我的嫁衣铺在寒玉阶上,像一滩蔓延的血。
圣女三思!十二柄青霜剑穿透喜幔,玉女宗执法长老们的剑尖凝着冰碴,正抵着萧沉咽喉。
我闻到他身上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
方才那杯合卺酒,被他用舌尖渡进我唇齿时还带着体温。
叮——
金簪坠地。
我扯落凤冠的瞬间,三千青丝寸寸成雪。
体内运转两百年的太阴真气突然逆冲,耳畔响起冰晶碎裂的脆响,那是元婴正在崩塌的声音。
1
素心诀反噬!大长老的惊呼声中,我并指如刀,生生剖开自己丹田。
喷涌的元婴精血在空中凝成九朵红莲,将萧沉护在中央。
那些能冻裂金丹修士的剑气,此刻正被我的本命精血一滴滴消融。
萧沉在红莲阵中仰头望我,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满殿红烛。
我忽然想起昨日他在后山温泉边说的话:等明日礼成,我要用合欢宗的胭脂,在你锁骨上画一朵红梅。
孽障!二长老的拂尘抽在我脊背上,立刻撕开七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我踉跄着跌进萧沉怀里,听见他心脏跳得又快又急。
真奇怪,这个灵根驳杂的筑基修士,此刻胸膛竟比我的本命剑还要滚烫。
喜烛爆了个灯花。
我舔掉嘴角血沫,将掌心按在萧沉心口:今日我楚清霜叛出玉女宗,自废元婴...
尾音突然哽住——萧沉的心跳声里,混着某种黏腻的蠕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衣襟内爬行。
别动。他嘴唇贴着我的耳垂,右手却按在我后颈要穴。
这个姿势看起来像耳鬓厮磨,实则制住了我所有命门。
殿外忽然传来弟子的惨叫,接着是重物落水的闷响。
寒潭方向腾起黑雾,隐约可见百足蜈蚣状的阴影在雾中翻滚。
我瞳孔骤缩——那是宗门镇压千年的噬魂蛊母!
萧沉突然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喂进我喉咙。
铁锈味中泛着诡异的甜,像融了蜜糖的砒霜。
你...我正要开口,丹田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原本温顺的太阴真气突然化作万根冰针,顺着奇经八脉往心脏扎去。
萧沉的手适时按在我小腹,掌心传来的灼热灵力竟与我的功法同源。
红烛突然齐齐熄灭。
黑暗中,萧沉抱着我滚到供桌下,他的婚服前襟散开,露出挂在颈间的玄铁匣。
匣缝里渗出幽蓝液体,正滴滴答答落在我裸露的锁骨上。
皮肤立刻传来蚁噬般的刺痛,那感觉像极了...像极了师父说的离魂草汁!
别看。萧沉用喜帕盖住我的脸,可我还是透过茜素轻纱看见——寒潭里浮起数十具弟子尸体,每具天灵盖上都钉着熟悉的青铜钉。
那是去年我亲手为萧沉打造的避雷针,他说要用来应对筑基雷劫。
噬魂蛊母的触须突然刺穿殿门,大长老的佩剑青鸾应声而断。
萧沉趁机抱起我冲向偏殿,他奔跑时衣袂翻飞,露出腰间别着的阴魂灯。
灯罩上歪歪扭扭刻着符文,那分明是用我的本命剑划出来的!
偏殿药炉上煨着醒酒汤,萧沉舀起一勺吹了吹。
我凝视他颤动的睫毛,突然发现勺底沉着几片透明叶片——离魂草!
他手腕内侧还沾着寒潭底的玄冥泥,这种至阴之物,正是炼制尸傀的必需材料...
夫人。萧沉将药碗抵在我唇边,另一只手抚上我后心。
他掌心灵力吞吐不定,只要稍加催动,就能震碎我此刻脆弱不堪的心脉。
殿外噬魂蛊的嘶鸣越来越近,像千万个冤魂在同时尖笑。
我仰头饮尽药汁,任由苦涩的液体滑入喉管。
萧沉忽然笑了,他沾着血污的指尖描摹我眉骨,眼神温柔得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窗纸时,我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用脸颊蹭他掌心——就像中了蛊的傀儡。
2
我的手指在药罐边沿刮到第三道裂痕时,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
瓷白的罐体内侧,五道新鲜抓痕像雪地上的狐狸脚印,从底部蜿蜒至罐口。
我盯着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今晨萧沉还握着它们夸赞如贝生辉,此刻却有三片指甲根部渗着血丝。
夫人
萧沉的声音从背后贴上来时,我下意识将手藏进袖中。
他带着寒潭水汽的胸膛压在我脊背上,左手绕过我腰侧去搅动药汤,这个姿势让我想起被钉在解剖台上的白貂。
当归放多了。他鼻尖在我颈窝轻蹭,右手却突然扣住我手腕。
那只昨夜还为我画眉的手,此刻正用拇指摩挲我指甲缝里的血痂。
铜勺在罐底刮出刺耳的声响,一片半透明的叶片突然翻上来,在汤药里起起伏伏。
离魂草。
玉女宗药典第七卷记载:无色无味,连服七日可蚀元婴。
是雪芝。萧沉的犬齿轻轻啃咬我耳垂,左手却突然将药罐扫落在地。
黑褐色的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蛇,那片叶子正粘在我绣鞋尖上。
我想弯腰,却发现脊柱像被灌了铅,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窗外的噬魂蛊母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萧沉忽然打横抱起我,婚床锦被上还留着昨夜的落红,他却径直走向墙角那口檀木箱——那是我的嫁妆,此刻箱面却多了三道暗红符咒。
冷吗他把我放进箱中时,指尖划过我锁骨。
那里今晨突然多了颗朱砂痣,此刻正突突跳动。
我想摇头,却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温顺的嗯。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的本命剑霜天正在墙上剧烈震颤,剑穗上的玉铃铛响得像在哭。
萧沉笑了。
他解下腰间玉佩压在我舌底,玉上刻着的锁魂咒纹路立刻在我口腔里蔓延。
当那些符文爬满上颚时,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抬起,替他擦去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
乖。他奖励似的吻了吻我自动张开的嘴唇,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根青铜钉。
那是昨日钉死玉女宗弟子的凶器,此刻正被他用我的本命剑灼烧至通红。
霜天剑在哀鸣,我的瞳孔里倒映着越来越近的红光——
嗤!
锁骨下的朱砂痣突然被刺穿。
剧痛让我眼前炸开无数金星,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萧沉的手指在钉帽上轻旋,某种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钉子注入血脉。
我浑身经脉突然开始痉挛,像是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筑巢。
这是第一根。他俯身舔去我眼角血泪,右手却掐诀引动我体内的太阴真气。
原本溃散的元婴突然被强行凝聚,只是原本莹白的元婴小人,此刻眉心多了道黑纹。
霜天剑突然停止震颤,温顺地飞入萧沉掌中。
窗外传来翅膀拍打声。
萧沉打开窗棂,一只通体血红的传讯纸鹤落在他掌心。
我认得这个术法——是合欢宗的密信。
纸鹤展开的瞬间,我闻到了大长老贴身玉佩上的檀香味。
三日后子时,寒潭。萧沉对着纸鹤说完,突然转头看我,夫人想去赏月吗
我的头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尽管此刻我满脑子都是药典上离魂草的注解:中毒者将逐渐丧失身体控制权。
夜风卷着血腥气灌入室内。
萧沉忽然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新鲜的剑伤——那是霜天剑造成的菱形创口。
他抓着我的手腕按在伤口上,温热的血顺着掌纹渗入我指甲缝。
当第七滴血渗入皮肤时,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正自动结出剑诀。
来,试试你的新剑法。他带着我手腕凌空一划,霜天剑突然暴起刺向窗外。
守夜的玉女宗弟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剑气绞成血雾。
我的胃部剧烈抽搐,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这分明是萧沉惯用的血影剑诀!
噬魂蛊母的触须突然从地缝钻出,贪婪地舔舐砖上血迹。
萧沉蹲下身,用我的银钗挑起那片离魂草喂给蛊虫。
蛊虫吞食后剧烈翻滚,甲壳上逐渐浮现出我的脸。
很快就不疼了。他抚摸着蛊虫背甲,突然将蛊虫按在我锁骨伤口处。
冰凉粘稠的虫体钻入血肉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发出愉悦的叹息。
霜天剑自动归鞘,剑穗上的铃铛突然安静如死。
萧沉从箱底抽出一条玄铁链,链环上刻满与玉佩相同的咒文。
当锁链扣住我脚踝时,铁链突然化作青烟渗入皮肤。
我脚踝内侧浮现出锁链纹身,而箱底赫然躺着六根未使用的青铜钉。
睡吧。他轻吻我逐渐合拢的眼睑,我却透过缝隙看见——他正用我的血在墙上画阵,阵法中央摆着个琉璃灯盏。
灯芯是根莹白的发丝,那是我昨夜落在他掌中的白发。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纸时,我发现自己正机械地梳着长发。
铜镜里的美人唇角含笑,眼角却不断溢出黑色血泪。
梳妆匣底层,那片离魂草不知何时被压成了书签,正静静躺在《玉女宗药典》第七卷里。
3
血月当空那晚,我的脊柱被一寸寸抽离身体时,发出的声响竟像玉磬般清脆。
萧沉的手指从我后颈第三块椎骨插进去时,我正在数寒潭边的尸傀数量。
十七具——全是穿着玉女宗服饰的少女,她们天灵盖上的青铜钉在月光下泛着绿莹莹的光。
会有点疼。萧沉吻了吻我颤抖的睫毛,右手却猛地向下一划。
我听见自己皮肤撕裂的声音,像撕开一匹上好的鲛绡。
霜天剑在十丈外疯狂震颤,剑穗上的玉铃铛炸成齑粉——它感应到了主人的痛楚,却被萧沉早先种下的禁制死死压住。
我的视线开始倾斜。
当萧沉抽出第七节椎骨时,我的上半身已经瘫软如泥。
奇怪的是并不怎么疼,只有种诡异的空虚感,仿佛有人掏空了我的骨髓,却往里面灌满了月光。
多美的灵骨。萧沉将沾血的玉骨举过头顶,月光透过骨管,在地上投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我突然认出那是《太阴素心诀》的心法——原来两百年来修炼的功法,早已刻进我的骨髓里。
寒潭水突然沸腾。
十七具尸傀同时仰头,空洞的眼窝里冒出幽蓝鬼火。
萧沉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手中的灵骨上,血珠顺着骨纹游走,渐渐勾勒出完整的功法图谱。
不......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却看见自己的右手正自动结印——是玉女宗最高禁术冰魄燃魂的起手式!
萧沉竟用我的身体为引,要烧尽我毕生修为!
噬魂蛊母从潭底冲天而起,百足缠住我无骨的身躯。
当第一簇魂火从指尖燃起时,我忽然听见自己元婴的尖啸。
那个与我容貌相同的小人正在丹田里疯狂挣扎,眉心黑纹却化作锁链捆住它的四肢。
看着!萧沉突然掰过我的脸。
寒潭水面浮现出玉女宗的景象:大长老正在清点追捕我们的法器,二师姐在擦拭她的青霜剑——那柄曾教我习剑的佩剑,此刻正泛着淬毒的冷光。
我破碎的喉咙里突然爆出笑声。
多讽刺啊,这些口口声声要救我的人,此刻正在擦拭杀我的凶器。
噬魂蛊母的触须趁机钻入我口腔,冰凉粘稠的体液灌满喉管。
当萧沉将最后一节椎骨抽出时,我的生魂终于脱离躯壳。
轻飘飘浮在半空,我看见自己的肉身像破布娃娃般瘫在祭坛上,脊椎处露出血淋淋的空洞。
而萧沉正用我的白发为线,将七节灵骨串成吊坠。
来。他朝空中张开染血的掌心,我立刻被无形的力量拽向琉璃灯盏。
灯罩内壁刻满锁魂咒,我的魂魄每撞上一次,就有一片记忆被剐蹭下来。
第一次撞击时,我看见自己跪在祖师殿前求嫁;
第三百次时,是萧沉在合卺酒中滴入离魂草汁;
第一千次撞击,我撕心裂肺地发现——那些所谓追杀我们的玉女宗弟子,其实举着的是贺礼而非刀剑!
乖,再忍忍。萧沉将灯盏举到唇边轻吻,灯油却是从我肉身心口抽出的血。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的魂魄在灯中疯狂冲撞,每一次都换来更剧烈的灼烧。
当撞击满三千次时,灯芯突然爆出幽蓝火光,映亮了萧沉身后——
三百具尸傀静静矗立在夜色中,有玉女宗巡逻弟子,有嘲笑过萧沉的合欢宗修士,甚至还有当年说他配不上圣女的仙门掌教。
他们脖颈都系着红线,线的另一端连着我那具空壳的身躯。
该去接师父了。萧沉抚摸着灯罩,我忽然感到一阵战栗的期待。
是的,那个总说寒门子弟心术不正的老顽固,该看看她最得意的弟子现在模样——没有脊椎却站得笔直,失了元婴却更强悍,连本命剑都心甘情愿为萧沉所用。
霜天剑突然飞入萧沉手中,剑身映出我现在的面容:苍白如纸的脸上,唇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
当剑尖刺穿第一个玉女宗守山弟子时,我发现自己正在数对方喷出的血滴。
第七滴血溅到灯罩上时,萧沉咬破手指,在琉璃表面画了个笑脸。
我的魂魄立刻模仿那个表情,尽管灯外正在上演屠杀。
多奇怪啊,明明该痛恨这一切,可当那个曾骂萧沉贱种的执事长老被尸傀撕碎时,我竟在期待下一场杀戮。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我的生魂终于安静下来。
萧沉解开衣襟,将灵骨吊坠贴在心口处。
那里有道陈年剑疤,正是当年为我挡下魔修攻击留下的。
月光透过骨管,在他心口投下细小符文,恰是《太阴素心诀》最后一页的内容——
太上忘情,方得长生。
寒潭泛起涟漪,水面上映出我们现在的模样:他捧着囚禁我的灯盏,我照着操控他的功法。
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魔头啊,我想。
当萧沉用我的本命剑割开大长老喉咙时,我的魂魄在灯中发出愉悦的震颤。
这具尸傀之身,似乎比从前的圣女躯壳更适合我。
4
琉璃灯盏第七次被鲜血浇灌时,我终于学会了如何让魂火跳得更欢快些。
萧沉的手指正插在二师姐的眼眶里,像搅动蜜糖般缓缓旋转。
她的眼球发出黏腻的咕叽声,爆裂的刹那,我控制着灯焰猛地蹿高了三寸——这比上次多了一寸,萧沉立刻奖励般地摩挲灯壁,他指甲缝里还粘着三师姐的睫毛。
小师妹看得很开心他突然将灯盏举到二师姐面前。
灯罩上映出她残缺的面容,右眼窟窿里爬着噬魂蛊的幼虫。
我下意识让魂火组成笑脸的形状,二师姐的喉咙里立刻挤出濒死的呜咽,真奇怪,这声音竟比玉女宗的《清心咒》更令我平静。
霜天剑突然发出嗡鸣。
萧沉转身的瞬间,我透过晃动的灯焰看见大长老的拂尘破空而来——那柄曾罚我跪过三天三夜的千年冰蚕丝,此刻正裹挟着雷霆之势直取萧沉后心。
叮!
我的尸傀之躯突然动了。
没有脊椎的腰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折,双手撑地猛地弹起,空荡荡的脊骨腔里钻出十七根血线,精准缠住拂尘。
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更灵活,血线绞紧时,我甚至能感受到冰蚕丝在掌心崩断的震颤。
大长老的惊愕只持续了半息。
萧沉的笑声还含在嘴里,我的左手已经贯穿她胸膛。
干枯的肋骨在指间碎裂的触感如此美妙,当捏住那颗跳动的心脏时,我忽然想起这是曾经教我女子当以柔克刚的手。
师父亲自示范的刚劲,弟子学得可好
我的声带早已腐烂,这句话却是通过噬魂蛊母的振翅发出的。
大长老的瞳孔开始扩散,我趁机操纵血线钻进她七窍。
当那些红线在她颅内绽放时,她最后看见的,是琉璃灯中我欢快舞动的魂火。
萧沉用剑尖挑起大长老跌落的下巴:玉女宗的心法,果然要配合恨意才能发挥十成威力。
霜天剑突然调转,剑柄重重撞在我尸傀的眉心——这是奖励,噬魂蛊母立刻分泌出琥珀色的液体,我的魂体顿时浸泡在温暖的快意里。
山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诵经声。
幸存的三十名玉女宗弟子结成了太阴诛邪阵,她们脚下的青砖正渗出黑色血字。
我认得这阵法,当年魔修围攻时,师尊曾用这招让三千魔物魂飞魄散。
萧沉却笑了。
他咬破手指,在我的灵骨吊坠上画了道符咒。
吊坠突然发烫,那些刻在骨管里的《太阴素心诀》文字活了似的游动起来。
我的尸傀之躯不受控制地扑向阵法,腐烂的声带里竟念出了完整的破阵口诀——这是只有圣女才能掌握的禁篇!
不......为首的女修剑指刚起,我的五指已经抓进她天灵盖。
太阴诛邪阵的反噬之力本该让我灰飞烟灭,可当那些金光打在我空荡的脊椎处时,竟被盘旋在那里的噬魂蛊全数吞吃。
女修们的惨叫此起彼伏,我的指甲正在她们头骨上刮出悦耳的声响。
某个瞬间,我瞥见个梳着双髻的少女。
那是去年拜师时,偷偷送我杏花糕的小师妹。
她的剑招里全是破绽,我的血线已经缠上她脖颈,却在收紧前迟疑了半拍——灯中的魂火突然暗了一瞬。
心软萧沉的声音贴着灯罩传来。
他朝阵中弹出一滴血,那血珠在半空分裂成三百只血虱,精准钻进每个女修的鼻孔。
小师妹突然扔掉剑,双手疯狂抓挠自己的脸,直到把眼珠都抠出来挂在颧骨上。
我的尸傀之躯就在这时扑到她面前。
血线自动分成两股,一股绞碎她的金丹,另一股温柔地接住了那两颗晃荡的眼球。
当我把眼球按进自己空洞的眼窝时,突然获得了短暂的视觉——小师妹最后的影像定格在视网膜上:我正用她的青丝,将两颗眼球缝在自己脸上。
完美。萧沉抚掌大笑。
他解开衣襟,心口处的剑疤正在渗血。
那是当年为我挡剑的旧伤,如今成了最好的祭坛。
当我的血线蘸着那些血,在地上画出完整的太阴噬魂阵时,幸存的玉女宗弟子突然同时爆体而亡。
她们的血肉没有落地,而是被阵法吸到半空,凝成一颗巨大的血卵。
噬魂蛊母兴奋地钻进去产卵,我的尸傀之躯自动走到卵前,将脸贴在那层半透明的膜上。
灯中的我看见,每个正在形成的蛊虫背上,都浮现着不同仇敌的脸。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萧沉正在用霜天剑雕刻墓碑。
剑尖划过青石的碎屑纷纷扬扬,落在我的灵骨吊坠上沙沙作响。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我才看清碑文:
爱妻萧沈氏之墓
——其夫萧沉泣立
多有趣啊,我的尸傀站在墓前,魂体锁在灯中,而墓碑下的棺材里,只埋着那套染血的圣女礼服。
萧沉把灯盏放在碑顶,我的魂火正好能照亮整个坟场。
三百具无头尸体整齐跪在墓前,他们脖颈处都连着红线,线的另一端系在我的手腕上。
喜欢你的新玩具吗萧沉吻了吻灯罩。
我让魂火组成点头的形状,忽然发现那些尸体也跟着抬头。
当我尝试让魂火旋转时,三百具尸体突然同时跳起了玉女宗的祭月舞——没有头颅的脖颈断口处,喷出的血柱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霜天剑突然飞到我尸傀手中。
萧沉从背后握住我持剑的手,带着我在墓碑上又刻下一行小字:同葬者:玉女宗上下三百二十一人。
他的体温透过腐烂的皮肉传来,我恍惚想起大婚那夜,他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共剪烛花。
血卵突然破裂。
新生的噬魂蛊振翅飞向八方,每只蛊虫背上都清晰浮现着不同仇敌的面容。
我的魂火不自觉地追随着它们,直到萧沉用剑尖挑起一盏琉璃宫灯——那是用大长老的天灵盖打磨的,灯芯正是她抽出的脑髓。
该去赴宴了。他笑着将我的灯盏放进颅骨灯座。
当两重琉璃叠在一起时,我的魂火突然暴涨,竟透过三百里雾气,照见了正在逃窜的合欢宗众人。
那些曾嘲笑萧沉攀高枝的修士们,此刻正像蟑螂般在光照下仓皇逃窜。
我的尸傀之躯自动结出剑诀。霜天剑发出愉悦的龙吟,而灯中的我,正在学习如何让魂火跳得更像一支嗜血的舞。
5
噬魂蛊母啃食第九个合欢宗长老的金丹时,我突然尝到了甜味。
那枚金丹在蛊母口器中碎裂的声响,像极了幼时偷吃的冰糖。
萧沉的手指正插在合欢宗主的琵琶骨里,缓慢地搅动着,将一根根泛着青光的筋脉抽出——那是合欢宗秘传的缠情丝,据说能让人在极乐中死去。
尝尝这个。萧沉突然将一段筋脉塞进我的尸傀口中。
腐烂的舌根早已失去味觉,可当那截筋脉滑入喉管时,我的魂火却猛地炸开一片猩红。
三百里外的景象突然清晰可见:十七个合欢宗女修正在血泊中爬行,她们被挑断的脚筋在地上拖出蜿蜒血痕。
霜天剑突然发出欢鸣。
我的尸傀之躯自动跃起,没有骨骼的腰肢像蛇般扭转,剑锋划过之处,女修们的发带齐齐断裂。
那些绣着交颈鸳鸯的绸缎还未落地,就被剑风绞成漫天红蝶。
我忽然想起大婚那日,合欢宗送来的贺礼上,就绣着这样的鸳鸯——当时她们掩唇轻笑,说萧沉这样的寒门修士,连给圣女提鞋都不配。
看好了。萧沉咬破指尖,在我的灵骨吊坠上画了道血符。
吊坠突然发烫,那些刻在骨管里的符文活物般蠕动起来。
我的尸傀双手不受控制地结印,腐烂的声带里竟念出了完整的《太阴素心诀》最后一章——素心斩情。
合欢宗主突然发出凄厉尖叫。
她的眉心裂开一道血缝,三百根情丝从七窍中迸射而出,却在触及我尸傀皮肤的瞬间全部僵住。
我的血线自动缠上那些情丝,顺着它们钻回她体内。
当血线在她丹田处找到那颗粉金丹时,我尝到了比冰糖更甜美的滋味——是她的情劫记忆,那些嘲笑萧沉的画面正通过血线源源不断传来。
破。
我的尸傀之躯轻轻弹指。
合欢宗主的金丹应声而碎,爆开的丹液在半空凝成无数细小冰晶,每一粒都映着她与不同男修交欢的景象。
萧沉突然从背后抱住我的尸傀,他染血的手掌覆在我手背上,带着我捏碎最大那粒冰晶——里面是她对萧沉说你这种废物也配觊觎圣女的画面。
噬魂蛊母突然振翅高飞。
它腹部裂开七张嘴巴,将漫天冰晶连同记忆一起吞吃。
我的魂火随之暴涨,竟透过九重云雾照见了黄泉路——那些被我们杀死的仇敌魂魄,正在忘川河中痛苦挣扎。
该收灯油了。萧沉抚摸着阴魂灯罩。
我的魂魄立刻感到牵引,三百根血线从尸傀指尖射出,扎进忘川河中。
当第一缕仇敌魂魄被抽进灯盏时,灯芯爆出的蓝火映亮了整条黄泉路。
孟婆的汤勺突然掉落。
我的血线已经缠上她脖颈,这个曾给萧沉喝过忘情水的老太婆,此刻正惊恐地看着我的尸傀——没有眼球的黑洞洞眼眶里,正往外爬着噬魂蛊幼虫。
孟婆汤该换配方了。萧沉笑着掰开她的嘴。
我的尸傀之躯自动掐诀,从忘川河里抽出三百道仇敌魂魄,硬生生塞进她喉咙。
老太婆的肚皮很快鼓胀成球,皮肤下凸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当她爆体而亡时,飞溅的汤汁在半空凝成一面水镜——照出我们现在的模样:萧沉颈间的灵骨吊坠泛着血光,我的尸傀周身缠绕着仇敌魂魄炼制的黑雾,阴魂灯里的魂火已经变成暗紫色。
黄泉开始震颤。
忘川河水逆流而上,在空中凝成一道血梯。
我的血线自动编织成台阶,每一步都嵌着个仇敌的头骨。
萧沉突然单膝跪地,用霜天剑挑起我的尸傀下巴——就像当年在祖师殿前求亲时那样虔诚。
愿意与我共登神阶吗我的圣女。
阴魂灯中的魂火突然静止。
这一刻我清晰看见,血梯尽头是两尊并立的神座。
我的尸傀之躯缓缓伸出腐烂的手,指尖在萧沉眉心点出血印。
当我们的气息通过这滴血交融时,忘川河底突然浮出无数青铜棺材——那是玉女宗历代圣女的葬器,此刻正一个接一个炸开。
你看。萧沉将灯盏举到棺群上方。
我的魂火扫过之处,那些圣女的遗骸纷纷站起,她们空洞的眼窝集体望向神阶。
当第一个圣女遗骸开始跪拜时,我的尸傀之躯突然流下一行血泪——原来这就是《太阴素心诀》真正的终极:以情入魔,以杀证道。
霜天剑发出龙吟般的啸叫。
它自动飞到我尸傀手中,剑身映出我们相携登梯的身影。
萧沉每踏上一级台阶,就有个仇敌的头骨爆裂;我的尸傀每走一步,阴魂灯就吸收更多忘川戾气。
当踏上第九千级时,我的魂火突然看见真相:那些所谓仇敌,不过是天道设下的劫难。
神阶尽头,萧沉用我的灵骨吊坠划开掌心。
鲜血滴在灯罩上时,我的魂魄终于与尸傀完美融合。
两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穿透九重天穹。
在诸天仙神惊恐的注视下,我们相拥着坐上神座——他掌心的剑疤与我腐烂的心口紧紧相贴,恰如当年喜堂上交拜时的模样。
噬魂蛊母在神座下结茧。
当第一缕神光刺破茧壳时,爬出的竟是只冰蓝色凤凰,它衔着阴魂灯飞到我膝头。
萧沉笑着掰开凤喙,灯中淌出的不再是灯油,而是忘川水凝成的美酒。
敬我的新娘。他含住一口酒渡进我尸傀口中。
腐烂的喉管第一次尝到酒香,我的魂火在神座上绽开漫天星河。
星河里沉浮着所有仇敌的面容,他们正在我们的神光中永恒哀嚎。
霜天剑自动悬于神座之上。
剑穗的玉铃铛早已粉碎,此刻却凝出新的装饰——三百颗仇敌金丹串成的珠链,在神风中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6
我的尸傀之躯第一次撕裂神明时,尝到了比忘川更醇厚的滋味。
那是一位掌管情劫的仙君,他的神血洒在我的腐肉上,竟让早已干枯的经脉重新鼓胀。
萧沉站在我身后,手指缠绕着我的血线,像操纵提线木偶般引导我剖开仙君的胸膛——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每一下震颤都伴随着万千凡人的痴怨。
这是当年判我们三世无缘的司命。萧沉贴着我的耳骨低语,腐烂的耳洞早已听不见声音,可他的话语却直接震响在我的魂火里。
仙君的金冠碎裂时,我的指甲正剜进他的神纹。
那些象征姻缘的古老符文在触碰到我尸傀之躯的瞬间,竟像活物般尖叫起来。
噬魂蛊母突然从我空洞的眼眶中钻出,一口咬住仙君的鼻梁,将整张神皮撕下——这张皮曾写下无数痴男怨女的命数,如今却成了包裹阴魂灯的最好材料。
霜天剑突然兴奋地震颤。
它自动飞到我腐烂的掌心,剑刃上浮现出三百道血色咒印——正是那些曾嘲笑萧沉配不上圣女的修士临死前刻下的诅咒。
此刻这些诅咒在神血浇灌下,竟化作最锋利的刃。
用这个。萧沉握着我的手,将剑尖抵在仙君眉心。
剑锋刺入的刹那,我的魂火突然看见无数画面:
司命殿里,这位仙君曾用朱笔在我和萧沉的姻缘簿上画下血红的大叉;
轮回镜前,他嗤笑着对众神说寒鸦岂配凤凰;
最痛的是那一幕——萧沉跪在九重天阶下,额头磕出血来求他改命,却被一道神雷劈得经脉尽碎。
啊——
我的尸傀之躯突然发出嘶吼。
腐烂的声带迸裂,但噬魂蛊母代替我尖叫起来。
血线暴长,像无数根钢针般扎进仙君的神魂,将他三千年积累的情劫孽力全部抽出。
那些粉色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珠,又被我的尸傀一口吞下。
仙君的身体开始崩溃。
他的神骨一节节断开,每一截都被血线缠住,硬生生编成一座小型祭坛。
萧沉咬破手指,用血在我的灵骨吊坠上画下最后一道符——那是《太阴素心诀》里被撕去的禁页,唯有饮过神血才能显现。
来。他拽着血线,将我的尸傀拉进怀里。
我们相拥着踏上神骨祭坛。
阴魂灯突然炸开,琉璃碎片割开我的魂体,却又在神光中重组——这一刻我终于看清,灯罩内壁早就刻满了萧沉的血咒,每一笔都是他三百个夜晚用心头血写下的不分离。
九天神雷轰然劈下。
萧沉用霜天剑引雷,电光顺着剑身流进我的尸傀之躯。
早已死去的肌肉在雷光中抽搐,但更痛的是魂火——那些雷电正在淬炼我的魂魄,将仇敌的怨念、仙君的孽力、还有萧沉偏执的爱意全部熔铸成一柄刀。
忍着点。萧沉舔去我腐烂脸颊上渗出的尸液。
他的牙齿突然变尖,狠狠咬穿我的颈动脉——那里早已没有鲜血可流,但他吸走的是我魂体里最后一丝犹豫。
天罚降临的瞬间,我的尸傀之躯自动展开双臂。
三百根血线冲天而起,每一根都缠住一位观望的神明。
他们惊恐的发现,这些血线里流动的不是灵力,而是被我们屠杀的仇敌们最痛苦的记忆——
合欢宗主被抽筋时的哀嚎、
玉女宗长老金丹碎裂的脆响、
孟婆被撑爆内脏的闷响……
欢迎品尝。我的魂火组成一个笑脸。
血线骤然收紧。
神明们的神格被硬生生扯出体外,像一串血腥的项链挂在霜天剑上。
萧沉举剑向天,那些神格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铃音——和当年挂在我们婚房檐下的风铃一模一样。
我的尸傀之躯正在蜕变。
腐烂的皮肉一块块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漆黑骨骼——那是用神骨重铸的框架。
当最后一块腐肉掉进神火时,噬魂蛊母突然吐丝将我包裹。
破茧那日,萧沉正坐在神座上用仇敌的头骨堆塔。
听到茧裂声,他回头望来,霜天剑上未干的神血滴在他睫毛上。
我新生的躯体踏着血泊走向他,脚下绽开一朵朵曼珠沙华——这些花开出的瞬间,就会有一个仇敌在无间地狱里惨叫。
好看吗我转动着手腕。
新生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血色咒印流动,那是萧沉用三千道禁咒为我编织的嫁衣。
他忽然将我拽到神座前。
霜天剑自动飞来,割开我们交握的掌心。
当神血交融的刹那,诸天星辰同时熄灭——唯有我们座下的神阶亮起猩红光芒,照亮一条直通天道本源的的路。
噬魂蛊母停在我锁骨上。
它已经变成一只暗金色的凤凰,尾羽扫过之处,那些曾被神明掌控的姻缘线纷纷断裂。
无数痴男怨女在红尘中抬头,却看见天幕上浮现着我和萧沉相拥的剪影——这才是新的天道。
继续萧沉抚摸着我的神骨。
我望向更深处的黑暗。
在那里,天道本源的具象化正瑟瑟发抖——它长得和司命仙君一模一样。
7
我的指甲刺穿最后一位仙官咽喉时,他的神血喷溅在阴魂灯上,灯芯骤然爆出一丈高的幽蓝火焰。
萧沉站在我身后,手指缠绕着我的发丝——那早已不是青丝,而是由三百根仇敌筋脉炼成的血绳。
他轻轻一拽,我的尸傀之躯便不受控制地后仰,腐烂的脊背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你看。他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我空洞的眼眶里。
血珠坠落的瞬间,我的魂火骤然沸腾,视线穿透九重天障,看见天道本源正在崩塌。
那些曾经嘲笑萧沉蝼蚁妄想登天的仙官们,此刻像受惊的萤虫般四处逃窜。
他们的神袍被血线缠住,拖出一道道璀璨的光痕,宛如我们大婚那日洒满长阶的凤凰花瓣。
霜天剑突然发出饥渴的嗡鸣。
它自我腐烂的掌心挣脱,剑身暴涨三倍,刃口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诅咒符文——正是那些被我们屠尽的仇敌临死前刻下的毒咒。
此刻这些诅咒在神血浸润下,竟化作最甜美的养料。
去。萧沉屈指弹在剑柄上。
长剑化作血色流星,贯穿三位逃窜的仙官。
他们的神格被剑尖挑出,像糖葫芦般串在一起。
我的尸傀之躯自动跃起,腐烂的双足踩在剑身上,血线从十指迸射,将尚在抽搐的神躯捆成茧蛹。
当第一缕神魂被抽离时,我尝到了比合欢宗主的金丹更美妙的味道——那是恐惧与悔恨发酵万年的醇香。
啊啊啊——
一位女神官突然自爆神躯。
她的本命法宝是面鸳鸯镜,碎片割开我尸傀脸颊的腐肉。
萧沉眼神骤冷,掌心阴魂灯突然倒转,灯油泼洒在镜片上。
那些映照过无数神仙眷侣的镜面,此刻却显出最不堪的画面——她曾暗中篡改过九千桩姻缘,只为看痴情人在绝望中自相残杀。
我的血线比思维更快。
它们钻入每块镜片裂缝,顺着因果线扎进她轮回百世的每一具转世之身。
当三百个时空的她同时惨叫时,萧沉正用我的灵骨吊坠接住她炸裂的神魂。
给你当点心。他将吊坠按在我尸傀心口。
噬魂蛊母从我肋骨缝隙里爬出,口器刺入神魂光团。
我的意识突然被拉入她的记忆长河——原来这位司掌姻缘的女神官,正是当年在轮回殿前讥讽萧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始作俑者。
霜天剑突然横斩而来。
剑锋未至,剑气已将她残魂切成三千片。
我的尸傀之躯自动结印,腐烂的唇齿念出《太阴素心诀》最终禁章。
那些碎片顿时燃烧起来,化作一场覆盖三十三重天的火雨。
火雨中,萧沉突然掰开我腐烂的下颌。
他将三颗跳动的心脏塞进我喉咙——那是方才斩杀的三位仙官的神心。
我的喉管早已坏死,但魂火却尝到了极致的美味。
当第三颗心脏滑入胸腔时,我新生的漆黑骨骼上突然浮现血色纹路,与萧沉掌心的禁咒一模一样。
天穹突然裂开巨缝。
天道本源的具象化终于现身,竟是放大万倍的司命仙君模样。
他手中姻缘簿无风自动,朱砂写就的萧沉与玉清璃六个大字正在消散。
孽障!天道一指碾下,我的尸傀之躯瞬间崩裂出千百道血痕。
萧沉突然笑了。
他扯断颈间灵骨吊坠,串绳的仇敌牙齿纷纷炸开。
我的魂火随之暴涨,竟在虚空凝成实质——那是一具由神血重塑的躯体,与尸傀腐烂的外壳完美重叠。
你忘了。我新生的手掌抓住天道手指,我们现在是彼此的劫。
噬魂蛊母振翅飞向姻缘簿。
它的口器扎进玉清璃三字,竟将整页命纸撕下吞吃。
天道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但霜天剑已经刺入他眉心。
萧沉握着我的手共同推剑,剑身诅咒符文活物般蠕动,顺着伤口钻入天道核心。
这是合欢宗的缠情丝。萧沉在我耳边低语,你师父用它杀过我三次。
血线突然从天道的七窍迸出。
它们交织成网,将万丈神躯硬生生压缩成人形。
当我的指甲剜进他胸膛时,摸到的竟是一颗漆黑的心脏——上面刻满了萧沉当年跪求改命时留下的血泪。
很疼吧我的尸傀之躯第一次主动开口,声带摩擦出金石之音,现在轮到你了。
阴魂灯突然胀大百倍,灯罩上映出所有被天道玩弄过的怨魂。
他们尖叫着扑向缩小的天道,啃食他每一寸神躯。
萧沉趁机咬破我们交握的手腕,两道神血交融,在虚空凝成一道横贯三十三重天的锁链。
以我神躯为牢。
以你神魂为锁。
锁链缠上天道脖颈的瞬间,我的意识突然清澈。
原来所谓《太阴素心诀》的终极奥义,从来不是断情绝爱,而是将最偏执的情炼成最毒的蛊——就像萧沉用三百年阳寿为引,在我魂魄种下的永生契。
霜天剑最后一次嗡鸣。
它自动分解成无数血色光点,融入我们新生的神躯。
天道在锁链中坍缩成一颗漆黑珠子,被萧沉按进我眉心。
现在,他抚摸着珠子里挣扎的虚影,我们才是天道。
噬魂蛊母吐丝将我们包裹。
当神茧破裂时,三界众生都看见天幕上浮现两道相拥的身影。
我的尸傀外壳彻底脱落,新生的神体缠绕着与萧沉一模一样的血色咒纹。
那些曾经嘲笑过我们的声音,此刻都化作滋养神格的养分。
萧沉忽然将阴魂灯举到唇边。
他吹熄燃烧万年的灯焰,从灰烬里挑出一对血玉铃铛——正是我们大婚时戴过的款式。
叮——
铃音响起时,九幽之下的仇敌魂魄同时发出惨叫。
而我的回应是咬破他的神格,将两颗交融的血珠弹向人间。
它们坠落的轨迹,恰好拼成当年被天道划掉的姻缘。
8
噬魂蛊母化作的暗金凤凰在三十三重天盘旋,尾羽扫过之处,天道残余的法则寸寸崩裂。
我站在神座前,指尖轻抚眉心那颗漆黑的天道珠。
它仍在挣扎,像一只被囚禁的困兽,不甘地撞击着神纹枷锁。
萧沉站在我身后,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与我一同感受着它的震颤。
疼吗他低声问。
我摇头,新生的神躯早已感受不到疼痛,但魂火深处仍残留着被炼成尸傀那日的记忆——脊柱被抽出时的撕裂感,魂魄被锁入阴魂灯时的窒息,以及……眼睁睁看着他屠尽我师门时的绝望与扭曲的快意。
不疼。我轻声回答,指尖微微用力,天道珠发出刺耳的尖啸。
萧沉笑了,他的唇贴上我的后颈,尖齿刺破神躯,吸食着融合了天道之力的神血。
我仰起头,看着天幕上倒映的众生——那些曾经蔑视、欺辱过我们的人,此刻正跪伏在地,恐惧地仰望着我们。
霜天剑的碎片悬浮在我们周身,每一片都映照出一段血色的记忆。
——合欢宗主被抽筋剥皮时,曾哀嚎着求饶,可萧沉只是笑着将他的魂魄塞进了灯油。
——玉女宗长老的金丹碎裂时,爆出的灵光曾照亮我腐烂的指尖,那一刻,我竟觉得美得惊心动魄。
——司命仙君被活剥神纹时,他的惨叫与当年在轮回殿前讥讽萧沉的声音重叠,让我忍不住想听更多。
噬魂蛊母忽然尖啸一声,俯冲而下,叼起最后一缕天道残魂,吞入腹中。
天地骤然寂静。
萧沉松开我的脖颈,舔去唇角的血迹,伸手抚上我的脸颊。
他的掌心温热,与当年在凡间初遇时一样,可眼底的疯狂却再也无法掩饰。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望着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跪在玉女宗山门外三日三夜的少年。
他灵根低劣,出身寒微,却固执地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圣女,眼中燃烧着令人心惊的执念。
——清璃,我会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强到……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
他做到了。
用最残忍的方式。
我缓缓抬手,指尖划过他的眉骨,轻声道:萧沉,你后悔吗
他低笑,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掌心贴上他的心脏。那里跳动的,早已不是凡人的血肉,而是由神血、禁咒与无尽执念熔铸的神格。
后悔他眼中血色翻涌,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早点这么做。
我闭上眼,魂火深处,最后一丝属于玉清璃的挣扎终于熄灭。
从此,世上再无玉女宗圣女,只有——与他共掌天道的疯神
。
噬魂蛊母振翅飞回,停在我的肩头,化作一枚暗金神纹。萧沉牵起我的手,踏上由仇敌骸骨铺就的登神长阶。
天幕永夜,再无黎明。
而我们,终于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