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我让丫鬟收拾了几件常用的衣物,带着她往偏院走去。
大人太狠心了,怎么能这样对主母呢丫鬟一路上忍不住抱怨。
我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禁莞尔。
有了权势的男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质疑。
权力就是这样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人随心所欲,也能让人迷失本心。
走到偏院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落叶满地,蛛网遍布。
主母,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啊丫鬟担忧地看着我。
话音未落,管家就带着一群下人跪在我面前。
小的们来迟了,请主母恕罪。
我轻轻点头,立刻有人搬来软椅,摆上茶点,还有刚从山里采来的野果。
不到一个时辰,偏院就焕然一新。
所有的摆设都按照我在正院的习惯布置,连伺候的人都一个不少地跟了过来。
若不是门口挂着偏院的牌子,谁能看出这里是被贬谪的地方。
等一切安顿好,管家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我刚坐下,院外就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
兰心姐姐,我们来陪你了！
姐姐找了个这么清净的好地方也不告诉我们。
这里挺好,正适合躲清闲。
姐姐,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锦绣阁的姐妹们一个个提着包袱,可怜巴巴地站在院子里。
我揉了揉太阳穴：偏院虽比不上正院,但地方够大,你们随意挑住处吧。
姐妹们顿时欢天喜地地四处张望,寻找自己喜欢的院落。
等人都散了,我对着暗处低声吩咐：传我的话下去。
偏院只有两条规矩：杨怀远不准进,苏若雪不准来,其他一切照旧。
暗处应了一声,人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苏若雪正等着众人请安,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她气得砸碎了好几个花瓶：这群贱人都躲到哪里去了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话：回主母的话,夫人们都......都搬去偏院了。
什么
杨怀远听到消息也是一脸震惊：都去偏院了
管家跪地回话：回大人,夫人们说是自知得罪了主母,要去偏院请罪。
杨怀远冷笑一声：好啊,既然她们这么识相,那就在偏院好好待着吧。
5.
小厮学着杨怀远和苏若雪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说着正院的趣事。
赢了！我笑着推倒了面前的骨牌。
兰心姐姐也太厉害了,这都赢了多少把了杜茜假装抱怨。
我的私房钱都快输光了。沈棠一边说着,一边乖乖地掏出银子。
我开心地收着银子,吩咐小厮：正院那边爱摔东西,以后都用便宜的器具。
值钱的物件都收起来,省得糟蹋了。
小厮领命退下,赵书兰撇撇嘴：给他们腾了地方,还这么不知好歹。
那些可都是我爹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好东西。秦玉芝也跟着抱怨。
要不是兰心姐姐当初出手,杨怀远早就被人踩在脚下了。
这偏院里的人,哪个不是姐姐一手挑选的
我看着满屋子的姐妹们,每个人背后都有着显赫的家世。
杜茜的父亲掌管盐铁,富可敌国。
沈棠的兄长管着钱库,位高权重。
赵书兰的家族把持粮仓,权势滔天。
这些都是我们穿越前就计划好的布局。
表面上是她们的父兄在前面顶着,实际上都是我们在幕后操盘。
我爹说了,要是杨怀远敢要钱,就说库房空虚。杜茜笑着说。
我大哥现在都听我的,再也不用看那些繁琐的账本了。沈棠眨眨眼。
三筒！我轻轻放下一张牌。
岳清秋突然凑近：姐姐为什么不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我嘴角微微上扬：四筒！
谁说我没有这个打算
姐妹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与其看别人耍威风,不如自己来掌舵。
那就请姐姐吩咐。众人齐声说道。
正当我们在偏院悠闲地打牌时,前院却乱成一团。
南边山洪爆发,淹了好几个村子。
杨怀远急得团团转,每天逼着幕僚想办法。
可惜那些人都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实际经验。
以前遇到这种事,都是我召集姐妹们一起商议。
毕竟大家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总能想出解决之道。
去年的旱灾就是岳清秋想出的法子,让百姓们度过了难关。
而杨怀远,除了在堂上瞎指挥,什么用处都没有。
6.
前院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脆响,杨怀远气得把整套青花茶具砸得粉碎。
我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指尖轻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窗外的雨丝织成了一片朦胧的帘幕,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这有什么难的,先疏通河道,再修建堤坝不就行了
秦玉芝小声嘀咕着。
杜茜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哟,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以前你可是整天追在他身后转,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他身上。
秦玉芝闻言轻哼一声：那能一样吗我演技好着呢。
我放下手中的葡萄,目光落在秦玉芝身上：当真会治水
姐姐放心,这个我最拿手了,家里祖上就是干这个的。
秦玉芝拍着胸脯。
那就把方案画出来,午饭后就开始。我轻声说道。
秦玉芝眉头微皱：姐姐不会还想帮那个废物吧
与他无关,我只是不想看着百姓受苦。
我望着窗外的雨幕。
秦玉芝恍然大悟,转身去准备纸笔,裙摆带起一阵香风。
苏若雪那边怎么样了
我问向门外候着的小厮。
我并不担心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只怕她乱出主意害了百姓。
小厮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大人和新主母吵起来了。
连着三天没人能拿出办法,大人气得不行,就去问新主母。
新主母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怪大人为难她一个女子。
大人一怒之下打了新主母一巴掌,说要废了她的位分。
新主母当场就骂开了,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把大人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杜茜眼睛一亮,掩着嘴笑：骂得好,早就看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不顺眼了。
大人气得要把她关进大牢。小厮继续说道。
赵书兰凑过来,眼中带着八分好奇：真关了吗
小厮摇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看来你们都不喜欢杨怀远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男人嘛,不过是看上他那张脸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姐妹们一脸不屑。
大人现在在哪我放下茶盏问道。
在府里到处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人。小厮话音未落。
偏院的大门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院中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
我和小厮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
杨怀远找来了
7.
杨怀远刚走到偏院门口,就被两个身材魁梧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大人,这里已经设了禁制,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守卫声音冷硬。
杨怀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是这府邸的主人,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守卫如同门神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仿佛眼前的不是他们的主人。
我遣散了姐妹们,裙摆轻拂过地面,慢步走到院门前。
月光下,杨怀远的身影清晰可见,半个月不见,他憔悴了许多。
眼下一片青黑,眉宇间刻着疲惫,哪还有当初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我淡淡地问道,语气疏离。
杨怀远没有回答,目光不停地往院里张望,像是要寻找什么珍贵的宝物。
我让人把朱漆大门开大了些：看够了吗这里可没有你想找的东西。
他尴尬地收回目光,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真的是偏院
大人若是认得字,门匾上写得很清楚。我指了指头顶的牌匾。
杨怀远见我态度冷淡,顿时怒火中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无礼！
我是让你来这里反省,不是让你来享福的！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谁给你的胆子,敢把偏院布置得如此奢华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懒得听他废话,语气更冷：大人若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就请回吧。
说着就要关门,杨怀远连忙伸手拦住,语气软了下来：等等......我是来问水患的事。
那些人都是饭桶,没一个能想出好办法,所以......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从前我也是被他这副可怜样子骗了,在背后默默扶持他,为他谋划一切。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我竟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耗费心血。
没办法。
我干脆地回绝,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说。
你......
他刚要发火又忍住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我知道你在生气,只要你这次帮我,我就让你回正院。
他拉住我的手,眼中带着几分祈求：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我冷眼看着他装可怜,心中冷笑：主母之位,我早就不在乎了。
想必新主母会有良策。
我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杨怀远脸色一沉：她......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若雪跑了过来：大人,我想到办法了！
杨怀远立刻甩开我的手,欣喜地迎上去。
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苏若雪得意地看着我,眼中满是轻蔑。
姐姐就在偏院好好待着吧,你永远比不上我。
两人说笑着离开,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着手心,那点被他握过的温度早已消散无踪,只余下一片冰凉。
8.
我递给小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会意地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厮就把苏若雪的方案偷了出来,递到我手中。
这方案简直就是要害死人！秦玉芝看完后气得直跺脚。
她竟然想把上游的堤坝炸开,说什么分散水流,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秦玉芝沉默着思考了很久,眉头紧锁,手中的朱笔在纸上划来划去。
天还没亮,一个黑影就带着新的方案悄悄离开了偏院,消失在晨雾中。
没过多久,南边就传来消息,一封接一封的奏报如雪片般飞来。
苏若雪的馊主意不但没解决问题,反而让灾情更严重了。
百姓们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民怨沸腾。
大街小巷都在骂她是祸害,说她是蜀州的灾星。
当然,灾情是真的,但严重程度是我夸大的,这招我早就想好了。
杨怀远看到奏报,气得把纸砸在苏若雪脸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只是个普通人,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想办法苏若雪哭得梨花带雨。
你们这些人都想不出办法,为什么要怪我一个弱女子
杨怀远气得浑身发抖,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几个响亮的耳光。
你不是说自己是天命之女吗不是说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吗
我看你就是个骗子！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我就把你关进大牢！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谁也没想到杨怀远会对他的新宠如此无情。
苏若雪这才知道害怕,连忙抱住杨怀远的腿,眼泪鼻涕一起流：大人饶命！
一定是下面的人没按我说的做,才会出这么大的事！
求求你放过我,我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啊！她终于露出了马脚。
杨怀远冷冷地看着她：来人,把这个骗子给我关起来！
苏若雪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地上。
且慢。我穿着正装,缓步走进大堂,裙摆轻扬。
先把她关进柴房吧。看在同是穿越者的份上,我没下重手。
杨怀远看到我,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兰心,你总算来了！
这水患你有办法解决吗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我,眼中带着几分讨好。
我看着这个无能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摇了摇头：我终于看清你了。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疑惑地看着我,眼中带着几分茫然。
水患和民怨,我都能解决。我直接说道,语气笃定。
杨怀远大喜过望,张开双臂就要抱我,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拥抱。
什么条件都行,你说！只要你能解决这次的危机。他迫不及待地说。
来人,准备恢复兰心主母的......
等一下。我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觉得大人不适合再做这蜀州的主人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杨怀远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凝固。
我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展开在他面前：在上面按个手印就行。
9.
杨怀远颤抖着手翻开文书,一字一句地看完,脸色由红转白。
他终于明白我要的不是主母之位,而是整个蜀州的掌控权。
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把蜀州交给一个女人！他把文书摔在地上。
就算我同意,你看看这些幕僚们答应吗他指着堂下的众人冷笑。
我没有理会他的歇斯底里,只是缓缓起身,目光如水般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
众人心领神会,齐刷刷跪了下去,声音洪亮：参见主母！
杨怀远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我端坐上主位,开始安排各项事务,声音清冷而坚定。
秦玉芝,立即着手修建水利,按照你的方案,先疏通河道。
杜茜,开仓放粮,严惩囤积居奇的商贾,保证百姓有米下锅。
沈棠,调集人手维持秩序,保护百姓安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原本在偏院悠闲的姐妹们纷纷走上前来,一个个神色从容,举止得体。
那些幕僚们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眼中甚至带着几分欣慰。
毕竟都是自家女儿,早就习惯了她们的能力,知道她们各有所长。
杨怀远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我安排完所有事务,才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杨怀远：送前主人回房。
他这才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我才是蜀州的主人,你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
兰心,我才是天命之主,你一个女人怎敢夺我的位置！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没有一个人站在他那边,连最信任的幕僚都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手中的玉扇轻轻摇动,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
两个护卫直接把他拖回了后院,软禁起来,他的怒吼声渐渐远去。
在大家齐心协力下,水患很快就得到了控制,百姓们重获安宁。
但杨怀远还是不肯在文书上按手印,像个倔强的孩子般死撑着。
我只好亲自去见他,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一个月不见,他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胡子拉碴,衣衫不整。
我一直以为你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他苦笑着说。
我这么爱你,从没怀疑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我看着被锁链拴住的杨怀远,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我穿越来时只想过安稳日子。
还好我投生在富贵人家,能让我随心所欲,不必看人脸色。
你也是穿越的
杨怀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不止我,锦绣阁的姐妹们都是。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穿越者,明明只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这世事就是这么巧,谁能想到一群穿越女会联手摘了你的权位呢
10.
最初被杨怀远吸引,不过是因为那张俊美的脸庞。
那时他站在落英缤纷的梨花树下,白衣胜雪,清风徐来。
虽然他在蜀州世家子弟中并不出众,但那份清雅的气质却让人过目难忘。
我也是个看脸的人。
我轻轻抚过他的脸庞,指尖微凉。
在这偏安一隅的蜀州,能让我记住的人不多,偏偏他入了我的眼。
那时的我以为遇到了此生挚爱,却不知是场镜花水月的梦。
你虽有诸多不足,但你想要这蜀州时,我还是尽心帮你。我轻声说道。
我更是从各地找来和我一样的姐妹,为你打造了一支能臣良将。
可惜......
你终究让我失望,辜负了我们的一片赤诚。
杨怀远颓然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久久不语。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良久,他从袖中掏出蜀州节印,手指微颤,在文书上按下了最后一个印记。
你可曾爱过我
他哑着声音问道,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我看着这座日渐荒废的节度使府,看着那些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角落。
庭院深深,曾经种满牡丹的花圃如今杂草丛生。
爱
或许最初是有的,就像那些不经意绽放的花朵,美好却短暂。
爱不过是人生的一小部分,我活着不是为了爱情。我淡淡地说。
杨怀远的眼神暗淡下来,如同熄灭的烛火：你会杀了我吗
我对杀人没兴趣,但会让你看看我治下的蜀州会是什么样子。
一辆普通的马车载着杨怀远和苏若雪离开了节度使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
管事把他们放在城中一条小巷,留下一句话：主母说了,凭本事活着。
马蹄声渐远,扬起的尘土落在他们的衣衫上,宛如命运的嘲讽。
一月之后,我正式接管蜀州,站在议事堂上,俯视众臣。
改号为晨曦,寓意光明与希望,如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
随即颁布新政,每一道政令都震动蜀中：
其一,设立女学,允许女子参政议政,不再让才女埋没深闺。
其二,废除世族特权,不分门第,皆可凭本事为官。
其三,婚嫁自由,和离随心,不再让女子困于不幸的婚姻。
一道道政令如春雨般传遍蜀中各郡,滋润着这片干涸的土地。
世族独大的时代已经结束,女子也能参与朝政。
每个蜀中子民都能凭本事活出精彩,不必再为出身所困。
我知道不能改变所有人,但至少能让这一方天地焕然一新。
站在城楼上,看着晨曦初露,我轻声说道：
我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