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闺阁深深,绣楼静寂,林若溪坐在窗前,手持金针,正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绣在锦缎上。这幅《锦绣前程》是她给未婚夫王子辰准备的成亲贺礼,再有三日,她就将嫁入王府,从此为人妇,相夫教子。

小姐,小姐!丫鬟春桃匆匆跑来,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兴奋,表小姐回来了!

林若溪闻言,放下手中绣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养父自小收养的苏盈红虽名为表妹,却情同姐妹。苏盈红比她小两岁,生得娇俏可人,说话做事也讨人喜欢。自打十岁进门,就深得林府上下的喜爱。

盈红回来了快请她进来!林若溪笑道。

不一会儿,一身粉裙的苏盈红轻盈走入,怀里还抱着一卷锦缎。

姐姐,我给你带了礼物。苏盈红笑靥如花,眼波流转,这可是北域贡品,我托了好多关系才求来的。

林若溪展开锦缎,只见上面金线银丝交错,图案精美绝伦。这样的料子,别说是县城,就是京城也不多见。

太贵重了,妹妹从哪里得来的

苏盈红不在意地撇嘴:我在相国府做客时,夫人赏赐的。

林若溪惊讶:何时与相国夫人相识了

苏盈红得意地眨眨眼:姐姐忙着筹备嫁妆,也没空管我。相国府的公子与我有几面之缘,前些时日邀我赴宴,我便去了。

林若溪皱起眉头正欲说话,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下一刻,她的未婚夫王子辰大步走入内室。

王子辰身材高大,一袭蓝袍衬得他越发俊朗。他是当朝礼部侍郎之子,才情出众,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前途不可限量。与林若溪自幼订亲,本是门当户对的一桩美满姻缘。

若溪。他含笑唤道,目光却飘向苏盈红。

子辰兄。林若溪起身行礼,你怎么来了

明日是盈红生辰,特来送贺礼。王子辰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簪,这是从宫中选来的,与盈红的气质最相配。

林若溪愣住了。明日是苏盈红生辰,自己竟然忘了。更让她惊讶的是,王子辰不仅记得,还准备了如此贵重的礼物。

多谢王公子。苏盈红欣喜接过,巧笑倩兮,我这就戴上。

王子辰亲手为她簪上玉簪,动作轻柔,神情专注。林若溪站在一旁,突然觉得有些多余。

若溪,成亲之事,我想再议一议。王子辰忽然道。

林若溪如遭雷击:为何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恐无暇照顾新婚妻子。王子辰道,待秋后再议吧。

林若溪勉强笑道:一切听子辰兄安排。

王子辰点头,又与苏盈红低语几句才离去。待他走后,苏盈红轻声道:姐姐别恼,不过是推迟些时日罢了。

林若溪点头,心却沉到了谷底。她隐约感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晚,林若溪躲在自己的小花园里独自垂泪,却无意间听到了王子辰与苏盈红的对话。

只要把你姐姐毁了,咱们就能在一起了。

2

嘘,小点声。苏盈红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姐姐的绣活要送去参加秋闱大赛,这可是她唯一的长处了。若是不小心……

我已经安排好了。王子辰低笑,那幅绣品不会完整送到评审手上,放心吧。

那退亲之事……

已经禀明了父亲,只等她绣活在大赛上出丑,便有理由体面地退亲。王子辰的声音充满算计,到时候,姑父定然会让你代替她嫁入王府。

还是子辰哥哥聪明。苏盈红甜甜地说,不过她要是不肯就此退缩怎么办

我托人弄了些泽州来的断魂香,只消一点,便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王子辰冷声道,若她执意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若溪如坠冰窟,浑身发抖。她怎么也想不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和视如亲妹的表妹,竟暗中勾结,图谋害她!

她强忍悲痛,悄悄退回自己的闺房。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开始回想这些年的种种异常。王子辰看苏盈红的眼神越来越热烈,苏盈红时常穿着她的衣裳出门,甚至有几次,她引以为傲的绣作被偷偷毁坏……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

翌日清晨,林若溪强打精神,派人将绣品封存,亲自送往县衙。她不信,就这么轻易让他们得逞。

可刚踏出府门,一阵刺鼻的香气突然从路边飘来。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径直昏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她已躺在林府的静室内。父亲林承明坐在床边,面容憔悴,眼中满是愧疚。

父亲……她想抬手,却发现浑身无力,喉咙如火烧般疼痛。

莫说话。林承明长叹一声,你中了毒,大夫说……恐怕容颜难复。

林若溪心中一凉,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入手处不再光滑,而是凹凸不平,似有无数细小的疤痕。

镜子!她要镜子!

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林承明递过一面铜镜。镜中倒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原本如玉般的肌肤布满紫红色的疤痕,眉目扭曲,目光呆滞,美丽不再。

怎么会这样……她声音嘶哑,几乎认不出自己。

巡查衙门说,是你自己不慎打翻了香炉,这种香名为断魂香,最是伤人。林承明叹息,好在你命大,捡回一条命来。

林若溪苦笑。她明明什么都没碰,为何会变成她的过错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王家来人了。林承明面露难色,他们……要退亲。

林若溪并不惊讶。她早该想到,王子辰不会娶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可她没想到,王家竟如此迅速就摊牌了。

王侍郎说……你如今这般,不适合进王家门。林承明艰难地说,他们愿出一笔银两作为补偿。

父亲答应了林若溪声音冷得吓人。

林承明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已经答应了。

3

那一刻,林若溪如坠冰窟。原来在父亲心中,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容貌、自己的一切,都可以用银两来衡量。

父亲为何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她嘶哑着嗓子问道,女儿就这么不值得父亲为之一争吗

林承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若溪,你现在这样子……王家是名门望族,子辰前途无量,他们不愿意......

父亲!林若溪打断他,声音中带着悲愤,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林若溪因为毁了容,就该被全世界抛弃

林承明沉默片刻,突然道:盈红和王家公子很是投缘,王侍郎提出,若是撮合他们……

林若溪彻底明白了。父亲不仅轻易答应了退亲,还打算将苏盈红嫁给王子辰!这不就是间接承认,苏盈红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吗

所以,父亲已经决定了林若溪声音冰冷。

林承明不自在地点头:王家是难得的姻亲,若就此断了联系,对林家不利。盈红虽是养女,但也是我林家的女儿。

林若溪闭上眼睛。真相大白,她在这个家已无立足之地。

我明白了。她平静地说,请父亲让我静一静。

林承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离开了。

夜深人静,林若溪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值钱的首饰和银两尽数收入包袱,又提笔给父亲留下一封绝笔信,悄然离开了林府。

她知道,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苏盈红既然能下毒毁她容貌,就不会允许她继续活在世上碍眼。与其等死,不如远走高飞。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夜,天将破晓时,林若溪来到城外一座荒废的道观前。筋疲力尽的她倒在台阶上,昏了过去。

醒了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林若溪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站在床前。那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清丽,眉宇间透着几分仙气。

我这是在哪林若溪虚弱地问。

清心观。道姑淡淡道,你昏倒在山门外,我将你带了进来。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林若溪挣扎着想起身行礼。

道姑按住她:且躺着吧,你伤得不轻。说着,递过一碗药,喝了它,能缓解毒性。

林若溪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入喉,却带着一丝清凉,顺着经脉流淌至全身。

你中的是断魂香,寻常大夫难以解毒。道姑凝视着她,要恢复容貌,恐怕很难。

林若溪苦笑:容貌已毁,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道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若是能重获新生,你想做什么

报仇。林若溪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要让背叛我的人付出代价!

道姑微微一笑:我观你骨骼清奇,有缘习得我清心观的'幻颜术'。习成之后,不仅可改变容貌,更能修得内力护身。

林若溪眼前一亮:道长愿意教我

我名玄清,自今日起,你就是我清心观的弟子了。道姑转身走向内室,只是这幻颜术需修炼三年方能小成,你可愿意

三年就三年。林若溪坚定地说,只要能报仇,弟子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4

三年后,长安城外,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车内坐着一位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女,容颜如雪,清冷绝尘,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添几分仙气。

心如止水,方能无敌。玄清道长的教诲在云清河耳边回响,幻颜术乃我派秘传,能改变容貌,却难掩真心。你入世报仇,记住莫要被仇恨吞噬。

云清河轻抚腕间的玉镯。那是她离开清心观前,师父所赠。玉镯之中暗藏机关,若触发可放出剧毒,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

三年苦修,她不仅学会了幻颜术,更练就了一身医术和暗器手法。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林若溪了。

姑娘,已到长安城了。车夫在外唤道。

云清河掀开车帘,望向繁华的街市。三年未见,长安依旧是那般富贵太平。不知王子辰和苏盈红现在如何父亲又是否安好

她吩咐车夫驶向城南的一处宅院。这是她提前买下的住所,将作为她在长安的落脚点。

安顿好后,云清河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裳,头戴薄纱,掩去半边脸,悄然出门打探消息。

长安城的茶楼酒肆历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云清河寻了家名为听风轩的茶楼坐下,要了壶清茶,静静听着四周的谈话。

听说了吗王家公子和林家小姐的婚事定在下月初八。

这位林小姐不是那个养女吗听说原本的未婚妻容貌尽毁,自尽了。

谁知道呢反正林家那个养女苏盈红生得美貌,还会刺绣,如今可是声名远播。

王公子倒是好福气,先退了个丑八怪,又娶了个美人。

云清河冷冷一笑。果然,苏盈红如愿以偿地取代了她的位置,成了王家的准新娘。真是好算计!

正想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云清河探身望去,只见一队官差气势汹汹地走进茶楼,后面跟着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素色官服,眉目如刀,身姿挺拔。他站在那里,不怒自威,众人纷纷退避。

那是谁云清河问身旁的小二。

姑娘有所不知,那是当朝礼部尚书赵大人的公子,赵景渊赵大人。小二压低声音,赵大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近来奉旨查案,整个长安城都怕他三分。

云清河若有所思。这位赵大人行事作风倒是与她志同道合,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正思索间,赵景渊的目光突然扫向茶楼二楼,与云清河对了个正着。那一瞬间,云清河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心思,慌忙低头避开。

赵大人,抓到了!一名官差从后院拖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这厮涉嫌盗窃多家珠宝店。

赵景渊冷冷扫了那人一眼:带回衙门审问。说完,不经意间又抬头看向云清河所在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云清河心头一紧,迅速起身离开。这赵景渊不简单,她得小心行事。

回到住处,云清河开始谋划接下来的计划。既然苏盈红和王子辰即将成亲,那这场婚礼,她必须要去凑个热闹!

第二日,云清河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裳,来到了王家的绣坊。王家在长安城开设了多家绣坊,苏盈红的绣品便在其中展售。

这位姑娘,需要点什么掌柜热情迎上来。

云清河微笑:听闻王家绣坊收购绣品,在下略懂针线,想讨个活计。

掌柜上下打量她:姑娘看着气度不凡,为何要做这等活计

云清河轻叹:家道中落,不得不靠手艺养活自己。

掌柜犹豫片刻:也罢,且让我看看姑娘的手艺。

云清河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这是她在清心观时所绣,融入了自己独特的技法。

掌柜惊叹不已:好绣工!这针法……竟有几分像林家大小姐的手笔!

云清河故作惊讶:林家大小姐

掌柜压低声音:林家大小姐林若溪,曾是我长安城第一绣娘。可惜三年前不幸丧生,实在可惜。

云清河心中冷笑。她的死讯果然已传开,苏盈红倒是做得干净利落。

不知掌柜可愿收我入绣坊云清河问。

掌柜连连点头:自然愿意!不瞒姑娘说,眼下王家二公子要娶亲,府中正缺绣娘制作嫁衣。姑娘若愿意,可直接入王府效力。

云清河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接近苏盈红和王子辰的好机会!

那就有劳掌柜引荐了。她微微一笑,在下云清河,望掌柜多多关照。

5

王府的内院深深,回廊曲折。云清河跟随婆子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绣坊。这里一排排绣架整齐摆放,十几个绣娘正低头忙碌。

这位就是云姑娘。婆子对管事的妇人道,掌柜说她绣工一流,让她来帮忙做新娘的嫁衣。

管事妇人名叫王嬷嬷,五十出头,面容严肃。她打量了云清河几眼,问道:会绣凤冠霞帔吗

云清河微微一笑:略懂一二。

王嬷嬷点头:那好,你就负责凤冠上的珠翠穿缀。明日苏小姐要来看嫁衣,你可得用心。

云清河应下,在一个角落的绣架前坐定。从现在开始,她就是王府的一名绣娘,有了光明正大接近苏盈红的机会。

次日清晨,苏盈红果然来了。她比三年前更加明艳动人,一身粉色襦裙,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小姐的做派。

这就是我的凤冠吗苏盈红拿起架上的凤冠,嫌弃地皱眉,这珠翠也太普通了,怎配得上我

王嬷嬷陪笑道:苏小姐别急,云姑娘昨日才来,今日就会重新设计。

苏盈红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云清河,上下打量几眼,微微点头:你就是云姑娘听说你绣工了得

云清河起身行礼:不敢当。

这凤冠太普通了,我要与众不同的。苏盈红傲慢地说,你可有更好的设计

云清河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地说:苏小姐若信得过,可让奴家量一量头围,定制一个最适合小姐的凤冠。

苏盈红略一迟疑,终究禁不住虚荣心作祟,点了点头。

云清河取出丝绦,靠近苏盈红,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的眉眼,与林家大小姐有几分相似呢。

苏盈红身体一僵,警惕地看向她:你认识林家大小姐

略有耳闻。云清河笑道,听说她绣工天下无双,可惜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苏盈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谁知道呢,大概是命该如此吧。

云清河不动声色地记下她的头围,又问:听说苏小姐本是林家的养女,如今却要嫁入王家,真是好福气。

苏盈红得意一笑:这都是命中注定的。王公子与我一见如故,两情相悦,自然该在一起。

云清河心中讥讽,脸上却露出羡慕的表情:苏小姐真是好福气。不知林家大小姐若在天有灵,会作何感想

苏盈红脸色微变:她若有本事,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完,似乎觉得失言,匆匆离去了。

云清河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苏盈红,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接下来的日子,云清河一边忙着制作凤冠,一边暗中打探王家和苏盈红的消息。她得知,王子辰即将升任礼部员外郎,前途不可限量。而苏盈红虽出身卑微,但因手中有林家给的丰厚嫁妆,再加上她那一手绝妙的刺绣技艺,倒也配得上王家少爷。

云姑娘,王夫人请你过去。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来,说是有贵客要见你。

云清河纳闷,却也放下手中活计,跟着丫鬟来到正厅。

厅内,王夫人正陪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喝茶。那男子身着紫袍,眉目间透着几分威严。

云姑娘来了。王夫人笑道,这位是赵大人,专程来看你的绣活的。

赵大人云清河心中一惊,抬头看去,果然是前几日在茶楼见过的赵景渊的父亲赵尚书!

她恭敬行礼:见过赵大人。

赵尚书微微点头:听闻你的绣工了得,本官想请你为内人绣一件寿礼。

云清河受宠若惊:这……

别推辞了。赵尚书说,你且随本官去赵府一趟,与内人商议图样。

王夫人在一旁笑道:云姑娘能得赵大人赏识,是你的福气。去吧,回来再继续做嫁衣也不迟。

云清河只得应下,跟着赵尚书的轿辇来到赵府。

赵府气派非凡,比王家还要奢华数倍。云清河跟着家丁来到内宅,却意外地发现,正厅内并无赵夫人,只有赵景渊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赵公子。云清河心中警觉,恭敬行礼。

云姑娘,久仰。赵景渊声音低沉,听闻你最近在王家做绣娘

是的。云清河不明白他的用意,受王家所托,为新娘制作嫁衣。

赵景渊踱步走近,突然问道:云姑娘对绣花针可熟悉

云清河心中一凛。这问题古怪,似乎另有所指。

略知一二。她谨慎回答。

赵景渊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根绣花针,递到她面前:这针可是你的

云清河定睛一看,竟是她三年前在林府使用过的那根金针!当日匆忙出逃,她曾遗失过几根绣针。这针怎会落在赵景渊手中

不是。她镇定地回答,奴家用的是寻常绣针,不敢用这等贵重物事。

赵景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是吗那倒是奇了。这针上有'林'字暗记,乃林家大小姐林若溪所有。

云清河心一沉。她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

奴家不过是个普通绣娘,如何认得林家小姐的物事她强作镇定。

赵景渊不再追问,收起金针,淡淡道:也罢。本官近日查案,发现一些蹊跷之处,特来请教。云姑娘若有闲暇,不妨多来赵府坐坐。

云清河行礼告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赵景渊话中有话,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必须更加小心了!

6

回到王府后,云清河加紧制作凤冠。她在珠翠穿缀中暗藏玄机,若苏盈红戴上这凤冠,只消一个暗机关,便会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云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清河回头,看到王子辰站在那里,含笑望着她。这几日在王府,她刻意避开王子辰,不想过早暴露。没想到今日竟被他寻上门来。

王公子。她起身行礼。

王子辰走近几步,看向她的绣架:听说你的绣工了得,连赵府都慕名而来。

云清河勉强笑道:不过是略懂皮毛。

王子辰凝视着她的脸庞:云姑娘的容貌气质,倒是与故人有几分相似。

云清河心头一紧:王公子说笑了,奴家只是个无名小卒,如何与王公子的故人相提并论

王子辰似有所思:也许是我看错了。他顿了顿,听说你在制作凤冠

是的。云清河指向绣架上的半成品,已经完成大半,再有几日便可成形。

王子辰拿起凤冠看了看,点头道:不错,比想象中还要精美。我未婚妻定会喜欢。

提到未婚妻三字,云清河指尖微颤,却强自镇定:王公子与苏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王子辰轻笑:云姑娘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说过林家大小姐

云清河心中警铃大作。王子辰接连提起故人和林家大小姐,莫非他已经起疑

略有耳闻。她小心回答,听说林小姐绣工天下无双,可惜英年早逝。

王子辰叹息:她是我的前未婚妻,绣工确实出众。可惜......他摇摇头,不再多言。

云清河心中冷笑。王子辰竟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果真虚伪!

王公子与林小姐青梅竹马,想必伤心不已。云清河试探道。

王子辰沉默片刻,低声道:世事难料。她若还在,或许一切都不同了。

云清河心头火起。三年前是谁狠心背叛,如今又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王公子与苏小姐才是天作之合。她勉强维持微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王子辰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离开了。

待他走后,云清河心中五味杂陈。王子辰的表现让她摸不着头脑。是真的后悔,还是另有所图

几日后,云清河打听到林承明也要来王府赴宴。这是她回到长安后第一次有机会见到父亲,心中不免有些波动。

当日晚宴,宾客盈门。林承明作为林家家主,也受邀而来。三年不见,他已鬓染霜雪,眼中写满沧桑。

云清河远远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疼爱她的父亲,在关键时刻却选择了背叛。如今见他憔悴模样,她竟一时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怜。

林大人可是不胜酒力王侍郎笑问。

林承明苦笑:老夫近来心神不宁,总梦见亡女。

一旁的苏盈红连忙劝道:义父不必忧心,若溪姐姐在天有灵,也希望您好好保重。

林承明叹息:明日是她的忌日,我派人置办了些供品,你与子辰一同去上香吧。

苏盈红面露难色:义父,明日我还要试嫁衣......

无妨。王子辰接口,我会陪林伯父去祭奠若溪的。

苏盈红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堆满笑容:那我就不去了。待我嫁入王家,再好好祭拜姐姐。

云清河冷眼旁观,心中愈发坚定了复仇的决心。父亲虽然软弱,但至少还念着女儿。而苏盈红和王子辰,表面做足功夫,背地里却毫无悔意。

宴会结束后,云清河悄悄跟上林承明,来到他下榻的客栈。她想近距离看看父亲,也想知道这三年来,父亲是否真的思念过她。

林承明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幅绣品发呆。云清河借着月光看清,那正是她三年前未完成的《锦绣前程》。

若溪啊。林承明喃喃自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是父亲对不起你。若你在天有灵,就托个梦给为父,让为父知道你过得可好......

窗外的云清河心头一震。她从未想过,父亲会如此思念她。那一刻,她心中的恨意似乎淡了几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云清河急忙躲入暗处,看到王子辰走进客栈,来到林承明房前叩门。

林伯父,子辰有话想说。

林承明打开门,让王子辰进屋。云清河悄悄移到窗下,侧耳倾听。

林伯父,关于若溪的死,我一直心存疑惑。王子辰低声道,我派人调查了很久,发现苏盈红似乎另有所图。

林承明猛地抬头:此话怎讲

王子辰沉声道:当年若溪中毒一事太过蹊跷。而且,她的绣品屡屡在比赛中被人掉包,指向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是说......林承明声音颤抖。

我怀疑苏盈红暗中害了若溪。王子辰斩钉截铁地说。

云清河听得目瞪口呆。王子辰竟然怀疑苏盈红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何还要娶她林承明厉声问。

王子辰低头:我是为了查明真相。唯有接近苏盈红,才能找到证据。

林承明长叹一声:但愿如此。若真查明真相,老夫定要她血债血偿!

云清河在窗外听得心惊肉跳。王子辰这是在演戏还是真心调查她不敢轻信,但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无论如何,她的复仇计划不能改变。即便王子辰声称是为了查明真相,他当年的背叛和冷漠已是事实。至于父亲,虽然他确实思念她,但在关键时刻的软弱和背叛,也不能轻易原谅。

云清河悄然离去,心中思绪万千。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复仇计划了。

7

云清河回到住处,辗转难眠。王子辰的话让她的复仇计划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若他真如所说,是为了查明真相,那他是否真的无辜

不,不可能。她自言自语,当年他明明与苏盈红暗中勾结,怎会是无辜的

但不管怎样,她的计划必须调整。原本她打算在婚礼上同时揭露王子辰和苏盈红的恶行,现在看来,或许应该先专注于苏盈红,再视情况而定。

次日清晨,云清河早早起床,赶去林家祖坟。她知道今日是自己的忌日,想看看都有谁来祭拜。

林家祖坟位于城外的一座小山上,环境幽静。云清河藏在树丛中,看到林承明和王子辰联袂而来,手捧香烛纸钱,神情肃穆。

若溪,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三年。林承明跪在墓前,泪如雨下,父亲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

王子辰也跪下,沉声道:若溪,我对不起你。当年种种,我心中有愧。但我发誓,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云清河躲在远处,看着他们的真情流露,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王子辰,若他当真是为了查案才接近苏盈红,那他就不是她想象中的卑鄙小人了。

两人离去后,云清河走到自己的坟前,看着墓碑上刻着的林府大小姐林若溪之墓几个字,神情复杂。

若溪姐姐,你安息了吗一个阴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清河浑身一僵,缓缓回头,看到苏盈红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苏小姐云清河装作惊讶,你不是说今日要试嫁衣吗

苏盈红冷笑一声,走近几步:好奇怪啊,一个绣娘为何会来林家祖坟你认识林若溪

云清河镇定回答:听闻今日是林小姐忌日,奴家慕名而来,想看看这位绣艺超群的前辈。

苏盈红上下打量她,目光如刀:云姑娘,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像极了一个死人。

死人云清河假装不解。

没什么。苏盈红突然转换话题,听说你替我做的凤冠已经完工

云清河点头:已经完成大半,再有两日便可呈上。

不必了。苏盈红冷冷道,我已另请高明,不需要你的作品了。

云清河心中一沉。凤冠是她报复计划的关键,若被拒用,她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好吗她试探问道。

苏盈红轻蔑一笑:你的来历不明,谁知道你会在凤冠上做什么手脚

云清河心头一惊。苏盈红已经起疑,她必须尽快调整计划了。

苏小姐多虑了。她勉强笑道,奴家只是个普通绣娘,哪敢做什么手脚

是吗苏盈红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若溪姐姐若是活着,看到我嫁给王公子,会作何感想呢

云清河心如刀绞,却只能忍住怒火,平静回答:奴家不知。

苏盈红满意地看着她隐忍的模样,得意洋洋地说:王子辰原本是林若溪的未婚夫,可惜她中了断魂香,容颜尽毁,再也无法嫁入王家。她顿了顿,猜猜是谁害了她

云清河紧握双拳,指甲陷入掌心:奴家不敢妄加揣测。

蠢货!苏盈红突然变脸,冷笑道,若想活命,从今日起,离王府远远的!别再掺和我的婚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她傲然离去,留下云清河站在原地,怒火中烧。

苏盈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说明她已经起了杀心。云清河必须尽快行动,否则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回到住处,云清河取出随身携带的几味药草,研磨成粉。这是师父教她的一种迷魂散,可使人神志恍惚,吐露心声。她决定先让苏盈红露出真面目,再一举将她击垮。

夜幕降临,云清河潜入王府,悄悄来到苏盈红的院落。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守夜的丫鬟打着瞌睡。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苏盈红的房前,从窗缝中窥视。苏盈红正对着铜镜描眉,一旁放着一盒精致的胭脂。

云清河抓准时机,轻轻吹入一撮迷魂散。粉末随风飘入,落在胭脂盒中,不易察觉。

谁苏盈红警觉地回头。

云清河早已躲入暗处。苏盈红狐疑地看了看窗外,见无异状,又转回镜前,取出胭脂点在脸上。

不一会儿,药效发作。苏盈红的眼神变得恍惚,动作也缓慢下来。

苏小姐。云清河轻声唤道,你可记得林若溪

苏盈红呆呆地回答:记得,那个傻女人,总把我当亲妹妹。

你害她毁容,可有悔意

悔意苏盈红嗤笑,我恨不得她死!她有家世有才华有未婚夫,凭什么高高在上我就是要取代她,成为林家的大小姐,王家的少奶奶!

是你设计让她中了断魂香

当然。苏盈红得意洋洋,我在她的香炉里放了断魂香,又让王子辰骗她说是意外。那傻女人竟然信了,还写了绝笔信跳河自尽。真是天助我也!

云清河握紧拳头,强忍泪水:王子辰是你的同谋

苏盈红冷笑:他起初只是想退亲,后来却越陷越深。毕竟,我比林若溪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云清河已经听不下去了。苏盈红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王子辰确实是帮凶!他在林承明面前装模作样,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正想着,脚步声突然从外面传来。云清河急忙躲入暗处,看到王子辰大步走入院落。

盈红,我们谈谈。王子辰的语气冰冷。

苏盈红还在药效中,迷迷糊糊地应道:谈什么

王子辰径直走到她面前,厉声问:三年前,是不是你害了若溪

苏盈红在药效下毫无防备,竟然直接承认:是啊,不然我怎么能嫁给你

王子辰脸色铁青: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何接近你吗就是为了查明真相,为若溪讨回公道!

苏盈红闻言大惊,似乎从药效中稍稍清醒:你、你说什么

王子辰冷笑:我早就怀疑是你害了若溪,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你亲口承认,我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苏盈红面如土色,突然尖叫起来:来人啊!王公子要杀我!

王子辰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叫,跟我去见官!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暗处闪出,一掌劈向王子辰的后颈。王子辰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来人正是云清河。她冷冷看着昏迷的王子辰,又看向惊恐的苏盈红:别怕,我不会杀你。我只想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认你的罪行!

说完,她取出另一包药粉,吹向苏盈红。苏盈红顿时昏倒在地。

云清河将两人安置好,确保他们像是喝醉了酒睡着了,然后悄然离去。明日就是王子辰和苏盈红的订婚宴,她要在宴席上揭穿真相,让所有人知道林若溪是如何被害的!

8

次日清晨,王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今天是王子辰与苏盈红的订婚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云清河早早来到王府,混在绣娘队伍中。她已准备好一切,只等时机成熟,就揭露苏盈红的真面目。

大堂上,王侍郎与夫人高坐上首,宾客依次入座。林承明也到了,他面色憔悴,显然对这场喜事心情复杂。

新人入场!随着一声高喊,王子辰与苏盈红联袂而来。

王子辰面色肃穆,眼中毫无喜色。而苏盈红却笑靥如花,一身大红嫁衣,头戴金钗玉簪,美艳动人。看来她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或是选择性遗忘了。

今日是小儿与林家苏小姐的订婚之日。王侍郎满面红光,承蒙各位不弃,前来捧场,我王某感激不尽!

宾客纷纷道贺,气氛热烈。云清河站在角落,静静等待时机。

正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名衙役闯入大堂,领头的正是赵景渊!

赵大人王侍郎惊讶地起身,今日小儿订婚,赵大人突然带差役前来,所为何事

赵景渊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苏盈红身上:本官奉命查办一桩谋杀案,听闻凶手就在此处。

大堂上顿时一片哗然。王侍郎脸色大变:赵大人此话何意我王家上下,谁会是杀人凶手

赵景渊不为所动:苏盈红,三年前你可曾谋害林家大小姐林若溪,致其容颜尽毁,终至自尽

苏盈红脸色骤变,却仍强作镇定:赵大人休要污蔑!若溪姐姐是我亲姐,我怎会害她

王子辰冷笑一声:苏盈红,你何必装模作样昨晚你已经承认了一切!

苏盈红瞪大眼睛:你、你胡说什么

这时,云清河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大堂中央:苏盈红,你可还记得昨晚在你房中所说的话

苏盈红看清云清河的面容,突然惊恐万分:是你!你给我下药了!

下药林承明猛地站起,这是什么意思

云清河不理会苏盈红的尖叫,转向众人:诸位,我有一物,请大家过目。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此物名为断魂香,若不慎沾染,便会毁容失音,生不如死。

赵景渊接过瓷瓶,沉声道:据查,三年前林大小姐中的便是此毒。

林承明闻言大怒,直指苏盈红:逆女!竟是你害了若溪!

苏盈红惊慌失措,连连后退:不、不是我!是林若溪自己不小心的!

这时,王子辰冷冷开口:苏盈红,昨晚你已经承认,是你在若溪的香炉中放了断魂香,又让我骗她说是意外。你还说她写了绝笔信跳河自尽。

林承明闻言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跳河自尽不、不对!若溪的绝笔信上明明说她要远走高飞!

云清河心中一动。父亲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当年苏盈红撒谎说她跳河自尽,实则是为了掩盖真相!

大人,我有证据!云清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苏盈红给王公子的书信,上面提到如何害林小姐的计划。

赵景渊接过信件,仔细查看后点头:笔迹确属苏盈红无疑。

苏盈红终于慌了神,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我认罪!但这一切都是王公子指使的!是他要我害林若溪的!

王子辰厉声反驳:胡说!我虽有退亲之意,但从未想过要伤害若溪!是你一步步设计,导致了这场悲剧!

苏盈红见推脱不了,竟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朝王子辰刺去:既然如此,我们同归于尽吧!

眼看匕首就要刺中王子辰,云清河飞身上前,一把抓住苏盈红的手腕,轻松将她制服。

你、你是谁苏盈红惊恐地看着云清河,普通绣娘怎会有这等身手

云清河冷笑一声,缓缓揭下脸上的易容:我是谁我就是你一直想取代的人——林若溪!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云清河揭下易容,露出本来面目。虽然容貌与三年前有所差异,但那双眼睛、那股气质,分明就是林若溪!

若溪!林承明踉跄几步,泪流满面,真的是你吗

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云清河,也就是林若溪轻声说道。

这不可能!苏盈红尖叫,林若溪已经死了!你、你是冒牌货!

林若溪冷冷看着她:我确实差点死了,若非遇到恩师相救,确实难逃一死。三年来,我日夜修习易容术和武功,就是为了回来讨回公道!

王子辰呆立原地,眼中满是震惊与喜悦:若溪,真的是你

林若溪没有看他,而是对赵景渊说:赵大人,证据确凿,请将此女缉拿归案吧。

赵景渊点头,命令衙役将苏盈红拿下:苏盈红谋害嫡姐,手段残忍,依律当斩。带走!

苏盈红被拖走时还在尖叫:林若溪,你不得好死!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林若溪冷笑:是你先夺走了我的一切。今日,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待衙役带走苏盈红,林承明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女儿:若溪,是父亲对不起你!当年是父亲太过软弱,没能保护好你......

林若溪心中酸楚,却也心软了几分:父亲,女儿已经不怪您了。

王子辰也上前一步:若溪,我......

林若溪抬手止住他的话:王公子,当年之事,你也难辞其咎。虽然你没有直接加害于我,但你的退亲之意,已经伤我至深。

王子辰面露愧色:我知道错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调查真相,就是想为你讨回公道。

林若溪摇头:已经晚了。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情分。

王子辰神色黯然,却也不再多言。

赵景渊走上前,对林若溪拱手:林小姐,恕在下冒昧。其实在下早已看出端倪,只是一直等待林小姐自己揭露真相。

林若溪惊讶地看着他:赵大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赵景渊微微一笑:林小姐的绣技世所罕见,又怎会有第二人能有如此造诣再者,那金针上的暗记,也是线索之一。

林若溪恍然大悟。怪不得赵景渊处处针对她,原来是早已看穿了她的身份。

这时,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祝贺林小姐死里逃生,苦尽甘来。林若溪一一谢过,心中感慨万千。复仇之路走到今日,她既报了大仇,又与父亲重聚,可为何心中还是空落落的

宴席散去后,林若溪独自站在王府的花园中,望着满天星辰,思绪万千。三年前,她带着仇恨离开;三年后,她带着复仇归来。可如今大仇已报,她该何去何从

林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若溪回头,看到赵景渊站在月光下,英俊的面容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辉。

赵大人。她微微行礼。

赵景渊走近几步:恭喜林小姐得偿所愿。

林若溪苦笑:复仇容易,放下却难。

赵景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么,林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林若溪坦言,或许会回清心观,继续修行吧。

赵景渊沉默片刻,突然道:林小姐可愿意留在长安

林若溪有些惊讶:留在长安为何

因为......赵景渊定定地看着她,在下心悦林小姐,望林小姐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林若溪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堂堂礼部尚书之子,朝中新贵,竟会对她这样一个满怀仇恨的女子动心。

赵大人,我......

不必急着回答。赵景渊温和地说,在下只是想让林小姐知道,这世上不只有仇恨,还有新的可能。

林若溪心中一动。是啊,她已经报了仇,何必再让仇恨束缚自己的余生也许,她可以尝试重新开始,寻找新的生活。

多谢赵大人好意。她轻声说,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赵景渊欣然点头:在下静候佳音。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此刻的林若溪,心中竟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希望。

9

苏盈红伏法的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她不仅承认了害林若溪的罪行,还供出了多年来的种种恶行。朝廷依律判她斩立决,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承明为女儿死而复生极为欣喜,特意在林府设宴庆贺。席间,他向众亲友介绍了已故大小姐林若溪的回归,并重新确立了她的嫡女身份。

宴席上,王子辰前来请罪,被林若溪婉言谢绝。她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恨意,但也不可能重续旧情。过去的种种,已成为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

若溪。林承明满脸愧疚,当年是父亲眼拙,看不清苏盈红的真面目,以至于害你至此。如今你回来了,可还愿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林若溪心中酸楚,却也知道父亲已经自责多年:父亲无需自责。女儿早已不怪您了。

林承明欣慰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接下来,我们要重新为你择一门亲事......

父亲!林若溪急忙打断,女儿刚回来,尚需调整。婚事之事,还请容后再议。

林承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也好,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宴席散去后,林若溪独自坐在自己的闺房中。这间房三年未变,所有摆设都如她离开时一般,仿佛时光倒流。她抚摸着曾经用过的绣架和针线,心中百感交集。

小姐,赵大人来访。丫鬟春桃在门外轻声禀报。

林若溪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出房门。赵景渊站在院中,手持一束新鲜的山茶花,清雅脱俗。

赵大人。林若溪行礼道。

赵景渊递上花束:林小姐安好。听闻林小姐重回林府,特来道贺。

林若溪接过花束,淡淡一笑:多谢赵大人关心。

不知林小姐可曾考虑过在下之前的提议赵景渊直入主题。

林若溪轻叹一声:赵大人,我刚刚经历大变,心中尚未平静。恕我现在无法给您确切答复。

赵景渊并不气馁:在下明白。只是想请林小姐明日赏光,一同去城外踏青。

林若溪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好,明日我与赵大人同往。

翌日,赵景渊如约而至,带着林若溪来到城外的一处山林。这里景色宜人,远离尘嚣,正是散心的好去处。

林小姐,这里可还入眼赵景渊问道。

林若溪环顾四周,微微点头:此处清幽,确是难得的净土。

赵景渊领着她来到一座简朴的山庄前:这是我的私人庄园,平日里读书作画,避世修身。

林若溪略感惊讶。赵景渊作为朝廷重臣,竟有如此雅致之处,实在出乎意料。

山庄内,一片清静。庭院中种着各色花木,书房里陈列着众多古籍。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间专门的绣房,里面摆放着精美的绣具和丝线。

赵大人也喜欢刺绣林若溪好奇问道。

赵景渊摇头一笑:非也。这绣房是我特意为林小姐准备的。若林小姐不弃,日后可常来此处绣花散心。

林若溪深感意外:赵大人未免太有心了。

赵景渊认真地看着她:因为在下心中有人。

林若溪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转身细看绣房中的摆设。每一样器具都是上乘之物,显然精心挑选。更让她惊讶的是,墙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绣品,赫然是她三年前未完成的《锦绣前程》的临摹品。

这是......

赵景渊轻声解释:我听闻林小姐的绣技天下无双,便托人寻来您的作品临摹。可惜技艺不精,只能做到形似而已。

林若溪心中一动:赵大人竟如此了解我

不瞒林小姐,赵景渊坦言,在下早在三年前就听闻林小姐的才名。后来得知林小姐遭遇不幸,心中甚是惋惜。如今得知林小姐安然归来,实乃上天垂怜。

林若溪回想起第一次在茶楼见到赵景渊时的情景,心中恍然大悟:所以赵大人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赵景渊微微一笑:林小姐虽易了容,但那双眼睛和绣技,天下无双。我如何能认不出

林若溪心中震动。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隐秘身份,早已被赵景渊看穿。可他不仅没有揭穿她,反而暗中协助她查明真相。

赵大人为何要帮我林若溪不解。

赵景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在下钦佩林小姐的勇气和才华。世间多少女子遭逢不幸后便认命低头,唯有林小姐不屈不挠,重返长安为自己讨回公道。这样的女子,值得在下倾心相待。

林若溪被他真诚的话语所动,却仍有顾虑:赵大人,我已非昔日的林若溪。容颜有损,心性有变,如何配得上赵大人

赵景渊郑重地说:在下爱慕的,不仅是林小姐的容颜,更是那份坚韧不拔的精神。至于容颜,在下从不在意。

林若溪被他的真情打动,心中的坚冰渐渐融化。也许,她可以尝试重新开始,给自己一个新的人生。

赵大人,请给我一些时间。她轻声说。

赵景渊欣然应允:在下愿意等待,无论多久。

两人在山庄中度过了宁静的一日。林若溪在绣房中试了试针线,手法依旧精湛;赵景渊则在一旁读书作画,偶尔与她谈诗论画,气氛和谐而安宁。

回城时,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和谐的剪影。林若溪心中,似有一份新的感情悄然萌芽。或许,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

次日,林府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王子辰。

若溪,我有话要说。王子辰神情恳切,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调查真相,就是为了替你讨回公道。苏盈红的罪行,也有我一份力证据。

林若溪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多谢王公子为我所做的一切。

王子辰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既然如此,我们可否重归于好我发誓,此生再不负若溪!

林若溪抽回手,摇头道:王公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情感。

是因为赵景渊吗王子辰面露嫉色,我听说你们昨日同游,是不是他已经......

与赵大人无关。林若溪打断他,是我自己的决定。王公子,还请你放下执念,我们各自安好便是。

王子辰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苦笑一声:我明白了。是我来晚了一步。

看着王子辰失落离去的背影,林若溪心中并无波澜。过去的情感早已随着那场劫难而消逝,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几日后,赵景渊再次登门,这次是正式向林承明提亲。

老大人,在下仰慕令爱已久,今日特来求娶令爱。赵景渊恭敬地说。

林承明看向女儿:若溪,你的意思呢

林若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女儿愿意。

赵景渊闻言大喜,连忙向林承明磕头谢恩。林承明也甚是欣慰,当即应允了这门亲事。

不过,林若溪提出条件,婚期暂缓,待我心境完全平复后再议。

赵景渊欣然同意:一切以林小姐的意愿为准。

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昔日遭逢不幸的林家大小姐,如今不仅为自己讨回了公道,还即将嫁给朝中新贵赵景渊,可谓苦尽甘来。

林若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感慨万千。三年前,她带着满腔仇恨离开;三年后,她不仅报了仇,还找到了新的归宿。

师父说得对,她轻声自语,心如止水,方能无敌。放下仇恨,才能重获新生。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林若溪的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平静与喜悦。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0

半年后,长安城外的赵家山庄,一场别致的婚礼正在举行。不同于寻常的热闹喧嚣,这场婚礼简约素雅,宾客皆为至交好友。

林若溪一身月白色嫁衣,头戴珠翠凤冠,容颜虽不及从前绝丽,却多了几分沉稳与气韵。赵景渊一袭墨色礼服,挺拔俊朗,目光中满是柔情。

林承明亲自牵着女儿的手,交到赵景渊手中:景渊,若溪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赵景渊郑重点头:老大人放心,在下此生定会善待若溪,不负所托。

拜堂时,林若溪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自己在经历那样的劫难后,还能拥有幸福。看着眼前这个为她筹谋良久的男子,她心中涌起一股温暖。

夫人。入洞房后,赵景渊轻唤一声,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夫妻。无论顺境逆境,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林若溪深深看着他:为何选择我我已非昔日的林若溪,容颜有损,心性有变。

赵景渊执起她的手,轻吻她的指尖:因为你是你。容颜会老去,唯有心灵常青。我爱的是你那不屈的灵魂,是你面对逆境时的坚强,是你为自己争取命运时的勇气。

林若溪被他的真情打动,眼中泛起泪光:景渊,谢谢你。

赵景渊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别说谢谢,这是我的荣幸。从今以后,我会用一生的时间,让你忘记过去的痛苦,重获新生的喜悦。

次日,赵景渊带着林若溪回到赵府正宅拜见父母。赵尚书夫妇对这个儿媳妇甚是满意,尤其是听闻她的绝世绣技后,更是喜不自禁。

好孩子,赵夫人拉着林若溪的手,以后有空了,教教我那些绣技可好

林若溪微笑应允:媳妇定当尽力教导。

婚后的日子平静而美好。赵景渊公务繁忙,但每日必定抽空陪伴妻子。林若溪在赵府中开设了绣坊,亲自教导府中女眷和附近的贫家女子刺绣技艺,为她们提供一技之长。

时光流转,一年后的春日,林若溪有了身孕。赵景渊闻讯大喜,对妻子更加体贴入微。

景渊,我想回一趟清心观。某日,林若溪突然提出。

赵景渊略感诧异:你身怀六甲,山路崎岖,恐不方便。

林若溪坚持道:我欠师父一声谢,若非她当年相救,哪有我的今日如今我已找到了幸福,应当亲自前去道谢。

见妻子心意已决,赵景渊只得应允,亲自护送她前往清心观。

清心观依旧宁静,玄清道长仍在修行。看到林若溪与赵景渊联袂而来,她面露欣色:看来徒儿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若溪上前叩拜:多谢师父当年救命之恩,若非师父,弟子早已魂归黄泉。

玄清道长扶起她:缘分使然。你能放下仇恨,重获新生,为师甚感欣慰。

赵景渊也向玄清行礼:多谢道长成全在下与内人的姻缘。

玄清微微一笑:你们的姻缘,乃是天注定。我不过是适时引导罢了。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解。林若溪问道,当年师父为何选择救我

玄清叹息一声:因为我看出你骨骼清奇,有缘习得幻颜术。更因为……我也曾如你一般,遭人背叛,险些丧命。

林若溪恍然大悟。难怪师父当年会对她格外关照,原来是同病相怜。

那师父的仇……

玄清抬手示意她莫问:过去之事,已成云烟。我早已放下,方得清心。她看向林若溪隆起的腹部,你腹中胎儿乃是福命之人,日后必成大器。

林若溪与赵景渊相视一笑,心中充满期待。

告别清心观后,两人踏上归途。路过一处山崖时,林若溪停下脚步,望向远方。

这里风景真美。她轻声说。

赵景渊揽住她的肩膀:是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长安城。

林若溪突然问:景渊,你可后悔娶我吗

赵景渊诧异地看着她:这是何意

我曾满怀仇恨,险些迷失自己。林若溪低声道,若非遇见你,我可能会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不可自拔。

赵景渊将她拥入怀中:傻瓜,我从未后悔。相反,我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你。你的坚强,你的勇气,你的才华,都是我爱你的理由。

林若溪依偎在丈夫怀中,心中满是感动。这个男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明白,人生不仅有仇恨,还有爱与希望。

我也从未后悔嫁给你。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

赵景渊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是我们共同的缘分。

春风拂过,带着山野的清香。两人相依而立,身后是曲折的来路,眼前是宽阔的前程。林若溪终于明白,真正的重生,不是复仇成功的那一刻,而是放下仇恨,重新拥抱生活的每一天。

回到长安后,林若溪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一部《重生记》,以警示世人:仇恨可以是动力,但不该成为生活的全部;真正的重生,是在经历磨难后依然选择善良与爱。

这部《重生记》在长安城广为流传,不少遭遇不幸的人从中获得力量,重新振作。

岁月静好,时光如流水般逝去。林若溪在赵府生下一对龙凤胎,取名赵明月和赵星辰,寓意光明与希望。

赵景渊因功绩卓著,被皇帝擢升为礼部侍郎,成为朝中重臣。他为官清廉,执法严明,百姓称颂。每当有人提起赵大人,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林若溪的《重生记》早已成为闺阁必读之书,她本人也成为长安城女子争相效仿的楷模。她在赵府开设的绣坊更是声名远播,不少官家小姐不惜高价求她指点一二。

赵明月与赵星辰已经十岁,一个聪慧如母,一个英气如父。明月继承了母亲的绣技,年纪轻轻便能绣出栩栩如生的花鸟;星辰则喜读兵书,志在科举,扬言要超越父亲。

娘亲,我绣好了!明月捧着一幅绣品跑来,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林若溪接过细看,笑道:针脚细腻,构图也好,比为娘小时候强多了。

明月眨着大眼睛:真的吗可舅公说,娘亲年轻时是长安第一绣娘呢!

林若溪抚摸女儿的头:那是过去了。如今为娘最大的成就,就是你和你弟弟。

赵星辰从书房跑出来:娘,爹爹回来了!

林若溪闻言起身,迎向大门。赵景渊风尘仆仆,却依旧神采奕奕。一见妻子,便露出温柔的笑容。

夫人近来可好他柔声问道。

林若溪接过他的官帽:一切都好。倒是你,朝中事务繁忙,要多加保重。

赵景渊牵起她的手:有夫人在家,为夫心中自有安宁。

两个孩子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父亲的腿。赵景渊大笑,抱起二人转了个圈。

晚饭后,孩子们各自去温书习字,林若溪与赵景渊在园中散步。

听说王子辰去世了。赵景渊突然说道。

林若溪脚步微顿:何时的事

三日前。据说他自从你我成亲后,便郁郁寡欢,终日以酒度日,积劳成疾。赵景渊看向妻子,你可要去吊唁

林若溪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生者已离,死者已矣。愿他来世投个好人家。

赵景渊揽住她的肩: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

我早已放下过去。林若溪靠在丈夫肩上,如今的我,只想珍惜眼前人。

月光如水,洒在这对恩爱夫妻身上。这一刻,林若溪心中无比平静。她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满怀仇恨地回到长安,只为复仇雪恨。谁能想到,她不仅报了仇,还收获了意外的幸福。

父亲林承明在三年前仙逝,走得安详。临终前,他握着女儿的手,欣慰地说:若溪,为父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看到你找到真正的幸福。

如今回想起来,林若溪已能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那场噩梦虽然残酷,却也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找到了真正的人生。

夫人在想什么赵景渊柔声问。

林若溪微笑:在想我们的缘分。若非当年那场劫难,我也不会遇见你。

赵景渊握紧她的手:这便是天意。苦难过后,必有甘甜。

林若溪深以为然。她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赵府,那里有她的孩子,她的家人,她的幸福。从前的林若溪已经死去,重生的不仅是她的容颜,更是她的心灵。

回去吧。她轻声说,明日还要早起教明月绣凤凰呢。

赵景渊笑着点头,与她并肩走回家中。

清风拂面,月光如洗。重生之路虽然艰难,但终有尽头。而在路的尽头,是更加灿烂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