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缝过三百二十七个女人的子宫,

却缝不好自己裂开的魂儿。

每天晚上睡觉都感觉身边站着那个死鬼,和他的情人!

直到我在殡仪馆冷库里,

再次遇见我的前夫。

他死死盯着我。

1

死亡证明

医院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冷气顺着我的后颈往下爬。

我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鼠标上发抖。

这不可能!

几分钟前——

我啪地合上病历本,

今天这台手术又延期了。

苏医生,档案室刚送来一批电子病历。

实习生抽着鼻子递来U盘,

主任说让您先过目。

插进电脑时主机箱发出老牛喘气般的嗡嗡声。

这办公室的破电脑该换了,

点开文件夹都要半分钟。

不过,正因为这慢动作,

让我注意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Z-2022-1107。

我的手指比脑子快。

点开文件夹。

里面是一对电子档案资料,

其中一份标注了死亡证明的格外显眼

——这送妇产科的资料怎么还有死亡证明

这U盘是经历几个科室的元老!

鬼使神差的我又打开了它——

瞬间,我的瞳孔收缩。

眼前这份死亡证明上的名字——

和我那死鬼前夫,

一模一样!

2

前夫和他的死相

死亡证明上的照片清晰得刺眼——

楚昭,我的前夫,三年前和我离婚的混蛋。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速度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我忍不住点开下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躺在停尸台上,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里布满血丝,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胸口那道疤像条蜈蚣似的趴在那里,狰狞可怖。最诡异的是他的嘴角,歪着,似哭似笑。

骗保还是躲债

我冷笑出声,声音却有点抖。

细看了下,拍摄日期显示是我们领离婚证的后一天。

我咬着后槽牙,似乎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装死都装不像,真是越活越回去!

屏幕上的楚昭死相狰狞,

可那张脸却让我想起离婚那天——

三年前,民政局门口。

楚昭拄着拐杖,还搂着那个挺着大肚子穿着豹纹裙的女人,

这瘸子,叼着烟,笑得又冷又痞:

沈雪,对你老子早就有点腻歪了。

他吐了个烟圈,烟雾后面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你以为我为什么急着离婚

喏……马上要生了!

老子为了包她欠了一百万高利贷!

现在债主要找上门了!

你自己看着办——

爱离不离!

说着,楚昭还伸手掐了一把豹纹裙勒出的夸张曲线,

看见没这才叫女人。

那个女人挺着肚子直闷哼。

他坏笑,冲我挑眉:

要不,她生完了,你来伺候

当时我气得扇了他一耳光,

他没躲。

眯着眼盯着我笑,

像平时一样。

反正,

这王八蛋最后把我当抹布一样甩了。

他说要回老家种蘑菇还债,

活该被孢子呛死!

后面的三年,我过得像台生锈的机器。

早上六点起床,七点查房,八点进手术室。

把那些血淋淋的子宫肌瘤像挖烂苹果核一样掏出来,再把产妇裂开的伤口缝得像没破过似的。同事们夸我手稳,做手术像绣花。

放屁。

我就是不敢停下来。

一停就会想起那个王八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恨

还是不甘心!

回过神,

我咬着牙,

手指在屏幕上狠狠戳着他的脸,

眼睛瞪那么大,你是怕阎王爷看不见这副死德行

可就在这时,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屏幕里,楚昭的眼睛……

似乎动了一下。

七月的天本是热得发燥,

但我浑身汗毛却唰地一下竖了起来,

后颈猛地窜上一股凉气。

——直感觉有人在我身后盯着我。

我猛地回头,

办公室后面空荡荡的,只有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

见鬼……

我咽了口唾沫。

屏幕上的照片还在,楚昭的尸体依旧躺在停尸床上,脸色青白,可他的眼睛——

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我。

吱呀一声

忽然办公室门开了。

3

玫瑰与玉镯

沈医生

一束红玫瑰先探了进来。

吴川站在门口,白大褂敞着,露出里面熨得一丝不苟的衬衫。

他眉头微皱: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走廊上,几个小护士探头探脑,叽叽喳喳。

周医生又来送花!好帅啊——

沈医生都离婚了,他干嘛追这么紧

你懂什么,沈医生身材绝了好吗上次体检我看见了,那腰那腿……

就是,人家没孩子,跟没结过婚有什么区别

吴川把花搁到我眼前,花瓣上的水珠晃动滴落:

今天第三台剖宫产取消了晚上有没有时间...

没空。

我的回答和昨天一样,

要写季度报告。

我补充到:

谢谢你的花,下次别破费了。

走廊传来小护士的窃笑:

吴医生又吃闭门羹

送走了他们,我把门反锁,抓起花束扔进垃圾桶。

塑料纸哗啦响,像在嘲笑我。

三年了,从楚昭搂着那个女人跟我离婚那天算起。

我转着左手腕的玉镯,在腕间凉浸浸的——

这破玩意儿是离婚时楚昭那混蛋硬塞给我的贵重物品。

戴了三年,摘下来几次,最后都鬼使神差戴回去。

当年塞给我时满嘴喷粪:

别弄丢!等老子还完债来赎

地摊货似的成色,戴久了却透出点血丝似的纹路。

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楚瘢子三个字上方。

三年前那场车祸的碎片突然扎进脑子里——

刺眼的远光灯,尖锐的刹车声,还有楚昭在最后一刻猛打方向盘时骂的那句操。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

护士跟我说:

你老公把你护在身下,右腿被车门卡断了。

还记得,那时楚昭瘸着腿进来,手里拎着保温桶。

我闻见排骨汤的香味,突然就哭了。

他杵着拐杖站在床边,嘴角淤青还没消:

哭个屁,又没死。

是的,不幸中的万幸。

我活下来了,他瘸了。

可出院的第二天,

他就搂着个穿豹纹裙的女人来离婚。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动,

打啊。

我对自己说,

就当给这三年做个了断。

4

档案室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拨号键按了三遍,全是空号。

见鬼!

我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病历本震得哗啦响。

冷静了一下,

我忽然起身抓起外套往身上披——

档案室的老张头肯定会有办法。

那老滑头在医院人脉广。

不管怎么样,

总得给这三年画个句号,

要是这混蛋真死了...

那我明天就去相亲,

再去他坟头踹两脚。

我冲进档案室时,老张头正就着花生米抿白酒:

帮我查个人,楚昭,三年前的死亡记录。

老头眼镜滑到鼻尖:

哟,这不你前...嘿,这死了旧的再找个新的不是挺好!

我一把拍在桌上,震得酒瓶晃荡:

少废话,快帮我查!

老张头眯着醉眼,上下打量着我:

沈医生,这死人档案可不好查...

我揪住他衣领,白大褂沾着酒精味:

少他妈装蒜!否则我就举报你偷拍护士更衣室。

老张头脸色唰地变了。

二十分钟后,我盯着传真机吐出的纸张。

在殡仪馆冷库

我声音发颤。

老张头缩着脖子点头:

三年前送去的...一直没人认领。

楚昭那死鬼,

真的死了

5

雨幕

下午,调休单往主任桌上一拍,我直奔城郊医院。

老张头虽然不靠谱,但他的消息九成九不会错。

我现在最想弄明白的是——

楚昭这王八蛋当年怎么死的。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疯了似的左右摆动。

红灯刺眼,我攥着方向盘,眼神有些放空——

领证那天,楚昭这混蛋也是这样红着眼,攥着结婚证在民政局门口傻笑。

沈医生,你这辈子归我了。

他把我抵在车门上,呼吸喷在我耳根,

敢反悔,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骂他有病,他却笑得像个二傻子。

那天他半夜发高烧,我给他打点滴。

这混蛋烧得迷迷糊糊,却攥着我的手嘟囔:

媳妇儿,我要是死了,你就改嫁...

我气得差点拔了针头:

再废话,我现在就改嫁!

离婚那天,我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他没躲,笑眯眯的,

离婚协议签了,赶紧的。

他叼着烟,

老子欠了一屁股债,别耽误我跑路。

后来,那离婚证红得跟手术室里的血一样刺眼。

我把他送的所有东西都烧了,

连结婚照都剪得稀碎。

但总有些碎片扎在肉里——

比如下雨天,膝盖的伤,有时疼得像是有人往骨头缝里钉钉子。

这是那场车祸给我留的纪念品。

后车喇叭猛地响起,我这才发现绿灯已经亮了很久。

我猛踩油门,雨刷刮开一片水幕——

后视镜里,

好像有个瘸腿的身影站在雨里,

直勾勾盯着我。

6

老护士的回忆

推开城郊医院泛黄的玻璃门,

消毒水味混着雨腥气灌进鼻腔。

三年了,

走廊上剥落的墙皮还是老样子,

像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值班护士头发有些花白,瞥了我一眼:

看病先挂号。

我找急诊科李主任。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水珠顺着下颌砸在台面上,

三年前国道货车车祸,我是伤者。

老护士猛地抬头,盯着我:

你是……沈医生

我怔住:

您认识我

怎么不记得!

老护士放下手上表格,搓了搓手臂,像是要驱散某种寒意,

那天值班的护士,现在就剩我留在院里了,印象深着呢!

她左右看了看,凑近我压低声音,

听那天拉你们回来的人说,

你们是和大货车迎面相撞,

车都都快压成铁皮了。

她顿了顿,又看着我笑到,

可沈医生你只是昏迷一天……

运气可太好了!

我这么多年就见过你这一例!

我攥紧拳头:

那我丈夫呢

老护士眼神有些闪烁:

他啊...

我追问,声音有些发抖:

他怎么了

老护士眼睛盯着我,声音压得更低了:

救护车心电监护显示他的血压已经测不出了,

腹腔穿刺抽出的全是血性液体...

他们当场就怀疑是肝脾破裂大出血……

医生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老护士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种程度的失血,

正常人早该昏迷了,

身子弱点点可能都断气了!

可他...

我呼吸一滞。

老护士的眼神变得恍惚,像是又看见那个潮湿的雨夜:

可他说没事,

还撑着一口气,在院里瘸着腿帮你办手续,

忙前忙后的,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我们都不敢拦他……

因为这种时候……

那口气散了,人就没了!

老护士的声音颤抖,

当时我们只听说过这种例子,

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她叹了口气,递来张纸巾,然后恢复正常语气:

沈医生你也不用找李主任了!

他去年就退休了,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

院里想返聘他没答应。

老护士意有所指地敲了敲自己太阳穴,

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被吓的。

忽然,她上下打量我,压低声音道:

你丈夫……后来真的死了吗

7

死没死透

我猛踩油门,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拳头。

老护士的话在我脑子反复出现——

......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操。

楚昭那王八蛋当时都快死了,

还瘸着腿给我办手续

我死死攥着方向盘。

后视镜里黑漆漆一片,

只有雨刷在疯狂摆动。

不对劲。

太他妈不对劲了。

那混蛋要是真欠了高利贷,直接跑路不就行了

干嘛非要演那出离婚戏码

还特意找个孕妇来恶心我

我猛地拍了下喇叭,前面慢吞吞的电动车吓得一歪压过了黄灯。

红灯刺眼。

我刹住车,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王八蛋......

我咬着后槽牙,残留的雨水混着温热的汗流进领口。

恍惚间,耳边忽然响起楚昭那混蛋的声音,带着痞笑:

媳妇儿,我要是死了,你就改嫁......

我浑身一抖。

后座空空荡荡,只有我的包歪在那儿。

手机突然震动,是吴川发来的微信:

明天一起查房

我直接按灭屏幕。

楚昭那王八蛋到底在搞什么鬼

死亡证明是真的。

老护士说的也是真的。

那他妈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当年没结婚时,这混蛋也是这样,淋着雨在我家楼下站了一夜。

第二天我开门,他浑身湿透,却还嬉皮笑脸地举着戒指:

沈医生,收了我呗

现在想想,从始至终,他都在演。

演深情,演绝情,演到最后

——连死好像都要演给我看。

绿灯亮起,我一脚油门冲出去。

雨幕中,殡仪馆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

我抹了把脸,打转向灯。

今天就是拆了停尸柜,

我也要亲手掀开那混蛋的裹尸布看看——

他到底死没死透!

8

冷库惊魂

老张头办事利索,给我找了个殡仪馆的女员工带路。

是沈医生吧

那女人三十来岁,电话里知道她姓姜,

短发,圆脸,笑起来眼角堆着褶子,

跟我来,这会儿没人。

她挺热情,边走边唠:

你们当医生的胆子就是大,这都快天黑了还敢来殡仪馆。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

习惯了。

麻烦姜姐你了!

我没怎么搭腔,

手心全是汗。

——

冷库门一开,寒气扑面而来。

她领着我继续往里走,灯光惨白,照得停尸柜和人脸都泛着青。

你要看的那位,放最里头了。

姜姐边走边说,

三年没人认领,怪可怜的。

本来按理说超时该活化了的…

只是每次设备都故障…

也没人愿意管了…

我的心有点乱,

姜姐的声音像是隔着棉花似的,

没几句进耳朵。

就这儿。

她熟门熟路地拉开停尸柜——

喏,看看是不是这位。

我盯着那张青白且眼窝深陷的脸,

呼吸发紧,微微点了点头。

楚昭。

三年了,他还是那副死德行,连嘴角歪着的弧度都没变。

胸口那道疤像条蜈蚣似的趴着,狰狞可怖。

王八蛋……

我咬着牙,声音却有点抖,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伸手想碰他的脸,指尖刚碰到皮肤——

身后忽然传来滴答一声。

在这死寂的停尸间,这声音格外刺耳。

我下意识用余光朝地上瞥去——

灯光却忽地熄灭,

陷入冰冷的漆黑。

但我,

还是瞥见了一滴血色。

9

滴答滴答

滴答。

死寂的停尸间里,

这声音像针一样刺进耳膜。

我的余光扫到地面时,灯光突然熄灭。

最后一瞬,

我瞥见一截穿着波点丝袜的小腿,

还有地面的血色。

等等!

姜姐明明穿的是黑色工装裤!

我浑身一僵,

那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是谁

咔...咔咔...

难听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作为医生,我瞬间判断出了——

这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但这绝不是活人关节的响动,

而是...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脆响。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摸上我的后颈。

啊——!

我尖叫着往前扑,却撞进一个僵硬的怀抱。

却又被推倒在地。

楚昭你个王八蛋!

死了还要作妖是不是!

我破口大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灯光骤亮。

我瘫坐在地上,终于看清了——

豹纹裙、猩红的指甲,高高隆起的孕肚将裙子撑得紧绷,

是离婚那天,楚昭搂着的那个女人!

诡异的是——

停尸台上的楚昭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他青白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豹纹裙女人。

最诡异的是——他的手,正死死牵着那个女尸的手!

这场景太熟悉了...

三年前民政局门口,

楚昭就是这样搂着这个女人的腰,

冲我露出那副欠揍的痞笑。

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重叠,

只是现在的楚昭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他的嘴角僵硬地下垂,像个真正的死人。

等等

我为什么叫她女尸!

我再次看向豹纹女,

她长发遮脸,

可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却清晰可见,

惨白的皮肤上布满难看的斑块——

是尸斑!

这根本就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我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愤怒

恐惧!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

我这才注意到,

女尸的裙摆下正不断渗出暗红的液体...

作为妇产科医生,我太熟悉这个场景了——

这是羊水破裂混合着血水...

就在这时,楚昭的尸体突然转头看向我。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痛苦

楚昭...你...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豹纹裙女尸的肚子突然剧烈蠕动起来,

哗啦

一大滩血从裙下涌出,

女尸肚子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下去。

她的嘴角越咧越大,整张脸都要被撕裂一般...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在停尸间炸响。

我惊恐地看见,一只青紫色的小手正从女尸的裙摆下伸出来。

10

梦魇纠缠

沈雪...沈雪——快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姜姐的圆脸近在咫尺。

沈医生你可算醒了!

她松了口气,递来一杯热水,

吓死我了,你在冷库里晕倒了。

我触电般往后缩,后背撞上硬邦邦的沙发。

停尸间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豹纹裙,血泊,婴儿的啼哭......

别怕别怕!都怪我这张破嘴,

姜姐一脸愧疚,

光顾着唠嗑,没注意你脸色不对。

冷库那地方阴气重,

身体弱的人待久了容易犯迷糊甚至晕厥,

你可能是受不住寒气......

我盯着手里的热水,指尖发颤。

刚才那些......是幻觉

要我说啊,你和那位真是有缘!

姜姐突然笑了,

我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我找到你时,你晕倒在了楚先生那,

哎呀,

迷路了都能找到彼此......

她猛地捂住嘴,

瞧我这破嘴!

干这行久了,说话都没个忌讳。

现在几点

我哑着嗓子问。

快十一点了。

我腾地站起来,水洒了一地。

十一点

我进冷库时还不到七点!

我晕了这么久

是啊,

姜姐点头,

我们找了你半天,最后发现你躺在834号柜旁边,脸色白得吓人......

姜姐指指窗外,

雨大,我让值班室给你腾了张床......

不用了,我回家休息。

我勉强扯出个笑: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姐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抓起包往外走。

雨还在下。

到家时已经凌晨。

我冲了个热水澡,可那股殡仪馆的寒气像是渗进了骨头里,怎么都暖不热。

刚躺下,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

睁开眼——

楚昭就站在我床边,青白的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痞笑。

他身边是那个豹纹裙女人,裙摆下不断渗出暗红的血,在地板上积成一滩。

媳妇儿,

楚昭歪着嘴笑,

我说过,做鬼也不放过你。

豹纹女突然抬头,裂开的嘴角一直扯到耳根:

沈医生......我的孩子呢

我猛地坐起来,

冷汗把睡衣都浸透了。

窗外,雨还在下。

11

保安证词

第二天上班,我显然有些魂不守舍。

手术刀差点划破手套,

护士喊了我三遍才回过神。

沈医生,你脸色很差。

小护士递来葡萄糖,

要不要休息

我摇头,灌下糖水。

甜的,却压不住魂。

我强打精神,

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保持对病人的负责。

熬到中午下班,太阳穴突突地跳。

脑子里全是楚昭那张死相狰狞的脸,还有豹纹女裙摆下渗出的血。

——那女人到底是谁

我摇头,抓起包就往外冲。

沈雪!

闺蜜小惠在走廊堵我,

说好的下午茶呢

改天。

我绕开她,

今天有事。

什么事比姐妹谈心还重要

她拽住我包带,

你从昨天就不对劲。

我张了张嘴。怎么说

说我前夫的尸体在殡仪馆诈尸

说他的小三可能是个会流血的尸体

还是说,我可能得了精神病

私事。

我挣开她的手,

回头聊。

小惠皱眉:

哎哎哎……你该不会又去……

我没回头,挥手示意别担心。

雨后的民政局门口积着水洼。

我站在三年前的位置,楚昭当时就倚在那根柱子旁,搂着豹纹女的腰。

现在柱子空荡荡的,漆皮剥落。

匆匆到了这,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干嘛。

三年前的监控早没了吧

我像个无头苍蝇在原地打转。。

姑娘,等人

背后突然冒出个沙哑的烟嗓。

我猛地回头,是个穿保安制服的老头,皱巴巴的脸像颗核桃。

我摇头,盯着地面。

当年豹纹女的高跟鞋就踩在这块地砖上。

三年前的事...

我嗓子发干,

能查监控吗

老保安挠挠耳朵:

这么久啊!估计估计是不好查!

他突然瞪大眼,

等等...你是不是那个...那个...

我心跳加速,

心中有着强烈的预感,

这保安会和那护士一样,知道点什么:

您记得我

可不嘛!

老保安拍大腿,

那天你扇了那瘸子一耳光,声儿脆得跟放炮似的!

我心神一震:

那您记得他搂着的女人吗

穿豹纹裙,怀孕的那个。

老保安表情突然古怪起来。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

姑娘,这话我憋三年了...

不知为什么,我后背有些发凉。

那天...

他咽了口唾沫,

那瘸子是一个人来的。

我耳边嗡的一声。

他对着空气又搂又摸,嘴里还念叨'宝贝小心台阶'...

老保安搓着手臂,

我们当他是疯子,直到你来了...

我腿一软扶住墙。

三年前的画面再次在脑中浮现——

难道,当时楚昭是搂着空气冲我表演的

那为什么我也看见了

老保安摇着头,压低声音,

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有啥当讲不当讲的!

我接上他的话:

您说!

我们这儿老人都说...

他喉结滚动,

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的,多半是...

将死之人。

我,浑身发冷。

12

死亡档案

不知道是不是出租车里冷气开得太足得缘故,

我浑身发抖。

姑娘,要毯子不

司机从后视镜瞄我。

我摇头,嘴唇发颤,

脑子里反复出现老保安的话。

突然,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清晰——

货车司机在派出所疯狂捶打桌面:

我没撒谎!真有个孕妇站在路中间!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

肚子这么大......

警察调了监控,路上干干净净。

认定是司机长时间开车产生幻觉。

最后以司机疲劳驾驶结案。

就像今天一样。

保安看不见的豹纹女。

监控里不存在的孕妇。

现在想来,那司机当时所说的孕妇......

到了。

司机突然刹车。

我冲进档案室时,老张头正端着白酒往嘴里灌。

哎哟!

酒杯被我撞翻,白酒泼了他一键盘。

调2022年4月所有产妇记录。

哎哟我祖宗!又查档案

老张头手忙脚乱擦着酒渍,眼睛却往我领口瞟,

沈医生最近挺闲啊

我自己来!

我抓起鼠标直接查搜妊娠死亡记录。

系统弹出一百多条结果。

手指在离婚日期前后疯狂滑动——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老张头凑过来,油腻的手搭上我肩膀:

沈医生这么急,找什么呢哥哥帮你...

我反手一肘顶在他肋下:

再碰我一下,我就把你那些烂事捅到院长那去!滚!

离婚那天往后两周都没有。

再往前翻到4月初...

鼠标突然停住。

屏幕突然定格——

【姓名:王艳】

【年龄:26】

【死亡时间:2022.4.1

04:17】

【死亡诊断:羊水栓塞、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我颤抖着点开电子档案。

当那张正面照加载出来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豹纹连衣裙,长发凌乱地散在脸侧,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虽然当时产房里她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

但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我点开附件——

【04:04

血压60/30】

【04:12

心跳停止】

【04:17

宣布临床死亡】

最底下那行签字龙飞凤舞,是我的笔迹。

鼠标啪地掉落。

竟然...是她...

那个雨夜,

那个死在我手术台上的女人。

13

手术室的噩梦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

无影灯惨白的光,

挂了一排的血袋,

还有那张病号服上惨白扭曲的脸。

我满手是血地站在手术台前,这名产妇血压一直在掉,

羊水栓塞引发的DIC让血根本止不住。

沈医生!胎心没了!

继续输血!快!

杨哥...杨哥来了吗

长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她死死抓着床单,指甲都掐断了。

我摇头:

家属没来……

王八蛋...

她突然笑起来,嘴角渗出血,

玩完就扔...连我死都不来看一眼...

监护仪滴滴滴狂响。

沈医生!血氧掉到60了!

我扑上去压住她乱抓的手:

王艳!冷静!我们在救你!

她突然瞪大眼睛,一把攥住我手腕:

你...你们都一样...

指甲抠进我肉里,生疼。

我试图掰开她的手:

家属应该在路上!你先冷静!

他...不得好死...

王艳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你...你们都一样...我做鬼...也不放过...

话没说完,

心电监护滴——地拉成直线。

——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我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这梦太真实了,

就像回到了三年前那夜。

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伸手去摸床头的水杯。

手指刚碰到杯壁,突然僵住——

床边站着两个人影。

楚昭穿着那件我给他买的灰色睡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而他身边——

豹纹裙,长发垂腰,女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布满尸斑的皮肤,

青紫的嘴唇,

还有那双怨毒的眼睛。

沈医生...

她死死盯着我,嘴角慢慢咧开到耳根,

我找到你了!

我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

她的肚子突然蠕动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抓挠——

直到豹纹裙被顶起诡异弧度。

刺啦——

豹纹裙从中间撕裂,一只沾着血污的青灰色小手伸了出来。

啊——!!

我尖叫着再次惊醒,

惊恐的朝床边看去——

没人!

我抹了把冷汗,

开启床头灯,

时钟显示凌晨4:17,

窗外天有些蒙蒙亮,

我浑身发抖,

枕边一片湿冷。

14

阴婚的诅咒

从那天起,我每晚都会做同样的噩梦。

楚昭和王艳就站在我床边。

刚开始,楚昭那张死人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可渐渐地,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变了。

第三次做这个梦时,我发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五次,他的嘴唇在发抖。

到第七次,我甚至看到他朝我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他的嘴型似乎在喊什么。

可王艳的鬼手死死拽着他,不让他靠近我半步。

直到昨晚,这个噩梦突然变了。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间老式婚房里,到处贴着惨白的囍字。

楚昭穿着黑色寿衣,胸前别着朵白花。

王艳一身红嫁衣,盖头下露出青紫的下巴。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楚昭被两个纸人架着,硬是按着头往下磕。

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眼角渗出了血。

二拜高堂——

他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断。

夫妻对拜——

王艳的盖头突然被风吹开,露出那张腐烂的脸。

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

楚昭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他的嘴一张一合,我读懂了:

不!

下一秒,我就被推进了洞房。

纸人们把楚昭和王艳按在婚床上,开始往他们身上撒纸钱。

每次我都是尖叫着醒来。

我受够了。

刚开始是害怕,现在只剩下愤怒。

连着七天,王艳那个贱人每晚都在我梦里作妖。

从开始的阴婚,到后来直接当着我面扒他寿衣。

楚哥...

她那张烂脸贴上楚昭的耳朵,

咱们的孩子要爸爸...

楚昭被按在婚床上,脸色灰白得像死人。

他死死咬着牙,眼角都迸出血来。

可这王八蛋连死了都改不了逞强的毛病,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抓着楚昭的手:

摸摸...我们的孩子...

楚昭那张死人脸都扭曲了,痛苦得青筋暴起。

最让我火大的是,昨晚我终于认出来那个阴森的老式婚房——

是楚昭老家。

结婚时我去过一次,那破房子连电灯都没有。

而梦里的这间屋子,

被王艳糟蹋得像个灵堂。

我气得浑身发抖。

梦里,王艳转头冲我咧嘴一笑:

沈医生...你要当后妈了...

放你妈的屁!

我抄起梳妆台上的铜镜就砸过去。

镜子穿过她的身体,

咣当砸在墙上。

王艳笑得花枝乱颤,腐烂的皮肉往下掉渣。

放开他!

我猛地坐起来,

枕头又湿了一大片。

不是汗,是眼泪。

我手指死死攥着被角。

王艳这个贱人!

死了都不安分!

去他妈的鬼婴!

去他妈的阴婚!

楚昭这个王八蛋...

活着是我的人,

死了也得是我的鬼!

15

老宅的秘密

我拎着鼓囊囊的登山包,一脚踹开楚家老宅的破木门。

三天前我站在医院天台给家人和闺蜜发消息:

去海南玩几天,钥匙放老地方。

这谎撒得我自己都想笑。

要真是去度假,我包里该带比基尼而不是黑狗血、桃木剑、朱砂符,还有从庙里求来的开光铜钱——

管它顶不顶用,先砸了这阴婚场子再说!

王艳!你个死三八给老娘滚出来!

木门咣当砸在墙上,扬起一片灰尘。

我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来的,

不连累任何人,

但我站在堂屋里,愣住了。

没有雕花木床,没有白烛喜堂,只有积了厚灰的八仙桌和墙上发黄的挂历,

——和楚昭带我回来那次一模一样。

呵...

我干笑一声,手心全是汗,却也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我疯了

二楼楼梯口黑漆漆的,有点吓人。

但来都来了

不是吗

我攥紧桃木剑,一步一步往上走。

第三级台阶突然咔地断裂,

差点让我栽下去。

朝上看,

楼梯尽头还有些光亮。

我屏住呼吸往前挪,

木板在我脚下咯吱作响。

楼梯口堆着几个破纸箱,上面用毛笔写着楚昭两个字。

我推开纸箱,视野突然开朗,

然后我僵住了——

二楼整层地板密密麻麻贴满黄符,

每张符上都画着扭曲的图案。

正中央摆着张铺红布的供桌,桌上——

两个纸人。

女纸人穿着艳红的纸嫁衣,男纸人套着黑色寿衣。

它们被红线捆在一起,

地上撒满了纸钱。

哈...哈哈哈...

不知为什么,我明明有些害怕,却突然很想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王艳你他妈就这点本事扎个纸人吓唬我

突然有风从背后吹来。

纸人哗啦啦动起来。

吓得我差点从楼梯滚下去。

装神弄鬼...

我啐了一口,

上前两步涌剑尖挑开女纸人的白色头纱,

露出了血色画的脸——和王艳一样!

这时,我注意到纸人底下压着张白纸,

上面用黑墨似乎写着阴婚契三个大字。

阴婚契下露出半截熟悉的红色。

我心脏狂跳,用剑尖小心翼翼挑开——

居然真是我们的离婚证!

照片上楚昭笑得像个混蛋,钢印还闪着冷光。

最诡异的是,离婚证背面用血写着几行小字。

我一把抓起那张阴婚契,手指都在发抖。

阳间离,阴间结

我盯着那行血字,胸口像被人捅了一刀。

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死了还想做小三,贱人你想也别想!

16

纸人的诡计

我抓着阴婚契就要撕——

别撕!

男纸人突然开口。

我手一抖,阴婚契差点掉地上。

这声音分明是楚昭!

纸人楚昭脖子扭成诡异的角度,

用毛笔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朱砂点的嘴唇一张一合:

雪,不要闹了,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

手里的阴婚契都快捏烂了。

不要闹

我咬着牙冷笑,

楚昭,你他妈骗我离婚,跟女鬼结阴婚,现在倒嫌我闹了

纸人的手突然抬起来,像是要碰我。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墙上。

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

我声音都劈了,

听你怎么跟这个贱人拜堂听你怎么骗我离婚就为了跟她做鬼夫妻

我发狠地撕扯那张阴婚契,

我们离婚了!你现在没资格管我!

奇怪的是,这纸看着脆,却硬的很,纸边割得我手指生疼。

纸人楚昭突然剧烈颤抖,身上冒出一根根仿佛被灼烧的红线。

住手!沈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我红着眼打断他,

你跟这贱人阴婚,还拿离婚证当陪衬楚昭,你他妈真够恶心——

我红着眼吼我话没说完,

王艳的纸人突然咯咯笑起来,

声音尖得刺耳。

沈医生,你老公可坏了!

她阴森森地说,

跟我拜堂时不仅主动的很,还动手动脚!

楚昭的纸人突然剧烈抖动,像是想挣脱什么:

沈雪!快走!她骗你——

闭嘴!我不听!

我抓起桃木剑就往纸人身上戳,

你们这对狗男女!

整个屋子突然阴风大作。

王艳的纸人呼地飞起来,血红的嫁衣展开,像张血盆大口朝我扑来——

沈医生

王艳纸人贴到了我额头上,

让我来帮你一把......

刺骨的寒意传来,

我眼前一黑,

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袋......

17

记忆的碎片

躺在产床上,

羊水混着血水不断涌出。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

我看到了我自己——沈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紧张的进行手术,

而那个姓杨的混蛋直到我断气都没出现。

等等,

姓杨的是谁

……

画面一转,

雨夜里,站在马路中央。

远处车灯照出隆起的肚子。

当那辆熟悉的车驶近时,我感觉自己笑了。

急转的货车撞上去的瞬间,

我看到了挡风玻璃后面——

楚昭惊愕的脸。

砰!

金属扭曲的巨响中,

我看到自己浑身是血地瘫在副驾驶。

楚昭的右手死死按在我心口,

左手结着古怪的法印,

嘴唇快速翕动念着什么。

他的瞳孔泛起诡异的金色,有血丝从眼角蜿蜒而下。

……

画面再次切换。

民政局玻璃门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楚昭的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我的后腰,他掌心的温度低得不正常,冰冷顺着裙子渗入,我突然动弹不得,像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

而他挨了自己一巴掌后,喉结都滚动得缓慢,

我知道,他虚弱极了,

只能一动不动,强装痞气。

……

画面又变,

老宅的深夜,楚昭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

他僵硬地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剪下缝在寿衣内衬的一缕头发。

我看到他在老宅堂屋布置喜堂,将头发缝进自己左胸口的皮肤。

红线穿透皮肉的噗嗤声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他慢慢的从楚昭变成了我的杨哥,

阴婚成,怨魂归...

我在符咒束缚下发出凄厉尖叫,

被迫跪拜天地。

……

子时的阴气像墨汁般漫进卧室。

我终于找到了被楚昭藏起来的自己,

但他再次出现了,握住了我,用契约的力量再次把我驱逐。

但我很高兴,

他每夜来守护她,

消耗的都是自己尸身里本就不多的死气。

何况,

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

画面中断,

我猛地睁开眼睛,

手上的阴婚契变成了碎片。

纸屑像烧焦的蝴蝶翅膀,带着火星,簌簌落在地上。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紧贴着我的后背。

18

只是近黄昏

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湿漉漉的烂发垂在我肩上,

我浑身僵硬,缓缓低头——

一双青灰色的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

沈医生...

王艳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带着湿冷的吐息和臭味,

契约撕了...我们都自由了...

我不敢回头。

但供桌上的铜镜映出了王艳腐烂的头颅正趴在我右肩,裂开的嘴角几乎碰到我的耳朵。

多亏你啊...你男人用阴婚契困住我三年...

她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小腹,

现在该你们还债了——还我的孩子!

我这才惊觉自己的肚子竟然也诡异地鼓了起来!

皮肤表面浮现出青紫色的血管纹路,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就像...就像即将临盆的孕妇!

这不是我的孩子——是王艳那个鬼婴在借我的身体再生!

不!

我发疯般去抓桌上的桃木钉,

突然,手腕上的玉镯开始发烫。

楚昭...

我本能地喊出声。

玉镯咔地裂开一道缝,金光迸射。

王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双勒住我腰的手,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

昭雪永结——尸解登真!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般的回音。

我艰难转头,看见他的魂魄悬浮在供桌上方,浑身散发着皎洁如月的光辉。

不!你为什么要为了这个蠢女人——

王艳尖叫刺耳。

他的身体此刻完全由细碎的光点组成,

每一粒光点都在有规律地脉动,

像是星河在呼吸。

以吾魂散,换尔长安。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

楚昭的身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这光芒所到之处,

王艳腐烂的身躯就像烈日下的积雪般消融。

她腹中的鬼婴发出非人的尖啸,

却在转瞬间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奇异的是,当白光碰到我时,却如同三月的暖阳。

我腹中的阴冷感迅速消退,那些狰狞的青紫血管也渐渐隐去。

楚昭...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片光芒中若隐若现的轮廓。

楚昭整个人都在发光。

雪,

他笑得温柔,

我们一起走吧。

他朝我伸出手。

我欣喜地回应,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两只手相触的瞬间,一团温暖的白光将我包裹。

眼前一阵刺目,再睁眼时我已经站在了老宅外的空地上。

我猛地转身,楚昭就站在我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

夕阳的余晖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老宅的火光在他身后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楚昭!

我几乎是跳着扑过去,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个让我朝思暮想的身影。

可我的手臂穿过了那层柔和的白光,只抱住了一团温热的空气。

我这才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分解——

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作细碎的光点,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不!不要!

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徒劳地用手去拢那些飘散的光点。

楚昭转过身来,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笑容。

恍惚间,

我仿佛又看见当年在医学院走廊,

他故意撞掉我的课本时的模样。

别哭啊,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

谁叫你不听话...

骗子!

我哽咽着去抓那些光点,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个大神棍!

我哽咽着去抓那些飘散的光点,却只能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溜走,

你说要带我一起走的!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像是要融进这片燃烧的黄昏里。

沈雪。

他突然郑重地叫我的全名,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认真。

我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我爱你。

他说得很轻,却字字清晰,

但下次...记得找个不会骗你的。

一阵晚风吹过,最后的光点从他唇边飘散。

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接到一片落叶。

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可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消失的人。

19

昭雪永结

一年后的早晨,阳光透过纱帘在婴儿房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一边叠着小衣服,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

所以你真的申请了人工授精

小惠在电话那头惊呼,

小宝真的是楚昭的孩子呀

嗯。

我轻轻晃着宝宝,她手腕上两只银镯子叮当作响,

整理遗物时发现的。他大学时为了凑学费...

楚昭可真是有福气...对了!

小惠突然压低声音,

我查到城郊医院三年前就搬新院区了...

那个城郊医院的老护士啊,她早就退休了!

不过人老年痴呆了,

这几年整天穿着旧制服往废弃的老院区跑,

还以为要上班呢!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还有你说的民政局那个老保安,

小惠继续说,

也是个附近有名的老疯子,总穿着儿子的保安服在民政局门口转悠...

话没说完,

宝宝突然在我怀里扭动起来。

肉乎乎的小手伸向身后,银镯上的铃铛清脆地响着。

一只镯子刻着昭雪永结,

另一只刻着健康平安。

爸...爸!

一直没学会说话的宝宝,突然奶声奶气地喊出声。

我浑身一颤,手机滑落在婴儿床上。

转身的瞬间,晨光突然变得耀眼而温暖,仿佛有人轻轻从背后抱住了我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