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毒吻六十一次 > 第一章

当青铜面具被鸩酒浸透第三遍时,我终于看清上面浮现的不是图腾,而是姐姐临死前用指甲刻下的生辰八字——那分明是我的命格。
1
雪夜重生
我死在一个雪夜。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粒,从柴房破败的窗缝里钻进来,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皮肤。
我的脸已经烂了,脓血混着腐肉黏在骨头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三天没进食,我的胃早已萎缩成一团,连疼痛都变得迟钝。
还没死透门外传来苏慧儿娇柔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烦,真是晦气。
我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冷风猛地灌进来,吹散了柴房里最后一丝温度。
妹妹,别怪我。她蹲下身,用金线绣着的帕子掩住口鼻,嫌恶地打量着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蠢,非要跟我争。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挤出一声嘶哑的喘息。
她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银剪,慢条斯理地剪断了我的一缕头发。
听说人死前剪下的头发,能镇住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她凑近我耳边,吐息温热,放心,我会好好保管的。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定格在她得意的笑脸上。
——
再睁眼时,我躺在柔软温暖的锦被里,窗外阳光明媚,鸟鸣清脆。
小姐醒了!丫鬟春桃惊喜地扑到床边,您可吓死奴婢了,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
我怔怔地看着她——春桃,前世因替我求情,被李氏活活打死在院子里。
今儿是您的生辰,夫人和大小姐都等着呢。她扶我起身,手脚麻利地替我梳妆,萧大人也派人送了礼来,说是晚些时候亲自过来。
萧大人……萧逸丞。
我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梳妆完毕,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十六岁的苏晚晚,肌肤如雪,眉眼如画,尚未被那些肮脏的手段摧残。
镜中人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小姐今日真好看。春桃替我簪上一支碧玉钗,又取来一件绯色织金裙,这是萧大人上月送来的料子,夫人特意让人赶制的。
我抚过裙摆上精致的暗纹,眼底一片冷意。
前世,我穿着这条裙子参加宫宴,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药性发作,当众出丑。而萧逸丞——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护我一辈子的男人,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走吧。我站起身,别让母亲等急了。
——
花厅里,李氏正端着茶盏,笑意盈盈地与苏慧儿说话。见我进来,她立刻放下茶盏,起身迎上来。
晚晚可算醒了。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硌得我生疼,昨儿你突然晕倒,可把母亲吓坏了。
我垂眸,目光落在那只镯子上——那是我娘亲的遗物,前世被李氏据为己有,直到我死都没能拿回来。
让母亲担心了。我乖巧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镯子,这镯子真漂亮,是父亲送的吗
李氏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是啊,前些日子你父亲赏的。
是吗我歪着头,故作天真,可我怎么记得,这镯子是娘亲的嫁妆爹爹曾说,要等我及笄时传给我的。
花厅里瞬间安静。
苏慧儿的脸色变了变,连忙插话:妹妹怕是睡糊涂了,这镯子母亲戴了多年,怎会是姑母的
我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忽然笑了:姐姐说得对,许是我记错了。
李氏松了口气,正要开口,我却突然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不过,母亲若喜欢,晚晚不介意让它多陪您几日。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午膳时,父亲难得露面,席间对我嘘寒问暖,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前世的我感动不已,却不知他早已知晓李氏母女的所作所为,只是懒得管罢了。
晚晚,这是你最爱吃的樱桃肉。父亲夹了一块肉放到我碗里,笑容和蔼,多吃些,你近来瘦了不少。
我低头看着碗里的肉,忽然想起前世饿死前,我曾跪在父亲院外求一口饭吃,他却让人把我轰了出去。
谢谢父亲。我甜甜地笑了,当着他的面将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
膳后,李氏提议去花园赏梅。
听说萧大人今日会来。苏慧儿挽着我的手臂,语气亲昵,妹妹可要好好打扮,别辜负了萧大人的心意。
我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算计,忽然想起前世宫宴前,她也是这般好心提醒我,要我穿那条裙子。
姐姐放心。我柔声道,晚晚一定不会让萧大人失望的。
——
回房的路上,春桃小声问我:小姐,您今日怎么怪怪的
我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
春桃。我轻声道,若有人想害你,你会怎么做
她一愣,随即坚定道:奴婢拼了命也会护着小姐!
我笑了,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这一世,换我护着你。
傍晚,萧逸丞果然来了。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枚墨玉玉佩,整个人清冷如玉,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危险。
晚晚。他站在廊下,唇角微扬,生辰快乐。
我站在台阶上,与他四目相对。
前世,我曾为他痴狂,甚至不惜抛下尊严求他怜惜,却只换来一句不知廉耻。
如今重活一世,我看着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心底只剩一片冰冷。
萧叔叔。我甜甜地唤他,眼底却毫无笑意,晚晚等您很久了。
他眸光微动,忽然伸手拂去我肩头的一片落梅。
怎么手这么凉他皱眉,掌心贴着我的手背,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是身子不适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讽。
萧叔叔。我轻声道,您说,这世上有报应吗
他一怔,随即失笑:晚晚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抬眸,冲他嫣然一笑。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有些人……迟早要还的。
2
醉仙散计
萧逸丞的手指仍停留在我的手背上,温热干燥,却让我脊背发寒。
前世,这双手曾执笔批过我的死刑文书,也曾捏着我的下巴,冷笑着说:苏晚晚,你真是蠢得可怜。
而现在,他微微低头,眉目如画,眼底却深不见底。
萧叔叔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我故作天真地歪头,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
他轻笑一声,终于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生辰礼。
盒中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展翅欲飞的蝴蝶,玉质温润,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前世,这支簪子在我及笄礼上突然断裂,当众划破了我的脸。
晚晚喜欢吗他问。
我抬眸,冲他甜甜一笑:喜欢,萧叔叔替我戴上可好
他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拈起玉簪,轻轻插入我的发间。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耳垂,激起一阵战栗。
很适合你。他低声道。
我透过铜镜看他——他站在我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笼罩,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咔嚓。
一声极轻的脆响,玉簪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我猛地攥紧袖口。
果然……和前世一样。
哎呀!我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扶簪子,怎么断了
萧逸丞眉头微蹙,伸手接住坠落的玉蝶:是我疏忽,这玉质不该如此脆弱。
他捏着断簪,指腹摩挲着裂口,忽然抬眼看我:晚晚吓到了
我眼眶微红,咬着唇摇头:只是可惜了萧叔叔的心意……
他忽然笑了,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轻轻按在我眼角:一支簪子罢了,不值得哭。
帕子上绣着青竹,沾着淡淡的松香,却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我呼吸一滞。
——前世,他在刑场杀人时,用的就是这种帕子擦手。
萧大人!苏慧儿的声音突然从廊下传来,父亲请您去书房一叙。
她提着裙摆快步走来,目光在我和萧逸丞之间转了一圈,笑容有些僵硬:妹妹怎么哭了
萧逸丞收回帕子,淡淡道:簪子断了,吓着她了。
苏慧儿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却故作关切地拉住我的手:妹妹别难过,我那还有一支红宝石簪子,送你便是。
我低头掩去眼底的冷意:谢谢姐姐。
——那支红宝石簪子,前世被她涂了剧毒,我戴了三日便开始呕血。
萧逸丞忽然开口:晚晚,明日我带你去玉轩阁,你自己挑一支新的。
苏慧儿脸色一变:萧大人,这不合规矩……
无妨。他打断她,目光却落在我脸上,我答应过她。
我怔了怔。
——前世,他确实说过要带我去玉轩阁,却在我生辰那日亲手将我送进了大牢。
好呀。我笑得眉眼弯弯,萧叔叔可不许反悔。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入夜,我坐在妆台前,盯着那支断簪。
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小姐,查到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李氏今日秘密见了城南的张大夫,抓了一副药。
我展开字条,上面写着药名——醉仙散。
前世,宫宴前我喝的那盏茶里,下的就是这东西。
还有……春桃犹豫了一下,萧大人离府后,去了刑部大牢。
我指尖一顿:见了谁
不清楚,但守门的狱卒说……听见了惨叫声。
我冷笑一声。
果然,他还是那个嗜血的修罗。
春桃。我轻声道,明日你替我去办件事。
翌日清晨,我刚梳妆完毕,李氏便带着丫鬟来了。
晚晚,今日天凉,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她笑着递来一盏茶,腕上的翡翠镯子晃得刺眼。
我接过茶盏,余光瞥见苏慧儿躲在廊柱后,正死死盯着我的手。
茶香袅袅,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
——醉仙散。
我假装抿了一口,趁她们不注意,将茶倒进了袖中的暗袋。
母亲。我放下茶盏,忽然捂住肚子,我、我有些不舒服……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故作焦急: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我脸色苍白,踉跄着站起身:我、我先回房……
刚走出两步,我猛地栽倒在地,浑身抽搐。
晚晚!李氏惊叫一声,却站在原地没动。
苏慧儿冲过来,假意扶我,指甲却狠狠掐进我的手臂:妹妹!你怎么了
我紧闭着眼,听着她们故作慌乱的喊声,心底一片冰冷。
——前世,我就是这样当众出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但这一次……
怎么回事!
萧逸丞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
我微微睁开眼,看到他大步走来,黑袍翻飞,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氏吓得后退一步:萧、萧大人,晚晚突然晕倒了……
他一把将我抱起,冷眼扫过地上的茶盏:请大夫。
苏慧儿急忙道:我去请!
不必。他打断她,声音森寒,我的人已经到了。
门外,一名黑衣侍卫领着太医匆匆进来。
——那是刑部的审讯太医。
李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太医诊脉后,沉声道:小姐中了醉仙散。
院内一片死寂。
萧逸丞缓缓抬眸,目光如刀:谁碰过这盏茶
李氏浑身发抖:是、是我院里的丫鬟煮的……
拖下去。他轻声道,杖毙。
侍卫立刻押住那丫鬟,她惊恐地哭喊:夫人救命!是您让奴婢——
啪!
李氏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贱婢!竟敢污蔑主子!
我虚弱地睁开眼,拉住萧逸丞的袖子:萧叔叔……我害怕……
他低头看我,冰冷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别怕。他抬手覆上我的眼睛,睡吧。
黑暗降临前,我听见他对李氏说:
再有下次,断的就不是丫鬟的脖子了。
3
毒蛇之吻
黑暗退去时,我闻到一股清苦的药香。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玄色锦缎,暗纹如刀锋般凌厉。这不是我的闺房。
醒了
低沉的嗓音从身侧传来,我猛地转头,正对上萧逸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把银质小刀,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我下意识攥紧被褥:这是哪里
我府上。他收起小刀,倾身向前,手指搭上我的脉搏,太医说,再晚半刻,你这双手就废了。
他的指尖温热,却让我想起前世这双手是如何在刑讯簿上签下我的死罪。
醉仙散……我佯装茫然,是谁要毒害我
萧逸丞忽然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屋内的温度骤降。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物,扔在我被褥上——是李氏的翡翠镯子,此刻已经断成两截。
你母亲哭了一夜,说这镯子能辟邪。他盯着我的眼睛,可惜,它连自己都保不住。
我心头一跳。
前世这镯子被李氏视若性命,如今竟被他轻易折断。
萧叔叔……我怯生生地伸手,拽住他的袖口,我害怕,想回家。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忽然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苏晚晚,你当真以为我看不透你的把戏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我与他四目相对,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猛兽撕破伪装前的最后耐心。
茶是你自己倒掉的。他拇指摩挲着我腕间暗袋的湿痕,装晕时,你睫毛颤了三次。
冷汗浸透后背。
我忽然想起前世刑部大牢里,他审问死囚时也是这般,用最温柔的语调说最致命的话。
是。我仰头直视他,但我若不演这场戏,现在烂在床上的就是真的我。
空气凝固了一瞬。
萧逸丞眸色骤深,突然掐住我的下巴迫我抬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你这双眼睛。他指腹重重擦过我的眼尾,从前看我时像只兔子,现在……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像条毒蛇。
温热吐息拂过颈侧,激起一片战栗。我藏在被子里的手死死掐进掌心,面上却绽开一个甜笑:
萧叔叔不喜欢吗
他骤然松开我,转身从案上取来一封密信。
三日后宫宴,太子要对你父亲发难。信纸在我眼前晃过,凭你今日这点伎俩,活不过子时。
我盯着信尾鲜红的太子印鉴——前世苏家满门抄斩的导火索,此刻竟被他随手丢来。
为什么帮我
萧逸丞拿起小刀削起梨子,果皮连成长长一条垂落:我要苏家矿山的地契。
梨肉被切成薄片,他叉起一块递到我唇边:而你,要活着当我的刀。
甜腻汁水在口中爆开,我看着他执刀的手指——修长如玉,却沾着洗不净的血腥气。
好。我咬住梨片,舌尖故意擦过刀尖,但我要先收利息。
刀锋蓦地压住我下唇。
说。
红袖楼的花魁云裳。我迎着他骤冷的眼神微笑,她手里有李氏买毒的证据。
子时的红袖楼灯火通明。
我戴着帷帽跟在萧逸丞身后,看他随手抛出一枚金印,老鸨便哆嗦着将我们引至顶楼雅间。
大人!纱帐后转出个红衣女子,见到萧逸丞立刻跪下,刑部昨夜提审的张大夫已经……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从阴影里走出的我。
萧逸丞把玩着茶盏:云裳,把东西给她。
花魁脸色煞白,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张药方:这是夫人半年来买的毒药记录,醉仙散只是最轻的一种。
我接过药方,目光凝在最后一味药上——七日欢。
前世我临死前,李氏就是用这药让我浑身溃烂却求死不能。
利息收完了。萧逸丞突然揽住我的腰,现在,该付定金了。
窗外更鼓声传来,他带着我纵身跃出轩窗。夜风呼啸中,我听见他在耳边低语:
抱紧,掉下去会死。
落地时,眼前是刑部大牢的铁门。
潮湿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最深处的牢房里,张大夫被铁链吊着,胸口以下已没有一块好肉。
招了吗萧逸丞问。
侍卫递上供词:李氏共买毒七次,其中三次经他之手。
我死死盯着供词上苏慧儿三个字——原来前世那杯毁我容貌的茶,是她亲手调的。
地契在苏府祠堂的暗格里。我突然开口,但我有个条件。
萧逸丞挑眉。
宫宴那日,我要亲自给苏慧儿敬酒。
他低笑出声,突然掐着我的后颈迫我看向张大夫:知道为什么留着他舌头吗
血肉模糊的犯人突然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因为……萧逸丞的唇擦过我耳垂,我要你听清楚,背叛我的人怎么惨叫。
惨叫声中,他塞给我一把镶宝石的匕首:
用它,别脏了手。
4
宫宴惊变
宫宴前夜,苏府祠堂。
我跪在蒲团上,指尖抚过供桌底部的暗格。
前世父亲临终前曾告诉我,苏家真正的命脉藏在这里——不是矿山地契,而是一本记载着朝堂半数官员把柄的密册。
咔嗒。
暗格弹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本靛蓝封皮的手札。
翻开第一页,太师赵汝成私吞军饷的账目赫然在目,墨迹已有些褪色。
原来在这里。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
萧逸丞不知何时立在门边,月光将他身影拉得极长,像把出鞘的刀横在我颈侧。
他缓步走近,玄色官服下摆扫过我的手背:苏大人竟留着这种东西。
我合上册子,仰头看他:萧叔叔要的只是地契
现在改主意了。他俯身抽走密册,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我耳垂,明日宫宴,把它放进太子书房的紫檀匣里。
我心头骤冷——前世太子正是用这本密册逼死了父亲。
若我不答应呢
萧逸丞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一物丢在我膝上。
那是块染血的帕子,展开后露出半截断指,指甲上还残留着凤仙花汁的淡红。
苏慧儿的贴身婢女小桃,昨日刚替她染过指甲。
你!我猛地站起,却被他一把按回蒲团。
晚晚。他掌心压着我发顶,力道温柔得像在抚摸宠物,你以为我为什么留苏慧儿活到现在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地爆了个灯花,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
寅时三刻,春桃捧着宫装进来时,我正将一包药粉缝进袖口暗袋。
小姐真要穿这件她抖开那件鹅黄襦裙,声音发颤,李氏送来的衣裳都熏过香……
我抚过裙摆上精致的芍药纹——前世这件衣裳被动了手脚,在宫宴上当众裂开,让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穿。我咬断线头,但要把衬里拆了重缝。
铜镜里,春桃利落地拆开内衬,果然抖落几颗细如米粒的银针。
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是淬了毒。
七日欢!春桃脸色煞白,她们竟想毁小姐容貌!
我冷笑。前世这些毒针让我烂了半边脸,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把针收好。我推开妆匣底层,用这个盒子装。
鎏金缠枝盒里铺着丝绒,正是苏慧儿上月送我的生辰礼。
朱雀门前,李氏亲热地挽住我手臂:晚晚今日气色真好。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已经换成金镶玉的——那是我母亲嫁妆里的东西。
多亏母亲调理。我乖巧地靠在她肩头,趁机将药粉弹进她茶盏。
车帘突然被掀开,萧逸丞骑马经过,目光在我与李氏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
他今日着绛紫官服,玉带映着晨光,恍若谪仙。
萧大人!李氏慌忙行礼,却被他马鞭轻抬下颌。
夫人这镯子……他似笑非笑,像极了刑部昨日收殓的那具尸首戴的陪葬品。
李氏瞬间面如土色。
麟德殿内丝竹喧天。
我跪坐在末席,看着太子举杯向父亲发难:苏大人,北疆军饷亏空三十万两,你可知情
前世此刻,父亲因密册被窃百口莫辩。而今我捏紧袖中真账本,等着萧逸丞的信号。
殿下。萧逸丞突然出声,臣倒想起件趣事。
他击掌三下,侍卫押着个血肉模糊的人进来。当那人抬头时,满殿哗然——竟是太师府总管!
此人昨夜潜入刑部焚毁卷宗。萧逸丞含笑看向太师,巧的是,烧的正是军饷账册。
太子手中酒杯当啷落地。
我趁机起身:臣女有本奏!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捧出真正的账册:家父早疑心有人做手脚,故另录了副本。
萧逸丞忽然走到我身侧,众目睽睽下握住我执卷的手:苏小姐深明大义。
他指尖在我掌心轻划三下——是动手的信号。
偏殿回廊,苏慧儿将我堵在角落:贱人!你竟敢——
姐姐别急。我笑着取出鎏金盒,送你个礼物。
她狐疑地打开盒子,瞬间被银针扎破手指。正要尖叫,我一把捂住她的嘴:知道为什么选七日欢吗
看着她迅速溃烂的手背,我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要你活着烂透全身。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立刻换上惊慌表情:姐姐你怎么了
赶来的贵女们只见苏慧儿疯狂抓挠自己的脸,而我袖中藏着的小瓶解药,早已倒进了荷花池。
回府马车里,萧逸丞突然掀帘而入。
戏演得不错。他扔来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太子亲笔密函——正是前世构陷苏家的证据。
我捏着信笺轻笑:萧叔叔要的报酬呢
他忽然扣住我后颈,气息拂过唇畔:矿山地契,加上你。
马车恰在此时碾过碎石,我因惯性跌进他怀里。隔着官服,清晰感受到他心口的震动。
大人!车外侍卫急报,太师府走水了!
萧逸丞慢条斯理地替我理好衣襟:看,放火的人永远比救火的人痛快。
车帘掀起时,远处太师府已映红半边天。火光中,他侧脸如刀削斧凿:
明日教你用刑具可好第一课……拔舌。
5
血吻蛇毒
刑部地牢的阴冷渗入骨髓。
我站在铁栅栏外,看着萧逸丞慢条斯理地戴上麂皮手套。
他指尖沾了烛光,像镀了层蜜,可当那双手握住刑具时,又冷得像淬了冰。
过来。他头也不抬,将一柄细长的银钩在火上烤得通红。
我走近两步,血腥味混着焦糊气扑面而来。刑架上绑着个血肉模糊的人——是昨夜太师府逃走的账房先生。
第一课。萧逸丞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将银钩塞进我掌心,找对角度,才能钩出完整的舌根。
银钩滚烫,烫得我指尖发颤。账房先生疯狂摇头,塞着麻核的嘴里发出呜呜声。
怕了萧逸丞站在我身后,胸膛贴着我后背,呼吸拂过我耳畔,那晚在红袖楼,你往茶里下毒时可没手软。
我猛地攥紧银钩。
——他果然一直监视我。
我只是好奇。我仰头看他,萧叔叔为何非要教我这些
他低笑一声,握着我的手猛然向前一送!
噗嗤!
银钩刺入口腔的闷响让我胃部痉挛。账房先生眼球暴突,喉间喷出的血溅在我袖口,像绽了朵红梅。
因为……萧逸丞唇瓣擦过我耳尖,我要你手上沾的血,永远洗不干净。
三更梆子响过,我翻出苏府后墙。
春桃给的路线很准,城西破庙里,张大夫的幼子正发着高热。我解开斗篷,取出偷藏的药材。
小姐为何救我少年咳得满脸通红,家父…家父是害您的帮凶……
我碾碎药丸混进温水:你爹临死前,用军饷账本换了你的命。
瓦罐药香氤氲间,忽然听见庙门外积雪被踩碎的轻响。我迅速吹灭蜡烛,匕首出鞘。
警觉性不错。
萧逸丞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月光描出他倚在门框上的轮廓。他指尖转着个熟悉的锦囊——我妆匣里少的那只。
可惜藏人的本事太差。他抛来锦囊,里面滚出三颗饴糖,连贿赂狱卒都用我送的糖。
我接住糖,掌心全是冷汗。他早知我偷救张家子嗣,却纵容至今。
萧叔叔来灭口
来授课。他忽然拎起我跃上房梁,第二课——怎么杀人不见血。
庙门被踹开的瞬间,三个黑衣人持刀闯入。萧逸丞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轻声道:太子府的狗,闻着味来了。
下方传来少年惊恐的喘息。为首的黑衣人举刀欲砍,我本能地要挣扎,却被萧逸丞扣住腰肢。
看好了。
他指尖弹出一颗饴糖,正中烛台。哗啦一声,早被虫蛀透的房梁突然砸落,将黑衣人活埋进朽木堆里。
烟尘散去后,少年蜷缩在供桌下毫发无伤。
这叫借刀杀人。萧逸丞抱着我落地,靴底碾过黑衣人抽搐的手指,现在,该交学费了。
刑部书房,我盯着案上密信——太子三日后要办赏梅宴,名单上赫然有苏慧儿。
她脸都烂了还能赴宴我冷笑。
萧逸丞正在煮茶,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李氏重金买了南疆蛊医。
茶汤注入青瓷盏,他推来一杯:猜猜药引是什么
我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突然想起今晨春桃说,我院里死了只白猫。
我的血。
聪明。他忽然攥住我手腕,拇指摩挲着脉门,所以现在,我们要给太子送份大礼。
他从暗格取出一只玉盒,掀开竟是条通体赤红的小蛇,蛇头呈三角,正嘶嘶吐信。
血吻蛇,咬人后伤口如花瓣绽开。他捏着蛇七寸递到我面前,想试试吗
我伸手去接,他却突然收力。毒蛇擦过我指尖,猛地窜向窗外!
啪!
银光闪过,蛇被匕首钉在窗棂上。萧逸丞挑眉看我,我平静地收回手:第三课——您的暗器手法我学了三成。
他忽然大笑,一把将我拽到身前:苏晚晚,你真是……令人惊喜。
檀香混着血腥气萦绕在鼻尖,我清晰听见他心跳比平时快了两拍。
赏梅宴前夜,苏慧儿房里的灯亮到三更。
我趴在屋顶,看着蛊医将一碗猩红药汁灌进她喉咙。她脸上溃烂的皮肉竟真的开始愈合,只是每结一层痂,发间就多一缕白发。
以寿换颜,够狠。身后传来萧逸丞的低语。他不知何时来的,大氅上落满雪粒。
我递过一只瓷瓶:取到血了。
他晃了晃瓶中液体,突然道:知道太子为何非要苏慧儿赴宴吗
月光下,他取出一幅画像徐徐展开。画上女子凤眼朱唇,与我七分相似——是已故的宸妃,太子的生母。
当年苏大人任钦差,亲手送了宸妃一条白绫。萧逸丞的指尖划过画像咽喉,太子想在你姐姐身上,看场一模一样的戏。
寒风卷着雪片扑在脸上,我忽然明白前世苏慧儿为何在宫宴上吊——那根本不是自杀。
明日。我攥紧毒血瓶,我要太子自己喝下这杯酒。
太子府的梅林如血海翻涌。
苏慧儿戴着面纱坐在席间,脖颈已经浮现红痕——那是血吻蛇毒发作的前兆。我捧着酒壶走近,故意在她案前绊倒。
姐姐恕罪!我慌忙用帕子擦她衣摆,趁机将毒血抹在她袖口。
太子果然被惊动,目光在我与苏慧儿之间来回扫视:这位是……
舍妹粗笨,冲撞殿下。苏慧儿起身行礼,面纱却被梅枝勾落。
满座哗然。
她脸上溃烂虽愈,却布满蛛网般的红痕,正诡异地向颈部蔓延。太子瞳孔骤缩:你的脖子……
殿下!我惊呼,姐姐是被毒蛇咬了!
趁乱将酒壶塞给侍女时,萧逸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四课——祸水东引。
他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剑柄,正是太子最爱的龙鳞剑样式。
当夜,太子府传出噩耗。
苏慧儿被抬回来时已经断气,喉间一道勒痕,与宸妃画像分毫不差。
而太子突发癔症,硬说自己喉咙里长出梅花,抓得胸前血肉模糊。
血吻蛇毒致幻。萧逸丞站在灵堂外,将染血的帕子丢进火盆,他余生都会看见宸妃索命。
火舌吞没锦帕的瞬间,他突然掐住我下巴:现在,该清算你的欺瞒了。
我后背撞上廊柱,他膝盖抵进我腿间,气息灼热:张家幼子今早失踪——你把他送去了北疆军营
月光穿透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齿状的阴影。
我索性环住他脖颈:萧叔叔不是说过吗手上沾的血……
指尖故意划过他后颈,那里有道陈年伤疤。
得用更多的血来盖住。
他眸色骤暗,忽然低头咬住我喉结:小狐狸。
五更天时,我被铁链声惊醒。
萧逸丞坐在床沿,正往我脚踝扣银镯。镯子内侧刻着细密纹路,竟是幅微型刑具图。
毕业礼。他抚过镯上暗扣,按这里会射出毒针。
我蜷了蜷脚趾,他忽然俯身撑在我耳侧:苏晚晚,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
晨光穿透窗纸时,我们同时看见彼此眼底未褪的血色。
院外突然传来尖叫。推窗望去,李氏悬在梅树上随风摇晃,金镶玉镯子碎在雪地里,像摊凝固的血。
萧逸丞把玩着我枕边的匕首:第五课——
杀人诛心。
6
凤冠阴谋
李氏的头七刚过,苏府的白灯笼还未撤下,萧逸丞便派人抬了三十六箱聘礼来。
红绸揭开时,满院倒抽冷气——箱中不是金银珠玉,而是刑部历年重案的卷宗、淬毒的暗器、甚至一具雕刻精美的檀木刑架。
萧大人这是……下聘父亲声音发颤。
萧逸丞抚过那具刑架,指尖在捆缚手腕的皮革处流连:苏小姐已收了我的镯子。
他抬眼,目光钉在我脚踝的银镯上,自然该三书六礼。
我站在廊下,攥紧了袖中的毒针。
这哪是聘礼,分明是警告——他知道我昨夜潜入书房,偷看了北疆军报。
晚晚!父亲拽我衣袖,你何时……
正月十五,女儿在红袖楼收了萧大人的定情信物。我甜甜一笑,故意晃了晃银镯,就是您被灌醉那晚。
父亲脸色霎时惨白。那晚他确实在红袖楼,却是为了密会太子党羽。
萧逸丞低笑出声,忽然揽住我的腰:婚期定在秋后。
他唇瓣擦过我耳尖,刚好够你学会用箱子里那些……小玩意。
刑部地牢最深处的石室,铁水正烧得通红。
萧逸丞握着我的手,将熔化的银液倒入模具。热浪灼得我睫毛发烫,他却连呼吸都未乱:北疆军情,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那什么是该碰的我指向墙上刑具,拔舌剜眼还是——
哗啦!
他突然将我按进冷水池。我挣扎间咬破他的唇,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他却掐着我的后颈加深这个吻。直到肺里空气耗尽,才拎着我破水而出。
该碰的……他抹去我脸上水珠,拇指重重碾过锁骨下三寸的旧疤,是这里。
我浑身一颤——那是前世万箭穿心的位置。
模具冷却后,他取出一对银铃铛,系在我脚镯上:跑动时会响。
他拨弄铃舌,露出毒蛇般的笑,正好提醒我,我的小狐狸又去哪儿偷腥。
五月初五,端阳宫宴。
我戴着铃铛起舞时,太子党羽正在偏殿密谋。
银铃每响一声,就有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倒下——铃舌里藏的毒粉,足够放倒一队禁军。
苏小姐好身段。赵太师拦住我去路,浑浊的眼珠黏在我腰上,不知可愿到老夫府上……
赵大人慎言。萧逸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指尖转着个锦囊,正是赵太师方才遗失的密信,尊夫人头风发作,正等着您的‘药引’呢。
赵太师脸色骤变。
那锦囊里装的,是他与太子妃私通的艳词。
回席时,我故意踩到裙摆。
萧逸丞接住我的瞬间,我袖中刀片已划开他腰间暗袋——北疆军报的密函轻飘飘落进我袖笼。
第五十七次。他扣住我偷东西的手,唇贴上来却说着最冷的话,再碰军报,我就把你锁在刑架上喂血吻蛇。
我舔掉他唇上血珠:求之不得。
六月十九,血月当空。
我跪在祠堂,看着铜盆里的血水渐渐凝固——方才用偷来的军报密令,换了北疆暗桩的效忠。
小姐!春桃跌跌撞撞冲进来,萧大人带兵围了太子府!
我猛地站起,脚镯铃铛乱响。密函明明还在我袖中,他怎会提前行动
赶至太子府时,火光已映红半边天。
萧逸丞玄甲浴血,剑尖挑着太子金冠:通敌叛国,罪证确凿。
他甩出一沓信笺,正是我偷藏的军报——每封都被朱笔添了伪造的北疆密文!
你利用我!我冲上去揪住他衣领,那些暗桩会以为是我出卖——
嘘。他咬住我耳垂低语,现在他们只会恨太子灭口。
羽林卫押走太子时,我突然看清他颈侧的血痕——是血吻蛇的咬伤!原来那夜我偷走的军报,本就是饵!
萧逸丞凯旋那夜,我砸碎了所有能反光的器物。
镜面碎片里,他提着染血的剑站在我身后:生气了
我抓起瓷片划向他咽喉,却被他用剑鞘抵住腰眼按在榻上。挣扎间脚镯铃铛狂响,他忽然撕开我衣领——
锁骨下的旧疤上,赫然浮现出与北疆密文相同的图腾!
果然……他指尖发颤,当年救我的是你。
我僵住了。前世记忆里从未有这茬。
十二年前北疆雪夜,有个小丫头用身体替我挡箭。他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心口同样的疤痕,箭镞沾了狼毒,让你我血脉相连。
脚镯突然咔嗒松开。他捧起我的脸,眼底猩红褪去,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苏晚晚,你重生那日……我就认出了这双眼睛。
七月初七,乞巧节。
萧逸丞带我登上摘星楼,脚下是万家灯火。他解开我颈间纱带,露出已经痊愈的咬痕:还疼么
那夜坦白后,血吻蛇毒突然发作。他割腕喂血三日,才保住我性命。
比万箭穿心强些。我摸向他心口疤痕,你既早知我是重生者,为何还……
为何教你用刑他轻笑,因为这一世……
烟花突然在头顶炸开,他的唇压下来,吞没了后半句话。
但我知道——
他要我亲手染血,才能与他共享这腥甜的人间。
7
北疆烽火
新帝登基那日,萧逸丞亲手为我戴上凤冠。
金丝凤凰的喙尖衔着一颗血滴般的红宝石,垂落的珠串在烛光下摇曳,恰好掩住我颈间那圈青紫的齿痕。
娘娘该谢恩了。礼官捧着玉如意跪在阶下。
我盯着丹墀上的血渍——那是废太子被拖行时留下的。三日前萧逸丞带人抄了东宫,却在最后一刻让我亲手将鸩酒灌进太子口中。
爱妃。萧逸丞在龙椅上唤我,指尖轻敲扶手。那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杀人要诛心。
我盈盈下拜,袖中暗器却咔嗒一声滑出半寸——礼部侍郎突然惨叫,他捧着的玉如意裂成两截,断面渗出黑血。
满朝哗然。
萧逸丞抚掌大笑:爱妃替朕试出了逆党!他走下龙椅,当众为我戴上那枚裂开的如意簪,赏你……刑部大牢三日游如何
群臣噤若寒蝉。没人看见他借着系簪的动作,在我耳边轻语:北疆暗桩叛变了,今晚别睡太死。
更漏滴到三更时,椒房殿突然飘进焦糊味。
我踹开窗,只见偏殿已烧成火海。十名黑衣人持弩围住寝殿,箭尖泛着幽蓝——是淬了狼毒的北疆箭!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毒箭,只是这次萧逸丞不在我身边。
娘娘快走!春桃刚推开门就被一箭穿喉。
我抓起妆台金剪掷向烛火,火舌瞬间吞没纱帐。浓烟中,脚镯银铃疯狂作响——这是萧逸丞教我的,火场里铃音能干扰敌人听声辨位。
嗖!
毒箭擦着我耳际射入妆匣,炸出一片毒粉。我屏息滚到梁柱后,摸到了春桃尸体腰间的火折子。
轰!
引爆的胭脂匣将两名刺客炸成火人。剩余的黑衣人刚要合围,殿门突然被破开——
萧逸丞玄甲浴血,手中剑还滴着守夜太监的喉头血。他身后跟着的,竟是本该在北疆的张家幼子!
第五十八次。他一把将我扯到身后,剑锋划出半弧寒光,教你多少次了放火要先封退路。
话音未落,张家子已带人堵死了所有窗户。
刑部地牢的水牢里,最后一个活口正在惨叫。
萧逸丞捏着烧红的铁钳,慢条斯理地烙在那人锁骨上——正是与我如出一辙的狼毒疤位置。
北疆王给了你什么他声音温柔得像在问茶温,让你连血脉相连的主子都敢杀
刺客突然狂笑:萧逸丞!你以为她真是当年救你的丫头他啐出血沫,那晚雪地里的人早被太……
咔嚓!
钳子直接捅进他喉咙。萧逸丞转头看我,溅血的侧脸在火把下妖异如鬼:现在,该聊聊你的小秘密了。
我盯着水牢倒影里的自己。重活一世,我始终以为自己是棋手,却原来连救命恩人的身份都是局
十二年前腊月初八。我抬起被烫红的脚镯,父亲罚我跪祠堂,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北疆。
水牢突然死寂。
萧逸丞的剑当啷落地。他扳过我肩膀,眼底猩红褪成一片苍凉:那你锁骨下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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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箭穿心留下的。我扯开衣领露出狰狞旧伤,前世你亲自监的刑。
铁链哗啦作响,他竟踉跄着后退两步。
御书房的地龙烧得太旺,热得人喘不过气。
萧逸丞撕碎了所有北疆军报,碎纸如雪片纷飞。每张残片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苏玉瑶,我那个出生就夭折的双生姐姐。
当年雪夜救我的人,左耳后有红痣。他掐着我下巴逼我转头,而你这里……
铜镜照出我耳后光洁的皮肤。
我突然想起祠堂暗格里那幅小像,画中女婴耳后确实有朱砂点就的红痣。父亲曾说,那是母亲难产前最后的笔墨。
所以这十年……我摸向心口,你认错了人
哗啦!
他掀翻案几将我压在上面,砚台砸碎在脚边。墨汁溅上我的嫁衣,像泼开一滩血。
不重要了。他咬住我喉结,犬齿刺破皮肤,现在你的血里流着我的狼毒。
疼痛中,我摸到他后颈暴起的青筋——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正在发抖。
重阳祭天那日,我穿着皇后朝服站在太庙前。
萧逸丞刚接过礼官呈上的祭文,北境急报突然至——蛮族十万大军压境,领军者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
她箭术诡谲,专射人锁骨下方。信使伏地颤抖,将士们都说……说是见了鬼。
我手中的香啪地折断。
前世我万箭穿心而死时,蛮族祭司确实剥走了我的脸皮。难道姐姐没死,而是被炼成了……
开国库。萧逸丞突然攥住我发抖的手,取先帝那套玄铁铠甲。
礼官大惊:那是男子制式!
朕的皇后,本就不是寻常女子。他当众解下龙纹玉佩系在我腰间,第五十九课——血债要亲手讨。
祭坛下,群臣高呼万岁。没人看见他借着扶我上马的动作,将一粒药丸渡进我唇间。
狼毒解药。他唇上沾着我的口脂,艳得像血,别死,我的小狐狸。
出京那日,秋风卷着纸钱漫天飞舞。
萧逸丞立在城楼上,玄甲映着朝阳如浴血。他手中握着从我枕边取走的玉雕小像——那是我偷偷照着母亲画像刻的,耳后点着朱砂痣。
苏晚晚。他突然抛下一物,接好了!
银光划破晨雾,我凌空接住。竟是那把曾钉死血吻蛇的匕首,如今缠上了我们二人的发丝。
记住。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你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我扬鞭策马,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大笑:下辈子还你!
脚镯银铃响彻官道,如索命,更如诺言。
8
雁门关炸
北疆的风像刀子,卷着雪粒往铠甲里钻。
我勒马停在断崖边,脚下是黑压压的蛮族大营。青铜面具的将领正在阵前弯弓,箭尖寒光一闪——
嗖!
箭矢穿透我身后副将的咽喉,精准钉在锁骨下方。
娘娘小心!亲卫刚举起盾牌,第二箭已至,当的一声击碎盾面,震得他虎口迸血。
我眯起眼。
这箭术太熟悉了——前世我被处决前,刑场上的弓箭手也是这样,每一箭都先射穿锁骨,让我痛极却一时死不了。
苏玉瑶!我摘了头盔策马出阵,十二年了,还要躲在这面具后当条狗吗
蛮军阵中突然死寂。
青铜面具缓缓摘下,露出与我七分相似的脸。她左耳后的红痣艳得像血,手中铁弓却刻着大周军纹——是父亲当年送给嫡长女的及笄礼。
好妹妹。她搭箭拉弦,箭尖直指我心口,姐姐来教你,什么叫真正的万箭穿心。
夜袭那晚,我故意让蛮军俘虏了送药的军医。
帐外风雪呼啸,我盯着铜盆里化开的毒血——和前世灌进我喉咙的鸩酒一模一样。姐姐坐在案前,正往箭簇上涂狼毒。
你以为萧逸丞真爱你她突然嗤笑,他书房暗格里,可收着咱们苏家满门的死契。
我摩挲着脚镯银铃没说话。铃舌里藏的毒粉已经浸透她案上的羊皮地图。
知道你为什么重生吗她掰开我左手指骨,那里有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线,母亲用巫咒把咱们命数绑在一起,我死你才能活——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
姐姐脸色骤变,我刚要抽刀,她却猛地将我按在案上!
听着。她指甲抠进我腕间红线,蛮族祭司在雁门关埋了火药,三日后萧逸丞御驾亲征时会……
帐帘突然被掀开。
火光中,我看见她瞳孔里映出漫天箭雨。
黎明时分,雁门关炸了。
不是蛮军动的手——是我让死士点燃了姐姐营帐后的毒粉,火势顺着浸油的地图蔓延,把整座军械库送上了天。
热浪掀翻我的刹那,有人从背后抱住我滚进雪沟。玄铁铠甲硌得生疼,我闻见熟悉的血腥气。
六十次。萧逸丞抹去我脸上的黑灰,掌心全是冰渣,这是你第一次没留退路。
远处城墙在爆炸中坍塌,他忽然掰开我攥紧的拳头——掌心里是半枚染血的青铜面具。
她最后说了什么
风雪吞没了我的回答。
但萧逸丞看懂了唇语。他解下大氅裹住我发抖的身子,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吻下来。
别怕。他咬破舌尖把血喂进我嘴里,朕的皇后要杀人,何须亲自动手
回京那日,朱雀大街跪满了请罪的朝臣。
萧逸丞当众烧了姐姐留下的密信,火光照亮他眉间新添的伤疤:北疆大捷,朕心甚慰。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在凌迟——那些跪着的人里,有一半曾与蛮族暗通款曲。
想要什么赏回宫路上,他突然在銮驾上问我。
我望着宫墙上未化的雪,想起姐姐腕间那道与我相连的红线。
求陛下……我摘下凤冠,厚葬苏玉瑶。
他沉默很久,最后把我的手按在他心口。掌下伤疤凹凸不平,是那年雪夜留下的箭伤。
如你所愿。他眼底映着将熄的烽火,但晚晚,你欠我的救命之恩……
檐角铜铃被风吹响,盖住了后半句话。
9
巫咒破灭
隆冬的雪下得无声。
我站在摘星阁顶,看着宫人们将姐姐的棺椁送入皇陵。萧逸丞特许她以长公主之礼下葬,却在我转身时,亲手烧了那道赦免苏氏满门的诏书。
火盆里的墨迹蜷曲成灰,他忽然攥住我手腕:晚晚,你可知我为何烧它
七岁被苏家收养,表面是继承人,实则是试验蛊毒的药人,使他形成以血解毒的特殊体质。
寒风卷起他袖间的龙涎香,我望着他眼底未熄的火光,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赦免,是陪葬。
陛下要苏家九族……为姐姐殉陵
他低笑一声,指腹摩挲着我腕间淡去的红线:巫咒需血亲祭品才能破。
铜壶滴漏声里,他吻我颤抖的眼睫,但朕的皇后,当然不算在内。
窗外突然传来金戈碰撞声。羽林卫正在押送苏府旧仆,人群最后是戴着镣铐的父亲。
雪地上拖出的血痕,像极了我前世被万箭穿心时流出的血。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萧逸丞在暖阁摆了一局棋。黑子是北疆蛮族残部,白子是朝中未清的太子党羽,而棋盘中央的赤玉棋子——是我。
张家递了折子。他落下一枚黑子,说你姐姐的巫咒未除,需将你锁骨下的疤剜尽。
我执白子的手顿了顿。
前世张家正是这般罗织罪名,最终将我钉上刑架。可如今萧逸丞竟将奏折摊开给我看,甚至……在等我落子
喀嗒。
我将白子摁在张太师的名字上。萧逸丞突然大笑,挥袖扫乱棋盘,抓着我的手按向心口——
那里缠着纱布,是今晨刚剜去的新伤。
晚晚,你看。他眼底映着烛火,像两簇不灭的幽焰,你要的疤,朕先替你除了。
血从纱布渗出,染红了我指尖。原来他今晨缺席朝会,是去太医院取了狼毒根——那本该长在我锁骨下的毒瘤。
元日大典上,我戴着凤冠接受万民朝拜。
萧逸丞当众将虎符塞进我掌心,群臣哗然。他却抚着我发间金凤,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怕吗
我望向丹墀下跪着的张家父子,他们官袍下露出锁链的寒光。
怕。我故意抖了抖袖子,让藏在里面的青铜面具碎片发出轻响,怕陛下舍不得。
他忽然掐住我后颈迫我抬头。
祭天台下的百姓看见帝王俯身,都以为他在亲吻皇后。却不知他正舔去我唇上沾的鸩酒——那是方才张太师敬的贺岁酒。
第六十一次。他抵着我额头低笑,朕的皇后,果然学不会乖。
礼炮轰鸣中,张家父子突然口吐黑血。萧逸丞揽着我转身时,我瞥见父亲站在刑部队列里,官服下摆沾着雪泥。
那是姐姐棺椁上的封土。
上元夜,护城河飘满莲灯。
萧逸丞带我登上最高的角楼,脚下是万家灯火。他解开我衣领,锁骨下的疤已经淡得只剩一道浅痕。
巫咒破了。他指尖抚过那处皮肤,疼吗
我摇头,将姐姐那半枚青铜面具抛入火盆。火焰窜起的刹那,腕间红线彻底消失。
前世种种,终于烧成了灰。
萧逸丞。我第一次唤他全名,若重来一次……
没有如果。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我唇上,这一世,你活着。
夜风骤起,吹散满城灯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