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秋分·平行线
粉笔灰在晨光里浮沉,阮青禾握着板擦的手指骨节发白。走廊尽头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混着少年们放肆的笑声刺破秋日寂静。
向野！你丫别把可乐溅我鞋上！
少女睫毛都没颤动分毫,踮脚擦去黑板报边角的灰尘。浅蓝校服袖口滑落半寸,露出缠着檀木珠串的纤细手腕。值日生的胸牌在胸口轻晃,金属边沿折射出冷光。
突然响起的金属摩擦声惊飞窗外麻雀。
同学,借过。
懒洋洋的声线裹着碳酸气泡似的清亮,阮青禾转身时发梢掠过少年胸前的23号球衣号码。向野单手撑着拖把斜倚在门框,汗湿的额发下眼睛亮得惊人,另一只手握着喝了一半的冰镇可乐。
水珠顺着铝罐滑落,在瓷砖地面晕开深色痕迹。
请让开。阮青禾的嗓音像浸过山泉的玉石,你踩到清洁区了。
向野挑眉看着少女脚边的水渍,突然俯身逼近。薄荷混着柑橘的须后水气息扑面而来,阮青禾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讲台边缘。
年级第一都这么凶啊?少年指尖弹了下她胸前的值日牌,金属吊牌撞在檀木珠串上发出脆响,阮、青、禾。
这三个字在他唇齿间滚过,莫名染上盛夏汽水的甜腻。窗外银杏叶簌簌落在他们相隔的二十厘米空气里,粉笔灰在光束中跳起圆舞曲。
让开。阮青禾攥紧板擦,粉灰簌簌落在白色板鞋上。她闻到少年球衣上阳光暴晒后的味道,混着某种木质调的香水尾调。
向野直起身的瞬间,阮青禾看见他锁骨处的创可贴边缘翘起一角,下面是道新鲜的擦伤。篮球突然从门外滚进来,重重撞在储物柜上。
野哥！老班让你去搬教材！方祁的大嗓门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少年转身时球衣下摆擦过阮青禾的手背,带起细微的痒。他弯腰捡球的动作让后背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23号数字在阳光下泛着鎏金光泽。
喂。向野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逆光中举起可乐罐,赔礼。
铝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阮青禾下意识接住。沁凉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她才发现罐身上用马克笔画了只龇牙咧嘴的柴犬。
别总板着脸嘛。少年笑声撞碎在走廊穿堂风里,会变成扑克脸老太婆哦。
阮青禾垂眸看着脚边水渍,弯腰时檀木簪尾端的银铃发出细碎清响。她从工具间取出干抹布,发现水痕形状竟像只展翅的鹤。
暮色漫过窗棂时,画室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阮青禾抱着速写本穿过中庭,忽然听见灌木丛里传来细弱猫叫。
瘸腿的三花猫从冬青丛钻出来,亲昵地蹭她的脚踝。阮青禾蹲下身,月光照亮她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藏在口袋里的猫罐头刚打开,身后突然传来枯枝碎裂的脆响。
原来年级第一也会偷养流浪猫啊。
向野斜倚在香樟树下,手里转着篮球像在转一颗星球。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堪堪停在少女白色板鞋前一寸。
阮青禾背脊瞬间绷直,指尖掐进掌心：跟踪狂?
喂喂,我在这练球快两小时了。篮球突然脱手砸在铁艺长椅上,惊得三花猫炸毛逃窜。向野弯腰去追滚落的球时,卫衣领口滑出条银链,坠着枚生锈的哨子。
阮青禾瞳孔微缩——那是三年前市青少年篮球联赛的纪念品。
你...她刚开口就被手机铃声打断。夏梨的专属铃声是《菊次郎的夏天》,欢快的钢琴曲刺破凝固的夜色。
向野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仰头看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少女颤动的睫毛在下眼睑投落的阴影。她接电话时下意识用脚尖在地上画圈,方才的冷硬面具裂开细缝。
嗯,马上回。阮青禾挂断电话时,向野已经拎着篮球退到三步之外。少年倒退着走路,球在指尖转得飞快。
明天见啊,扑克脸同学。
他的影子与香樟树影重叠的刹那,阮青禾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少年裤兜滑落。等她走近时,月光正照亮素描本扉页上的字迹——向野。
速写纸上的自己正在黑板报前踮脚擦拭高处,发间檀木簪的流苏定格在扬起的瞬间。右下角标注日期：9月23日,正是开学日。
三花猫不知何时又蹭过来,轻轻咬住她的裙角。阮青禾望向少年消失的方向,攥着速写本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次日清晨,向野在储物柜发现被退回的素描本。夹在其中的便签纸上是工整的簪花小楷：偷拍犯法。
他摩挲着纸张边缘的笑脸涂鸦,突然用红笔在23号球衣速写上添了道伤口——正是他锁骨处的位置。
第二章：寒露·星火
古籍区的霉味混着油墨香,阮青禾踮脚去够顶层《芥子园画谱》时,檀木簪突然被书脊勾住。青丝如瀑散落的瞬间,身后传来木质书架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心！
灼热掌心贴上后腰的刹那,整排红木书架如同多米诺骨牌倾塌。尘雾腾起时阮青禾被按进带着松香味的怀抱,少年闷哼声擦着耳畔滚过,锁骨处传来玉石相击的凉意。
向野的白衬衫领口敞开,那枚翡翠平安扣正贴在他渗血的擦伤处。阮青禾挣开桎梏后退半步,发现他小臂被木刺划出三道血痕。
民国三十年版的《北平笺谱》...她突然蹲下身,发梢扫过向野还在渗血的伤口,比你的命值钱。
少年怔怔看着少女跪在尘埃里抢救古籍的侧影,晨曦穿透高窗将她睫毛染成淡金色。当阮青禾用校服下摆包裹脆弱的宣纸时,向野突然扯开绷带帮她按住即将倾倒的书堆。
你左手压着的是徐悲鸿题字的扉页。阮青禾头也不抬地指挥,右手边那摞需要保持扇形展开。
向野望着她熟练修复书页的指尖,忽然发现她右手无名指戴着枚素银顶针。阳光挪移到她耳后时,照亮一小片未消退的烫伤疤痕。
管理员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清冷少女跪坐在书堆里装订线装书,桀骜不驯的篮球少年举着台灯当人肉支架,衬衫后背晕开大片血迹。
赔多少钱?向野满不在乎地摸向裤兜。
阮青禾按住他掏钱包的手：民国书柜的榫卯结构被人为破坏。她指尖点向地面某处,这里本该有枚黄铜插销。
少年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半截断裂的橡皮筋正躺在阴影里——是他上周用来绑篮球的。
暴雨突至的黄昏,阮青禾站在空荡荡的猫窝前。牛奶碗沿凝结着未干的水珠,三花猫最爱的毛线老鼠孤零零泡在积水里。她蹲下身时,发现冬青丛中散落着几缕橘色猫毛。
找猫?
向野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时,阮青禾正将猫毛装进密封袋。少年浑身湿透倚在自行车棚柱子上,篮球服紧贴肌肉线条,左手拎着的宠物箱还在滴水。
东区下水道找过了,西边灌木丛有野狗足迹。他甩了甩头发,水珠溅在阮青禾的眼镜片上,体育馆顶棚夹层有新鲜猫爪印。
阮青禾起身太急险些栽倒,向野伸手去扶却被推开。他望着少女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低头看向鲜血淋漓的手掌——翻越体育馆铁网时被划破的伤口正在渗血。
夜风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阮青禾踩着消防梯攀上天窗。手电筒光束扫过布满蛛网的横梁时,微弱的喵呜声从通风管传来。
别动。
向野的声音伴着安全绳摩擦声从天而降。他倒挂着潜入天窗,战术手电咬在齿间,腾出的手正握着猫罐头。三花猫从管道深处探出头时,阮青禾看见少年小臂新增的擦伤叠着旧疤。
接着。向野突然将猫抛过来,自己却因重心不稳栽进废弃体操垫堆。阮青禾抱着猫落地时,听见铁皮划破衣料的撕裂声。
手电筒滚落在地,照亮向野鲜血淋漓的后背。十七道新鲜伤口横贯肩胛,像群振翅欲飞的血蝶。阮青禾撕开校服下摆的手顿了顿——少年腰间赫然别着她昨天丢失的速写本。
看够了吗?向野哑着嗓子笑,年级第一的包扎课是美术老师教的?
阮青禾将浸透雨水的长发别到耳后,顶针擦过他伤口时引发一阵战栗。当她用檀木簪固定绷带时,向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这道疤,他指尖轻点她耳后,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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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劈开夜幕,三花猫在纸箱里发出不安的呜咽。阮青禾甩开他的手,冷白灯光下浮尘在他们之间筑起银河：与你无关。
次日清晨,阮青禾在储物柜发现沾着铁锈的宠物箱。箱底垫着她丢失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蜷缩在通风管的三花猫,页脚标注：弄脏的画册,拿自己赔。
梅雨季的潮湿在走廊瓷砖上凝成水雾,阮青禾抱着作业本经过男更衣室时,听见方祁夸张的哀嚎：野哥你后背是被女鬼抓了吗?
闭嘴。向野的声音混着柜门开合声,让你买的猫罐头呢?
真要养那瘸腿猫啊?赌约里可没这条...方祁的话被重物砸中声打断。阮青禾低头看着作业本上晕开的墨渍,转身时发间银铃轻响,惊动了门内的人。
暴雨说来就来,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叮咚声里,阮青禾抽出素描纸的手停在半空。货架尽头,向野正踮脚去够顶层的进口猫粮,卫衣兜帽里探出三花猫毛茸茸的脑袋。
同学,买伞吗?店员指着暴雨特惠的牌子,最后一把透明伞打七折。
阮青禾将硬币按在收银台时,向野已经拎着购物袋晃到门口。他怀里的三花猫突然蹿出,撞翻了展示架上的樱花果冻。粉红色包装袋雪崩般倾泻而下,少年张开双臂接住踉跄的少女。
第三次了。阮青禾抵着他胸口抬头,这次又是哪本古籍需要抢救?
向野喉结滚动,卫衣领口滑出的银链坠着枚崭新的铃铛。三花猫跳上货架舔舐牛奶盖,收银员憋着笑整理倒塌的果冻堆。
伞。阮青禾将透明雨伞塞给他,备用。
向野低头看着伞柄晃动的猫咪挂坠,忽然抓住她即将抽离的手腕：喂,你其实...便利店的灯光突然熄灭,停电的瞬间,他掌心贴着她腕间檀木珠串滑到指尖。
应急灯亮起时,阮青禾已经退到三步之外。她怀里的素描纸散落大半,最上面那张画着穿23号球衣的背影,右下角标注日期正是赌约开始那天。
暴雨冲刷着玻璃幕墙,向野在积水倒影里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他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樱花果冻,包装纸上印着恋爱的预感。
第三章：霜降·灼痕
数学试卷上的椭圆曲线在阮青禾眼底扭曲成乱麻,修正液刺鼻的味道混着薄荷香突然袭来。向野的笔尖戳在坐标系原点,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色旋涡。
焦点坐标代错了。少年呼吸掠过她耳后碎发,在纸面投下颤动的阴影。他卫衣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结痂的伤口拼成星座图案。
阮青禾突然按住他翻页的手：第17题,你故意填错最后两步。她指尖点向故意写反的离心率公式,装傻也要遵守基本法。
向野闷笑震得课桌微颤,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纱布：教人解题总得收点利息。他指腹抹过她耳垂上的小痣,比如这个坐标点...
教室后门轰然洞开,方祁抱着篮球闯进来,带起的风掀飞满桌试卷。阮青禾起身时檀木簪勾住少年腕间的红绳,在晨光中绷成金色的弦。
野哥！天台...方祁的惊呼被向野飞来的橡皮砸断。阮青禾低头整理错题集,发现某页夹着张速写——自己趴在课桌小憩,发丝间缠绕着向野卫衣的抽绳。
暮色将玻璃窗泼成琥珀色,阮青禾推开天台铁门时,速写本正卡在生锈的护栏间哗啦作响。她伸手去够被风吹开的纸页,忽然看见满本都是向野——扣篮时绷紧的后背肌理,仰头喝汽水滚动的喉结,还有他蹲在体育馆顶棚找猫时垂落的睫毛。
偷窥犯法。
滚烫的呼吸贴上后颈,阮青禾手一抖,速写本顺着风向野怀里坠去。少年接住本子的动作像接住一只受伤的鸟,指腹抚过某页右下角的日期标注：正是他后背受伤那晚。
画得不错。向野用犬齿咬开草莓牛奶的吸管,就是少了点东西。他突然执起她的右手,在虎口处画了颗六芒星,我这里的疤,上周替你挡书架划的。
远处传来放课钟声,惊起一群白鸽。阮青禾望着他掌心重叠的旧伤新痕,忽然扯开他卫衣下摆——腰间赫然有道陈年刀疤,与她耳后的烫伤如出一辙的暗红色。
三年前商场火灾...她声音像浸了冰的琉璃,那个用校服扑灭我裙摆火苗的人...
向野突然将她抵在蓄水箱上,铁锈簌簌落在肩头。他指尖摩挲她耳后疤痕,眼底翻涌着阮青禾看不懂的情绪：那时候你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烧焦的檀木簪。
暮色在他们之间流淌成河,直到初雪般的柳絮落满肩头。阮青禾推开他时,发现速写本最新页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上用荧光笔写着：赔偿你的秋天。
梅雨在画室玻璃窗上蜿蜒成泪痕。阮青禾呵气融化炭笔上的白霜,忽然听见身后颜料盒翻倒的脆响。向野举着淋湿的速写本站在雨里,发梢滴水汇成细流滑入锁骨凹陷。
老班让我来取静物模型。他鼻音浓重得像含了块炭,手指向角落的断臂维纳斯,顺便...突然的喷嚏震得画架摇晃,未完成的侧脸速写飘到阮青禾脚边。
她弯腰时檀木簪擦过少年湿透的裤脚,向野突然蹲下身,用体温焐热她冻红的指尖。冷血动物也需要保暖啊。他摘下护腕裹住她的手,毛圈布料残留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阮青禾凝视护腕内侧若隐若现的刺绣,突然掀开他袖口——陈旧褪色的青禾二字盘踞在腕间,针脚笨拙得像初学者的告白。
那年火灾后转学...向野喉结滚动,雨水顺着下颌滴在护腕上,我每晚对着视频学刺绣。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同样字迹的纹身,怕忘了救命恩人的名字。
惊雷劈亮满室石膏像,阮青禾在窗玻璃的倒影里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她颤抖的指尖点上少年心口的刺青,炭笔灰混着雨水在他们之间晕染成水墨山河。
当向野的唇即将压上她眼尾泪痣时,方祁的鬼脸突然出现在窗外。阮青禾惊醒般后退,碰翻了调色盘。钴蓝色颜料漫过向野的球鞋,像涨潮吞没沙滩上的秘密。
野哥！赌约还剩三天！方祁晃着手机挤眉弄眼,哥们连庆功宴都订好了！
空气突然凝成冰棱。阮青禾看着向野瞬间苍白的脸色,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解下护腕扔进颜料桶,檀木簪尖划过窗玻璃发出刺耳声响。
你们要的维纳斯。她将石膏像塞进向野怀里,断裂处在他胸口蹭出白痕,就像这个残缺的谎言。
暴雨淹没了少年解释的呼喊。阮青禾在雨中奔跑时,摸到口袋里坚硬的金属——不知何时顺走的篮球馆钥匙,齿痕还残留着向野的体温。
第四章：立冬·裂帛
冬青丛覆着薄霜,阮青禾蹲在美术室后窗给三花猫换药。向野的灰色围巾突然从天而降,惊得猫咪抓破了绷带。
跟踪狂升级成偷窥犯了?她头也不回地给猫爪消毒。
向野翻窗进来时带落几片枯叶,运动鞋碾碎地上结冰的颜料：下周三校庆,老班让咱俩布置展厅。他晃着U盘,链坠是新换的樱花铃铛。
阮青禾起身太急撞翻画架,向野伸手去扶却被石膏像砸中脚背。散落的速写里混着张皱巴巴的报名表——双人书画赛参赛者姓名栏并排写着他们名字。
我没同意。阮青禾踩过表格走向储物柜。
向野用受伤的脚背勾住她裙摆：赌约还剩三天。他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三年前她参加书法比赛的照片,要听听真正的赌注吗?
校史馆顶层的废弃琴房积满灰尘,阮青禾推开向野递来的口罩。月光透过破窗照亮墙上的涂鸦,她突然僵在原地——泛黄的《寒松》摹本旁,稚嫩的笔迹写着：要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初中部搬迁前,我每天中午在这儿练字。向野指尖抚过斑驳的砚台,赌约是方祁激我参赛的借口。他解锁手机递过来,备忘录里存着365条书法练习日志。
阮青禾触碰屏幕时,向野突然握住她的手：第七十八天,终于写出和她一样好看的'青'字。呼吸掠过她发顶,第一百四十四天,发现她总在画我打球...
琴房门突然被撞开,方祁举着激光笔大笑：野哥你完蛋了！我在论坛开了竞猜贴...红光扫过向野手机里的练习日志,阮青禾看清置顶的标星文件——青禾观察日记。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破窗,阮青禾扯断腕间檀木珠串。珠子噼里啪啦砸向满地宣纸,最后那颗刻着篮球纹路的滚到向野脚边。
你早知我父亲是纵火犯。她声音比霜花更冷,接近我只是为了...
向野突然掀开卫衣,腰腹间狰狞的烧伤疤痕在月光下起伏：这伤是你父亲把我推出火场时留下的。他扯下樱花铃铛簪,你母亲临终前给我的,说等青禾遇到真心人就...
雪粒在窗棂凝成冰棱,方祁的起哄冻结在嘴角。阮青禾夺门而出时,向野的速写本从口袋滑落。最新页夹着双人书画赛报名表,背面用荧光笔写着：赌注是我余生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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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雪·碎玉
书画展的聚光灯灼烤着视网膜,阮青禾提笔的手微微发抖。宣纸上的《傲雪图》缺了题词,而搭档席位的向野已经迟到十五分钟。
弃权吧。方祁嚼着口香糖斜倚展台,野哥在更衣室发现你爸的纵火案报道,现在怕是...他故意将剪报册翻到火灾现场照片页。
墨汁在宣纸晕成乌云,阮青禾的狼毫突然被温热掌心包裹。向野带着寒气贴上她后背,运动绷带下渗出新鲜血迹：题词写'同淋雪'可好?
直播镜头突然推近特写,阮青禾在向野瞳孔里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尾。他们交握的手在《傲雪图》落款处颤抖,'青禾向野'四个字洇透了生宣。
颁奖礼的彩带还未落地,校园论坛突然爆出匿名帖。滚动播放的火灾视频里,十五岁的阮青禾蜷缩在焦黑书柜下,而穿23号球衣的少年正徒手扒开燃烧的梁柱。
关掉！向野踹翻直播设备,掌心伤口在键盘留下血印。阮青禾盯着定格的画面——当年救她的人腰间系着灰色围巾,正是母亲临终前织的那条。
暴雪封校的夜晚,阮青禾在琴房找到缩在角落的向野。少年撕碎了所有书法练习纸,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满地宣纸碎片。
视频是我发的。方祁举着手机从阴影走出,野哥抽屉里全是你的资料,跟变态跟踪狂...他突然被向野掐住喉咙按在墙上,手机摔出相册文件夹——三百张阮青禾的照片,每张都标注着拍摄时的书法练习进度。
阮青禾捡起手机时,向野突然松手后退：初二那年转学,我在新书里发现你的作文。他扯开校服露出心口纹身,'青禾'二字覆盖着烧伤疤痕,你说'那个把我推出火海的英雄,眼睛像不灭的星火'。
方祁趁机溜走时碰倒颜料架,猩红色泼满琴房墙壁。阮青禾在满地狼藉里拼凑出真相——当年是向野父亲最先报道火灾,而压住她的书柜里藏着母亲的情书。
书画赛奖杯底部有夹层。向野将破碎的水晶底座递给她,你母亲留给你的信。冻僵的手指怎么也打不开金属扣,阮青禾突然用檀木簪刺破封印。
泛黄的信纸飘落,母亲清秀的字迹写着：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保护你,真正的纵火犯是...落款被血迹模糊,背面是监控截图——方祁的舅舅正在泼汽油。
广播室突然传出刺耳电流声,方祁的声音响彻校园：消防通道被我锁了,游戏开始。浓烟从美术室窗口涌出,火舌吞没了他们未完成的《傲雪图》。
第六章：冬至·融冰
初雪落在樱花铃铛簪上时,阮青禾正在广播室擦拭老式留声机。向野带着寒气撞开门的瞬间,结冰的唱片突然转动,三年前火灾那天的校园广播刺破寂静：
请初三（2）班阮青禾同学速到教务处,您的家长...
别看。向野用手掌遮住她眼睛,另一只手却颤抖着按不准停止键。留声机突然卡带,机械女声在家长二字上无限循环,震得玻璃窗上的霜花簌簌掉落。
阮青禾掰开他手指,发现向野腕间系着烧焦的速写本残页。那些记载赌约倒计时的数字被血迹重新描过,在雪光中泛着诡异的红。
你早就知道。她指向窗外冒烟的美术室,方祁舅舅纵火的证据...
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向野突然拽着她扑向墙角,燃烧的画架轰然砸在刚才的位置。浓烟中,方祁举着打火机的身影在走廊忽明忽灭。
当年我爸发现你妈出轨,才被灭口的！他踢翻颜料桶,火舌顺着松节油流窜,什么校园男神,不过是个包庇凶手的...
向野的拳头擦着方祁耳际砸进墙里,石膏板簌簌掉落。阮青禾趁机抢过灭火器,白雾喷涌时,她看见少年后背的烧伤疤痕裂开渗血。
小心！
画框坠落的瞬间,向野用身体护住阮青禾。火焰吞没他的发梢时,她终于扯下他从不离身的护腕——内侧绣着的青禾早已被血渍浸透,底下盖着褪色的救命恩人。
消防车的鸣笛穿透暴雪,阮青禾在急诊室走廊拼凑烧焦的速写本。炭化边缘的纸页上,向野练习书法的日期连成隐秘的暗号——正是她每次去看望父亲的探监日。
晨光漫过重症监护室的百叶窗,阮青禾用檀木簪蘸水在玻璃上写字。向野缠满绷带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在雾气上画出歪扭的爱心：赌约...到期了...
校史馆后的雪地凸起小块冰棱,阮青禾握着铁锨的手冻得发青。时间胶囊开启的瞬间,三年前的篮球护腕与她的檀木簪交缠在一起。褪色的便签纸上,少年字迹稚嫩却郑重：等我能写出和你相配的字,请收下我的真心。
初晴的操场挤满毕业生,阮青禾在欢呼声中别上樱花铃铛簪。向野的致辞突然卡壳,他望着台下少女裙摆上的青禾刺绣,扯开学士服露出里面的23号球衣——背后印着向野的青春抵押在此。
过来。他在摄像机前伸出缠着绷带的手,赔你一个赌约。
雪粒折射出虹光,阮青禾的高跟鞋陷进草坪。向野突然单膝跪地,掌心托着的不是戒指,而是烧焦又修复的速写本。最新页贴着医疗报告,确诊日期后的空白处写着：请阮青禾同学签收患者向野的余生。
快门声响成银河,阮青禾抽走他胸口的钢笔,在监护人签字栏落下秀挺的阮青禾。突然俯身咬住他耳尖：利息按秒计算。
融雪从屋檐滴落成珠帘,他们藏在百年榉树后的初吻,被树洞里三花猫叼走的录音笔忠实记录。午后的风掠过琴房破窗,将年少时未写完的情诗,誊抄在铺满校园的雪色信笺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