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末班车的异响
11月3日,地铁10号线末班车。
张明缩在车厢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公文包。23:47分,车厢里稀稀拉拉坐着七八个乘客,每个人都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似的,耷拉着脑袋。列车行驶在隧道中,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声,车窗外的黑暗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下一站,微电园。
机械女声响起时,张明抬头看了眼车厢连接处。那里站着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着。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再定睛看去——空无一人。
见鬼了。他小声嘀咕,喉结上下滚动。空调出风口吹出的风突然变得刺骨,张明打了个寒颤,把西装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车厢灯光闪烁了两下。张明猛地抬头,对面的车窗玻璃上,赫然映出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紧贴在他身后,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他几乎能感觉到有冰冷的呼吸喷在自己耳后。
啊!张明惊叫一声跳起来,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周围几个乘客投来疑惑的目光,车窗上除了他自己惊恐的倒影,什么也没有。
神经病啊?一个穿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嫌弃地挪了挪屁股。
张明大口喘着气,弯腰去捡公文包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筛糠。一定是最近加班太累了,他想。公司那笔烂账搞得他连续三周没睡好觉,出现幻觉也正常。
列车驶入站台,灯光大亮。张明长舒一口气,准备下车。就在他迈步的瞬间,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拽住了他的后衣领!
救...呼救声卡在喉咙里,张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后背重重撞在车厢地板上,眼前发黑。更可怕的是,他感到有东西骑在自己身上,冰冷的手指正慢慢掐住他的脖子。
咳咳...放开...张明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却只踢到了空气。周围的乘客依然低头玩手机或打瞌睡,仿佛完全没看见这场诡异的搏斗。
缺氧让张明的视野开始变暗。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本来可以救我的...
2 监控里的空白
死者张明,34岁,某会计事务所高级审计师。初步判断为突发心脏病死亡。
田小曼按下录音笔的暂停键,皱眉看着地铁警务室里的监控屏幕。画面显示昨晚23:52分,张明独自一人走进空荡荡的车厢,突然倒地抽搐,两分钟后完全不动了。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接近他。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了。年轻的警察小刘压低声音,都是在末班车上,都是突发疾病,而且...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才继续说,监控都显示当时车厢几乎是空的,但死者生前都坚称看到了很多人。
田小曼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作为《都市晚报》的记者,她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三起死亡事件太过相似,而官方的解释又太过敷衍。
能让我看看前两起的监控吗?
小刘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调出另外两段视频。9月15日,一个中年女性在车厢连接处突然尖叫着后退,然后捂住胸口倒下;10月20日,一个年轻男子在座位上拼命抓挠自己的脖子,最后窒息而死。同样,监控里他们都像是突发癔症。
有没有发现什么共同点?田小曼追问。
小刘摇摇头:除了都是坐末班车,死亡地点都在10号线北段,其他没什么关联。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法医说三个人的尸体在解剖时都出现了异常低温现象,像是被放在冰柜里好几天,但实际上死亡时间都不超过八小时。
田小曼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她谢过小刘,走出警务室时,地铁站墙上的电子钟显示16:30。夕阳透过天窗斜斜地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奇怪的是,影子的头部似乎多出了一块不规则的凸起,像是有另一个人紧贴着她站立。
她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3 第一个惩罚
田小曼站在张明的办公桌前。会计事务所的同事们神色各异,有人面露恐惧,有人假装悲伤,更多人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张明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他...他总说地铁里很冷。一个女同事绞着手指,上周三加班,他非要打车回去,说再也不敢坐末班地铁了。
知道为什么吗?
女同事摇摇头,又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天我听见他在厕所里哭,说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太害怕了'之类的话。
田小曼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她想起监控录像里张明临死前惊恐的表情,和那句你本来可以救我的...。
离开写字楼时,天已经黑了。田小曼鬼使神差地走向地铁站,她决定亲自坐一次末班车寻找线索。
10号线的车厢比白天安静得多。田小曼选了个靠门的位置,悄悄观察周围。对面坐着个穿校服的女孩,角落里是个打瞌睡的农民工,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列车驶入隧道,灯光忽然暗了一下。田小曼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抬头看向车窗,玻璃上反射出的车厢竟坐满了人!而在她身旁,赫然是监控里那个模糊的人影!
啊!校服女孩突然尖叫起来,有人摸我脖子!她跳起来疯狂拍打自己的后背,书包掉在地上,文具散落一地。
农民工被惊醒,茫然地看着女孩:闺女,咋啦?
有...有东西...女孩脸色惨白,指着空荡荡的座位,刚才明明有个老太太坐在这里,她...她的手...
田小曼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座位上有一摊水渍,形状像极了人坐过的痕迹。
列车广播响起:下一站,七星岗路。
田小曼的心跳加速。七星岗——那是第一个死者倒下的地方。她环顾四周,发现车窗上的倒影里,所有乘客都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而现实中,车厢里的人依然各忙各的。
请...请问...田小曼颤抖着问对面的农民工,三个月前,大概8月份,你坐过这趟末班车吗?
农民工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嘶哑,那天...那个年轻人...
田小曼的血液瞬间凝固。农民工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他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回来了。
4 消失的乘客
列车在七星岗站停下,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冷风灌进车厢。田小曼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这不该发生在十一月初的余城。
农民工突然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他的眼球完全变成了灰白色,嘴角咧开到几乎撕裂的程度。
他一直在看着我们...农民工的声音变成了两个人的重唱,一个是他原本的嗓音,另一个则是沙哑的、带着地铁隧道回响的声音。
校服女孩已经缩到了车厢另一端,眼泪糊了一脸。田小曼本能地摸向包里的防狼喷雾,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包带,就像那根本不是实体。
怎么回事...她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农民工伸出青灰色的手指向田小曼:记者小姐,你想知道真相对吗?那就亲眼看看吧!嘿嘿...
他的指尖触到田小曼额头的一瞬,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车厢灯光忽明忽暗,周围的乘客像被按了快进键般急速移动。当一切重新稳定下来,田小曼发现自己站在一列拥挤的地铁里,窗外阳光明媚。
这是...天气很炎热,地铁里混杂着汗味和各种各样的味道,三个月前?
她低头看自己,身体恢复了实体,手里还攥着笔记本。周围的人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她只是个透明人。田小曼的目光被车厢中部的一个男人吸引,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脸色惨白地蜷缩在座位上——。
起来!别装死!
尖利的嗓音让田小曼转头。烫着卷发的李春华正用雨伞抽打他的肩膀,金属伞尖在西装上留下一个个小凹痕。他虚弱地抬头,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气音。
阿姨,他好像真的不舒服...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小声说。
放屁!李春华一口唾沫吐在他的鞋上,这种外地打工的我见多了,就是会装可怜!她转向身后几个同样打扮的大妈,姐妹们,录下来发网上!让全网看看现在年轻人多没素质!
田小曼在人群中看到了张明,那个第一个猝死的会计师。他站在两米外,低头玩着手机,偶尔抬眼瞥一下骚动中心又迅速移开视线。还有那个农民工,正假装睡觉;以及几个眼熟的面孔,都是后来猝死的乘客。
蜷缩着的男人手伸向胸前的公文包,却在半途僵住了,他的表情突然扭曲,手指痉挛地抓住胸口。田小曼看到他西装内袋露出一角药盒,是速效救心丸。
救...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还演!李春华一伞抽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她转向其他乘客,大家都看看啊,这就是碰瓷!
他的身体慢慢滑下座位,像一袋湿水泥般瘫在地上。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扩散,右手仍保持着抓取药瓶的姿势。田小曼想冲过去帮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最令人心寒的是周围人的反应。有人换到远处座位,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更多人只是冷漠地看着。李春华还在高声叫骂,直到发现他的裤裆湿了一片才突然噤声。
死...死了?她后退两步,脸色终于变了,不关我事啊!是他自己有病!
列车驶入终点站,人群像避开瘟疫般绕过他的尸体。李春华和她的姐妹们趁乱溜走,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围着尸体手足无措。
田小曼的视线突然被拉向他的尸体,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唇微动:
他们都得死。
5 回到现实
田小曼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现实时间线的地铁车厢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列车仍在行驶,但车厢里只剩下她和那个校服女孩。农民工不见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你...你也看到了?校服女孩颤抖地问。
田小曼点点头,喉咙干得发疼。她看向车窗,上面用雾气写着三个数字:516。
这是什么意思?
校服女孩突然瞪大眼睛:这是...这站是七星岗,下一站是微电园,再下一站是...西土城!516是西土城的站台编号!
列车广播恰在此时响起:下一站,西土城。
田小曼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小刘警官发来的短信:查到了,三个月前有个叫程志强的中介在地铁上猝死,就在516车厢。当时有个大妈和他发生争执,但没立案。附件是当时的乘客名单。
她点开附件,手指僵住了,名单上第一个就是张明,然后是刚刚消失的农民工王铁柱,以及另外七个名字...包括李春华。
我们得下车!田小曼拉起女孩冲向车门。就在列车驶入西土城站的瞬间,车厢灯光全部熄灭。黑暗中,田小曼感到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后颈,冰冷、黏腻,像死人的手指。
啊!校服女孩尖叫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向车厢连接处!
田小曼死死抓住女孩的手腕:坚持住!
车门开启的微弱光线照进来,田小曼看到女孩的校服领口被一只青灰色的手抓着,那只手从车厢壁里伸出来,指甲发黑,皮肤上布满尸斑。
救救我!女孩哭喊着,身体已经被拖进去一半。
田小曼不知哪来的勇气,掏出钥匙串上的小剪刀刺向那只手。剪刀穿过腐肉的触感让她胃部翻腾,但那只手真的松开了。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车厢,摔在西土城站的站台上。
身后,地铁车门缓缓关闭。透过车窗,田小曼看到空荡荡的车厢里突然挤满了人,他们面色青白,身体残缺,全都面向窗外。站在最前面的,是穿着破烂西装的程志强。他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不属于活人的笑容。
6 李春华的噩梦
同一时刻,小区广场上,李春华正带领她的舞蹈队排练新曲目《好日子》。音响震天响,周围住户的咒骂声被她自动过滤。
姐妹们,动作再大点!她挥舞着扇子,全然不知自己的手机已经响了十七次未接。
跳完最后一曲,李春华擦了擦汗,这才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舞蹈队的老姐妹。
春华!队里的王阿姨脸色惨白地跑来,老张...老张她...
怎么了?舌头捋直了说话!
老张死了!就在刚才的地铁上!监控显示她一个人对着空气尖叫,然后...然后就倒下了!
李春华的手一抖,扇子掉在地上。老张是那天和她一起辱骂程志强的姐妹之一。
胡说什么!肯定是心脏病!她强装镇定,却想起昨晚做的噩梦,梦里程志强站在她床边,湿漉漉的手指在她脸上画圈,一遍遍重复:轮到你了...轮到你了...
回到家,李春华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电视里正播放晚间新闻:...本月第四起地铁乘客猝死事件,专家提醒市民注意心脏健康...
画面切换到监控录像,李春华如遭雷击,那是老张在西土城站站台上,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踉跄着栽下轨道。而诡异的是,监控显示她周围三米内空无一人。
李春华抖着手关掉电视,却关不掉脑海里程志强临死前的眼神。她冲进卫生间想洗把脸,抬头时却看到镜子里自己身后站着个模糊的人影。
啊!她转身挥打,只打到空气。
再回头看镜子,人影不见了,但镜面上用雾气写着:明晚11点,516车厢。
水龙头突然自动打开,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暗红色的、散发着铁锈味的液体。李春华跌坐在地上,尿液顺着大腿流下,和地上的血水混在一起。
7 田小曼的调查
第二天上午,田小曼坐在咖啡厅里,面前摊着从报社资料室调出的所有关于程志强的报道。内容少得可怜,只有一则50字不到的简讯:昨日一男子在地铁突发疾病死亡,疑似心脏问题。
她拨通了程志强生前工作的中介公司电话。
程志强?哦,那个猝死的。经理语气轻蔑,业绩垫底,老婆跟人跑了,家里还有两个病号老人。自己身体不行还加班,死了怪谁?
田小曼握紧了拳头:他那天为什么那么晚下班?
谁知道,可能又去求客户了吧。经理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他死前一周挺怪的,总说地铁里有东西跟着他,还问我相不相信报应。
挂断电话,田小曼又联系上程志强的房东。这个善良的老人是少数愿意多说几句的人。
小程啊,是个老实孩子...每月按时交租,就是命太苦。老人叹气,他死后,我去帮他家人收拾遗物,发现床头柜里全是药。最奇怪的是...
是什么?
他日历上圈出九个日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田小曼的血液瞬间变冷。她迅速翻看笔记,张明、王铁柱、老张...加上程志强自己,正好四个。按照这个规律,还有五个人要死。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校服女孩发来的信息:林记者,我查到516车厢的维修记录了。程志强死后一周,那节车厢空调莫名其妙坏了,修理工说蒸发器里塞满了...人的头发。
紧接着又一条:还有更恐怖的。我舅舅在地铁工作,他说每次末班车经过西土城站时,监控都会花屏几秒。技术部检查发现,那几秒里所有摄像头都会拍到一张人脸...说是...是程志强的。
田小曼正要回复,第三条信息来了:对了,你知道程志强最后抓着的药盒上写了什么吗?监控放大后发现是'女儿'...他好像把药错拿成女儿的药了。
这个细节像刀子般扎进田小曼心脏。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程志强的怨气这么重,不仅因为被羞辱致死,更因为那盒救命的药根本不是他的。一个垂死之人发现抓错了药,而周围全是冷漠的看客...
窗外阳光明媚,但田小曼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今晚11点,第五个人会死。而根据房东说的日期规律,李春华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
她必须阻止这场复仇,不是为了保护那些冷漠的人,而是为了救程志强早已破碎的灵魂。
8 赴约
11月11日,22:45。
李春华站在西土城地铁站入口处,双腿像灌了铅。她本想逃得远远的,但一种无形的力量把她拽回了这里。包里的护身符是下午从白云观求来的,花了她588元,现在却被汗水浸得发软。
没事的,一定是幻觉...她自言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站台上空无一人。末班车还有十五分钟到站,李春华却已经闻到一股腐臭味,像是死老鼠混着铁锈的气息。她摸出手机想打电话,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变成诡异的叠音。
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李春华惊恐地发现,站台长椅上不知何时坐满了人,他们低着头,衣服湿漉漉的,水珠滴落在地上却没有留下痕迹。最靠近她的那个人缓缓抬头,露出被水泡胀的脸,竟然是已经死去的老张!
啊——!李春华倒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老张的嘴一开一合,发出不是她的声音:春华...他让我们一个一个来...轮到你了...
其他人同时抬头,李春华认出他们全是这几个月地铁猝死的乘客。他们的眼球像煮熟了的鱼眼一样灰白,齐声低语:516...516...516...
远处传来地铁进站的轰鸣。李春华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被地板上伸出的无数只苍白的手抓住了。那些手指甲发黑,皮肤上布满尸斑,和昨天校服女孩遭遇的一模一样。
列车进站时,李春华已经瘫软在地。车门打开,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一个人,是穿着破烂西装的程志强。他的脸像被水泡过一样肿胀,西装上还有当初被雨伞抽打留下的痕迹。
上来吧,李阿姨。程志强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的,我们好好聊聊。
9 封闭的车厢
车门在李春华身后自动关闭。她缩在离程志强最远的角落,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你...你别过来!我有护身符!她颤抖着举起那个湿漉漉的符纸。
程志强笑了,露出渗着黑血的牙龈:那个假道士去年就因为诈骗进去过了。他向前一步,李春华闻到一股腐肉混合药味的恶臭,记得吗?你说过要'替社会教育'我。
列车突然加速,李春华摔倒在地。她惊恐地发现车厢地板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渐渐漫过她的膝盖——血!温热黏稠的血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求求你!我当时不知道你有心脏病!李春华跪在血水里磕头,我给你烧纸!修坟!放过我吧!
程志强蹲下来,腐烂的脸贴近她: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掏出西装内袋的药盒,那天我带的根本不是救心丸...是我女儿的抗癌药。
药盒上的标签在血色中清晰可见:程小雨,9岁,每日三次。
我太累了...拿错了药...程志强的声音突然变得像生前一样人类,当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血水漫到李春华胸口,她感到有东西在水下触碰她的腿——手指!无数冰冷的手指正在抓挠她的身体!
我女儿上个月死了。程志强的眼球突然掉出一个,挂在脸颊上晃荡,白血病,本来控制得很好...都怪那盒药...
血水灌入李春华张大的嘴巴,她尝到了铁锈味和另一种更恶心的味道,像是死亡本身。水下,那些手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往下拖...
10 田小曼的发现
同一时刻,田小曼站在程志强生前租住的筒子楼里。房东给她的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才打开这间尘封三个月的屋子,因为出了这个事情,没有人愿意租了,房东也就先扔着了。
十平米的空间里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和堆满杂物的桌子。墙上的日历还停留在八月,程志强死的那天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发工资,买药。
田小曼戴上手套,开始检查抽屉。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她找到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小女孩的照片、画满向日葵的图画本,和一叠医疗单据。
程小雨...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田小曼翻看着病历,心一点点沉下去。最近的检查单上写着病情稳定,但后面跟着一张死亡证明:2008年10月15日,死于感染性休克。
一张便签纸从病历里飘出来:爸爸对不起你,拿错了药。爸爸马上就来陪你。
田小曼的视线模糊了。她打开图画本,最后一页画着三个火柴人:高大的爸爸,小一点的女儿,还有模糊的妈妈轮廓。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希望爸爸不要那么累,希望妈妈回来,希望我的病快点好。
床头柜上的药瓶证实了最糟糕的猜测,程志强那晚带的是女儿的药,而他自己的救心丸留在家里。一个疲惫到极点的父亲犯下的致命错误,被李春华的羞辱无限放大...
手机突然响起,田小曼吓了一跳。是小刘警官:林记者!李春华失踪了!她家人在西土城站发现了她的包,里面有张字条写着'516'!
田小曼看了眼手表:23:17。末班车已经出发了。
调监控!我马上过去!
11 车厢里的真相
田小曼冲进西土城站时,站台空无一人。小刘警官和两个同事正在查看监控。
怎么样?
小刘脸色苍白:你自己看吧。
监控显示23:00整,李春华独自进入站台,突然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后退,最后像是被什么拖进了进站的列车。但诡异的是,监控显示当时根本没有列车进站!
还有更恐怖的...小刘快进录像,你看23:15的画面。
田小曼倒吸一口冷气,本该空无一人的站台上,突然出现了一群模糊的人影,他们排着队走进不存在的列车。最后一个身影特别清晰:穿着破烂西装的程志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这是...?
我们查了资料,小刘的声音发抖,那个小女孩符合程志强女儿的特征。她死后三天,西土城站就有乘客报告看到他们父女...
田小曼突然明白了什么,冲向站台边缘。隧道深处传来微弱的风声,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啜泣。
程志强!她对着黑暗大喊,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女儿不想要你这样!
隧道里的风声突然停了,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了站台。田小曼感到有冰冷的气息喷在她后颈上,有人站在她身后,近得几乎贴着她的后背。
小刘和同事们惊恐地看着田小曼身后的空气扭曲起来,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更可怕的是,那个人形正牵着一个小小的人形...
程志强,田小曼强忍颤抖,举起那张儿童画,小雨希望你停下来。看看这个,她画的全是希望和爱,不是仇恨!
冰冷的触感拂过她手中的画纸。隧道深处传来地铁进站的轰鸣,但时刻表显示末班车早已驶过。
那些人对不起你,但小雨不希望爸爸变成这样...田小曼的眼泪滴在画纸上,你就让她安息吧。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站台上回荡。小刘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刺耳的杂音,里面传出一个不属于任何频道的童声:爸爸,我困了...
灯光闪烁几下,恢复了正常。那股寒意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林...林记者...小刘指着轨道,你看...
轨道上静静躺着一把红色雨伞,是李春华那天用来抽打程志强的凶器。伞骨扭曲断裂,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捏碎过。
12 清晨的发现
第二天清晨,首班地铁司机报告在隧道里发现异常。警方在516车厢找到了李春华,她还活着,但已经精神崩溃,只会反复念叨:我错了...别带我走...小雨说不杀我...
更奇怪的是,她全身湿透,像是被浸泡过,但车厢里一滴水都没有。医生检查发现她肺部确实有液体残留,成分接近人血。
田小曼的报道《地铁猝死事件背后的真相》引起了轰动。在文章最后,她写道:
有些死亡不只是肉体的终结,更是人性的丧钟。当我们选择冷漠旁观时,是否想过自己也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或者更可怕,成为施暴者的一部分?
报道刊登当天,田小曼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程小雨的图画本,最后一页多了一幅新画:三个火柴人手拉手站在向日葵田里,天上有个微笑的太阳。
图画背面用铅笔写着:谢谢。我们回家了。
当晚,地铁10号线末班车安静地驶过西土城站。监控录像显示,516车厢空无一人,除了座位上放着的一朵新鲜向日葵,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13 疯人院的低语
11月20日,余城安定医院。
田小曼隔着铁栅栏望向病房内的李春华。曾经嚣张的广场舞领队现在蜷缩在墙角,头发花白杂乱,像老了二十岁。她机械地用头撞着墙,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她一直这样,护士小声说,每天凌晨3点准时醒来,跪在地上磕头,说'对不起小雨'。
田小曼注意到李春华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不是割腕,而是一个个用指甲抠出来的数字:516。
有人探望过她吗?
没有。护士摇头,倒是她那些舞蹈队的姐妹,有三个已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病房里,李春华突然停止撞墙。她缓缓转头,浑浊的眼球直勾勾盯着田小曼身后的空气。
他来了...李春华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的回声,带着小雨...
田小曼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她顺着李春华的视线看去,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栅阴影。但那些影子...最远端的阴影里似乎多出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形轮廓。
程志强?田小曼轻声问。
李春华发出非人的尖叫,手指疯狂抓挠自己的脸:不要带我走!我赎罪!我天天赎罪!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血肉,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护士按下紧急按钮,几个护工冲进来给李春华注射镇静剂。在混乱中,田小曼看到李春华的病床下露出一角红色,是那把扭曲变形的雨伞,本该在警局证物室的雨伞。
她弯腰去够,指尖刚碰到伞面,一阵刺骨寒意顺着手指蔓延到全身。刹那间,田小曼眼前闪过片段画面:
李春华在深夜的精神病院走廊上赤脚行走,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偷来的针管;
她溜进其他病房,对着熟睡的病人耳边低语516;
三个老太太相继从医院天台跳下,落地前发出诡异的笑声...
镇静剂起效了,李春华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在床上。田小曼趁机抽出那把雨伞,悄悄塞进包里。伞骨触感冰凉滑腻,像是浸透了某种有机液体。
14 记者的秘密
报社资料室,田小曼在台灯下检查那把红色雨伞。伞面布满细小的穿孔,像是被无数根钢针扎过。更奇怪的是,伞柄底部刻着一行小字:旁观者同罪。
这是什么意思...她喃喃自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资料室开始扭曲变形,灯光变成诡异的绿色。田小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学教室里,窗外下着大雨。七八个小学生围在角落,中间是个瘦弱的女孩。
丑八怪!没人要的丑八怪!孩子们起哄着,把女孩的书包扔来扔去。
田小曼的心跳停滞了,那个哭泣的女孩,分明是幼年的自己!而站在教室后门冷眼旁观的,是现在的她!
不...现实中的田小曼捂住嘴巴。这是她最深的噩梦:四年级时,她目睹班上同学王蕊被霸凌却不敢制止。一个月后,王蕊跳楼自杀,遗书上写着:为什么没人帮我?
幻象突然转换。王蕊的尸体躺在血泊中,眼睛却睁着,直勾勾盯着躲在人群中的小田小曼。她的嘴唇蠕动,说出和程志强一样的话:你本来可以救我的...
啊!田小曼打翻了台灯,幻象消失了。她浑身被冷汗浸透,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把红伞静静躺在桌上,伞尖渗出一滴暗红色液体,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手机突然响起,田小曼吓得差点跳起来。是小刘警官:林记者,又出事了!李春华舞蹈队剩下的两个成员,一个死在电梯里,一个淹死在喷泉池!
什么时候?
就在一小时前。诡异的是...小刘的声音发抖,监控显示电梯里只有死者一人,但她死前一直对着角落说话,像是在道歉。而喷泉池水深只有30厘米...
田小曼看向桌上那滴血人,它不知何时变成了四个小人手牵手的形状。四个,正好是李春华舞蹈队已经死亡的人数。
15 最后一个旁观者
高档小区里,田小曼站在电梯前。这是最后一个幸存者,舞蹈队副领队赵金梅的家。警方还没来得及通知她同伴们的死讯。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田小曼按下15楼按钮,电梯却反常地在8楼停下。门开了,外面是漆黑的楼道,没有一个人影。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
电梯门缓缓关闭,田小曼突然注意到电梯按键板上,所有楼层的按钮都亮了起来。更可怕的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变成了516。
不...她疯狂按动开门键,门纹丝不动。
电梯开始上升,速度越来越快,远超正常电梯的极限。田小曼的耳膜因气压变化而疼痛,胃部翻腾。显示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100...200...516...
程志强!她对着空气大喊,我知道你在!那些大妈罪有应得,但你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电梯猛然停住,田小曼摔倒在地。显示屏闪烁着血红的光芒:无辜?像你一样无辜?
顶部的通风板突然打开,一撮黑发垂落下来,接着是一张泡胀的女人的脸,是已经死去的老张!她的脖子像橡皮筋一样拉长,头颅悬在田小曼面前,腐烂的嘴唇一开一合:
小林记者...你四年级那年...做了什么?
田小曼的呼吸停滞了。王蕊死前的画面再次浮现:那个瘦小的身影从六楼坠落,像一片枯叶...
我...我错了...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每天都后悔...
老张的头颅突然缩回通风口。电梯恢复正常运行,平稳停在15楼。门开时,外面站着满脸惊恐的赵金梅。
你...你是谁?老太太后退两步,为什么电梯里全是水?
田小曼低头看去,电梯地板上干燥如常。但她确实听到了水滴声,闻到了铁锈味...
赵阿姨,您认识程志强吗?她直接问道。
赵金梅的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购物袋掉在地上,橙子滚了一地:那个...那个地铁上的男人?她的眼神飘向消防通道,你怎么...为什么问这个?
您的四个朋友都死了。田小曼逼近一步,您知道为什么,对吗?
赵金梅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报应!都是报应!她抓住田小曼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天我们录了视频!老李打他时,我在拍视频传上网!点击量过了十万...大家都在笑...
老太太的瞳孔突然放大,盯着田小曼身后:他...他来了吗?带着那个小女孩?
田小曼回头,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消防门微微晃动,像是刚有人通过。门上的小窗映出走廊景象,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牵着个小女孩,正朝她们走来。但现实中那里什么都没有...
赵阿姨,把视频删了,公开道歉。田小曼抓紧老太太颤抖的手,这是唯一的机会。
赵金梅疯狂点头,转身冲进房间,砰地关上门。田小曼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和歇斯底里的哭喊:删了!都删了!原谅我!
16 真相的代价
深夜的报社办公室,田小曼在电脑前敲下报道的结尾:
...当我们选择举起手机而非伸出援手时,每个人都成了暴行的共犯。程志强父女的悲剧提醒我们:冷漠旁观者手上的血,并不比施暴者少。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0:00。办公室突然断电,电脑屏幕却诡异地亮着,显示一行田小曼没打过的文字:
你知道王蕊在哪里吗?
田小曼的血液瞬间凝固。身后的打印机自动启动,吐出一张照片:小学教室的合影,王蕊的位置被一个黑洞取代,而站在边缘的小田小曼,脖子上多了一双青灰色的小手。
对不起...田小曼的眼泪滴在照片上,我真的...
一股冰冷的气息贴上她的后背,耳边响起孩童的轻笑:姐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17 末班地铁
12月1日,23:47。
地铁西土城站的监控室里,值班员老王打着哈欠。自从程志强的事情报道后,夜班成了美差,根本没人敢坐末班车。
监控屏幕上,516车厢空无一人。老王正要切换画面,突然发现车厢地板上多了一朵向日葵,和新闻报道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见鬼...他凑近屏幕,向日葵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捡起,递向摄像头方向,仿佛在说拿着。
老王吓得跌坐在地,手忙脚乱地切换其他摄像头。站台画面显示一切正常,但当他切回车厢监控时,516车厢的每个座位上都坐满了人,他们低着头,衣服湿漉漉的,最前排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程志强抬起头,肿胀的脸几乎贴到摄像头上。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老王颤抖着调大音量,喇叭里传出带着隧道回声的声音:
还有最后一个...
画面切换,显示田小曼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隧道深处。她的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远处传来地铁进站的轰鸣,但时刻表显示末班车早已驶过。田小曼缓缓向前迈步,站到了黄线边缘...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纷飞。等画面恢复时,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朵向日葵静静躺在轨道上。
516车厢的监控画面里,座位上的人全都抬起了头。程志强身边多了一个穿职业装的女性身影,和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三个人手牵着手,嘴角挂着相似的微笑。
屏幕下方的时间显示00:00,然后突然跳回23:59,又走向00:00...如此循环往复,仿佛时间在这个车厢里永远停滞在了午夜。
监控室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走廊灯光依次熄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走来...
老乌山民间传说——地铁鬼影的故事到此结束,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