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第三年,我被萧临渊从皇陵挖了出来。
春寒料峭的夜晚,月光惨白地照在皇陵的石碑上。我飘在自己的坟茔上方,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铲一铲掘开我安息了三年的坟墓。
萧临渊,你是不是疯了?我飘到他面前,愤怒地吹着阴风。
他当然听不见。三年来,我试过无数次与他交流,最终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鬼魂就是这样可悲的存在——能看,能听,却无法被感知。
铁锹碰到棺木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那具棺木里躺着我的遗骸,或者说,曾经完整的遗骸。
活着的时候折磨我,死了也不让我安生吗?你就这么恨我吗?我苦笑着,看着萧临渊撬开棺盖。
月光下,他的轮廓比三年前更加锋利,眉宇间的戾气也更重了。那双曾经对我含笑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
棺盖被掀开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萧临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棺中那具已经残缺不全的白骨。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胃部一阵翻涌——尽管鬼魂早已没有胃这种东西。
我的遗骨散乱不堪,头骨歪在一旁,肋骨断了几根,腿骨更是碎成了几截。
开棺鞭尸,你终于如愿了。我飘到他身后,将虚无的手搭在他肩上,三年前你说过,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那天我给他下毒,他毒发时冷冷的盯着我:沈云霜,他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月后,我果真死了。死于一场意外的马车坠崖。朝野上下都道是我福薄,没能等到荣华富贵就香消玉殒。
只有我知道,那辆马车的缰绳是被人割断的。
萧临渊伸手进棺材,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头骨。月光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头骨上那道狰狞的裂痕——那是我坠崖时撞击留下的。
你满意了吗?我飘到他面前,看着自己的遗骸被他捧在手中,看到我死得这么惨,你应该很高兴吧?
出乎意料的是,萧临渊的表情没有丝毫快意。他抿着唇,眼中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然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开始一块一块捡拾我的骨头。
别费劲了,我叹了口气,碎成这样,拼不回去了。
萧临渊却固执地将每一块他能找到的骨头都捡起来,包进衣袍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这让我更加困惑——他明明恨我入骨。
记忆闪回到五年前。那时他还是七皇子,我是将门之女。我们在皇家围场初遇,他教我射箭,我笑他箭术不精。
后来每次宫宴,他都会想方设法坐到我旁边,偷偷在桌下牵我的手。
云霜,他曾在我耳边低语,待我封王建府,定要娶你为妃。
那时的萧临渊,眼中满是少年意气和对未来的憧憬。而我也曾天真地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先帝病重,太子与诸位皇子的夺嫡之争白热化。我父亲作为边关大将,被迫站队。太子以全家性命相胁,逼我成为他的眼线,接近并监视萧临渊。
对不起…...我看着正在收拾我遗骨的萧临渊,灵魂深处泛起一阵绞痛,我别无选择。
萧临渊当然听不见我的忏悔。他将包好的遗骨放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盒中。
那锦盒做工精致,内衬是柔软的红色丝绸——那是我生前最爱的颜色。
这是…...?我愣住了。
萧临渊盖上锦盒,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然后将它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声音太低,连我这个鬼魂都听不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萧临渊迅速灭了自己带来的灯笼,抱着锦盒隐入黑暗。
有人盗墓!守陵的侍卫大喊。
萧临渊抱着我的遗骨,熟练地避开巡逻,向皇陵外围潜行。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矫健的身影在墓碑间穿梭,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猎场上一马当先的少年皇子。
你要带我去哪?我问,明知得不到回答。
出了皇陵,萧临渊翻身上马,将锦盒小心地固定在胸前。夜风吹起他的长发,露出颈侧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时留下的。
如今三年过去,那道伤口已经结痂,却在我心里永远新鲜如初。
马儿疾驰在官道上,我飘在萧临渊身侧,看着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萧临渊,我轻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回答我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萧临渊没有回皇宫,而是径直去了城郊的一处宅院。这宅子不大,却布置雅致,院中种满海棠——又是我生前最爱的花。
你记得…...我飘在一株海棠旁,看着花瓣随风飘落。
萧临渊抱着锦盒进屋,点亮了灯烛。屋内陈设简单,正中央摆着一张供桌,桌上是一幅我的画像。
画中的我穿着初见时那身鹅黄色衣裙,笑得明媚灿烂。
供桌前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点心,香炉里的香还在袅袅冒着青烟。显然,这里有人常来祭奠。
这是…...我飘到供桌前,看着画像旁的小字:爱妻沈云霜之位。
爱妻?我愣住了。生前我们虽有情愫,却从未正式成婚。更何况后来我背叛了他,助太子上位,他怎会以爱妻相称?
萧临渊将锦盒放在供桌旁,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开始仔细擦拭我的头骨。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你不恨我吗?我飘到他面前,困惑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萧临渊擦完头骨,又取出一个小木匣,里面竟是一套精巧的金丝工具。他开始用这些工具小心地修补我遗骨上的裂痕。
别费心了,我苦笑,碎了就是碎了,修不好的。
但他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进行着他的修复工作。烛光下,他长睫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忽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我曾经送给他的生辰礼,一枚普通的银戒,内侧刻着平安二字。这么多年过去,银戒已经发黑,却仍被他戴在手上。
你还留着…...我伸手想触碰那枚戒指,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他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萧临渊终于放下工具。我的头骨被他修复得七七八八,虽然仍有裂痕,但至少恢复了完整的形状。
他长舒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囊,倒出几粒药丸吞下。我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眼下有浓重的青黑。
你生病了?我担忧地凑近。
萧临渊咳嗽了几声,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几口。酒液顺着他下巴滑落,打湿了前襟。
别喝了,我下意识想夺酒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灌完一整壶,你以前从不这样酗酒的。
萧临渊放下空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我的画像前。他伸手轻抚画中我的脸庞,眼中情绪复杂得让我心碎。
云霜…...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三年了…...我每晚都梦见你坠崖的那一幕…...
我浑身一震。这是他第一次提到我的死。
我赶到时…...只看到满地鲜血…...萧临渊的手指紧紧攥住画像边缘,骨节发白,你躺在那里...…像片凋零的花…...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原来他去了现场?原来他看到了我死后的惨状?
你说我恨你……萧临渊苦笑着,一滴泪砸在画像上,可你知不知道……我从未真正恨过你……
我呆住了。这不可能。我背叛了他,刺了他一剑,助他的政敌登上皇位。他怎么可能不恨我?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萧临渊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太子用你全家的性命威胁你……我都知道……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鬼魂怎么会有眼泪?可我就是感到眼眶发热。原来他都知道……原来他明白我的不得已……
可我救不了你…...萧临渊突然跪倒在地,额头用力抵在画像上,我明明派人跟着你的马车……却还是晚了一步……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辆坠崖的马车,不是他动的手脚?那会是谁?
萧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供桌上。我惊恐地看着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临渊!我徒劳地呼喊,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冲进来,见状立刻扶起萧临渊。
王爷!您的毒又发作了!黑衣人焦急道,太医说了您不能情绪激动!
王爷?我这才知道,原来萧临渊已经被封王。而更让我震惊的是——他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
黑衣人扶萧临渊到榻上躺下,又匆匆出去煎药。我飘到榻边,看着萧临渊苍白的脸。他闭着眼,眉头紧锁,显然痛苦不堪。
是谁给你下的毒?我轻声问,明知他听不见。
萧临渊忽然睁开眼,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看见了我。
云霜……他喃喃道,别走……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涣散了,显然只是在呓语。
黑衣人端着药碗回来,扶起萧临渊喝药。药很苦,萧临渊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王爷,您不该今晚去刨坟的,黑衣人低声道,新帝的人一直在监视您。
新帝?那就是曾经的太子,如今已经登基三年了。
闭嘴,萧临渊冷冷道,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
黑衣人立刻跪下:属下失言。
萧临渊挣扎着起身,回到供桌前,继续修补我的遗骨。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仿佛这是世间最重要的事。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萧临渊掘我的墓,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带我回家。
他喝过药,药效发作后,沉沉睡去。我飘在床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三年来,我第一次有机会这样仔细地看他。岁月在他眼角刻下细纹,却无损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了几分沉稳。只是那紧抿的唇角,再不见当年对我笑时的温柔弧度。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轻声问,手指虚抚过他的脸颊。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一阵风吹开未关严的窗户,卷进几片海棠花瓣。我飘过去想关窗,却听到院墙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几个黑影翻墙而入,动作娴熟如夜行的猫。我心头一紧——是刺客!
临渊!醒醒!我扑到床边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黑影逼近房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中突然亮起火把,十几个侍卫从暗处冲出,将刺客团团围住。
打斗声惊醒了萧临渊,他猛地坐起,抄起床边的长剑。
王爷!有刺客!黑衣侍卫在门外高喊。
萧临渊冷笑一声:果然来了。
他披衣出门,剑光如雪,转眼间便刺倒两名刺客。
剩下的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却被侍卫们一一擒获。
留活口。萧临渊收剑入鞘,声音冷得像冰。
侍卫押着一个刺客上前,扯下他的面巾。是个陌生面孔,但腰间挂着的令牌却再熟悉不过——东厂的标记。
新帝就这么迫不及待?萧临渊一脚踹在刺客胸口,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让皇宫也见见血。
刺客被拖走后,一个年长些的侍卫上前低声道:王爷,东厂的人盯上这里了,锦盒还是尽快转移为好。
萧临渊目光一凛:谁敢动她的遗骨,我灭他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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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在一旁,心头震动。原来他冒险掘我坟墓,将我遗骨带到这里,是为了…...保护我?
回到屋内,萧临渊再无睡意。他坐在桌前,对着我的画像自斟自饮。
酒过三巡,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手指轻轻描摹着画中我的轮廓。
云霜…...他声音沙哑,今日是你的忌日…...三年了…...
我这才惊觉,原来今日正是我坠崖身亡的日子。萧临渊选择在这一天掘我的墓,莫非另有深意?
那马夫我已经找到了…...萧临渊又灌下一杯酒,你猜怎么着?他竟是东厂的人…...
我浑身一震。东厂?那不是太子的势力吗?可当初明明是太子命我监视萧临渊,为何又要杀我?
你到死都以为我恨你…...萧临渊苦笑着,眼角泛红,可你怎么不想想…...
若我真恨你…...为何要在你死后费那个力气去新帝…...
萧临渊摇摇晃晃地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展开后,竟是一封婚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萧临渊与我的名字,日期定在我死前一个月。
我连聘礼都备好了…...他抚摸着婚书,声音哽咽,就等边关战事平息...…便去向沈将军提亲…...
我飘过去,看着那封从未见过的婚书,灵魂都在颤抖。原来在我背叛他、刺他一剑之后,他竟还计划娶我?
萧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婚书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擦,却越擦越花。
不...…不要…...他像个弄坏心爱玩具的孩子,慌乱无措。
我的心痛得几乎要裂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子,何时变得如此脆弱?
王爷!黑衣侍卫闻声冲进来,见状大惊,您又咳血了!
萧临渊摆摆手:无妨...…老毛病了…...
这哪是什么老毛病!侍卫急得眼圈都红了,那'断肠散'的毒一日不解,您就…...
闭嘴!萧临渊厉声喝止,出去!
侍卫不敢再多言,低头退下。我却如坠冰窟——断肠散?那不正是当年太子让我下在萧临渊茶中的毒药吗?我明明换掉了啊!
记忆闪回到那个雨夜。太子命我给萧临渊送茶,茶中下了断肠散。我偷偷将毒茶倒掉,换上了普通茶水。
可萧临渊喝下后还是面色大变,吐血倒地。当时我以为他是装的,为的是配合我取得太子信任...…
难道...…茶中的却有毒?
萧临渊将染血的婚书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回暗格。然后又从另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小木匣。
打开后,里面竟全是我生前的小物件——一支他送我的玉簪,一方我绣给他的帕子,甚至还有几片干枯的海棠花瓣。
你说海棠花期太短…...萧临渊轻抚那些花瓣,我便想方设法留住它们...…就像…...想留住你一样…...
我的灵魂震颤不已。这些我随手丢弃的小东西,竟被他如珍宝般收藏至今?
窗外渐露曙光。萧临渊终于不胜酒力,伏在桌上沉沉睡去。我飘到他身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忍不住想为他抚平——虽然明知徒劳。
我错了…...我轻声道,全都错了…...
我曾以为自己的背叛是为保全家族。可结果呢?
父亲还是被太子以通敌罪名处死,弟弟下落不明,而我...…则成了权力斗争中的弃子。
萧临渊在梦中呓语:云霜...…别跳…...
我心头一震。他梦见我坠崖的场景了?
晨光渐亮时,黑衣侍卫轻轻敲门:王爷,沈小公子到了。
萧临渊猛然惊醒:带他去密室。
我跟着萧临渊穿过一道暗门,沿着石阶向下,来到一间隐蔽的密室。
密室里,一个瘦弱的少年正局促不安地站着——竟是我以为早已遇害的弟弟沈云亭!
阿亭!我扑过去,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
三年不见,阿亭已经长高不少,但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王爷…...阿亭怯生生地行礼。
萧临渊神色柔和下来:功课做完了?
阿亭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孙子兵法》我已背熟了。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我的弟弟不仅活着,还在跟着萧临渊学习?
很好。萧临渊拍拍阿亭的肩,你姐姐若知道,定会欣慰。
阿亭眼圈一红:王爷...…我阿姐她…...真的回不来了吗?
萧临渊沉默片刻,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们可以为她讨回公道。
是太子...…不,是新帝害死阿姐的,对吗?阿亭握紧拳头,声音发颤。
萧临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云亭,记住,在这世上活下去,有时候需要比敌人更有耐心。
送走阿亭后,萧临渊回到书房,展开一幅京城布防图。我飘在一旁,看着他在几处要害位置做了标记。
王爷,探子来报,新帝三日后要去西山行宫狩猎。黑衣侍卫低声道。
萧临渊眼中寒光一闪:准备一下,我们也去。
可是您的身体…...
按计划行事。萧临渊打断他,三年了,该做个了断了。
我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萧临渊这是要...…弑君?
侍卫退下后,萧临渊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那是我生前随身佩戴的物件,坠崖后不知所踪。如今竟在他手中!
云霜…...他摩挲着玉佩,轻声道,再等等...…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灵魂如遭雷击。萧临渊掘我坟墓,或许不只是为了带我回家,更是为了...…查验我的死因?
正想着,萧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比以往都要严重。他踉跄着扶住桌角,大口大口地吐血,最后竟直接昏倒在地。
临渊!我惊恐地大喊。
侍卫们闻声冲进来,七手八脚地将萧临渊抬到床上。府医匆匆赶来,诊脉后脸色大变。
王爷体内的'断肠散'毒素已侵入心脉…...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屋内一片死寂。我飘在床边,看着萧临渊灰败的脸色,灵魂仿佛被撕成两半。
原来他一直在忍受剧毒折磨,原来他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却还要为我报仇。
一滴无形的泪从我眼中滑落。若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接下太子那杯毒茶。
若能重来一次,我宁愿与萧临渊远走高飞,什么家族荣辱,什么君臣大义,统统不要了。
可惜,鬼魂没有重来的机会。
萧临渊昏迷了整整一天。我守在他床边,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作为鬼魂的无助。
府医换了三副药,萧临渊的高烧才稍稍退去。黑衣侍卫守在门外,寸步不离。
我从他们的低声交谈中得知,萧临渊体内的断肠散毒素已经积累三年,如今开始反噬心脉。
王爷明知茶里有毒,为何还要喝?年轻侍卫不解地问。
年长些的叹了口气:你懂什么?王爷那是为了保住沈小姐的命。
我如遭雷击,飘到他们面前,却听那年轻侍卫又道:可沈小姐最后还是死了啊。
是啊…...年长者摇头,王爷还是赌输了。
他们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我的灵魂。萧临渊明知茶里有毒还喝?为了保住我的命?这是什么意思?
傍晚时分,萧临渊终于醒来。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云亭呢?
黑衣侍卫连忙上前:沈小公子在密室温书,很安全。
萧临渊点点头,强撑着坐起身:狩猎的事安排得如何?
一切按计划进行。只是…...侍卫欲言又止,王爷的身体…...
死不了。萧临渊冷冷道,至少在新帝死之前。
侍卫不敢再多言,低头退下。萧临渊艰难地挪到书桌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我飘过去,看到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西山猎场,东南角,第三棵柏树下。
萧临渊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毁,灰烬飘落时,他的眼神比冰还冷。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轻声问。
萧临渊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能看见我。
云霜?他轻声唤道。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涣散了,自嘲地摇摇头:又出现幻觉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块玉佩——玉佩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我赶到时...…你手里紧紧攥着这个…...萧临渊轻抚玉佩上的纹路,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把它藏在袖中。
我也困惑不已。记忆中,这块玉佩我一直贴身佩戴,从未特意藏起过。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除非我在坠崖前,刻意将它藏起——因为上面有重要线索!
萧临渊将玉佩翻过来,指着背面一处细微的划痕:看,这里有个'东'字是你刻的吗?
我屁颠屁颠凑近看去,那划痕确实像个潦草的东字,但我生前绝对没有刻过。
那么...…是有人在追杀我时,我情急之下藏起来的?
东...…东厂?我喃喃自语。
萧临渊听不见我的话,却仿佛心有灵犀般低语:东厂...…还是东宫?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萧临渊迅速收起玉佩,抄起桌上的长剑。
王爷!不好了!侍卫慌张地冲进来,沈小公子不见了!
萧临渊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说要去后院练剑,结果…...
萧临渊不等他说完,就已经大步向外走去:备马!去东厂!
王爷,东厂如今是新帝心腹李德全掌管,贸然前去…...
我说,备马!萧临渊的声音冷得骇人。
侍卫不敢再多言,匆匆去安排。萧临渊回房换上一身玄色劲装,腰间别上长剑和匕首。临走前,他看了一眼供桌上我的画像,轻声道:云霜,这次我一定护住他。
我心头一热,跟着他飘出房门。这一刻,我无比希望能真正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作为一个无力的旁观者。
夜色如墨,萧临渊带着十几名精锐侍卫,直奔东厂衙门。我飘在他马侧,看着夜风扬起他的长发,露出颈侧那道我留下的疤痕。
东厂衙门灯火通明。萧临渊不等通报,直接策马冲进大门。守卫想要阻拦,被他马鞭一抽,踉跄着退开。
萧王爷!深夜擅闯东厂,是何道理?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堂内传来。我抬头看去,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新任东厂提督李德全。
萧临渊翻身下马,长剑直指李德全:沈云亭在哪?
李德全故作惊讶:什么沈云亭?下官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少装糊涂。萧临渊冷笑,一炷香时间,若见不到人,我就烧了你这东厂!
李德全脸色变了变:王爷好大的口气。就算您贵为亲王,东厂也是朝廷衙门。
朝廷?萧临渊讥讽地勾起嘴角,你主子弑父杀兄得来的皇位,也配叫朝廷?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李德全脸色大变:
萧临渊!你竟敢污蔑圣上!
是不是污蔑,他心里清楚。萧临渊一步步逼近,先帝临终前召我入宫,亲口告诉我,他中的是'红颜醉'...…而这种毒,只有东宫有。
我的灵魂剧烈震颤。先帝是被太子毒死的?那当年太子逼我毒杀萧临渊,岂不是...…
李德全显然慌了:来人!把这狂徒拿下!
数十名东厂番子从暗处涌出,将萧临渊团团围住。萧临渊却丝毫不惧,长剑出鞘,寒光如雪。
临渊!小心!我急得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剑影向他袭去。
萧临渊剑法精妙,转眼间便刺倒三人。但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动作也开始迟缓——毒素正在发作。
王爷!黑衣侍卫们见状,纷纷加入战局。
就在混战之际,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少年的惊呼:放开我!
阿亭!我立刻听出是弟弟的声音,顾不上萧临渊,急忙向后院飘去。
后院一间暗室前,两名番子正押着挣扎的沈云亭。阿亭脸上有伤,但眼神倔强:我姐夫是萧临渊!你们敢动我?
小兔崽子闭嘴!番子一巴掌扇过去。
我怒不可遏,扑上去想推开那番子,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他的身体。绝望之际,我忽然注意到阿亭手中攥着什么——是一块玉佩的碎片!
那花纹...…与我藏起来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阿亭!松手!我大喊,明知他听不见。
就在这时,院墙突然轰然倒塌。烟尘中,萧临渊持剑而立,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番子。
放人。他只说了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押着阿亭的番子吓得腿软,连忙松开手。阿亭趁机挣脱,跑到萧临渊身边:姐夫!他们想抢我的玉佩!
萧临渊眼神一凛:什么玉佩?
阿亭摊开手掌,露出那块碎片:阿姐的玉佩!我在父亲旧部那里找到的!上面有…...
有'东宫令'三个字,对吗?萧临渊接过话头。
阿亭惊讶地瞪大眼睛:姐夫怎么知道?
我飘在一旁,灵魂几乎要碎裂。东宫令?那是太子调遣死士的令牌!所以当年追杀我的,确实是太子的人?
萧临渊收起碎片,拉着阿亭往外走:回去再说。
回到王府密室,萧临渊仔细检查了那块碎片。在特定的角度下,确实能看到宫令三个微不可察的小字。
果然如此...…萧临渊冷笑,当年追杀你姐姐的人,是太子的死士。
阿亭困惑地问:可阿姐不是太子的人吗?太子为何要杀她?
因为你姐姐发现了太子的秘密。萧临渊轻声道,先帝之死。
我如遭雷击。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起来——我坠崖前三天,曾偶然撞见太子与一个道士密会,道士提到红颜醉已经生效。
当时我没在意,现在看来,那竟是在讨论毒杀先帝的事!
所以太子要灭口…...我喃喃自语。
萧临渊听不见我的话,却继续对阿亭解释:
你姐姐死后,我一直在查这件事。终于在三日前,找到了当年驾车的马夫。
他临死前交代,是太子命他割断缰绳,制造坠崖假象。
阿亭红了眼眶:那阿姐她……
你姐姐很勇敢。
萧临渊摸摸阿亭的头,她在坠崖前,将玉佩藏进袖中,留下了证据。
我飘在一旁,泪如雨下。原来我死前并非毫无作为,至少我试图留下线索...…
姐夫,我们现在怎么办?阿亭擦干眼泪问道。
萧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三日后,新帝会去西山狩猎。届时…...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阿亭却摇头:不行!姐夫你中毒已深,不能再动用内力!让我去!
胡闹!萧临渊厉声喝止,你姐姐用命换你活着,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阿亭倔强地抬头:那姐夫呢?阿姐若在天有灵,会愿意看你为她送命吗?
萧临渊沉默了。片刻后,他轻声道:云亭,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
送走阿亭后,萧临渊回到书房,取出一个锦囊。倒出来一看,竟是几粒猩红的药丸。
燃血丹…...我认出了这种禁药。
服下后能暂时压制毒性,激发潜能,但代价是加速死亡。
萧临渊毫不犹豫地吞下一粒,然后开始擦拭长剑。烛光下,他的侧脸坚毅如铁,眼神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云霜...…他对着空气轻声道,若你泉下有知,请保佑我手刃仇人…...
我飘到他面前,想拥抱他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临渊...…不要…...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阿亭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姐夫!父亲旧部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萧临渊打开木匣,里面竟是一封泛黄的信——我的笔迹!
这是…...
阿姐坠崖前托人带给父亲的,阿亭解释道,父亲遇害前交给了他的心腹保管。
萧临渊的手微微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我也凑过去看。信上是我熟悉的字迹:
父亲:
女儿发现太子毒杀先帝的证据,恐命不久矣。若女儿遭遇不测,请将玉佩交予七皇子萧临渊。女儿辜负他一片真心,死有余辜,只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护云亭周全。
不孝女云霜绝笔
信纸从萧临渊手中滑落。他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我早已泪流满面。原来我死前最牵挂的,除了弟弟,竟还有他…...
阿亭悄悄退了出去,留下萧临渊一人。他拾起信纸,贴在胸口,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般蜷缩在椅子上。
云霜……他声音嘶哑,你到死……都在为我考虑…...
我多想告诉他,我就在这里,看着他,听着他。可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生死,还有太多太多的误会与遗憾。
萧临渊哭到力竭,终于沉沉睡去。我飘在他身边,看着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痛——不是死亡,而是活着的人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思念,独行在这世上。
而我,甚至连拥抱他都做不到。
西山猎场旌旗招展,新帝的龙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飘在萧临渊身侧,看着他一身玄甲,腰佩长剑,骑马缓行在山道上。
三日前那封绝笔信后,萧临渊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对着我的画像自言自语,也不再夜半饮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平静——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王爷,前面就是猎场了。黑衣侍卫低声道,按计划,沈小公子已经藏在东南角柏树林里。
萧临渊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那枚燃血丹,毫不犹豫地吞下。我看着他喉结滚动,心如刀绞。这种药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却也在加速吞噬他残余的生命。
临渊,不要…...我徒劳地伸手,却只能看着他挺直腰背,眼中燃起不正常的亮光。
猎场入口,御林军森严列阵。萧临渊刚靠近,就被长枪拦住。
陛下有令,今日狩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萧临渊冷笑一声:本王是'闲杂人等'?
御林军面面相觑,不敢作答。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萧王爷当然不是闲杂人等。陛下特意吩咐,若王爷来了,直接请入龙帐叙话。
来人正是东厂提督李德全。他皮笑肉不笑地躬身,眼中却闪烁着阴冷的光。
萧临渊下马,大步走向龙帐。我紧跟在他身后,心跳如鼓——如果鬼魂也有心跳的话。
龙帐内,新帝正与几位心腹大臣饮酒谈笑。看到萧临渊进来,他笑容不减:七弟来了?朕还以为你病重不能出门呢。
我仔细打量着这位曾经的太子。三年过去,他眉宇间的阴鸷更甚,眼下带着不健康的青黑,显然也没少受煎熬。
萧临渊没有行礼,只是冷冷道:陛下好雅兴,先帝忌日将近,还有心思游猎。
帐内瞬间安静。新帝笑容僵在脸上:七弟此话何意?
何意?萧临渊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陛下可认得此物?
新帝眯起眼:一块普通玉佩,有何稀奇?
普通?萧临渊漫不经心的翻转玉佩,露出背面那个东字,
三年前,沈云霜坠崖身亡时,手中紧攥此物。上面不仅有东字,还沾染了'红颜醉'的毒渍。
新帝脸色骤变: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验过便知。萧临渊声音提高,先帝临终前告诉我,他中的是'红颜醉'。而这种毒,只有东宫秘藏。
帐内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新帝猛地站起:萧临渊!你竟敢污蔑朕!
污蔑?萧临渊冷笑,那请陛下解释,为何沈云霜发现'红颜醉'证据后,第二天就'意外'坠崖?为何她死后,所有知道内情的沈家旧部接连暴毙?
新帝脸色铁青,突然大喝:来人!萧临渊大逆不道,给朕拿下!
数十名御林军冲进龙帐。萧临渊却纹丝不动,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陛下不妨看完这个再动手。
李德全接过卷轴,呈给新帝。展开一看,竟是先帝的密诏——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若先帝非正常死亡,即由七皇子萧临渊继位!
伪造!这是伪造的!新帝歇斯底里地撕碎密诏。
萧临渊不慌不忙:原件已在太庙供奉。这份只是副本。
帐内大臣们彻底哗然。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地站出来:
老臣认得先帝笔迹...…这密诏…...是真的…...
新帝面如死灰,突然狞笑起来:那又如何?今日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他猛地挥手,杀!一个不留!
御林军刀剑出鞘,向萧临渊扑来。萧临渊早有准备,长剑如龙,转眼刺倒三人。但更多的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来。
临渊!小心后面!我急得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把长枪刺向萧临渊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身影突然从帐外冲进来,一剑挑开长枪——是阿亭!
阿亭!快走!萧临渊厉喝。
阿亭却倔强地挡在他身前:姐夫,我来帮你!
新帝看到阿亭,眼中闪过狠毒:小杂种也来了?正好一起送你们上路!
混战中,萧临渊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身中剧毒,动作渐渐迟缓。一支暗箭突然从帐外射来,直取他心口!
不!我不知哪来的力量,猛地扑向萧临渊。
奇迹发生了——那支箭竟然微微偏了方向,擦着萧临渊肩膀飞过!
萧临渊愕然转头,看向我所在的位置:云霜...…?
我惊呆了。他...…他能看见我了?
但下一秒,更多的御林军涌上来,萧临渊不得不继续战斗。阿亭虽然年纪小,但剑法已得萧临渊真传,两人背靠背,一时竟无人能近身。
放箭!乱箭射死!新帝歇斯底里地吼道。
数十名弓箭手在帐外列阵。就在这生死关头,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竟是边关守军杀到,领头的正是我父亲当年的副将!
护驾!有叛军!新帝慌了神。
萧临渊趁机一剑刺向新帝,却被李德全拼死挡下。混战中,新帝仓皇逃向帐后。萧临渊想追,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
姐夫!阿亭连忙扶住他。
萧临渊脸色惨白如纸,显然燃血丹的效力已过,毒素开始反噬。
他艰难地指向帐外:东南角...…第三棵柏树下...…证据…...
阿亭会意,咬牙冲了出去。萧临渊则强撑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帐外。我飘在他身边,心如刀绞。
帐外,边关军已经控制住局面。新帝被团团围住,还在做困兽之斗。萧临渊走到阵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萧临渊!朕是天子!你敢弑君?新帝色厉内荏地吼道。
萧临渊冷笑:弑君?你不配为君。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认得这个吗?'红颜醉',你用来毒杀先帝的毒药。
新帝面如死灰:你...…你怎么会有…...
沈云霜留下的。萧临渊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雷,她死前将毒药样本藏在了这里,就是为了今天。
我震惊地看着那个小瓶。原来我死前做了这么多安排?而我现在竟全无记忆...…
就在这时,阿亭带着几个士兵从柏树林回来,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老者——竟是当年太子的管家!
陛下,老奴...…老奴不得不说了…...老者跪地痛哭,是陛下命老奴在先帝药中下毒的...…沈小姐知道后,又命人追杀她。
真相大白,全场哗然。新帝彻底崩溃,突然夺过一把剑就要自刎,却被边关军及时制止。
萧临渊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像棵被砍倒的树一样,缓缓倒下。
临渊!我扑到他身边。
这一次,萧临渊的眼睛真真切切地对上了我的视线。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云霜...…真的是你…...
我惊呆了,泪如雨下:你能看见我了?
萧临渊虚弱地点头:一直...…能感觉到…...只是今天...…特别清晰…...
阿亭和其他人围上来,却只看到萧临渊对着空气说话,面面相觑。
萧临渊却摇摇头,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
云霜...…对不起…...没能…...早点找到证据…...
我拼命摇头,虽然明知他听不见我的声音: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该相信你的…...
萧临渊仿佛能听懂我的话,微微笑了:我们都太傻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我急得想抱住他,却只能徒劳地环绕着他。
太医!快叫太医啊!阿亭撕心裂肺地喊着。
萧临渊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取出那封婚书,塞到阿亭手中:照顾好...…自己…...你姐姐...…和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然后他看向我,眼中满是温柔:云霜...…等我...…这次换我...…去找你…...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随着这滴泪落下,萧临渊的胸口停止了起伏。
不!不要!我哭喊着,扑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一道温暖的金光突然笼罩了我。我惊讶地低头,发现自己不再透明,而是有了实体——至少在这个瞬间。
更不可思议的是,萧临渊的身体里缓缓升起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是他的灵魂!
临渊!我伸手去够。
我们的手指第一次真实地触碰到了彼此。萧临渊的灵魂微笑着,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我找到你了。他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萧临渊轻抚我的长发:都过去了,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下方,阿亭和边关将士们齐齐跪地,为这位忠勇的王爷送行。
萧临渊的灵魂牵着我的手,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痛哭的弟弟,轻声道:阿亭...…要好好的…...
萧临渊捏了捏我的手:放心,他会成长为比你想象的更好的人。
两道灵魂相视一笑,携手向天空升去。
那里,没有权谋争斗,没有生离死别,只有我们本该拥有的,永恒相伴。
后来,史书记载:七皇子萧临渊在西山猎场揭露新帝弑父罪行,为社稷除害,自己却因旧伤复发而薨。
新帝伏诛后,由先帝幼子继位。沈云亭长大后成为一代名将,每年清明都会去祭扫一座合葬墓——墓碑上刻着萧临渊与爱妻沈云霜之墓。
而没人知道的是,在另一个世界,有两个灵魂终于跨越生死界限,永远不再分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