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机闹钟响起时,程浩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表,眼睛酸涩得几乎要流出泪来。他眨了眨眼,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1:23,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又这么晚了。他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手机屏幕亮起,是晓萱发来的消息：别忘了明天九点影楼见哦,我的准新郎~婚纱照可不能迟到！后面跟着一串爱心和婚纱的表情符号。
程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按下语音键,声音因为熬夜有些沙哑：刚搞定方案,明天保证准时到。你早点休息,明天要做最美的新娘。
发完消息,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办公桌角的相框上。那是他和林晓萱在求婚那天的合照,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手捧玫瑰,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三个月后,他们就要举行婚礼了。
收拾公文包时,程浩哼着歌盘算着明天的安排：上午拍婚纱照,下午去酒店确认菜单,晚上约了婚庆公司看方案。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
第二天清晨,程浩比闹钟先醒了过来。他拉开窗帘,六月的阳光明媚得晃眼,是个拍照的好天气。他选了件浅蓝色衬衫,搭配晓萱送的那条深色领带,对着镜子仔细刮干净胡茬。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岳父大人。程浩笑着接起来：爸,这么早我和晓萱正准备...
小程！电话那头林父的声音异常急促,我...我头好痛...眼前发黑...接着是一声闷响,像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爸爸！程浩脸色骤变,阿姨在吗晓萱呢
电话那头传来林母惊慌的哭喊声：老头子！你怎么了！快叫救护车！
程浩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告诉阿姨别动爸,我马上到！叫救护车！
十五分钟后,程浩闯进林家小区时,救护车的蓝光正在晨光中刺眼地闪烁。单元楼下围着一群邻居,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林家大门敞开,医护人员正把林父固定在担架上。林晓萱跪在一旁,脸上全是泪水,妆都花了,身上还穿着准备去拍婚纱照的白色连衣裙。
晓萱！程浩跑过去抱住她。
浩浩...她抓住他的衣领,手指关节都泛白了,爸爸突然就...就倒下了...他说头痛然后就...
别怕,有我在。程浩握紧她冰凉的手,跟着医护人员下楼。
救护车内,医生简短询问了病史,林母抽泣着说林父有高血压但一直吃药控制。程浩一直握着晓萱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给影楼、酒店、婚庆公司发消息取消今天的安排。
医院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林晓萱蜷缩着身子,白色裙摆沾上了救护车内的灰尘。程浩买来热奶茶塞进她手里,她却只是呆呆地盯着急诊室的门。
三小时后,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脑溢血,情况比较严重,需要立即手术。术后可能要进ICU观察,费用会比较...
请用最好的药和设备。程浩打断医生,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我这里可以先交二十万,不够我再去取。
林母抬头看他,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林晓萱终于哭出声来,扑进程浩怀里：我们的婚礼...
婚礼可以推迟,程浩轻抚她的后背,爸的健康最重要。
签字时,程浩的手很稳。这笔钱是他工作六年攒下的全部积蓄,原本是准备付婚房首付和婚礼费用的。但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要紧。
手术灯亮起时,程浩搂着林晓萱的肩膀,轻声说：一切有我。
他不知道,这句话将成为未来几个月里他对自己最大的承诺,也将彻底改变他原本规划好的人生轨迹。
第2章
程浩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推开医院玻璃门。六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适应刺眼的阳光。过去两周,医院、公司、家三点一线的生活让他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手机震动起来,是公司部门群的消息。张鑫@他：老大,王总问你方案改好没有,说下午要用。
程浩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他快步走向停车场,一边回复：马上回公司,半小时内发给他。
坐进车里,冷气刚打开,他就拨通了林晓萱的电话。
喂,浩浩林晓萱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刚从医院出来,爸今天精神不错,吃了半碗粥。程浩转动方向盘,你那边怎么样
刚开完会,累死了。林晓萱叹了口气,晚上你能来医院吗我妈说她腰疼...
没问题。程浩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下班就过去。对了,我买了些蛋白粉和维生素,放在病房柜子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了程浩问。
没什么...就是...林晓萱欲言又止,我妈说隔壁床的病人家属带的都是进口营养品,效果更好...
程浩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罐蛋白粉花了他六百多,是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买的那种。
下次我看看进口的。他听见自己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和阿姨带。
挂断电话,程浩长出一口气。自从林父住院,他几乎把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ICU每天的费用像无底洞,三十万转眼就见了底。但他从没在林家人面前提过一个钱字。
公司电梯里,程浩碰到了张鑫。
老大,你黑眼圈快掉到嘴边了。张鑫递给他一杯咖啡,林家老爷子怎么样
稳定些了。程浩感激地接过咖啡,下周可能转普通病房。
张鑫犹豫了一下：那笔钱...他们说什么时候还
程浩摇摇头：现在不提这个。
不是,老大,张鑫压低声音,我听说林家有两套房子,他们没打算...
张鑫,程浩打断他,那是我未来岳父,救人要紧。
张鑫撇撇嘴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不以为然很明显。
下午三点,程浩正在修改方案,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是程浩吗一个女声问道,我是晓萱的表姐刘莹。我们在家族聚会上见过。
程浩隐约记得有个戴眼镜的女生,坐在角落很少说话。记得,有什么事吗
我刚从医院出来,想跟你说几句话。刘莹的声音很平静,方便见面吗
一小时后,程浩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到了刘莹。她比记忆中更瘦,齐肩短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直视着他。
首先,我想说你为舅舅做的事,很了不起。刘莹开门见山。
程浩有些意外：谢谢,但这没什么...
不,这很重要。刘莹打断他,我想你应该知道,林家其他人并不都这么想。
程浩皱眉：什么意思
刘莹抿了口咖啡：昨天家族群里在讨论你。有人说你傻,把所有钱都拿出来；有人说你精,想用钱绑住晓萱；还有人打赌你能坚持多久。
程浩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们当着晓萱的面说这些
晓萱没在群里说话。刘莹观察着他的反应,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为什么帮我程浩直视她。
刘莹推了推眼镜：我不帮任何人。我只是讨厌虚伪。
临走时,刘莹突然问：你知道晓萱大姨的女婿开什么车吗
程浩摇头。
保时捷卡宴。刘莹意味深长地说,最近每次家庭聚会,你阿姨都会提到这件事。
程浩站在咖啡厅门口,看着刘莹离去的背影,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难受。
晚上七点,程浩拎着三份盒饭走进医院。电梯里,他碰到了林父的主治医师。
程先生,医生叫住他,关于后续治疗费用,我们需要谈谈。
办公室里,医生摊开一堆单据：林先生需要长期康复治疗,每月费用大概在两万左右,至少持续半年。
程浩快速心算着：十二万。他银行卡里还剩不到五万。
没问题。他说,我会安排好。
推开病房门,林母正在给林父擦脸。林晓萱坐在窗边玩手机,抬头看见程浩,勉强笑了笑。
叔叔,今天感觉怎么样程浩把盒饭放在床头柜上。
林父说话还有些含糊,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好...多了...多亏...你...
快别这么说。程浩打开盒饭,阿姨,晓萱,先吃饭吧。
林母接过盒饭,看了眼标签：又是医院食堂的
嗯,今天加班,没时间...程浩话没说完,林母就叹了口气。
隔壁老张家的女婿,天天从香格里拉打包饭菜来。她小声嘀咕,人家还是上市公司高管呢。
病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林晓萱盯着手机,假装没听见。林父闭上眼睛,像是累了。
程浩咽下嘴里的饭,食不知味。
对了,林母突然想起什么,晓萱大姨明天来看我们,她女婿开车送。人家那可是宝马X5...
妈！林晓萱终于出声制止。
怎么了我说说不行啊林母不服气,人家小周比你大不了几岁,年薪百万呢！
程浩放下筷子：阿姨,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晓萱,有事打电话。
走廊上,程浩深吸几口气。他知道不该跟病人家属计较,但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心里。
电梯门刚要关上,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拦住。刘莹走了进来。
巧啊。她说,打量着程浩的脸色,家庭聚餐愉快吗
程浩苦笑：你早知道会这样
差不多。刘莹按下1楼按钮,顺便告诉你,明天家族聚会,主题是'如何给女儿找个好归宿'。
程浩盯着电梯数字：晓萱什么态度
目前为止,她只是沉默。刘莹顿了顿,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走出医院大门,程浩的手机响了。是林晓萱。
浩浩,我妈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她的声音带着歉意。
我没事。程浩望着夜空,你早点休息。
浩浩...林晓萱欲言又止,关于婚礼...现在这种情况...
程浩闭上眼睛：我明白,先照顾好爸的身体。
挂断电话,程浩站在路灯下,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地上。
不远处,刘莹站在出租车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离开了。
第3章
程浩站在超市货架前,盯着手里两盒不同品牌的营养品。一盒是国产的,298元；另一盒进口的,标价698。他咬了咬牙,把进口的那盒放进购物篮。
手机震动起来,是银行短信提醒。余额：42,356.18元。这个数字让他的胃揪了一下。林父明天就要出院了,后续康复治疗的费用还没着落。
收银台前排着长队,程浩无意识地摩挲着钱包。那里本来应该有一张存了三十万的银行卡,是他们小家庭的启动资金。现在只剩一张余额不足五万的卡,和几张零散的信用卡。
先生,您的东西。收银员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程浩拎着购物袋走出超市,七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后背。他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二十,距离接林父出院还有段时间。他决定先回家换身衣服。
公寓里静悄悄的。自从林父住院,程浩几乎没怎么回来过。桌上积了一层薄灰,冰箱里只剩半瓶矿泉水和一盒过期酸奶。他冲了个澡,换了件干净衬衫,对着镜子刮胡子时才发现自己瘦了不少,颧骨都突出来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林晓萱。
浩浩,你到哪儿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
在家,正准备过去。程浩把手机夹在耳边,系着衬衫扣子,怎么了
我妈说...今天就不用麻烦你来接了。林晓萱的话像是挤出来的,我表姐夫开了辆七座车,够坐。
程浩的手指停在最上面的扣子上：我已经安排好车了,跟公司借的商务车,宽敞些对爸的身体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好吧。林晓萱最终说,四点半到就行,出院手续办得慢。
挂掉电话,程浩坐在床边,盯着手中的车钥匙。他昨天特意向公司申请借车,就为了今天。为什么突然不让他接了
医院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程浩拎着那盒昂贵的营养品,走向林父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林母的声音。
...你傻啊他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吗林母的语调尖锐得刺耳。
程浩的脚步猛地停住。
妈,小声点...这是林晓萱的声音。
我偏要说！林母的声音更大了,他把钱拿出来不是应该的吗难道眼睁睁看着你爸死现在他兜比脸还干净,你嫁过去受苦啊
他又不是永远赚不到钱了...林晓萱的辩解听起来那么无力。
等他翻身你等得起吗你看看你表姐,人家住大平层开宝马！你再看看他,连辆车都没有！
程浩的手紧紧攥着购物袋,塑料发出刺耳的响声。门内的谈话戛然而止。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林父已经换好了便服坐在床边,林母站在一旁整理行李,林晓萱背对着门,肩膀僵硬。
叔叔,恭喜出院。程浩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把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这是给您买的,进口的。
林母瞥了一眼,没说话。林父虚弱地笑了笑：破费...了...
车已经在楼下了。程浩说,我帮您拿行李。
出院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程浩走在最后,看着林晓萱和她表姐夫一左一右搀扶着林父。林母走在前面,不停地夸赞表姐夫的车多么宽敞舒适。
程浩。一个声音从身后叫他。
刘莹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叠单据。这是舅舅的复查预约单,晓萱让我转交给你。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你知道,她最近很忙。
程浩接过单据：谢谢。
刚才...刘莹欲言又止。
我听到了。程浩平静地说。
刘莹点点头：有时候,真相很伤人,但总比活在谎言里强。
回林家的路上,程浩开着借来的商务车,后视镜里能看到林父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林母和表姐夫在前面那辆宝马里。林晓萱坐在副驾驶,一直看着窗外。
浩浩...快到小区时,林晓萱突然开口。
嗯
关于婚礼...她的手指绞在一起,现在爸爸刚出院,可能...
程浩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理解。可以简单办,请几个亲近的人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晓萱转过头来,程浩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那么陌生,我是说...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
车停在红灯前,程浩盯着倒计时的数字：考虑什么
我们的关系...现在这种情况...林晓萱的声音越来越小。
绿灯亮了。程浩踩下油门：先送爸回家休息吧。
林家楼下,表姐夫帮着把林父扶上楼。林母张罗着留表姐夫吃饭,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程浩。
我先回去了。程浩对林晓萱说,有事打电话。
林晓萱咬着嘴唇：你不留下来吃饭吗
公司还有事。程浩撒了谎。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晓萱,你还爱我吗
林晓萱的眼睛瞪大了,随即浮起一层水雾：这...现在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程浩笑了笑,照顾好叔叔。
回到车里,程浩没有立即发动。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家的号码。
喂,妈。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浩浩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母亲的声音温暖而关切。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们,婚礼可能要推迟了。程浩望着林家的窗户,晓萱她爸爸生病了,刚出院。
哎呀,严重吗需要钱吗母亲急切地问。
不用,都处理好了。程浩闭上眼睛,你们别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太累了
嗯,有点。程浩抹了把脸,我挂了,改天再聊。
夜幕降临,程浩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没开灯。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晓萱发来的消息：我妈说今天太累了,家庭聚餐改天吧。
程浩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好的,早点休息。
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走到阳台上。夏夜的风带着温热,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就在这个阳台上,三个月前,他向林晓萱求婚成功。那天她哭得像个孩子,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程浩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夹层里的照片。那是他们在海边度假时的合影,林晓萱靠在他肩上,笑容灿烂。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然后慢慢把照片撕成两半。
撕到第三次时,他的手突然停住了。一滴水珠落在照片上,晕开了林晓萱的笑脸。程浩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把撕碎的照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回到屋里,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个人贷款。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冷峻。
凌晨两点,程浩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明天他要去银行咨询贷款事宜,还要去医院拿林父的详细治疗方案。他需要钱,很多钱。不是为了挽回爱情,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他要亲眼看看,当林父完全康复后,这段感情还剩下什么。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程浩翻了个身,闭上了酸痛的眼睛。
第4章
雨水拍打着医院的玻璃窗,发出细密的哒哒声。程浩坐在走廊长椅上,手里捏着林父最新的检查报告。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恢复情况比预期慢,需要增加康复训练频率...
这意味着更多的费用。程浩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申请了二十万信用贷款,每月还款额几乎是他工资的一半。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晓萱的微信：你在医院吗我把爸爸的医保卡落家里了,能帮我送过来吗
程浩回复：好,我现在过去拿。
林家的钥匙他还留着。程浩撑伞走进雨中,冰凉的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脚。自从那天在医院听到林母那番话后,他已经两周没踏进林家大门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异常清晰。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水龙头滴答的声音。程浩熟门熟路地走到林父林母的卧室,医保卡通常放在床头柜抽屉里。
拉开抽屉,没有。程浩皱了皱眉,又检查了衣柜上的储物盒。正打算给林晓萱打电话,他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一张陌生的名片。
周明远,XX科技副总裁,下面是一行手写电话号码和一颗小心心。
程浩的手指捏紧了名片边缘。他记得这个名字,林母口中那个开宝马的表姐夫。
梳妆台上还放着几个精致的购物袋,程浩本不想窥探,但袋子里露出的珠宝店LOGO让他鬼使神深地拿了起来。里面是一张收据：Cartier项链,价格38,600元,购买日期是三天前。
这不是林晓萱会自己买的东西。程浩的胸口突然发闷。
床头传来手机振动声。是林晓萱的手机,她忘带了。屏幕亮着,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
宝贝,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妈说年底前能准备好婚房[爱心]——明远
程浩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拿起手机,指纹解锁依然有效——他的指纹还没被删除。
聊天记录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他的胸膛。往上翻,是林晓萱和这个明远两周来的聊天记录,亲密得刺眼。照片里,林晓萱戴着那条Cartier项链,笑容灿烂。
最让程浩窒息的是林晓萱发给对方的一段话：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被爱的感觉。之前的日子就像一场梦,现在终于醒了。
发送时间是三天前,那天程浩刚帮林父付了新一期康复治疗费。
程浩的手开始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机拍下了关键聊天记录和收据照片,然后原样放回。
医保卡最终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了。程浩木然地拿起它,走出林家大门时,雨下得更大了。
他没有立即回医院,而是走进了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最浓的黑咖啡。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程浩打开手机相册,看着刚刚拍下的证据。
理智告诉他应该冷静处理,但情感像火山一样在胸腔翻腾。他拨通了林晓萱的电话。
浩浩找到医保卡了吗林晓萱的声音依然甜美。
我们谈谈。程浩的声音异常平静,现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厅。
现在爸爸马上要做治疗...
要么现在谈,要么永远别谈。程浩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林晓萱推开了咖啡厅的门。她穿着程浩送的那条蓝色连衣裙,头发微微被雨水打湿,看起来依然那么美。
怎么了这么急她坐下时,程浩闻到了她身上新换的香水味——不是他送的那款。
程浩直接把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显示着那些聊天记录。林晓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你翻我手机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解释。程浩只吐出一个字。
林晓萱的嘴唇颤抖着,眼神闪烁：我妈介绍的...就吃过一次饭...
Cartier项链也是'就吃过一次饭'程浩冷笑,还有这个婚房讨论你们认识才两周！
你监视我林晓萱的声音突然拔高,程浩,你太可怕了！
我可怕程浩差点笑出声,我把所有积蓄拿出来救你爸,贷款付他的医疗费,而你在干什么背着我和别人讨论婚房
咖啡厅里有人转头看他们。林晓萱压低声音：好,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直说。周明远是上市公司副总裁,年薪两百万,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什么生活程浩死死盯着她。
不用为钱发愁的生活！不用挤地铁的生活！不用算计着过日子的生活！林晓萱的眼睛亮得吓人,程浩,你现在能给我想象的生活吗
程浩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缓缓靠回椅背：所以,钱就是一切
别装清高！林晓萱冷笑,你没钱试试我爸生病这段时间我看透了,钱就是能救命！钱就是能让人活得有尊严！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程浩的声音开始发抖,为什么要等我倾家荡产后才...
我没想到你会把钱都拿出来！林晓萱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急忙补充,我的意思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不想的...
程浩突然明白了。在林家人眼里,他的付出不是美德,而是愚蠢。他慢慢站起身,扔下一张钞票付咖啡钱。
程浩！林晓萱叫住他,那些医疗费...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不必了。程浩头也不回地说,就当买了个教训。
走出咖啡厅,雨下得更大了。程浩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全身。他摸出钱包,从夹层里取出那枚订婚戒指——花了三个月工资买的Tiffany钻戒。
他盯着戒指看了几秒,然后用力一抛。银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雨幕中。
回到医院,程浩径直走向林父的病房。林母正在削苹果,看到他湿漉漉的样子,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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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程浩打断她,从今天起,林叔的治疗费请你们自己负责。
什么林母的苹果掉在地上,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程浩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付一分钱。
林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好啊,原来你之前的付出都是装的！现在看我老公好点了就甩手不管了
程浩不理会她的尖叫,转向病床上的林父：叔叔,我很抱歉。但您应该知道真相——您的女儿正在和别的男人谈婚论嫁,而用的钱是我付的医疗费省下来的。
林父的脸色变了：晓萱她...不可能...
这是聊天记录。程浩把手机递给林父,您自己看。
林母一把抢过手机：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我女儿跟谁交往关你什么事那些钱是你自愿给的,又没人逼你！
自愿给的程浩冷笑,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是这么打算的
打算什么你别血口喷人！林母的声音引来了护士,保安！保安！这里有人闹事！
程浩后退一步：不用叫保安,我自己走。最后说一句——那些钱,我会通过法律途径要回来。
你做梦！林母在他身后尖叫,有本事去告啊！看看法院认不认你这种自愿赠与！
走廊上已经围了不少人。程浩看到林晓萱从电梯里冲出来,脸色惨白。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程浩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的楼梯。
雨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程浩漫无目的地走着,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路过一家律师事务所时,他停下了脚步。
半小时后,程浩坐在律师对面,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根据你所说的情况,律师推了推眼镜,这些钱确实很难要回来。没有书面协议,又是恋爱关系,法院大概率会认定为自愿赠与。
程浩握紧了拳头：所以他们就白拿了我三十多万
除非你能证明他们存在欺诈行为。律师叹了口气,但很难。
走出律师事务所,天已经黑了。程浩的手机疯狂震动,是林晓萱的无数个未接来电和消息。最新一条写着：程浩,我们谈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浩关掉了手机。
他在雨中走了很久,最后回到自己租的公寓。进门后,他脱掉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程浩打开电脑,删除了所有与林晓萱的合照。然后他登录银行网站,查看了所有贷款和存款情况——负债二十二万,存款三千。
凌晨三点,程浩依然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窗外的雨声渐小,偶尔有车灯的光斑滑过天花板。
他突然想起两年前向林晓萱表白的那天,也是下着雨。她在图书馆门口没带伞,他主动送她回家。路上林晓萱说：我最讨厌雨天了,湿漉漉的好难受。
而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没关系,以后每个雨天我都会陪你。
程浩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愤怒和悲伤像两股绳索,绞得他无法呼吸。但奇怪的是,在这一切痛苦之下,他感到一种诡异的解脱——终于不用再自欺欺人了。
天蒙蒙亮时,程浩爬起床,打开窗户。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程浩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喂,赵总吗我是程浩...对,好久不见。听说您在找项目投资...我有个想法想跟您聊聊...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洒在程浩脸上。他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第一次感到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不是和林晓萱的未来,而是属于他自己的、全新的未来。
第5章
凌晨四点的办公室,只剩下程浩的工位还亮着灯。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上,桌面上散落着七八个空咖啡罐。他揉了揉太阳穴,继续修改那份商业计划书。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鑫发来的消息：老大,你又通宵这周第三次了。
程浩瞥了一眼,没有回复。自从和林晓萱分手后,三个月来他几乎住在了公司。白天完成本职工作,晚上研究投资理财,凌晨学习商业案例。睡眠成了奢侈品,愤怒和痛苦则是他最好的兴奋剂。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4:30,程浩终于保存文档,伸了个懒腰。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在上面写下：
目标：一年内还清22万债务,三年内资产过百万。
下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投资项目分析、股票走势和人脉网络图。其中赵总这个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金融峰会,下周二。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程浩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打了个寒颤。镜子里的男人瘦削而憔悴,但眼神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程浩,他对镜中的自己说,记住这种滋味。
上午九点,公司会议室。程浩正在汇报他负责的项目进展,尽管一夜未眠,他的陈述依然条理清晰。
根据以上分析,如果采用我的方案,客户满意度预计提升30%,同时运营成本可降低15%。程浩点击翻页笔,投影仪切换到数据图表。
会议室后排,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微微点头。程浩早就注意到他了——从会议开始,这人就一直在认真听自己的汇报,而不是像其他高管那样时不时看手机。
谢谢程先生的精彩报告。总经理在程浩结束后说,这位是赵天成赵总,我们的潜在投资人,今天特地来了解一下公司运营情况。
程浩心头一跳——赵天成不就是金融圈里赫赫有名的天使投资人
会议结束后,程浩正在整理文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先生,有兴趣一起吃个午饭吗
赵天成约在了一家高档日料店。程浩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暗自计算着这顿饭要花掉他几天的饭钱。
我看过你之前做的几个项目,赵天成夹起一片金枪鱼刺身,很有想法。
谢谢赵总赏识。程浩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听说你最近遇到些...个人困难赵天成突然话锋一转。
程浩的手指微微收紧：赵总调查过我
投资就是投人。赵天成笑了笑,我喜欢了解潜在合作伙伴的方方面面。
感情受挫,负债累累。程浩直视对方,但这些不影响我的专业能力。
正相反,赵天成抿了口清酒,挫折是最好的老师。我看中的就是你这份韧劲。
离开餐厅时,赵天成递给程浩一张名片：下周我有个私人聚会,来的都是行业翘楚。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程浩双手接过名片,光滑的质感让他想起那张被扔在雨中的Tiffany收据。
一定到场,谢谢赵总。
刚回到公司,程浩的手机响了。一个久违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林晓萱。
程浩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三秒,按下接听键：有事
浩浩...林晓萱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需要二次手术...
程浩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落在办公桌日历上——距离分手已经108天。
医生说至少要准备二十万...林晓萱的抽泣声传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周明远那个混蛋骗了我...他根本不是什么副总裁...
程浩走到窗前,俯视着楼下如蚁群般的人流：所以
你能...借我点钱吗林晓萱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程浩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条Cartier项链的收据。
浩浩,如果你愿意帮我...林晓萱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保证...
林晓萱。程浩打断她,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什么吗
电话那头沉默。
我最后悔的,是把那枚戒指扔在了雨里。程浩平静地说,它应该砸在你脸上。
挂断电话,程浩把林晓萱的号码拉入黑名单。转身时,他发现张鑫站在门口,表情尴尬。
呃...老大,王总找你...
程浩点点头,神色如常地走向总监办公室,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班后,程浩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西的一家小咖啡馆。大学同学李铭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摊开一堆文件。
老程！李铭招手,看看这个,我搞定了！
程浩接过文件,是一份公司注册申请书。铭远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李铭；股东：李铭、程浩。
办公场地谈妥了,就在科技园那边,50平,月租六千。李铭兴奋地说,就等你的软件架构了！
程浩翻看着文件,嘴角微微上扬。李铭是他大学室友,技术天才,一直想创业但缺乏商业头脑。而程浩这些年的职场经验正好互补。
资金呢程浩问。
我投二十万,你出十万,占股比例六比四。李铭挠挠头,不过知道你最近困难,你那部分可以慢慢来...
不用。程浩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十二万,我多出两万,股份五五开。
李铭瞪大眼睛：你哪来这么多钱不是刚...
贷款。程浩简短地回答,我对我们的项目有信心。
深夜十一点,程浩和李铭还在咖啡馆讨论商业计划。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其他桌子,暗示他们该离开了。
最后一点,程浩在笔记本上写着,我们要做的是中小企业智能财务系统,切入点要小,解决具体痛点...
李铭突然盯着手机屏幕吹了声口哨：老程,你前女友动作够快的啊！
他把手机转过来,是林晓萱的朋友圈截图——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配文余生请多指教,手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发布时间是两小时前,也就是程浩拒绝她之后。
程浩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知道吗,我该感谢她。
啊李铭一脸懵逼。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一辈子就是个安于现状的小职员。程浩合上笔记本,现在,我要让她后悔到骨子里。
回到家,程浩打开电脑,删除了所有社交媒体账号。过去的程浩已经死了,新的程浩不需要那些无用的社交。
他打开赵天成的名片扫描件,发了封精心措辞的邮件,确认参加下周的聚会。然后继续完善商业计划书,直到凌晨三点。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程浩站在窗前,俯视着这座曾经让他心碎的城市。现在,他要让这座城市记住他的名字。
手机震动,是一条银行短信：贷款到账20万元。程浩看着这个数字,想起林母那句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很快,他对着空气说,你们就会知道,西北风也能变成龙卷风。
第二天一早,程浩向公司提交了辞职信。总经理再三挽留,甚至承诺加薪,但程浩去意已决。
我有个必须去实现的梦想。他只说了这一句。
走出公司大门时,阳光正好。程浩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公司大楼的照片,发给了李铭：自由了,明天开始全力冲刺！
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程浩和李铭几乎住在了简陋的办公室里,日夜不停地开发产品。程浩负责市场调研和商业谈判,李铭负责技术实现。两人常常为了一个功能细节争论到深夜,然后又因为一个突破性想法击掌欢呼。
三个月后,铭远科技的第一个产品原型终于完成。程浩通过赵天成的关系,获得了一次向知名投资机构演示的机会。
演示前一天晚上,程浩和李铭在办公室通宵调试程序。凌晨四点,李铭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程浩还在反复修改PPT。
他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同样的晨光,三个月前他还在为失恋痛苦,现在却站在了创业的门槛上。
手机相册里还保存着那张林晓萱和新男友的订婚照。程浩没有删除它,而是设成了手机屏保——这是他最好的动力源泉。
等着看吧,程浩对着照片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6章
香槟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金色液体在杯中荡漾。程浩举杯致意：敬我们的第一个一百万！
办公室里,铭远科技的六名员工欢呼着干杯。李铭脸颊通红,一把搂住程浩的肩膀：老程,咱们真他妈做到了！
三个月前的那场演示会大获成功,赵天成领投的200万天使轮融资今天终于到账。程浩看着银行短信上那一长串数字,有种不真实感——十八个月前,他还是个被感情和债务压垮的失意者。
程总,新来的前端工程师小张凑过来,赵总说下周的互联网峰会邀请咱们去做分享,要不要准备...
当然要。程浩松了松领带,不仅准备,还要一鸣惊人。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科技园区的夜景。铭远科技现在占据了整整半层楼,再也不是当初那个50平的小办公室了。窗玻璃反射出他的样子——定制西装,锃亮的皮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
手机震动起来,是赵天成发来的消息：明天高尔夫,上午九点,带你见几个重要客户。
程浩回复了一个好字,转头对大家说：今晚尽情庆祝,明天放假一天！
欢呼声再次响起。程浩笑着举起香槟,却没喝——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自从创业以来,酒精就成了奢侈品,就像睡眠一样。
离开公司时已是深夜。程浩站在大厦门口等代驾,六月的夜风带着温热。一辆红色宝马缓缓驶过,车牌号让他心头一跳——是周明远的车吗那个林晓萱劈腿的副总裁。
车子停在隔壁餐厅门口,下来的却是个陌生女人。程浩松了口气,随即又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可笑。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还是会被触动
代驾到了,程浩报出地址——他刚在市中心买的一套公寓。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变幻的色彩。等红灯时,路边一家珠宝店的广告牌吸引了他的注意：永恒的爱,从一枚钻戒开始。
程浩冷笑一声,移开视线。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珠宝店旁边的咖啡馆走出来——刘莹。
林晓萱的表姐。那个曾给过他忠告的女人。
鬼使神差地,程浩摇下车窗：刘莹！
人行道上的女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声源。当她认出程浩时,眼睛微微睁大。
能聊两句吗程浩问。
刘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程浩让代驾稍等,下车走向她。
好久不见。刘莹打量着他,你...看起来不错。
程浩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药店的袋子：生病了
给我舅...给林叔叔买的药。刘莹轻声说,他情况不太好。
程浩的心跳突然加快：林叔怎么了
刘莹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的意图：二次脑出血,比上次严重。现在半身不遂,需要长期护理。
程浩一时语塞。他曾无数次幻想林家遭报应的场景,但听到林父真的病重,胸口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晓萱呢他听见自己问。
刘莹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和她那位'副总裁'分手后,又谈了两个,现在这个...她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些。
不,我想知道。程浩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急切,她不是订婚了吗
取消了。刘莹叹气,那个男的有老婆。晓萱被原配当街打了一顿,还闹上了本地论坛。
程浩睁大眼睛。这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
林家现在很困难。刘莹继续说,舅舅的医疗费,加上晓萱之前被骗了不少钱...他们把一套房子卖了。
程浩想起林母曾经炫耀的那两套房产。风水轮流转,真是讽刺。
你听起来很幸灾乐祸。刘莹敏锐地指出。
程浩没有否认：他们活该。
也许吧。刘莹推了推眼镜,但看着一个家就这样垮掉,还是挺难受的。特别是舅舅,他一直很喜欢你。
这句话像根针,刺进程浩的盔甲。林父确实对他不错,每次去林家都会特意准备他爱吃的菜。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程浩问。
刘莹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的全部,而不仅仅是你想看到的那部分。
一辆公交车驶过,卷起一阵热风。程浩突然意识到他们就这样站在人行道上聊了十分钟。
找个地方坐坐他提议。
刘莹看了看表：太晚了,我得把药送过去。
我送你。程浩不假思索地说,随即意识到这意味着要去医院,可能碰到林家人。
刘莹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她顿了顿,不过...如果你想看看林叔叔,他每周三下午在康复中心做治疗。那时候晓萱和我阿姨通常不在。
程浩没有承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刘莹转身走向出租车。
回到公寓,程浩站在阳台上,俯瞰城市夜景。他应该感到痛快才对——林家遭报应了,林晓萱自食恶果。但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到最底部——那里还保存着他和林晓萱的合照。曾经让他心痛的照片,现在看起来竟有些陌生。照片里的两个人,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第二天高尔夫球场上,程浩心不在焉。赵天成带来的几个潜在客户对他的项目很感兴趣,但他却频频失误。
小程,你今天状态不对啊。中场休息时,赵天成递给他一瓶水,出什么事了
程浩摇摇头：没什么,昨晚睡得不好。
是为了下个月的融资路演担心赵天成拍拍他的肩,放心,以你们现在的数据,A轮稳了。
程浩勉强笑了笑。他不能告诉赵天成,自己满脑子都是刘莹说的那些话。
晚上,程浩独自去了常去的那家清吧。他需要酒精来理清思绪。威士忌刚上来,手机响了——是刘莹发来的消息：今天跟舅舅提到了你,他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程浩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不知如何回复。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消息刚发出去,刘莹就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她直截了当地问。
蓝调清吧。
二十分钟后到。
刘莹到来时,程浩已经喝完了第二杯威士忌。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比昨晚看起来年轻许多。
我查了你的公司。她坐下就说,发展得不错。
程浩挑眉：你调查我
公平交换。刘莹点了杯莫吉托,你不想知道林家现在的情况吗
程浩晃着酒杯里的冰块：说吧。
阿姨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晓萱在保险公司做销售。刘莹的声音很平静,舅舅的康复费用很高,他们现在住在一套租来的小两居里。
程浩想象着曾经那么骄傲的林母站在收银台前的样子,还有林晓萱——那个曾经因为他买不起宝马而嫌弃他的女孩,现在要低声下气地推销保险。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他们程浩冷笑,别忘了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我没忘。刘莹的饮料上来了,她抿了一口,我只是陈述事实。至于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酒吧里放着慵懒的爵士乐,角落里一对情侣在低声说笑。
为什么帮我程浩突然问,从一开始就是。你大可以像其他林家亲戚一样,把我当笑话看。
刘莹转动着杯子：因为我讨厌虚伪。她重复了当初说过的话,而且...我觉得你不该被那样对待。
程浩注视着她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刘莹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像朋友一样交谈,而不是作为林晓萱的前男友和林晓萱的表姐。
林叔...真的问起我了程浩轻声问。
刘莹点点头：他说很对不起你。自从知道晓萱和周明远的事后,他就一直很内疚。
程浩胸口发紧。他想起林父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那个总是笑眯眯叫他小程的老人。
周三康复中心,你说几点来着程浩突然问。
刘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下午两点到四点。
程浩没说自己会不会去,但两人都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离开酒吧时,夜风拂过程浩发热的脸颊。刘莹站在路边等车,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送你吧。程浩说。
这次,刘莹没有拒绝。
车程很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达刘莹住的小区门口时,她突然问：你现在快乐吗
程浩愣住了。十八个月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拥有了曾经梦想的财富和事业,但快乐这个词却显得那么陌生。
我...很充实。他最终回答。
刘莹笑了笑：晚安,程浩。她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区。
程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让代驾开车。回到家,他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明天是周二,后天就是周三。
他打开电脑,搜索林父的主治医师最新发表的论文。在专业领域,程浩依然习惯用数据和事实来做决定。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第7章
闪光灯接连不断地亮起,程浩微微眯起眼睛。《创业家》杂志的专访进行到一半,女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程总,听说您创业之初曾遭遇重大情感挫折,这是否成为您成功的动力女记者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点录音笔。
程浩嘴角的微笑纹丝不动。两年过去,媒体还是喜欢挖掘他的复仇故事——被女友抛弃的程序员逆袭成科技新贵。
人生每段经历都是财富。他四两拨千斤,重要的是向前看。
助理小张适时插话：抱歉,程总下个会议马上开始。
走出会议室,小张递上一杯冰美式：程总,赵总约您晚上七点吃饭,说有重要事情谈。
程浩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他还有三个小时处理完今天的邮件。铭远科技即将B轮融资,公司估值已经达到他两年前不敢想象的数字。
回到办公室,程浩刚打开电脑,手机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尾号——林晓萱。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秒钟,程浩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浩浩...林晓萱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许多,求你...见一面...
程浩走到窗前,俯视着楼下如蚁群般的行人：有事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那个混蛋卷走了我爸的救命钱...现在医院要停药了...
程浩握紧了手机。刘莹上周才告诉他,林父病情恶化住院。
浩浩,我爸...他想见你...林晓萱的哭声更大了,医生说...可能没几天了...
程浩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尽管恨透了林家,但林父...那个总是笑眯眯叫他小程的老人,确实从未伤害过他。
求你了...就一面...林晓萱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说有话...要对你说...
程浩闭上眼睛：哪家医院
挂断电话,程浩站在窗前久久不动。两年来,他无数次幻想林家遭报应的场景,但真到了这一刻,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感。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刘莹。
晓萱联系你了刘莹开门见山。
程浩挑眉：你们串通好的
不是。刘莹的声音很冷静,但我猜她会找你。她最近很绝望。
林叔真的...
情况不好,但没她说的那么糟。刘莹顿了顿,不过医药费确实是个问题。她新交的男朋友以投资为名,骗走了他们家最后三十万。
程浩冷笑：所以她走投无路,又想起我这个'备胎'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不替她辩解。刘莹最终说,但舅舅想见你是真的。他最近常提起你。
程浩想起林父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那个曾经给他包最爱吃的韭菜饺子的老人。
你觉得我该去吗他突然问。
刘莹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这...取决于你想得到什么。原谅报复还是...closure
这个英文单词在空气中悬了很久。程浩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我要考虑一下。他最终说。
晚上七点,程浩准时出现在与赵天成约定的日料店。赵总已经坐在包厢里,面前摆着一瓶清酒。
小程,快来！赵天成热情地招手,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程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坐下。整整一天,林晓萱的哭声和林父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红杉资本有意领投你们B轮,赵天成倒了一杯酒推给他,估值比我们预期高30%！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放在平时,程浩会立刻兴奋地讨论下一步计划。但今天,他只是机械地点头：太好了。
赵天成眯起眼睛：出什么事了
程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林家的情况简单说了。赵天成是他创业路上的贵人,也是少数了解他过去的人。
所以你现在纠结要不要帮忙赵天成直接点破。
程浩转动着酒杯：我不知道。一部分我想看他们自食恶果,另一部分...
另一部分你过不了自己这关。赵天成一语中的,小程,知道我为什么投资你吗
程浩摇头。
不是因为你的技术或商业头脑——虽然那也很重要。赵天成抿了口酒,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在被那样伤害后,你依然能保持基本的善良和同理心。
程浩苦笑：我现在可一点不善良。听到他们倒霉,我第一反应是活该。
但你现在坐在这里纠结,不是吗赵天成笑了,真正冷酷的人根本不会犹豫。
服务员送上刺身拼盘,两人暂时停下谈话。程浩夹起一片金枪鱼,却食不知味。
赵总,如果是你...
我没有标准答案。赵天成放下筷子,但我想告诉你一个登山的故事。
程浩抬头。
年轻时我痴迷登山,总想带尽可能多的装备以防万一。赵天成回忆道,结果每次都被负重拖垮,差点死在山里。后来我学会了一课——有时候,放下比携带更需要勇气。
程浩若有所思。
仇恨就像那些多余的装备,赵天成继续说,背着它,你永远登不上最高的山峰。
离开餐厅时已是深夜。程浩让司机开到医院门口,但没下车。他透过车窗望着住院部亮着的窗户,不知道哪一扇后面躺着林父。
手机亮起,是刘莹发来的消息：舅舅今天又问起你。他说很遗憾没能在健康时好好道别。
程浩深吸一口气,回复：明天下午三点,我会来。
发完这条消息,他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不是原谅,不是报复,而是...放下。
第二天早上,程浩先去了公司。B轮融资在即,有很多文件需要他签署。会议室里,李铭兴奋地讨论着新产品线,而程浩的心思却飘到了下午的医院之行。
老程,你没事吧李铭终于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脸色很差。
程浩摇摇头：私事。对了,如果我要从个人账户支出一笔钱,需要走什么流程
李铭挑眉：多少
二十万左右。
哇哦,买房子李铭笑道,直接转就行,你的钱又不是公司的。
程浩没解释。开完会,他独自去了银行,办理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支票抬头空着,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填林晓萱的名字。
下午两点半,程浩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拿着一束白色马蹄莲——林父最喜欢的花。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没打领带,看起来不像个CEO,倒像是两年前那个普通的程序员。
电梯上升到12楼,程浩的心跳越来越快。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可能就是他与过去的正式告别。
转弯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停住脚步——刘莹。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起,比平时正式许多。
你来了。她轻声说,目光落在那束花上,嘴角微微上扬。
程浩点点头：他怎么样
清醒的时候少。刘莹领着他向病房走去,晓萱和我阿姨去吃午饭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程浩松了口气。他还没准备好面对林母和林晓萱。
病房门虚掩着。刘莹轻轻推开：舅,有人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老人比程浩记忆中瘦削许多,脸色蜡黄,眼睛半闭着。各种管子和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林叔。程浩轻声唤道,喉咙突然发紧。
林父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在程浩脸上。然后,奇迹般地,老人笑了：小...程...
那熟悉的称呼让程浩眼眶一热。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把花放在床头柜上。
您...还好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问题多么愚蠢。
林父虚弱地摆摆手：对...不起...每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晓萱她...不懂事...
程浩握住老人枯瘦的手：都过去了。
你...过得好...
很好。程浩点头,公司快上市了。
林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孩子...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刘莹,那个...盒子...
刘莹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铁盒,递给林父。老人颤抖着打开,取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程浩。
早该...给你...
程浩展开纸张,是一份手写的借条,写明借款三十万元整,借款人林志强,日期是两年前林父第一次住院的时候。上面还有林父歪歪扭扭的签名和手印。
林叔,这...程浩震惊地抬头。
一直...想还...林父的呼吸变得急促,房子...被晓萱...
刘莹连忙按下呼叫铃：舅舅,别激动,医生马上来。
程浩把借条塞回铁盒：这不重要,您别担心。
医护人员匆匆赶来,示意他们出去。程浩和刘莹退到走廊上。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程浩问。
刘莹摇头：不知道。我发现那个盒子是在他这次住院后。他一直放在枕头下面。
程浩望向窗外。夏日的阳光明媚得刺眼,照在医院的白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晓萱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刘莹叹气,舅舅一直很内疚。卖掉的那套房原本是准备给晓萱做嫁妆的,结果钱被她男朋友骗走了。
程浩想起那张二十万的支票,现在正安静地躺在他口袋里。
程浩,刘莹突然认真地看着他,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但请记住,舅舅从没伤害过你。
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林父已经稳定下来,但需要休息。
我就不进去了。程浩说,等他好些再...
话音未落,电梯门打开,林母和林晓萱走了出来。两年不见,林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背也驼了。而林晓萱——程浩几乎认不出她了。曾经光彩照人的女孩现在憔悴不堪,眼睛下面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凝固了几秒。
浩浩...林晓萱先开口,声音颤抖。
程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阿姨。
林母的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进了病房。
我们能谈谈吗林晓萱乞求地看着他,就五分钟...
程浩看了刘莹一眼,她识趣地走开。
说吧。程浩保持距离。
我知道我没脸见你...林晓萱的眼泪夺眶而出,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医生说爸爸需要一种进口药,医保不报销...
程浩冷静地看着她：多少钱
一...一个疗程八万...至少三个疗程...
二十四万。程浩心里冷笑,正好接近他被骗的金额。
浩浩,求你...林晓萱抓住他的手臂,我知道错了...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程浩轻轻挣脱：包括回到我身边
林晓萱的眼泪止住了,眼神闪烁：如...如果你还愿意...
两年前那个雨天,我把戒指扔了。程浩平静地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林晓萱的脸色变得惨白。
但我不会见死不救。程浩从口袋里取出那张支票,金额已经填好：二十万。这是给林叔治病的,不是给你的。
林晓萱颤抖着接过支票,眼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还有,程浩补充,我会安排一个医疗基金直接对接医院,确保这笔钱只用于林叔的治疗。
林晓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程浩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走廊尽头,刘莹靠在窗边等他。
处理好了她问。
程浩点头：你会监督那笔钱的使用吗
会。刘莹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改变主意
程浩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也许...我只是想轻装上路。
刘莹笑了,阳光在她的镜片上跳跃：赵总告诉你的登山故事
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研究生导师。刘莹调皮地眨眨眼,那老头最爱用登山打比方。
程浩也笑了。两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轻松。
第8章
消毒水的气味比记忆中更刺鼻。程浩站在医院走廊上,透过门上的小窗望向病房内部。林父躺在病床上,像一片枯叶般脆弱,身边的各种仪器闪烁着冷光。
三天前给的那二十万支票已经兑现。刘莹发消息说,林父用上了进口药,病情暂时稳定了些。
程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林父正望着窗外发呆,听到声响缓缓转过头。看到程浩,老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小...程...
林叔。程浩走到床边,放下手中的果篮,感觉好些了吗
林父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程浩注意到老人的手背上又多了几个针眼,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
药...谢谢...林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浩摇摇头：您别想这些。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声音。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那年...夏天...林父突然说,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窗外,你...和晓萱...在树下...吃西瓜...
程浩顺着老人的目光望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他和林晓萱刚恋爱时的夏天,林父特意冰镇了一个大西瓜,三人坐在树下乘凉。西瓜很甜,林父讲着他年轻时下乡的故事,林晓萱笑得前仰后合。
我记得。程浩轻声说,您讲知青故事时,把晓萱逗得喷了一地西瓜子。
林父的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又落下来：对...不起...
林叔,别这样。程浩握住老人枯枝般的手,您没有对不起我。
我没...教好...女儿...林父的眼中泛起泪光,她妈...太宠...
程浩不知该说什么。两年来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个垂死的老人面前,突然变得那么渺小。
您好好养病。他最终说,会好起来的。
林父摇摇头,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我...不怕...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胸口,这里...明白...了...
程浩突然明白了老人的意思——林父已经接受了死亡,并且找到了内心的平静。这种坦然让程浩胸口发紧。
晓萱她...林父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
程浩连忙扶他起来,轻拍后背。林父咳出一口带血的痰,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我去叫医生。程浩站起身。
林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出奇地大：答应我...别...恨她...
程浩看着老人哀求的眼神,点了点头：我答应您。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给林父戴上氧气面罩。程浩退到走廊上,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你来了。
程浩抬头,刘莹拎着保温桶站在面前,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几支笔。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干练的马尾,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滑落。
你在这工作程浩有些惊讶。
兼职。刘莹推了推眼镜,这家医院的神经内科是我实习过的科室,偶尔回来帮忙。她看了眼病房里忙碌的医护人员,舅舅怎么样
刚咳血了。程浩的声音有些哑,但精神比我想的好。
刘莹点点头：药物起效了。不过...她压低声音,你知道的,这只是暂时的。
程浩当然知道。林父的器官在缓慢但不可逆转地衰竭,就像一台磨损过度的机器。
晓萱在里面吗刘莹问。
没看到。就林叔一个人。
刘莹皱了皱眉：奇怪,她说过今天会早点来。她掏出手机,我问问。
医生走出病房,告诉他们林父已经稳定下来,现在睡着了。
让他休息吧。医生说,程先生,林老先生刚才一直念叨你。
程浩胸口一阵发烫。他看了眼手表：我晚上还有个会,明天再来看他。
一起吃个午饭吗刘莹突然问,医院食堂,我请客。
程浩有些意外,但点了点头。
食堂嘈杂拥挤,消毒水味混着各种食物的气息。刘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放下托盘：两碗牛肉面,一碟青菜,两杯酸梅汤。
你经常来程浩问。
每周两三次。刘莹掰开一次性筷子,这里的神经内科主任是我导师,我帮他整理一些研究数据。
程浩尝了口面条,意外地好吃。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饿了,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你给的那笔钱,刘莹突然说,我设立了专门账户,直接对接医院财务。每一分钱都会用在舅舅的治疗上。
程浩点点头：谢谢。林晓萱...没意见
刘莹的筷子停了一下：她不敢有。毕竟...她没说完,但程浩明白——毕竟钱是他的。
她最近怎么样程浩问出口就后悔了。这不关他的事。
刘莹抬头看他：真想知道
程浩犹豫了一下,点头。
保险公司的工作丢了,现在在一家房产中介上班。刘莹的声音很平静,那个骗她钱的男朋友,警方已经立案了,但钱追回来的希望不大。
程浩想起两年前那个雨天,林晓萱在咖啡厅里说的话：周明远能给我想要的生活。现在看来,命运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你恨她吗刘莹突然问。
程浩放下筷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曾经恨得要命。现在...更多的是可怜。
可怜是最伤人的。刘莹轻声说。
程浩挑眉：什么意思
恨至少还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联结。刘莹直视他的眼睛,而可怜...意味着那个人已经无法触动你了。
程浩怔住了。刘莹说得对——当他能够平静地怜悯林晓萱时,那段感情就真的成为过去了。
你知道吗,刘莹继续说,我一直很羡慕晓萱。
羡慕她什么
羡慕她拥有过你的爱。刘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程浩耳中,那么纯粹,不计代价的爱。
程浩的心跳突然加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刘莹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突然注意到,刘莹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
你呢程浩转移话题,有...喜欢的人吗
刘莹低头搅动面条：有过。大学时谈过一个,后来他去美国读博,就分了。
为什么没跟着去
因为...刘莹抬起头,我相信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比如尊严,比如原则。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浩心中某道锁。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刘莹吸引——他们是同类人。
下午还有事吗程浩问。
刘莹看了看表：两点有个病例讨论,怎么了
想请你帮个忙。程浩说,我打算设立一个医疗救助基金,专门帮助那些因突发疾病陷入困境的家庭。你对医院系统熟悉,能不能给些建议
刘莹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这太棒了！她激动地抓住程浩的手,又迅速放开,抱歉,我太兴奋了。这是个非常有意义的项目。
程浩笑了：所以你是答应了
当然！刘莹掏出笔记本,我认识几个医院的社工,他们最清楚哪些家庭真正需要帮助...
两人越聊越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刘莹的手机闹钟响起,她才惊呼一声：糟糕,病例讨论要迟到了！
快去。程浩站起身,晚上有空吗我们可以继续聊。
刘莹匆忙收拾东西,点点头：七点,医院门口的咖啡厅
不见不散。
目送刘莹匆匆离去的背影,程浩感到一种久违的轻快。他拿出手机,取消了下午的会议。有些事,比工作更重要。
走出医院大门,程浩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他决定步行回公司,顺便理清思绪。
刚走出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浩浩！
林晓萱站在医院花坛边,穿着廉价的白色连衣裙,曾经光泽的长发现在干枯如草。她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刻意的笑容。
听说你来看爸爸了。她站在程浩面前,手指绞在一起,谢谢你的钱...医生说新药效果很好...
程浩点点头：林叔状态比我想的好。
浩浩...林晓萱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我们能重新开始吗我知道错了...真的...
程浩轻轻挣脱：晓萱,我们早就结束了。
是因为刘莹吗林晓萱的声音尖锐起来,我看到你们一起吃饭！她一直对你有意思,这个贱人！
程浩皱眉：别胡说。刘莹帮了我很多。
她就是在利用你！林晓萱的眼泪夺眶而出,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
程浩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阵悲哀。这真的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孩吗
晓萱,他平静地说,我答应过林叔不恨你,我会做到。但那不意味着我们能回到过去。
林晓萱的嘴唇颤抖着：那你为什么给钱
因为林叔是个好人,他不该受苦。程浩直视她的眼睛,仅此而已。
林晓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我...我真的后悔了...
保重。程浩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回到公司,程浩立刻召集法务和财务团队,讨论设立医疗救助基金的事宜。所有人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惊讶,但没人敢质疑老板的决定。
晚上七点,程浩准时出现在咖啡厅。刘莹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摊开一堆资料。
我整理了五家医院近两年的案例。她兴奋地说,如果我们基金首批能有两百万资金,就能帮助至少二十个家庭！
程浩笑了：我打算先投入五百万。
刘莹瞪大眼睛：这么多
这只是开始。程浩翻开她准备的资料,如果模式可行,后续还会追加。
服务员送上两杯咖啡。刘莹的是拿铁,程浩的是黑咖啡,不加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黑咖啡程浩好奇地问。
刘莹脸微微泛红：大学时...我去听过你的编程讲座。提问环节有人问你为什么精力充沛,你说靠黑咖啡续命。
程浩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医学和心理学双学位。刘莹搅动着咖啡,后来读了医学硕士,现在在读心理学博士。
程浩挑眉：所以你同时是医生、研究员,还兼职医院工作
还有表姐、女儿、前女友...刘莹调皮地眨眨眼,人生不就是要体验各种角色吗
程浩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听过我的编程讲座...那至少是七年前的事了。
刘莹的耳根红了：我...我记性比较好...
程浩的心跳漏了一拍。七年前,那时他还不认识林晓萱,而刘莹就已经...
刘莹,他轻声问,你早就认识我
刘莹低头喝咖啡,没有回答。但泛红的耳尖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一直聊到咖啡厅打烊。分别时,程浩鼓起勇气：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正式谈谈基金的事。
刘莹微笑着点头：好啊。
回到家,程浩站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通知：林父病情稳定,已转入普通病房。
程浩回复：谢谢,明天我会来看他。
放下手机,他想起林父说的话：这里...明白...了...老人指着心脏的位置,眼神平静如水。也许真正的成熟,就是学会放下该放下的,珍惜该珍惜的。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程浩突然觉得,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比今天的更温暖。
第9章
镁光灯闪烁不停,程浩站在发布会舞台上,背后大屏幕显示着铭远科技最新的股价——比发行价高出230%。台下坐满了记者和投资人,快门声此起彼伏。
程总,铭远科技上市首日市值突破百亿,您此刻的感受如何一位财经记者举手提问。
程浩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感谢所有团队成员的付出,这是我们共同的成就。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前排的李铭,对方竖起大拇指。但对我来说,真正的成功不是这个数字,而是我们的技术正在帮助多少普通人。
大屏幕切换到铭远科技智能医疗系统的应用场景——偏远山区的诊所通过他们的系统获得三甲医院的远程诊断支持；老人院的智能监护设备及时预警了多位老人的突发疾病；还有他们设立的启明医疗救助基金帮助过的家庭合影。
特别是这个基金,程浩继续说,已经帮助了37个因突发重大疾病陷入困境的家庭。这才是科技应有的温度。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程浩的目光落在第三排的刘莹身上。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连衣裙,正专注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三个月来,他们几乎每周都会见面,讨论基金会的运作情况。
发布会结束后,程浩刚走出会场,手机震动起来。是刘莹发来的消息：舅舅想见我们。
程浩心头一紧。自从上周林父转入临终关怀病房,他和刘莹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望。
我马上过去。他回复道,然后转向身旁的李铭,公司这边你先照应,我有急事。
李铭了然地点头：去吧,代我向林叔问好。
自从得知程浩与刘莹的关系发展,李铭就成了最热心的支持者。这才对嘛,他常说,报复前任最好的方式不是让她后悔,而是让自己幸福。
医院的花园里,夏末的阳光依然明媚。程浩买了一束白色马蹄莲——林父最喜欢的花。刘莹已经在住院部门口等他,见他走来,快步迎上前。
他今天精神特别好,刘莹低声说,早上还吃了半碗粥。
程浩的心沉了下去。医护人员说过,这种情况可能是回光返照。
林父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安静而明亮。窗台上摆满了鲜花和卡片,很多是程浩不认识的人送的。老人半靠在床头,看到他们进来,眼睛亮了起来。
小程...莹莹...林父的声音比前几天有力许多,但呼吸仍然急促。
程浩把花放在床头柜上,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林叔,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很好...林父微笑着,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你们...一起...来...
刘莹在床的另一侧坐下,轻轻整理林父的被子：舅,程浩的公司今天上市了,市值过百亿呢。
林父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好...孩子...他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程浩的手背,一直...知道...你能行...
程浩喉咙发紧。两年前那个雨夜,他曾发誓要让林家后悔。现在他成功了,却只感到一阵心酸。
林叔,我们的医疗基金又帮助了五个家庭。程浩转移话题,其中一个孩子和您当年一样,是下乡知青,得了尘肺病...
林父的眼睛湿润了：做...得好...
护士轻轻敲门进来：林老先生,您女儿和夫人来了。
程浩和刘莹对视一眼,站起身：我们先出去。
不...林父突然抓住程浩的手,留下...一起...
林晓萱和林母走进病房时,气氛一时凝固。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程浩再没见过林晓萱。她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了,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很久。
爸...林晓萱扑到床前,握住林父的另一只手,我带了你爱吃的绿豆糕...
林母站在一旁,看到程浩时表情复杂。这几个月来,程浩通过刘莹间接资助了林父的治疗,但始终避免与林母直接接触。
都...来了...林父满足地叹了口气,好...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宁静。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程...林父突然开口,过来...
程浩俯身靠近。
莹莹...也来...
刘莹走到程浩身边。林父颤抖着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你们...要...幸福...
程浩感到刘莹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抖。他轻轻握紧,点了点头：我们会的,林叔。
林父又看向林晓萱和林母：你们...道歉...
林母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小程...对不起...是我们林家...亏欠你...
林晓萱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点头。
都...过去了...林父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微笑,我...安心了...
那天傍晚,林父在睡梦中平静地离开了人世。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像他期待的那样安详。
葬礼在一个小雨天举行。程浩站在刘莹身边,看着林晓萱和林母在墓碑前痛哭。来悼念的人很多,不少是林父当年的学生——他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
他是个好老师。一位白发老人对程浩说,我下乡时差点放弃高考,是林老师坚持每晚给我补课。
程浩这才知道,林父曾经默默帮助过那么多人。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老人最关心的是化解恩怨,传递善意。
葬礼结束后,程浩和刘莹走在最后。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刘莹问。她的眼睛还红着,但神情平静。
程浩看着远处逐渐散去的人群：基金会要扩大规模。另外...他转向刘莹,我想请你担任基金会的全职负责人。
刘莹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但我是医生...
你比任何人都了解医疗系统和患者需求。程浩认真地说,而且...他顿了顿,我想和你一起做这件事。不止是偶尔见面讨论,而是真正的伙伴。
刘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是说...
我是说,程浩深吸一口气,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刘莹,这两个月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快乐。
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轻轻落在刘莹肩头。程浩伸手拂去,手指在她脸颊停留了一秒。
你知道吗,刘莹轻声说,七年前那场讲座,你讲的是如何debug程序。你说,找到问题的根源比急着修补表象更重要。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
程浩笑了：所以你是被我的编程哲学吸引的
是被你思考问题的方式吸引的。刘莹也笑了,后来听说你和晓萱在一起,我还难过了好久。
程浩轻轻将她拉入怀中：现在不用难过了。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长长地拖在湿润的草地上。
一年后,马尔代夫的白沙滩上,程浩和刘莹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只有最亲近的亲友参加——李铭是伴郎,张鑫带着女友来了,甚至林母和林晓萱也在受邀之列。
林晓萱现在在一家公益组织工作,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了许多。她送给新人一对手工制作的杯子,上面刻着苦尽甘来四个字。
谢谢你来参加。程浩在仪式前对她说。
林晓萱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爸爸最后的心愿,我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悟。
婚礼在日落时分开始。程浩站在鲜花拱门下,看着刘莹一袭白纱向他走来。海风轻拂她的头纱,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令人窒息。
当牧师宣布他们可以亲吻新娘时,程浩轻轻掀起刘莹的面纱。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在我们相识之前,我曾以为爱情是轰轰烈烈的激情。程浩在致辞中说,但刘莹教会我,爱是每天清晨的一杯咖啡,是深夜加班时的一条短信,是共同为一个目标努力的默契。
他举起酒杯,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感谢所有经历,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让我成长为今天站在这里的人。特别感谢林叔,是他让我明白,宽恕不是软弱,而是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刘莹靠在他肩头,轻声说：爸爸一定很欣慰。
夜幕降临,烟花在海上绽放。程浩搂着妻子的腰,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他想起了两年前那个雨夜,他扔掉戒指时绝望的心情。当时的他不会想到,人生最美好的篇章,恰恰始于那个看似终结的时刻。
想什么呢刘莹问。
程浩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想我们基金会的下一个项目。
刘莹笑了：就知道工作。不过巧了,我今天刚收到一个特别案例...
他们在星光下讨论着新的救助计划,海浪轻拍沙滩,如同时间的脉搏。过去的痛苦已经化为养分,滋养着现在的生活。而未来,还有无数可能等待他们一起去探索。
远处,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化作万千星辰,洒落在平静的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