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诡秘守则
小陈啊,这是你要的租房合同。房东发来电子文档,紧接着又追了条语音：对了,记得看附件里的《住户守则》,咱们老楼规矩多......
雨滴顺着生锈的消防管道砸在窗台上。我抬头望着401室门牌,防盗门漆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暗红色锈迹,像干涸的血渍。整层楼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的行李箱轮子卡在楼梯裂缝里发出的摩擦声。
打开房门瞬间,霉味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三十平的开间里,老式日光灯管在滋滋作响,墙纸接缝处爬满蛛网状裂纹。唯一完好的家具是正对床铺的穿衣镜,镜面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手机又震了震,这次是五条连续消息：
【月华公寓住户守则（2023修订版）】
1.每日19:00前请确认厨房窗户关闭,若发现窗外槐树开花,立即用红色手电筒照射树冠直至花朵凋谢
2.晚22:00后如听见走廊有孩童笑声,请勿开门查看,切记猫眼可能产生光学折射现象
3.本楼不存在404室,如看到该门牌请低头快步离开,切勿与门内住户对视
4.管理员穿深蓝色制服且佩戴工牌,若遇穿黑色制服者询问姓名,请回答您认错人了
5.每周日保洁人员会使用84消毒液打扫走廊,届时请勿接听任何陌生来电
我划到文档末尾,发现最后用加粗红字写着：【以上条款解释权归物业所有,违反后果自负】
窗外忽然传来树枝抽打玻璃的声响。我猛地回头,看见厨房纱窗外那棵歪脖子槐树在暴雨中摇晃,苍白的树皮裂开数道口子,像极了老人皲裂的手指关节。
咚咚咚
敲门声吓得我差点摔了手机。透过猫眼,对门401的王姐正提着垃圾袋朝我笑,她涂着玫红色口红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新邻居啊要帮忙吗
我想起守则第2条——现在才下午五点,应该没问题吧
不用了谢谢。我握着门把手刚要拧开,突然瞥见王姐脚上的黑色雨靴。不,那不是雨靴,是某种胶质连体服一直包裹到膝盖,在昏暗楼道里泛着湿润的光泽。
真的不用她又往前挪了半步,鼻尖几乎贴上猫眼,你厨房窗户关好了吗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我后退时撞翻了行李箱,化妆品哗啦啦撒了一地。再凑近猫眼时,走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外卖袋子孤零零挂在401门把手上,汤汁正顺着塑料袋往下滴。
我抖着手给房东发消息：王姐是对门住户吗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最后弹出来的却是：什么王姐四楼就你一个租户啊。
日光灯管突然发出爆鸣,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在彻底灭掉的手机屏幕反光里,我看见镜中自己身后站着个模糊的人影,它佝偻的轮廓正缓缓伸出右手——
啪
应急灯骤然亮起。我浑身冷汗地转身,身后只有被风吹起的窗帘。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卫生间一直延伸到衣柜门前。
衣柜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在挂衣杆下方,静静躺着一个红色手电筒。
2
真假管理员
我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眉笔时,应急灯又闪了两下。衣柜里的红色手电筒泛着油润的光,像是刚从什么人手里捂热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突然发现租房合同里写的门牌号是——403室。
冷汗浸透了后背。我分明记得签合同时核对过三次,当时文档里清清楚楚写着404。现在所有聊天记录里的404都变成了乱码,只有物业发来的守则文档里还保留着那个禁忌数字。
叮咚——
门铃响起的刹那,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我能清晰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还有门外金属碰撞的细响。老式猫眼外透着点楼道感应灯的绿光,我踮起脚凑近时,正好对上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新住户沙哑的男声裹着浓重烟味从门缝渗进来,我是管理员老周。
我死死攥着刚摸到的红色手电筒,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守则第三条说本楼没有404室,那我现在到底在哪儿
麻烦开下门,需要登记信息。铁链哗啦作响,那人似乎把整个身体重量都压在了门板上,最近偷电瓶的特别多......
透过猫眼,我看见他深蓝色制服左胸确实别着工牌。但当他抬起右手敲门的瞬间,表盘卡着污垢的机械表在绿光下泛着冷光——凌晨三点零七分,而我的手机显示此刻是傍晚六点一刻。
您稍等。我后退着摸到厨房,发现纱窗不知何时开了条缝。暴雨把槐树枝条拍打进窗框,苍白的树皮裂口处鼓起几个米粒大小的凸起,像是即将破茧的虫蛹。
你在看什么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我惊叫着转身,后腰撞上料理台。明明隔着防盗门,那个声音却像贴着耳廓在说话。红色手电筒从掌心滑落,在即将坠地的瞬间自动亮起,血色的光斑正好照在管理员从门缝塞进来的登记表上。
泛黄的纸张在红光下浮现出第二层字迹：
【月华公寓夜间追加条款】
1.若机械表显示凌晨三点而实际时间不符,请立即关闭所有光源
2.发现槐树开花后,每片花瓣落地都会引发认知污染
3.管理员不会主动索要姓名
4.红色手电筒持续照明超过三十秒将吸引它们
5.真正的危险从你相信这里只有自己开始
登记表右下角的管理员签名正在渗血,工整的周明二字逐渐扭曲成悼亡者0927。我抬头看向猫眼,管理员深蓝色制服的领口处,露出一截黑色高领毛衣的边角。
小陈陈先生他的敲门声突然变得急促,你厨房窗户关好了吗
和之前王姐一模一样的问话让我浑身发冷。几乎是本能地,我将红色光束对准猫眼。门外传来皮革灼烧的滋滋声,管理员喉咙里挤出类似收音机串频的杂音,深蓝色身影踉跄着退进401室的门内。
感应灯骤灭的瞬间,我听见401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还有指甲疯狂抓挠木门的动静。对门把手上挂着的外卖袋突然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浸透的塑料袋里钻出来。
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房东连发来三条带感叹号的消息：
千万别给管理员开门！
真正管理员今天请假了！
3
镜中惊魂
你门口现在有人吗！
我缩在衣柜里回复消息时,摸到内侧隔板有凹凸不平的刻痕。打开手机闪光灯照上去,发现是密密麻麻的指甲划痕,最新的一道还沾着暗红碎屑：
快逃
不要相信镜子
花开的时候死人会呼吸
402张
2022.3.21
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爆裂声。槐树枝条上那些鼓包同时绽开,血红色的五瓣花在暴雨中舒展,每片花瓣内侧都布满黑色经络,如同人眼球的毛细血管。
守则第一条在脑海中炸响。我连滚带爬扑向厨房,却发现纱窗已经被顶开一掌宽的缝隙。开得最艳的那朵花离窗沿不到二十厘米,花蕊处粘着团胶状物,仔细看竟是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红色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树冠时,所有花朵同时转向我。花瓣内侧的黑色经络开始蠕动,花蕊中的眼球疯狂转动。当光束锁定那朵最大的花时,我听到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整棵槐树都在剧烈颤抖。
衣柜方向突然传来镜面破碎声。应急灯重新亮起时,穿衣镜表面布满蛛网裂痕,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时是我此刻惊恐的脸,有时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块碎片里分明映着王姐贴在镜面上的笑脸。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语音信箱。电流杂音中传来带着哭腔的女声：周管理员是好人...黑色那件才是...不要看花开时的...
声音戛然而止,变成类似咀嚼软骨的咯吱声。
手电筒红光开始明暗不定,说明电量告急。更糟糕的是,那些被照射后本该凋谢的花朵,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最大那朵花的花瓣已经贴在厨房玻璃上,黑色经络在玻璃表面爬出藤蔓状纹路。
咚
401室传来撞门声。我转头看见王姐正隔着猫眼朝我微笑,她的眼球完全被黑色经络占据,玫红色口红晕染到颧骨位置。最恐怖的是她手里提着的根本不是垃圾袋,而是个正在渗血的编织袋,表面凸起的人手形状清晰可见。
衣柜里的挂衣杆突然掉落,露出后方墙面上用血写的潦草字迹：光源会骗人。我这才惊觉,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所有灯具的开关都装在离地两米高的位置——这根本不是给正常人设计的。
当手电筒彻底熄灭的瞬间,槐树花全部爆开。腥臭黏液喷溅在厨房瓷砖上,冒出的白烟腐蚀出蜂窝状孔洞。镜中碎片里的王姐们同时抬手敲击镜面,裂缝中渗出黑色黏液,在空中凝聚成佝偻的人形。
我扑向卫生间想找窗户逃生,却发现原本的磨砂玻璃变成整面水泥墙。手机信号格彻底消失,屏幕上倒映出身后镜中伸出的人手——那只布满尸斑的手里,握着块停在凌晨三点的机械表。
机械表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在耳边炸响,那只青灰色的手突然扣住我手腕。镜面如同水面泛起涟漪,刺骨寒意顺着皮肤往骨髓里钻。在即将被拽进镜中的瞬间,我用尽力气将红色手电筒砸向镜面。
哗啦——
镜中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现实中的镜子却完好无损。黑色黏液从裂缝喷涌而出,在地面汇聚成粘稠的溪流。借着手机闪光灯,我看见黏液里浮沉着细小的牙齿和指甲盖,其中半片染着玫红色口红的嘴唇格外刺眼。
机械表指针突然开始逆时针疯转。当分针扫过12的瞬间,整栋楼的供电系统发出老式放映机过卷般的声响。应急灯重新亮起时,墙上的电子钟显示19:03,但槐树花腐蚀出的孔洞证明时间绝不可能只过去十分钟。
衣柜里的挂衣杆突然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当我冲过去扶住时,发现杆身布满指甲抓挠的凹痕,内侧用口红写着几行小字：
【给下个倒霉鬼】
1.凌晨三点去四楼楼梯间,数清楚台阶数（重点画了三个惊叹号）
2.管理员的值班表夹在冰箱底层冻肉里
4
生死时刻
3.每周四给401送外卖能保命
4.红色手电筒要用人血充电
最后一行字被凌乱的划痕覆盖,勉强能辨认出不要相信和开花时几个词。我扯开冰箱冷冻层,三袋结霜的排骨中间果然夹着塑封的排班表。2023年6月的日期栏里,每周三都用红笔圈注着消杀日,而今天正是周三。
楼道里突然响起拖把杆撞击水桶的声音,84消毒液的气味顺着门缝渗进来。手机震动弹出新消息,是标注物业通知的陌生号码：
【紧急通知】因线路检修,今晚20:00后所有住户禁止使用照明设备,违者后果自负。
发信时间显示19:15,但消息栏上方不断跳动的无服务标志让我后背发凉。衣柜刻痕里提到的周四送外卖此刻显得格外荒诞——我根本活不到明天早晨。
槐树枝条突然猛烈抽打窗户。那些爆裂的花瓣残骸正在重新聚拢,黑色经络像缝合线般将碎片串联成扭曲的肉瘤。红色手电筒在沾到黏液后居然亮起微光,我这才发现外壳缝隙里嵌着半片带毛囊的头皮。
门外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401的防盗门发出生锈合页的惨叫。王姐哼着跑调的《生日快乐歌》,胶质雨靴在地面留下冒着热气的腐蚀痕迹。当她的影子投在门缝下方时,我惊恐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人类轮廓——无数细长触须从腰部延伸出来,末端粘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眼球。
陈先生订的卤煮好了哦。
她的声音像指甲刮擦黑板,外卖袋摩擦声近在咫尺。我死死捂住口鼻缩在茶几后方,看着门把手缓缓向下转动。染血的塑料袋突然从内侧鼓起,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加厚包装。
红色手电筒的光束突然增强,照亮了墙角的配电箱。泛黄的《住户守则》复印件贴在箱门上,在红光下显现出新的条款：
【消杀日特别条例】
1.听到保洁车声请立即面壁站立,默背身份证号直至声音消失
2.84消毒液气味出现时,必须保持至少两种光源开启
3.若在消杀期间看见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请确认其背后是否有工牌
4.所有外卖食物请放置于微波炉加热三分钟以上
5.本日禁止与任何邻居对话
门外传来防护服摩擦的沙沙声。我扑向玄关按下顶灯开关,却发现灯泡早已碎裂。王姐的触须已经从门缝挤进来,末端眼球滴溜溜转着锁定我的位置。千钧一发之际,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手电筒镜片上。
猩红光束暴涨的瞬间,整层楼的感应灯同时炸裂。那些眼球触须在强光中剧烈抽搐,王姐发出高频尖叫,外卖袋里传出指甲抓挠塑料膜的声响。借着这片刻喘息,我冲进卫生间反锁推拉门,却发现镜中倒影正朝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镜中人影的嘴唇开合间,我听到自己声音从排水管传来：凌晨三点去楼梯间,现在还剩......话音未落,花洒突然喷出混着槐花瓣的污水,镜面浮现出血色倒计时：03:00:00。
当我把冻僵的手伸向通风窗时,摸到窗框内侧用凝血写着：跳下去。推开百叶窗的瞬间,本该是四楼外景的窗外,赫然对着布满霉斑的401室内——王姐正背对着我撕扯那袋外卖,胶质雨靴下方渗出黑红色黏液,在地面汇成救命的字样。
我扒着窗框的手指几乎抠进发霉的木质层里。401室内的王姐突然停止撕扯外卖袋,脖子呈180度向后扭转,沾着肉沫的牙齿碰撞出金属声：陈先生怎么跑到我家了
胶质雨靴在地面拖出黏腻的湿痕,她腰部以下的触须正沿着地板缝隙向我所在的方向蔓延。镜中倒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在皮肤上烙下青紫色的指印：跳！现在！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听见401和404的门牌同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下坠过程中瞥见楼体外墙——本该是四楼的位置只有三层,生锈的排水管在月光下扭曲成阿拉伯数字4的形状。
后背着地的剧痛让我短暂失明。等视野恢复时,发现自己跌坐在三楼楼梯转角处,手机显示02:58。楼道感应灯间歇性闪烁,台阶上积着层黏糊糊的黑水,倒映着上方404室门牌血红色的反光。
5
楼梯迷局
一、二、三......我强忍肋骨疼痛开始数台阶。当数到第十三阶时,台阶缝里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在第三步台阶形成小小的血泊。手机灯光扫过墙面,发现原本贴着小心地滑标识的位置,现在贴着张泛黄的警告：
【四楼不存在,如您看到第十三级台阶,请立即闭眼倒退至平台拨打物业电话】
但所有台阶此刻都变成了第十三级。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滴水声。我摸到手电筒残留的余温,将还在渗血的手掌按在镜片上。
微弱红光中,台阶表面浮现出无数重叠的鞋印。顺着脚印方向看去,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管理员正站在楼梯尽头,他机械表的滴答声在楼道产生诡异的回声：陈先生,你违规了。
你才是违规者。我举起值班表复印件,冻肉解冻的水渍晕开了周三的红圈,今天不该你值班。
管理员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露出鲨鱼般的锯齿状牙齿。深蓝色制服如蜕皮般剥落,露出内里漆黑的胶质皮肤。他脖颈处鼓起的血管里,涌动着槐花瓣形状的黑色颗粒。
手电筒红光扫过其胸口时,值班表上的周明二字突然燃烧起来。假管理员发出高频尖叫,机械表玻璃罩炸裂,迸出的齿轮在空中组成03:00的数字投影。整栋楼响起老式火车的汽笛声,台阶开始像传送带般滚动。
我抓住生锈的扶手往上爬,台阶缝隙中伸出无数青灰色手臂。当终于冲进四楼走廊时,401室的门大敞着,王姐的胶质雨靴泡在血泊里,玄关处挂着管理员真正的深蓝色制服。
穿衣镜碎片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逃生路线。最大那块镜片里,满脸是血的前任租户正在捶打镜面,他背后的槐树根系已经穿透天花板,每根树杈上都挂着残缺的人体组织。
手电筒......充电......他张嘴喷出口黑血,在镜面写下血字。我这才发现镜中槐树的根系里缠着红色电线,末端插头正好是手电筒的充电接口。
401室内突然传出婴儿啼哭。王姐的触须从门内激射而出,末端眼球锁定我流血的手掌。在即将被卷住的瞬间,我纵身扑向镜面,手电筒插头精准刺入镜中槐树的根系接口。
整栋楼的灯光疯狂闪烁,所有门牌号开始顺时针旋转。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我看见真正的管理员从镜中冲出,他的机械表指针逆时针飞转,深蓝色制服上别着2022年的旧工牌。
活下去。他把我推进正在闭合的镜面裂缝,记住四楼有......
后背撞上坚硬的水泥地,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手机显示03:01,信号格恢复满格。物业发来的新消息在屏幕亮起：
【404室招租】朝南单间,押一付三,详情咨询......
我颤抖着摸向脖颈,那里留着青紫色的手印。窗外歪脖子槐树的枝条轻轻摇晃,在月光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而对面401室的阳台上,挂着件正在滴水的深蓝色制服。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我盯着那条新招租信息,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屏幕上。401室阳台的制服突然被风吹得鼓胀起来,袖管里垂下的右手腕上,机械表表面反着月光——指针依然停在凌晨三点。
楼道里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我贴着门板听动静,老式电梯齿轮摩擦声中混着胶质雨靴的黏腻声响。当看到电子屏显示电梯从-1层升到4楼时,我猛地冲向楼梯间——月华公寓根本没有地下车库。
黑暗中有东西擦着我后颈掠过,带起一股混合槐花腥臭和84消毒水的气味。连滚带爬冲到三楼拐角,却撞见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管理员正在撕墙上的告示。他转身的瞬间,我看清工牌上的名字：周明
2023。
陈先生他露出职业性微笑,右手下意识捂住机械表,这么晚还出门
我盯着他领口露出的黑色毛衣边角,后背抵住冰凉的防火门：今天不是消杀日吗
您记错了。他向前半步,楼道灯突然开始频闪,咱们楼的消杀日上周就取消了。
频闪间隙,我看见他脚边的告示碎片正在渗出黑色黏液。当红光从手电筒残骸透出的刹那,管理员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结构,工牌上的日期在红光下变成悼亡者0927。
抓住你了。他喉咙里挤出王姐的同款笑声,下颌骨咔嚓一声裂到耳后。
我抡起防火门旁的灭火器砸过去,钢瓶穿过他虚化的身体撞在墙上。管理员化作一团黑雾扑来时,三楼304室的门突然打开,伸出的枯手攥住我衣领把人拽进屋。
6
真相浮现
不想死就别出声。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反锁七道锁链,她家所有窗户都贴着黄符纸,茶几上摆着和我同款的红色手电筒。
电梯井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轰响,整栋楼都在震颤。老太太往我手里塞了块带血的机械表残骸,表面用指甲刻着：03:00=出口。
周明那孩子去年就死了。她掀开窗帘一角,对面401阳台的制服正在融化,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槐树根织的梦。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监控录像：2022年3月21日凌晨三点,真正的管理员周明被王姐的触须拖进401室。画面最后定格在他被根系贯穿的右手腕,机械表永远停在了那个时刻。
老太太的猫突然炸毛,所有符纸无风自燃。衣柜镜面浮现出血字警告：它们发现你了！几乎同时,卫生间传来指甲抓挠瓷砖的声响,排水口涌出混着槐花瓣的血水。
去锅炉房！老太太推开暗门,顺着热水管能到......
话没说完就被破窗而入的树根缠住脖颈。我扑进暗道的瞬间,看见她将红色手电筒塞进自己胸腔,引爆的强光中传来槐树凄厉的哀嚎。
热水管烫得手掌起泡,我在逼仄的管道里爬行,身后传来胶质物蠕动的声响。拐弯处看见用血画的箭头,下方写着：相信疼痛。
当摸到标注锅炉房的铁门时,机械表残骸突然变得滚烫。门内传来熟悉的语音：小陈啊,这是你要的租房合同......
推开门那刻,我看见了地狱。
无数根红色电线从天花板垂下,末端连接着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大脑。401的王姐、假管理员、甚至银发老太太的躯体都在这里,像被蛛网捕获的昆虫般轻微抽搐。房间中央的槐树根系缠绕着周明的尸体,他心口插着块停转的机械表,表盘玻璃映出我身后逐渐成型的黑影。
认知污染率89%。熟悉的房东声音从树根里传出,准备植入新记忆。
红色手电筒突然自动充能,原来外壳上镶嵌的根本不是头皮,而是周明制服上的纽扣。当光束扫过营养液中那些大脑时,我看到了自己的脸——原来从签合同那刻起,我就已经是泡在营养液中的其中一个实验体。
周明尸体的手指突然抽搐,机械表咔哒一声开始走动。整栋楼的灯光同时爆亮,所有窗户映出03:00的投影。槐树根系疯狂扭动,王姐们的躯体像牵线木偶般扑来。
在触须刺入眼眶的瞬间,我将手电筒插进周明胸口的表盘。时光倒流的眩晕感中,听到他最后的遗言：月华公寓真正的规则是......
睁开眼时,我坐在中介公司的沙发上。经纪人递来合同：月华公寓404室,押一付三。
窗外槐树影婆娑,树皮裂口处鼓起熟悉的凸起。我摸到口袋里带血的机械表残骸,在合同签下名字的瞬间,听见401室传来王姐的笑声。
笔尖触到合同纸的刹那,机械表残骸突然灼烧大腿皮肤。王姐的笑声在耳膜上刮出金属划痕,我看见经纪人脖颈后探出半截槐树枝,树皮裂口处睁开的复眼正倒映着无数个签字的我。
稍等。我按住合同,能看看实体房吗
经纪人嘴角抽动,眼白爬上黑色经络：现在就能入住......他指甲暴长三寸,刺破合同纸上404的数字。
抓起背包佯装要逃,后颈突然撞上透明屏障。整个中介公司像被裹进琥珀,窗外车流凝固在黄昏的光晕里。经纪人撕开人皮,露出胶质躯壳下蠕动的根须：认知污染率92%,记忆清洗程序启动。
红色手电筒在包里发烫,周明制服纽扣开始高频震动。当根须缠上脚踝时,我咬破食指将血沫甩在合同上。被血浸染的月华公寓四字突然扭曲,化作一条通往地下的血色箭头。
你居然保留着锚点记忆经纪人的复眼渗出黏液,周明这个叛徒......
手电筒光束击穿屏障的瞬间,我扑进突然出现的地下通道。腐坏的槐树根在两侧墙壁抽搐,每踏一步都有黏液飞溅。通道尽头是锅炉房铁门,门缝里渗出的红光中,悬浮着周明被根系贯穿的尸体。
把表......拼完整......他胸腔里的机械表零件嗡嗡作响。我掏出所有机械表残片抛向空中,齿轮在红光中自动重组,表盘停在03:00的刹那,整棵槐树发出濒死的震颤。
7
时间轮回
锅炉房地面开始塌陷,露出下方由人类头骨垒砌的祭坛。每颗头骨天灵盖都开着圆孔,红色电线如神经束般连接着中央的槐树主根。主根瘤节处嵌着块墓碑,碑文正是《住户守则》第一条。
手电筒在此刻超负荷发亮,外壳剥落后露出周明的工牌芯片。我将它插入主根裂口,无数记忆碎片洪水般灌入大脑——
2021年中元节,物业在槐树下挖出明代镇魂碑,释放了靠吞噬认知存在的古老意识。周明作为首个发现者,被改造成维持结界的活体电池,他的机械表成了控制时间循环的密钥。
要烧毁主根年轮！记忆里的周明在嘶吼。手电筒红光聚焦处,主根表面浮现七道金色年轮,每道年轮都刻着不同年份的《住户守则》。
胶质化的经纪人撞破天花板坠下,王姐们的躯体正从通风管涌出。我抄起燃烧的符纸按向最早的年轮,火焰却穿过虚影——这些是不同时间线的投影。
机械表突然崩碎,齿轮嵌入七道年轮。当03:00的报时响彻地下,所有时间线的周明同时睁开眼：现在！
手电筒贯穿2017年的年轮刻痕,火焰顺着时间裂隙席卷每条根须。经纪人在火中化作灰烬,王姐们尖叫着融成沥青状物质。整栋公寓开始坍缩,我在坠入裂缝前抓住周明残存的手骨。
记住,认知即存在。他的指骨在我掌心碎成星光,活下去就是最狠的反噬。
再次睁眼是在急诊室,护士说我在旧公寓坍塌事故中被埋三天。电视新闻正报道：月华公寓旧址挖出数百具缠着红线的骸骨,最古老的可以追溯到万历年间。
出院那天,我在废墟前遇见穿深蓝色制服的保安。他抬手递还块锈蚀的机械表：新物业聘的夜间管理员,有兴趣吗表盘在夕阳下闪过03:00的虚影,他领口隐约露出黑色毛衣边角。
8
新生年轮
我接过表揣进兜里,远处新栽的槐树苗在风中沙沙作响。裤袋微微发烫,周明最后塞给我的齿轮正在发烫,背面刻着新生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