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血雾在断崖翻涌,我跪在祭坛中央,锁灵链穿透琵琶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青石板上蜿蜒的血河突然倒流,顺着我胸口的魔纹刺青游走。
萧寒,交出《九幽诀》！三长老的浮尘缠住我脖颈,你以为自毁修为就能逃过...
话音未落,祭坛东南角的青铜人面鼎轰然炸裂。月光染上猩红,我背后浮现的饕餮虚影一口吞掉浮尘。三长老暴退时撞碎三根盘龙柱,道袍下摆燃起幽蓝火焰。
不可能！他抹去嘴角金血,你的天魔骨明明被宗主亲手...
我攥住锁灵链猛地拔出,喷涌的鲜血在触地瞬间化作黑莲。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三百年前天劫台,九道玄雷劈碎魔甲时,那道刺入后心的剑光分明带着青鸾剑意。
慕雪...我对着虚空轻笑,喉间腥甜翻涌。当年为我挡剑而死的道侣,此刻正在天衍宗禁地闭关。锁魂灯里那缕残魂,不过是个笑话。
山门外传来万剑齐鸣,我赤脚踏过燃烧的符咒。祭坛四周的十二具守阵傀儡突然调转剑锋,额头浮现与我相同的魔纹。当第一个天衍弟子被自己的本命剑贯穿胸膛时,我终于听见识海里沉寂百年的声音：
恭迎君上归位。
十二道剑光割裂夜幕时,我抬手接住坠落的血雨。指尖触到液体的刹那,那些跪伏的守阵傀儡突然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他们的皮肉像蜡油般融化,露出体内流转着暗金纹路的青铜骨架。
这是...九幽兵俑！戒律堂首座祭出照妖镜,镜光扫过傀儡额头的魔纹时,竟折射出血色星图,宗主明明说三百年前就毁尽了...
我踩碎脚边的天衍宗令牌,看着曾经欺我辱我的外门弟子们被自己的佩剑追猎。当一柄青玉剑贯穿某个蓝衣少女的丹田时,她腰间的留影珠突然投射出三年前的画面——正是这位师妹将蚀灵散掺入我的筑基丹。
君上,要留活口问话吗识海里的声音带着献媚的震颤。
我屈指弹开飞溅而来的断剑,任由魔纹爬上脖颈：让兵器说话就够了。
祭坛四周突然竖起三十六根白骨幡,那些被杀的修士精血化作丝线,将整个诛魔大阵反转为献祭场。三长老捏碎传讯玉符的瞬间,我隔空抓取他袖中的锁灵蛊母虫,在众目睽睽下吞入腹中。
多谢款待。我笑着抹去唇边金血,原来诸位长老也靠这个维持合体期修为
山门处传来清越剑鸣,九十九盏青鸾灯照亮夜空。那个踏着魂火走来的白衣女子,与记忆中为我温酒疗伤的慕雪重叠又分离。她眉心新添的堕仙纹,正与我胸口的魔纹共鸣。
魔头。慕雪的冰魄剑指向我咽喉,传音入密却带着颤抖,快挟持我,他们在你灵台种了...
霜天镜突然在她身后显现,映出三百年前真相——天劫台上刺入我后心的青鸾剑,握在如今的天衍宗主手中。而真正的慕雪,正被锁在镜中的往生海里。
霜天镜碎裂的瞬间,我徒手抓住慕雪现世身的剑锋。魔血浸染冰魄剑时,她眼底闪过真实的痛楚——这是本体被困往生海的三百二十七年里,天衍宗用她一缕神魂浇灌的傀儡替身。
戏不错。我扣住她命门按向心口,那里浮现的魔纹正在吞噬堕仙纹,可惜青鸾剑意从来不会对准喉咙。
九幽魔殿的虚影在身后显现,檐角悬挂的烛龙晷发出轰鸣。当晷针指向大凶刻度时,我抱着慕雪傀儡纵身跃入往生海裂缝。追击的长老们撞上扭曲的时间乱流,顷刻间化作白骨。
你疯了识海中的声音尖叫,现在进往生海等于...
等于把天衍宗最怕的东西放出来。我扯断慕雪傀儡脖颈上的锁魂链,看她在魔气侵蚀下褪去伪装。那张与慕雪七分相似的脸,此刻爬满噬魂虫蠕动的纹路。
往生海不是海。
漂浮的星骸间流动着银蓝色物质,三百年前被剥离的天魔甲碎片在此沉眠。我踏过某块刻着天劫台字样的石碑,魔纹突然灼烧起来——前方被冰晶锁链贯穿的女子,正用残存的右手勾勒防御法阵。
真正的慕雪在血阵中央抬头,她左眼是被挖空的窟窿,右眼却亮起我熟悉的狡黠：来得太慢,我的魔君大人。
三十六道诛神雷突然劈落,暴露隐藏在星骸后的天衍宗主。他手中青鸾剑缠绕着从我这里剥离的因果线,剑穗还系着当年慕雪送我的双鱼玉佩。
时间刚好。我任由雷霆贯穿灵台,魔殿虚影里的烛龙晷骤然静止。晷盘投射的刻度倒影,与慕雪脚下阵图完美重合。
慕雪突然捏碎本命金丹,暴烈的灵气撕开往生海禁制。她在消散前将额头抵住我魔纹：记住,当年是我自愿让青鸾剑...
九幽魔殿轰然降临现世,我坐在白骨王座上,看着殿外桃花瞬间开败三次。烛龙晷显示仅过去三刻钟,人间却已三年。
九幽魔殿的阴影笼罩天衍宗那天,我在光阴长河里投下三千枚倒影。当最年轻的影卫跪着呈上情报时,人间界正在庆祝诛魔大捷三周年。
主上,他们修改了所有典籍。影卫展开的《万仙录》上,我的画像正在被火焰吞噬,现在孩童都会唱‘青鸾圣女斩天魔’的童谣。
我叩响王座扶手的螭龙纹,看着水镜里盛装游行的慕雪傀儡。她额间堕仙纹被改成莲花印,素白道袍下摆却沾着我熟悉的魔气——那日往生海裂缝里,我故意留的引子发芽了。
让魇魔去试试水。我弹指震碎水镜,记得用三百年前各派失传的功法。
长安城朱雀大街突然下起血雨,当第一个修士发现灵力滞涩时,我的影卫正用紫霄雷诀轰碎功德碑。碑文记载的宗主独战天魔画面开始扭曲,露出背后真实的噬魂阵图。
妖人作乱！巡防的紫云观道长刚举起法器,咽喉就被自己的拂尘刺穿。他道袍内袋飘出的锁灵蛊,正与我手中母虫遥相呼应。
九重天阶上传来环佩清响,慕雪傀儡乘着青鸾车驾降临。她抬手镇压暴动时,发间玉簪突然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碎裂声——那是往生海慕雪本体残留的神识。
魔头现身了！她挥出的冰魄剑故意偏斜三寸,剑气掀翻我伪装的茶摊。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里,我嗅到她袖中藏着九幽魔殿的龙涎香。
天衍宗主的声音从云层传来：请圣女启动诛邪大阵！
慕雪傀儡的瞳孔泛起魔气,脚下阵图却浮现我修改过的九幽纹。当十二道诛魔金光调转方向射向观礼台时,我借着混乱扣住她手腕：装傀儡好玩吗
她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咒,传音里带着哭腔：快走,他们用我的本体炼成了阵眼...
九霄云外降下七十二道拘魂锁,锁链尽头捆着的赫然是慕雪本体的残躯。她心口插着的青鸾剑已成血色,剑身倒映出整个天衍宗地底——那里涌动着百万冤魂的九幽黄泉。
天衍宗主托起琉璃药鼎时,十万修士正在齐诵《渡厄经》。鼎中旋转的金丹映出扭曲人脸,那是我安插的魇魔在模仿慕雪本体的声线：诸位可知,自己供奉的香火去了何处
诵经声出现刹那凝滞。
我坐在云层中的魔殿王座上,看着母虫在掌心舒展身躯。当第一个修士捂着丹田跪倒时,朱雀大街的地砖缝里钻出猩红丝线——那是被炼化的前辈大能怨气。
今日赐下的九转金丹...天衍宗主话音未落,鼎中突然伸出慕雪本体残破的手。那只只剩白骨的手指,正捏着某位长老上个月飞升时佩戴的玉佩。
伪慕雪突然斩断青鸾车驾的缰绳,在漫天飘落的金色香火里抓住慕雪本体的残躯。她额间莲花印寸寸碎裂,魔气凝成的嫁衣裹住两人：三百年了师姐,该把时间权柄还给我了。
天地法则突然扭曲,九幽魔殿的烛龙晷发出悲鸣。当伪慕雪吞下本体最后一块心脏碎片时,她脚下同时浮现正道阵图与九幽魔纹——这是慕雪三百年前为防万一埋设的轮回契。
萧寒,选她还是选天下伪慕雪的声音同时从九霄云外与地底黄泉传来。她手中的青鸾剑正在融化,露出里面流淌着九幽之力的钥匙本体。
我捏碎母虫轻笑：选你妈。
百万修士体内的锁灵蛊破体而出,在空中汇聚成慕雪本体的虚影。她残留的神识点燃香火愿力,将天衍宗三百年积攒的噬魂修为转化为一场覆盖九州的灵雨。
该醒了。我对着雨中挣扎的修士们打了个响指。
功德碑轰然倒塌,显露出底部真正的诛魔榜——榜首赫然是如今的天衍宗主。那些飞升前辈的名字旁,都标注着被炼化的具体时辰。
伪慕雪发出非人的尖啸,她吞噬本体的进程被逆转。在即将消散的瞬间,她突然将时间钥匙刺入自己眉心：那就让三千小世界陪葬！
烛龙晷的晷针疯狂旋转,九幽黄泉从地底喷涌而出。我在暴涨的魔气中接住坠落的慕雪本体,她残留的左手指向北方星域——那里亮起了七十二盏本应灭绝的九幽魂灯。
北境极光被染成暗紫色那夜,我踩碎最后一块试剑石。九幽魂灯指引的埋骨地,七十二具冰棺里传出锁链断裂声。最先睁眼的玄甲将军举起弑君戟,戟尖离我咽喉三寸时突然结满冰霜。
哪来的杂修敢冒充君上他眼底跳动的冰焰映出我如今的面容,主上的魔纹应该...
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旧伤,那里盘踞着被青鸾剑意贯穿的疤痕。弑君戟突然发出悲鸣,戟身浮现三百年前我亲手刻的符咒——那是我为防兵变设下的禁制。
沧溟,你左臂龙鳞甲第七片下,藏着与巫族圣女私通的罪己书。我弹指震飞他的头盔,需要本座当众念吗
七十二具冰棺同时炸裂,复活的旧部们半数亮出兵刃。他们保持着围杀阵型,眼中冰焰却开始明灭不定。九幽魔将认主不认魂,这是当年我亲自定下的铁律。
那就走流程。我甩出魔殿核心的判罪卷轴,按第九条,若遇身份存疑者...
当受九极刑！沧溟的副将挥动荆棘鞭,鞭稍缠绕着专克元神的陨星铁。他身后升起九道刑柱,每根都刻着我曾经处决叛徒的罪名。
第一道雷刑劈落时,我主动迎向紫电。当雷光触及眉心血契的刹那,七十二盏魂灯突然暴涨。沧溟的弑君戟脱手飞出,在空中分解重组,化作当年我赐他的那柄开山斧。
第七刑！执刑的魔将举起碎魂钉,请君上...不,请疑犯入岩浆池。
我纵身跃入翻滚的熔岩,皮肤剥落的瞬间,体内被封印的九幽冥火终于苏醒。岩浆化作血色战甲包裹全身时,沉睡的冰霜巨龙从地底冲出,它额间镶嵌的正是我当年被夺走的魔君印。
礼成——沧溟突然单膝跪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块留影石。画面里三百年前的我正在叮嘱：若将来有人能触发所有禁制反噬,那必是本座轮回之身。
九重试炼阵突然调转方向,七十二魔将的杀招全部轰向虚空某处。空间裂缝里跌出天衍宗主,他手中的因果线正连着所有魔将的后颈。
主上恕罪。沧溟扯断脖颈后的傀儡丝,这老贼用往生海复制了我们的残魂...
我踏上冰霜巨龙头顶,看烛龙晷的投影笼罩北境。伪慕雪的声音突然从晷面传出：小心！他手里有我的半截神骨！
天衍宗主捏碎神骨的刹那,九幽魔殿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某个不该醒来的存在,正顺着时间裂缝爬向现世。
初代天魔撕开时间裂缝时,九幽冥火正在我掌心凝结成剑。这个与我容貌相同的男人脚踏十二品灭世黑莲,指尖缠绕着天衍宗主破碎的元神——那果然是他三百年前剥离的恶念分身。
轮回的把戏。他抬手截断烛龙晷的光阴流,北境冰川瞬间退回开天辟地前的混沌,本君创造九幽一脉时,你不过是个...
慕雪本体的残魂突然在往生海燃烧,她仅剩的右眼化作日晷指针。当伪慕雪将时间钥匙插入自己眉心时,三百年前后的两处天劫台产生量子纠缠。初代天魔脚下的黑莲突然绽开,露出里面被封印的真正的开天斧。
就是现在！两个时空的慕雪同时呐喊。
我斩出的冥火剑光里裹着慕雪本体三百年前藏入轮回的剑意,初代天魔格挡时,他背后浮现当年被自己斩灭的巫族圣女亡魂——正是沧溟私通的那位。
因果律,反噬！
七十二魔将突然集体兵解,他们的魂火点燃了九幽魔殿所有青铜灯。烛龙晷的投影笼罩初代天魔,晷面浮现出他当年分离恶念时的致命弱点。
初代天魔惊觉时,伪慕雪已带着时间钥匙撞进他胸膛：师姐教过我,备份文件就该用在刀刃上！
时空冻结的刹那,我踏着冰霜巨龙冲入初代天魔的神魂领域。这里漂浮着所有被他吞噬的文明,慕雪本体的残魂正在用最后灵力点亮星图。
魔君印不是武器。她消散前将额头贴上我的眼睑,是文明重启的火种...
九幽冥火突然暴涨,初代天魔体内的时间钥匙开始倒转。当七十二魔将的魂火全部注入烛龙晷,整个现世开始数据化坍缩。我抓住初代天魔的核心法则,在他耳边轻笑：你忘了九幽最高禁术是什么
在他惊骇的注视中,我引爆魔君印里封存的所有文明火种。初代天魔在维度坍塌的尖啸里消散,伪慕雪用最后的时间之力将我推回现世：告诉三百年前的师姐...我很高兴成为她的影子...
番外篇·青鸾暗影
春日的雨丝缠着桃花瓣飘落,十五岁的慕雪蹲在藏书阁飞檐下,看一群外门弟子将黑发少年逼到水潭边。少年手里紧紧攥着本破旧的《灵草图谱》,后腰撞在青石上发出闷响。
萧寒,你这辈子也种不出三叶灵参！为首的蓝衣弟子指尖窜起火苗,故意烧焦少年肩头的布料,不如把药园钥匙交出来,免得...
火球突然被斜刺里飞来的冰凌打散。
慕雪提着竹篮从廊柱后转出来,篮中栗子壳还沾着晨露：赵师兄,戒律长老正往这边来呢。她声音清凌凌的,惊得桃树上的灵雀扑棱棱飞走。
人群散去后,萧寒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冲她笑得没心没肺：多谢慕师姐解围。他腕间伤口渗出的血珠坠入潭水,顷刻间被几尾银鱼争食干净。
慕雪盯着潭底泛起的诡异金纹,忽然抬脚把少年刚捡起的图谱踢回泥里：装得挺像。
啪——
沾了水的书页炸开一团青烟,竟是本伪装的《九幽诀》残卷。
暮色染红窗棂时,慕雪翻进萧寒的破旧小院。
少年正就着月光处理伤口,胸口狰狞的暗红纹路在看到她瞬间隐去。慕雪抛过去个青瓷瓶,药香惊醒了檐下睡觉的乌云豹——那本该是金丹修士才能驯服的灵兽。
白天潭水里的噬魂阵,是你改的她指尖凝出冰花,照亮墙角堆积的阵法残料,把诛魔阵的杀招改成传送阵,不怕被长老发现
萧寒慢悠悠给乌云豹顺毛：师姐不也看出来了他忽然抓住慕雪手腕,带她按向自己心口。本该温热的皮肤下,跳动着某种古老而暴烈的节奏。
慕雪猛地抽回手,袖中掉出个绣着桃花的荷包。萧寒捡起来嗅了嗅,突然剧烈咳嗽：你在安神香里掺了破魔草
总比某些人往宗门大阵掺九幽砂强。慕雪夺回荷包,从暗格里抽出张泛黄的图纸,上个月灵兽暴动,是你用魔血改写了驯兽符吧
乌云豹突然发出低吼。
萧寒笑着往它嘴里塞了块肉干：慕师姐,知道太多容易被灭口哦。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两道黑影摸进后山禁地。
慕雪提着青鸾灯走在前头,看萧寒熟门熟路地解开三重结界。月光漏进山洞时,她终于看见那个流转着紫芒的古老祭坛——正是宗门大阵的核心阵眼。
你要把《九幽诀》残卷藏在这儿她拦住少年掏书的手,知不知道触动阵眼会惊动...
话音未落,萧寒已经将残卷拍进阵眼凹槽。
地面突然震动,无数金色符文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脖颈。慕雪甩出冰绫缠住他腰身,却听见少年带笑的声音：别怕,我在改写认主咒。
洞外传来破空声。
慕雪咬牙捏碎颈间玉佩,磅礴灵气瞬间裹住两人身形。她在遁光消失前,看见萧寒胸口魔纹吞噬了所有金色符文。
次日清晨,整个宗门都在传昨夜后山闹鬼。慕雪在晨课上打开《阵法初解》,发现书页间夹着片沾血的桃花瓣,背面用魔气写着：栗子壳里的破魔符,谢了。
大婚前夜,慕雪坐在妆镜前轻抚嫁衣。金线绣的凤凰在烛火下流转暗红,袖口内衬密密麻麻缝着冰蚕丝——那是她花了三年收集的阵法材料。
小姐,乌云豹又叼来野果了。侍女捧着青玉盘进来,盘中紫果泛着诡异幽光。慕雪指尖拂过果皮,摸到熟悉的魔气刻痕——是萧寒约她子时相见的老地方。
后山桃林飘着血似的花瓣,萧寒正用树枝在地上画阵。听到脚步声,他笑着举起酒坛：最后一坛桃花酿,贺你我明日...
慕雪突然挥袖冻住酒液。
十步外的古树枝桠上,三枚留影符正闪着微光。
喜乐声响彻天衍宗那日,慕雪在盖头下数着步数。当第七步踩到中庭白虎石砖时,她腕间玉镯轻轻震颤——这是昨夜与萧寒约定的暗号。
一拜天地！
她弯腰时,发间凤钗突然迸射冰晶。宾客中的十二位长老同时闷哼,丹田处浮现锁灵蛊的纹路。
天衍宗主掀飞红绸,手中噬魂幡卷起黑雾：果然是你泄露宗门机密！
慕雪顺势跌进萧寒怀里,藏在袖中的手飞快在他掌心写字：阵眼在合卺杯。
青鸾剑刺穿胸膛的瞬间,她握着萧寒的手往左偏了三寸。鲜血溅上喜烛时,整个喜堂的地面浮现出金色阵纹——正是用嫁衣金线织就的弑神大阵。
慕雪在往生海苏醒时,腕上还系着半截红绸。她看着水镜里萧寒大闹天衍宗的画面,将魂力注入三千盏青鸾灯。
该收网了。她捏碎从喜服上抠下的冰蚕丝,北境七十二座圣女庙同时震颤。当第一盏青鸾灯被点燃时,伪慕雪正在镜前描画堕仙纹。
血色月光穿透海面时,慕雪听到萧寒的嘶吼。她蘸着魂火在虚空书写,字迹化作桃花飘向现世：
魔头,你欠我三坛合卺酒。
往生海的水波泛起幽蓝荧光,慕雪的残魂坐在珊瑚礁上,数着第一百零八盏青鸾灯亮起。她指尖缠绕着从喜服上拆下的金线,线头正连接着人间某座圣女庙的神像。
该收香火了。她轻轻扯动金线,北境最繁华的圣女庙里,跪拜的百姓突然听到神像开口：所求之事,需用真心来换。
供桌上的三炷香瞬间燃尽,香灰凝成冰晶落入功德箱——那是慕雪在抽取愿力修补魂魄。
伪慕雪对着铜镜描画堕仙纹时,突然发现颈后多了块烫伤痕迹。这个位置与她昨夜焚烧的不忠信徒名单完全重合。
圣女大人,宗主召您去炼药堂。门外弟子的话音未落,她手中朱砂笔突然失控,在墙上画出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阵图。
地牢深处,天衍宗主正将修士投入丹炉。伪慕雪闻到熟悉的桃花香,那是慕雪生前最爱的熏香。
今夜子时,把这份丹药送给萧寒。宗主递来的玉盒里,九转金丹表面浮现人脸,就说...是你亲手炼的。
子时的月光染着血丝,伪慕雪站在萧寒被囚的冰窟前。她打开玉盒的瞬间,丹药突然尖叫着化作骷髅,却被早有准备的萧寒用铁链绞碎。
演技太差。他舔着嘴角血渍,慕雪从来不用左手递东西。
伪慕雪倒退半步,袖中突然滑出块带血的栗子壳——这是今晨莫名出现在她枕下的东西。萧寒瞳孔骤缩,魔纹不受控制地爬上脖颈。
往生海的慕雪猛然睁眼,三千盏青鸾灯同时映出伪慕雪的面容。她将残存的灵力注入金线,所有圣女庙的神像突然集体转向北方。
该醒了。
随着这声叹息,伪慕雪手中的青鸾剑突然调转剑锋,将赶来的天衍宗主钉在照妖镜前。镜中映出的却不是魔气,而是无数锁灵蛊组成的囚笼。
乌云豹的嘶吼震碎琉璃瓦,伪慕雪持剑的手正在颤抖。钉在墙上的天衍宗主突然咧开嘴,无数锁灵蛊从七窍涌出,在空中凝成血色人影。
小心蛊毒！
萧寒甩出的铁链缠住伪慕雪腰身,将她拽离毒雾范围。两人后背相抵的瞬间,她怀里的栗子壳突然发烫,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灌入脑海——
十五岁的慕雪在桃林埋下破魔符,嫁衣上的金线在月光下闪烁,濒死时那句往左偏三寸的叮嘱...
原来我是...伪慕雪反手斩断袭来的蛊虫,剑锋精准刺入血影命门,你的影子。
往生海掀起滔天巨浪,慕雪残魂踏浪而行。她撕下嫁衣残片抛向空中,七十二座圣女庙同时射出金光。
来！她对着虚空伸手。
伪慕雪手中的青鸾剑突然脱手,穿越空间裂隙落入本体掌中。两个慕雪隔着生死界限挥出相同的剑招,剑气化作漫天青鸾鸟,啄食着漫天蛊虫。
天衍宗主的躯壳轰然炸裂,露出心脏处跳动的蛊王。萧寒趁机掷出染血的栗子壳,慕雪当年藏在其中的破魔符骤然发亮。
就是现在！
两道剑光贯穿蛊王那刻,往生海与现世的重叠处裂开缝隙。有双猩红眼睛在深渊睁开,古老威压震得青石板寸寸龟裂。
伪慕雪跪在废墟中咳嗽,手中握着半截青鸾剑。萧寒掰开她紧攥的左手,掌心赫然是用血画的小像——正是两个慕雪并肩执剑的模样。
你早知我是影子她哑声问。
萧寒将乌云豹叼来的桃花簪别在她鬓间：她当年往合卺酒掺了轮回散,说要给我留个帮手。
往生海方向传来雷鸣,慕雪残魂站在浪尖轻笑。她身下的海水忽然凝结成镜,映出地底万丈深处——被锁链缠绕的初代天魔正在苏醒,容貌与萧寒有七分相似。
该收网了。
慕雪消散前弹指,所有圣女庙的神像齐齐转向萧寒。神像手中的青鸾灯盏自动拼合,组成完整的弑神弓。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扑面而来,萧寒的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七十二座圣女庙倒塌的轰鸣声仍在天际回荡,他脚下堆积的青鸾灯碎片突然震颤着悬浮而起,每一片都映出慕雪不同时期的容颜——十五岁抛来栗子的狡黠、大婚日盖头下的浅笑、往生海操控三千神像的肃穆。
轰！
第一块青铜碎片嵌入弑神弓柄时,海面炸开百米巨浪。萧寒看见浪涛里翻滚着熟悉的面孔：那位总克扣他月俸的戒律长老、在丹药里下毒的蓝衣师妹、还有三年前被他斩于剑下的天衍宗主。他们的瞳孔都变成了锁灵蛊的猩红色,破碎的躯体被无形丝线牵扯着拼合成人形傀儡。
乌云豹突然发出预警的低吼,萧寒旋身避开袭来的毒雾。他反手抓住傀儡脖颈,在对方爆体前瞥见锁骨处的九幽纹——正是当年慕雪修改宗门大阵时留下的暗记。
连死人都要利用...萧寒捏碎傀儡头颅,任腐肉从指缝滑落。第二块青鸾碎片在此刻归位,弑神弓突然迸发的青光竟与往生海遥相呼应。海底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被镇压三百年的初代天魔睁开双眼,那张与他七分相似的面容浮现在浪尖。
小心！
伪慕雪的惊呼从云端传来。她御剑俯冲时嫁衣翻卷如血蝶,发间那支桃花簪正渗出慕雪本体的魂力。初代天魔的利爪已触及萧寒后心,却在刺入瞬间被突然显现的冰蚕丝嫁衣内衬缠住——正是大婚日慕雪缝入阵法的金线。
海面下突然浮起无数修士骸骨,他们保持着飞升时的打坐姿势,丹田处却蠕动着锁灵蛊幼虫。当第三块弑神弓碎片开始震颤时,伪慕雪突然割破手腕,将自己的血洒向那些骸骨：以圣女之名,解尔等桎梏！
骸骨们空洞的眼眶亮起青光,化作流星撞向初代天魔。萧寒趁机抓住最后一块碎片,却见其表面刻着细小字迹——欲开弓,需至情泪。他猛然抬头,伪慕雪正被天魔掐着脖颈提起,嫁衣在魔气侵蚀下寸寸碎裂,露出心口处与慕雪本体相同的烫伤。
接着！
她在窒息前扯下桃花簪掷来。簪身碎裂的刹那,萧寒看见十五岁的慕雪在月下往簪芯灌注魂力,轻声呢喃：若到绝境,就用这个唤醒...
往生海突然沸腾,慕雪残魂踏着巨浪现身。她与伪慕雪同时结印,两道青鸾虚影交叠着贯穿天魔身躯。弑神弓在悲鸣声中完全觉醒,弓弦竟是慕雪当年系在他腕上的冰蚕丝。
该结束了。萧寒搭箭拉弓,眼角有温热液体滑落。坠落的泪珠触及弓身时,三百年来所有被吞噬的魂魄,都在海面上开出了血色桃花。
初代天魔的咆哮震碎漫天血桃,伪慕雪残破的嫁衣在魔气中烈烈翻飞。她心口烫伤处迸发的青光与海底慕雪本体共鸣,两道魂魄在风暴中织就光网,将天魔暂时困在往生海漩涡中心。
接住这个！
慕雪残魂突然捏碎腕间玉镯,三百块青鸾灯碎片从海底腾空而起。萧寒踩踏着修士骸骨跃至半空,弑神弓感应到碎片中的魂力自动张开——那些碎片竟是他当年亲手为慕雪打磨的护心镜残片。
初代天魔挣破光网的刹那,七十二具骸骨修士突然结阵。他们腐烂的指骨掐出慕雪独创的冰莲诀,滔天巨浪冻结成万道冰棱。师姐...原来你早算到这一步...伪慕雪咳着血沫轻笑,突然将青鸾剑刺入自己丹田。
剑身融化的瞬间,往生海所有血色桃花汇聚成箭。萧寒看清了花瓣上的纹路——每片都是慕雪修改过的锁灵蛊解咒图。他搭箭拉弓时,弓弦冰蚕丝浮现出大婚夜的画面：慕雪偷偷把蚕丝缠在合卺杯底,轻声说留着保命。
魔头！看这里！
伪慕雪突然扑向天魔利爪,任由魔气贯穿肩胛。她染血的手掌按在天魔心口,嫁衣碎片下的皮肤浮现出《九幽诀》最后一章的秘纹——正是慕雪当年刺在她神魂里的封印术。
初代天魔的动作骤然停滞,海底升起慕雪本命法器霜天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战局,而是三百年前的藏书阁：十五岁的慕雪正用簪子在内阁石柱刻字,那些划痕连起来竟是弑神弓的锻造图。
就是现在！
双慕雪的声音穿越时空重叠,萧寒松开弓弦。血色桃箭离弦瞬间分裂成三千光刃,每片刃上都浮现着重要记忆：慕雪熬夜修改护宗大阵时,偷偷把阵眼改到萧寒菜园；伪慕雪在圣女庙地窖发现初代天魔冠冕,用香灰掩盖气息
大婚夜合卺酒里融化的,是慕雪从往生海带回的时间砂；初代天魔被光刃钉在海天之间,躯体开始数据化崩解。伪慕雪跌落在冰面上,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原来我存在的意义...
是陪我喝酒。萧寒接住她坠落的身躯,往她嘴里灌入珍藏的桃花酿。酒液却穿过虚影洒在冰面,冻成三百朵冰桃花。
海底突然传来锁链断裂声,慕雪本体残魂冲出漩涡。她破碎的嫁衣裹住伪慕雪,两人在强光中融为一体。当光芒褪去时,弑神弓上多了道青鸾纹——那是双生慕雪最后的具象化。
接着哭啊魔君大人。新生的青鸾纹发出慕雪的声音,你的眼泪能让箭矢威力翻倍。
天魔的狂笑震碎冰面,他撕开胸膛露出跳动的心脏——那竟是天衍宗主的本命蛊王。无数锁灵蛊从海底尸骸中飞出,凝成遮天蔽日的毒云。
游戏才刚开始...天魔舔舐着指尖魔血,你们毁掉的不过是我千万分身之一。
青鸾纹突然脱离弓身,在空中凝成慕雪虚影。她伸手探入萧寒怀中,抓出珍藏三百年的染血栗子壳：那就让他见识下,我们备份的计划。
栗子壳在慕雪虚影手中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初代天魔的真名——那是三百年前她用婚书朱砂写下的诅咒。萧寒的魔纹突然爬满全身,弑神弓感应到真名之力自动拉满,弓弦冰蚕丝勒进他掌心血肉,将当年合卺酒中的时间砂注入箭矢。
九幽列祖在上！初代天魔第一次露出惊恐神色,他撕开虚空想逃往时间裂缝,却被七十二具骸骨修士用身躯堵住去路。他们的白骨上突然亮起金线——正是慕雪大婚嫁衣上拆下的阵法材料。
伪慕雪的声音从青鸾纹中传出：该清账了,老东西！
她操控萧寒的手松开弓弦,箭矢裹挟着血色桃花贯穿天魔心脏。被封印的真名化作锁链缠绕其全身,海底升起慕雪用魂力温养三百年的往生莲。
咔嚓——
天魔躯体如琉璃般碎裂,每块碎片都映出他被反噬的罪恶：天衍宗主被蛊虫噬脑的惨叫；圣女庙地底百万怨魂的哭嚎；乌云豹第一任主人被炼成傀儡的画面。
萧寒跪倒在冰面上,看着弑神弓寸寸断裂。最后一枚碎片坠入海面时,他伸手去捞,却抓到件熟悉的物件——十五岁那日慕雪砸向他的《灵草图谱》,书页间夹着朵永不凋零的冰桃花。
傻子,回头。
双慕雪的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萧寒转身时,往生海升起万千萤火,伪慕雪残存的意识附在乌云豹额间魔纹上,而慕雪本体的虚影正坐在桃树枝头晃着双腿。
三坛桃花酿,埋在你寝殿第三块地砖下。她抛来颗栗子,精准砸中萧寒眉心,这次可别再让乌云豹偷喝了。
初代天魔湮灭处突然绽开血色莲花,花蕊中浮出被吞噬的修士元神。他们向萧寒行完最后礼,化作星辉修补破碎的天道。青鸾剑的残片从海底升起,在伪慕雪意识指引下重铸成锄头,深深扎进天衍宗药圃——那里正冒出嫩绿的三叶灵参芽。
十年后的惊蛰,新入门的弟子指着宗祠画像惊呼：这位种田的前辈,好像弑神大战里的英雄啊！
扫地老道敲了下他的头：胡说什么,那只是咱们看药园的老萧头。
海浪声中,额生魔纹的黑豹跃上屋脊。它望着海天交界处若隐若现的青鸾光影,发出一声悠长呜咽。藏在爪垫下的桃花簪微微发烫,映出往生海底缓缓旋转的烛龙晷——晷针阴影里,有缕熟悉的残魂正在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