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在风雪中摇曳,喜字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江闪闪攥紧袖中匕首,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她亲手磨了三个月的淬毒短刃,刃口刻着江家独门剑纹,此刻正贴着她跳动的腕脉,像条蛰伏的毒蛇。
吱呀——
雕花木门被踢开,风雪卷着银甲寒光灌进喜房。萧承煜的披风还沾着未化的雪粒,靴底碾碎地上的红枣花生,径直走向床边。他抬手拨开花轿帘子时,江闪闪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三年前江府灭门那夜,也是这样的气息,混着铁锈味漫过她紧闭的牙关。
妹妹身子弱,劳烦姐姐代嫁,倒是贴心。她扯出一抹笑,喉间却泛苦。本该嫁给萧承煜的是嫡妹江明珠,可三日前相国府突然送来喜服,说敌军压境,唯有联姻可解京都之危。
萧承煜忽然抬眼,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江闪闪,你以为换身嫁衣,本将军就认不出你
匕首出鞘的瞬间,红烛被劲风扫灭。江闪闪凭着记忆刺向对方咽喉,却在指尖触到温热皮肤时,手腕被铁钳般扣住。她被按在喜床上,绣着并蒂莲的锦被蹭花了面上的胭脂,露出左眼角那点朱砂痣——江家女眷的标记,三个月前她剜去血肉,却还是被识破了。
三年前你躲在枯井里,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我杀你全家。萧承煜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指腹碾过她颤抖的唇,现在装什么贤良淑德
黑暗中,江闪闪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记得那个血月之夜,十七岁的萧承煜带着玄甲军闯入江府,父亲的血溅在她额角,哥哥的尸体堵住了枯井入口。她数着他银甲上的纹路装死,听着他对副将说留个活口,带去北疆,却不想再见面时,自己成了他的新娘。
将军既然知道我是江家余孽,为何还要娶我她仰头望着压在上方的剪影,闻到他腰间玉佩轻响——那是块半旧的羊脂玉,刻着谢氏二字,与母亲当年贴身收藏的半块玉佩纹路相似。
萧承煜忽然冷笑,指尖捏住她的下颌:自然是要把江家的东西,一件一件讨回来。他扯开她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蝶形胎记,眼神骤然一暗,包括你。
江闪闪浑身僵住。这个胎记是江家嫡女的象征,可她明明是庶女,为何会有三年前母亲临终前塞给她半块玉佩,说去北疆找谢氏,如今萧承煜腰间的玉佩,是否就是线索
将军想要什么她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匕首不知何时滑到掌心,是江家的剑诀,还是……
话未说完,萧承煜突然扣住她握刀的手,短刃当啷落地。他的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血痕,语气陡然冰冷:明日随本将军回北疆,若敢耍花样——他抬手甩出个玉瓶,滚落在喜床边,你留在京都的奶娘,就喝了这瓶鹤顶红。
江闪闪瞳孔骤缩。瓶身上刻着相国府的暗纹,是父亲当年送给奶娘的生日礼物。原来从她踏入喜房开始,萧承煜就握稳了她所有软肋——包括那个冒名顶替的嫡妹,或许早就在他的算计里。
窗外风雪呼啸,喜烛不知何时重新燃起。萧承煜站起身,披风扫落桌上的合卺酒,暗红液体渗进喜帕上的囍字,像道永远结不了的疤。他走到门口忽然停步,扔下句话:别想着死,你江家满门的头颅,还悬在北疆城门上呢。
木门重重关上。江闪闪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佩,突然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话:谢氏……才是你的……话未说完便咽了气。此刻望着谢氏二字,她忽然浑身发冷——萧承煜娶她,究竟是为了江家的剑诀,还是为了揭开她身世的秘密
指尖抚过被他捏红的下颌,那里还残留着他掌心的薄茧。江闪闪捡起地上的匕首,刃口映出她苍白的脸,左眼角的朱砂痣艳得滴血。她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风雪撞在喜房的红墙上:原来这桩替嫁,从不是什么联姻,而是萧承煜给她设的牢笼——一个装满江家血仇,又藏着无数谜团的牢笼。
更漏声里,她摸到被萧承煜扯落的喜帕,帕角绣着行小字:北疆雪深,望卿当归。字迹是嫡妹江明珠的笔迹,却透着说不出的森冷。江闪闪捏紧帕子,指缝间露出半角玉佩的光泽——明日,她就要踏入萧承煜的地盘,可这一次,她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风雪掠过雕花窗棂,吹灭了最后一盏喜灯。黑暗中,江闪闪将匕首重新藏入袖中,掌心的血痕渐渐结痂。她望着窗外漫天飞絮,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萧承煜转身时,披风上也落着这样的雪花。
这一次,她要让这漫天风雪,都染上他的血。
北疆的冰窖像座活棺材,石壁渗出的水珠凝结成冰棱,滴在颈间时比刀割还疼。江闪闪数着头顶悬着的油灯,第七日清晨,铁门吱呀推开,萧承煜的披风带着雪粒卷进来,手中玉碗腾起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喝了。他掀开她肩上的薄被,指尖触到她冻得发紫的手腕,眉峰微蹙。
碗里的参汤泛着暗红,血腥味盖过了药香。江闪闪盯着汤面漂浮的碎发——是束男子的断发,发尾缠着半片玄色甲胄的鳞纹。她忽然想起北疆传言,萧承煜每取敌军将领首级,必割发混着热血熬药,美其名曰壮骨汤。
将军要我喝敌人的血她仰头望着他,睫毛上凝着冰晶,还是说,这是江家旧部的血
萧承煜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腹碾过她腕骨的突起:你该庆幸本将军愿意喂你。他舀起一勺汤,递到她唇边时,袖口滑落寸许,露出小臂上狰狞的刀疤——那是三年前她兄长用断剑划伤的,当时她躲在枯井里,借着月光数他流血的次数。
汤勺碰到唇瓣的瞬间,江闪闪偏头咬住他的虎口。血腥味在舌尖炸开,她尝到他皮肤下的盐粒,混着北疆风雪的粗粝。萧承煜不躲不闪,任她咬出血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颈,像驯服烈马般迫使她松口:江闪闪,你最好记住,现在你的命,比北疆的雪还贱。
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上冰柱,清响在密闭空间里荡开。江闪闪望着他披风上的银线绣纹——是支断箭,箭尾系着半截红绳,与她母亲棺中陪葬的箭囊纹样相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锁骨的胎记,她忽然想起昨夜在他书房看到的暗格。
那日他罚她跪经堂,她趁机溜进书房,暗格里的账册记着江家每年运往北疆的粮草数目,还有一封未寄出的婚书,泛黄的宣纸上写着萧承煜
聘江氏闪闪为妻,落款日期正是江府灭门前三日。更令她心惊的是,婚书下压着半幅画,画中女子左眼角朱砂痣,身着与她此刻相同的嫁衣。
夫人可是在想将军
清甜嗓音惊破冰窖的寂静。侧妃谢氏扶着鎏金手炉进来,鬓边簪着支红珊瑚步摇,正与她昨夜在谢氏厢房看到的染血嫁衣上的配饰一模一样。那日她偷溜进厢房,衣箱底层压着件绣满金线的喜服,领口处凝着暗褐色血渍,尺寸竟与她身上这件分毫不差。
侧妃说笑了,我不过是将军的阶下囚。江闪闪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目光落在谢氏隆起的小腹上——萧承煜的幕僚曾说谢氏已怀上龙种,可她记得,半月前在京都,萧承煜分明从未踏入谢氏厢房。
谢氏忽然凑近,指尖划过她锁骨的胎记:将军总说北疆的雪太寒,需要暖炉。可您知道吗将军房里的炭火,年年都照着这幅画。她从袖中抽出半幅画卷,正是江闪闪在暗格中见过的——画中女子转身刹那,露出耳后米粒大的朱砂痣,与她的位置分毫不差。
江闪闪浑身血液仿佛冻住。她记得母亲临终前,曾在她耳后点过胭脂,说等你找到谢氏,便给他们看这个,可后来她被奶娘带走,胭脂洗掉后,那里竟真的留下颗痣。此刻谢氏指尖的温度,像根细针扎进她的回忆,疼得她几乎握碎掌心。
将军要的是《寒江剑诀》吧她忽然轻笑,我江家嫡女才配学的剑诀,可惜——她抬眼望向谢氏的小腹,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没这个福气。
谢氏的手炉当啷落地,碳火溅在冰面上腾起白烟:你以为将军真的爱你他不过是……话未说完,铁门突然被推开,萧承煜带着风雪卷进来,目光扫过谢氏煞白的脸,落在江闪闪勾起的唇角。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谢氏便踉跄着退出去。冰窖重归寂静,萧承煜忽然蹲下身,指尖擦过她耳后:这里的痣,是天生的
江闪闪浑身紧绷。他的指尖带着战场上的薄茧,擦过她皮肤时,像在确认某种印记。她想起暗格中的婚书,想起母亲未说完的话,忽然福至心灵:将军早知我是江家女,为何灭门时留我性命又为何……她盯着他腰间玉佩,带着谢氏的玉佩
萧承煜的眼神骤暗,忽然攥住她的手腕按在冰墙上。他的披风垂落,遮住两人半张脸,在幽暗中,江闪闪看见他喉结滚动,像在压抑某种情绪:记住,你是本将军的妻,生是江家的鬼,死——他凑近她耳畔,呼吸烫得惊人,也是本将军的鬼。
他松开手时,江闪闪跌倒在干草堆上,看见他指尖捏着片碎冰,冰上凝着她耳后蹭下的血珠。铁门关上的瞬间,她摸到藏在袖口的半块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与萧承煜的谢氏玉佩合起来,应该是完整的蝴蝶形状。
深夜,冰窖的油灯突然熄灭。江闪闪摸着黑爬向铁门,却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夹杂着谢氏的低语:将军当真要留她性命她若知道当年……
当年的事,轮不到你置喙。萧承煜的声音冷得像冰,明日带她去看江家旧部,若再敢耍花样——他忽然顿住,语气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便剜了自己的心,给她暖身子。
脚步声渐远。江闪闪贴着冰墙滑坐下去,掌心紧攥着半块玉佩。原来萧承煜知道她的胎记,知道她耳后的痣,甚至在灭门前就准备了婚书。可为什么要血洗江府为什么腰间挂着谢氏的玉佩还有谢氏房里的染血嫁衣,为何与她的一模一样
更漏声中,她忽然想起暗格账册里的最后一页,用朱砂画着座冰窟,窟中浮着具女尸,颈间戴着与她相同的蝴蝶玉佩。指尖抚过锁骨的胎记,江闪闪忽然打了个寒颤——或许,她从来都不是江家的庶女,而是那个本该死于冰窟的……谢氏嫡女
铁门传来轻响,萧承煜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手里捧着件狐裘,扔在她身上时,顺带塞进个油纸包:北疆的糖霜栗子,你当年……他忽然闭嘴,转身时披风扫过她的膝头,留下片温热。
江闪闪打开油纸包,栗子还带着体温。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在京都街头,有个戴斗笠的少年曾递给她一包糖霜栗子,说小娘子笑起来像糖。那时她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如今想来,那少年袖口的银线绣纹,竟与萧承煜披风上的断箭一模一样。
咬开栗子的瞬间,甜香混着血腥在舌尖炸开。江闪闪望着萧承煜离去的方向,忽然发现他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袖中半块蝴蝶玉佩的另一半,不知何时被他取走。
冰窖的寒风卷起她的发丝,掠过耳后那颗朱砂痣。江闪闪忽然笑了,笑得眼泪混着冰渣滑落:原来这囚心之笼,从她出生那日便已铸就,而萧承煜,既是执笼人,也是笼中兽。
窗外传来狼嚎,混着北疆的风雪,将她的笑靥冻成冰雕。袖中匕首贴着肌肤发烫,她忽然想起《寒江剑诀》的总纲:情丝若雪,剑心似铁——可如今她的剑心,早已被萧承煜的体温,融成了一滩血水。
北疆的雪下了整月,将军府门前的玄铁旗杆结满冰棱。江闪闪盯着萧承煜披风上的银线断箭,听着他与幕僚在议事厅的低语——明日他便要率军驰援雁门关,而她等了十五日的机会,终于来了。
谢氏胎位不稳,若此战有失……幕僚的声音混着炭火噼啪声,皇上必会迁怒将军,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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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江闪闪顶罪。萧承煜的语气平淡如冰,她是江家余孽,死不足惜。
窗纸上的雪片簌簌掉落。江闪闪捏紧袖中虎符,这是她昨夜趁萧承煜沐浴时,从他贴身衣物里偷来的。虎符背面刻着半只蝴蝶,与她母亲的玉佩、萧承煜的谢氏玉佩合起来,正是完整的谢氏家纹——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却任由她在冰窖里冻了七日。
将军可还记得,三年前江府灭门时,您亲手斩了江家十八口。幕僚低笑,如今留着这丫头,莫不是动了恻隐
议事厅突然静得能听见雪落。江闪闪屏住呼吸,指尖抚过袖中匕首——那是用江家旧部的骨磨成的,昨夜她去地牢探望,发现所谓旧部早已成了冷冰冰的牌位,萧承煜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恻隐萧承煜忽然轻笑,声音像淬了冰,她兄长的头,还挂在雁门关城墙上呢。
江闪闪猛地转身,披风扫落窗台上的积雪。她摸到藏在发间的银针——那是谢氏昨日赏给她的安胎礼,针尖淬着北疆特有的蛇毒,此刻正贴着她后颈,像根随时会刺下去的毒牙。
三更天,将军府辕门大开。江闪闪裹着萧承煜的狐裘,混在亲卫中走向校场。虎符在掌心发烫,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谢氏世代守护北疆,若遇危机,持虎符可调玄甲军。可为何萧承煜身为谢氏子弟,却灭了江府满门
校场中央,萧承煜正在点兵。月光照在他银甲上,映出腰间空荡荡的玉佩挂绳——那半块蝴蝶玉佩,今早被她塞进了谢氏的妆匣。她望着他转身时,披风上的断箭绣纹忽然裂开,露出底下暗红的里子,像道永远止不住的伤口。
虎符交接!传令官的声音划破夜空。江闪闪低头看着掌心的虎符,突然发现符身刻着行小字:冬至子时,雁门换防——正是今日此时。她指尖一颤,想起暗格中那封未寄出的婚书,落款日期也是冬至,原来早在三年前,萧承煜就计划好了一切。
慢着。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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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ward,声音混着风雪,将军忘了带这个。她举起虎符,在众人惊呼声中,指尖划过符身暗纹——那是江家剑诀的起手式,萧承煜瞳孔骤缩的瞬间,她已调换了虎符。
校场突然响起梆子声。江闪闪转身就跑,却在跃上城墙时,听见身后羽箭破空声。她认得这声音——是萧承煜的玄铁箭,三年前射杀她兄长时,便是这样的锐响。
箭矢穿透肩胛的瞬间,她撞在城砖上。鲜血染红了狐裘,江闪闪望着追来的萧承煜,发现他手中握着的,竟是她调换的假虎符。他银甲上的血迹比雪还白,眼中倒映着她胸前的箭矢,像要将她刻进骨子里。
为什么她笑出血沫,是怕我调玄甲军为江家报仇,还是怕谢氏的秘密被揭穿
萧承煜忽然扔掉虎符,徒手握住箭杆。玄铁箭头划破他掌心,血滴在她狐裘上,开出暗红的花:你以为……他声音发颤,我为何要在箭簇淬天山雪参
江闪闪怔住。天山雪参是北疆圣药,专克蛇毒——正是她袖中银针上的毒。原来他早知道谢氏要杀她,早就算准了她会偷虎符,甚至连箭矢的角度,都算好了避开心脉。
萧承煜,你到底是谁她抓住他染血的手腕,摸到他内侧的刺青——半只蝴蝶,与她锁骨的胎记一模一样。
他忽然低头,咬住她唇畔的血珠:我是……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号角声,叛军的火把已漫过雪地。萧承煜抱起她跃下城墙,玄甲军的马蹄声碾碎了未说出口的话。
带夫人回府!他将她塞进马车,披风上的断箭绣纹被血浸透,若我战死,便带她去谢氏宗祠,告诉她……他忽然顿住,指尖抚过她耳后朱砂痣,告诉她,当年江府的火,是谢氏点的,但灭门的刀,是我握的。
马车疾驰而去时,江闪闪从车窗望见,萧承煜转身走向战场,银甲在月光下像具会行走的尸身。她摸到怀中的真虎符,符身暗纹突然浮现出字:江氏闪闪,谢氏嫡女——原来她根本不是江家的人,而是谢氏流落在外的血脉,当年江府灭门,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
剧痛中,她想起谢氏房里的染血嫁衣,想起暗格中那幅画里女子的耳后痣。原来萧承煜要娶的,从来都是真正的谢氏嫡女,而她,不过是顶着江家身份的棋子,连仇恨都是他给的。
马车突然急停。江闪闪被甩出车外,看见谢氏带着侍卫围住马车,手中握着她塞进妆匣的蝴蝶玉佩:妹妹可知道,将军为何从不碰我她笑着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因为他心里,只装得下你这个本该死于冰窟的——谢氏叛女。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透谢氏的喉咙。江闪闪抬头,看见萧承煜的亲卫队长跪在雪地里,手中弩机还在冒烟:将军令,护夫人周全。
她忽然想起议事厅的对话,所谓谢氏有龙种不过是谎言,萧承煜早就布好了局,用她的命做饵,钓出暗中的叛军。可为什么要让她误会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才是谢氏真正的继承人
夫人,该醒了。亲卫队长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江闪闪一阵眩晕,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漆黑的棺木里,鼻间萦绕着浓重的药味。棺盖缝隙漏进月光,照见她手腕上的红线——那是萧承煜常用的续命咒,用自己的血养着她的命。
她摸到棺木内侧的刻字:闪闪,对不起——是萧承煜的字迹,力透木壁,像刻进了他的骨血。江闪闪忽然听见棺木外的动静,有人低声说:将军中了叛军的毒箭,怕是……
砰——
棺盖被推开的瞬间,风雪灌进瞳孔。江闪闪望着满天烽火,发现自己躺在谢氏的棺木里,周围堆满了叛军的尸体。远处城墙上火光冲天,萧承煜的银甲倒在血泊中,手中还握着那支断箭,箭尾红绳上,系着她遗失的半块蝴蝶玉佩。
她踉跄着爬过去,发现他胸前铠甲碎成两半,伤口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与她相同的蝴蝶胎记。萧承煜听见动静,睁开眼时,指尖划过她唇畔:别哭……他咳出黑血,染脏了她的嫁衣,你看,北疆的雪,终于红了。
江闪闪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的糖霜栗子,想起他披风上的断箭,想起冰窖里他喂她喝的参汤——原来所有的残忍,都是为了护她周全;所有的误会,都是他提前织好的网,让她在这血色权谋里,做唯一能活下来的人。
萧承煜,你告诉我,当年江府的火——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锁骨的胎记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笑了,血沫混着雪花落在她掌心:等你……看完谢氏宗祠的族谱……他指尖滑向她耳后朱砂痣,就会知道,你我之间,从来不是仇……是……
话未说完,他的手重重垂下。江闪闪望着他腰间空荡荡的玉佩挂绳,忽然想起母亲未说完的话:谢氏……才是你的家。原来她的身世,她的胎记,她的一切,都是萧承煜用鲜血和谎言织就的茧,而他自己,却永远困在了茧里。
叛军的喊杀声渐近。江闪闪抱起萧承煜的尸体,发现他掌心还攥着半张纸,是从谢氏妆匣里掉出的——那是当年江府灭门的密旨,盖着谢氏宗祠的印章,而批准人一栏,赫然写着萧承煜三个字。
泪水砸在密旨上,晕开了最后一行小字:以江府血,换谢氏嫡女一生安稳。江闪闪忽然明白,三年前那场灭门,是萧承煜用江家满门的命,换了她的重生,而今日这场战役,是他用自己的命,换她在这乱世中,做一个干干净净的谢氏继承人。
她颤抖着取出袖中匕首,刃口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左眼角朱砂痣艳得惊心。远处传来玄甲军的马蹄声,为首的将领举起虎符,正是她调换的那枚——原来萧承煜早就知道她会偷虎符,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让她成为北疆唯一的主人。
夫人,叛军已退!亲卫队长跪在雪地里,将军临终前说,若他战死,便将虎符交给您,还有——他呈上一个檀木盒,里面躺着完整的蝴蝶玉佩,和一封染血的婚书,这是将军十五岁时写的,说等您及笄就送来。
江闪闪打开婚书,泪如雨下。上面墨迹斑驳,最后一行写着:闪闪,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知道,谢氏宗祠的冰窟里,沉睡着真正的江闪闪,而你,是我从冰窟里偷来的,我的命。
风雪掠过她的发间,吹开萧承煜的披风,露出里衬上绣着的小字:寒江雪,灼心劫,我以血,换你生。江闪闪忽然笑了,笑得血泪混着雪水落在他脸上:原来这情劫,从她在枯井里睁开眼的那一刻,就早已注定——他是执刀的人,也是替她挡刀的人。
她低头吻住他冰冷的唇,尝到血腥里混着的糖霜味——是北疆的糖霜栗子,是他藏了十年的温柔。叛军的火把映红了雪地,江闪闪抱着萧承煜的尸体站起身,虎符在掌心发烫,蝴蝶玉佩在胸前灼烧,像要将她和他的命,永远熔在一起。
这一夜,北疆的雪,下得比三年前的灭门夜还要大。而江闪闪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时,萧承煜曾对着谢氏宗祠的族谱跪了整夜,族谱最后一页画着幅双生蝶,蝶翼上写着:谢氏嫡女江闪闪,与萧承煜,本为同命蝶,一死一生,方能破劫。
雪片落在萧承煜闭着的眼睫上,像怕惊醒了这场漫长的劫。江闪闪摸着他掌心的薄茧,忽然想起《寒江剑诀》的总纲:情丝若雪,剑心似铁——可她的剑心,早已被他的血融成了水,而他的情丝,早已在血色权谋中,织成了护她一世的茧。
四更天,雁门关传来捷报。而将军府的冰窖里,那盏熄灭了七日的油灯,突然重新亮起,灯芯上凝结着颗血珠,像滴未落的泪,永远悬在了北疆的寒夜里。
谢氏宗祠的冰窟泛着幽蓝磷火,江闪闪攥着族谱的手在发抖。最后一页绘着双生蝶纹,墨线渗进木纹,显出血色批注:谢氏嫡女江闪闪,生而克族,需以江家满门血祭,方保北疆安宁。她指尖划过江闪闪三个字,突然想起萧承煜棺木里的婚书——原来从她出生起,便被定为谢氏的替劫之人。
夫人终于知道了。亲卫队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褪去了北疆口音,将军十五岁时在江府做书童,是江老将军收养的义子。三年前那场灭门,是谢氏宗祠逼他亲手斩了江家十八口,只为换你这条本该死于冰窟的命。
冰窟水面突然炸开涟漪。江闪闪转身时,看见萧承煜披着件破旧青衫立在烛影里,左腕缠着渗血的绷带——那里本该有江家义子的刺青,此刻却空荡荡的。他腰间没挂玉佩,露出与她相同的蝴蝶胎记,在冰光里泛着青白。
原来你是江家的义子,萧承煜这个名字,是谢氏给的。她握紧族谱,指节叩在江承煜三个字上——那是族谱里江家义子的本名,所以灭门夜你说‘留个活口’,是想留我;所以婚书写在灭门前三日,是你想在血祭前娶我。
萧承煜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冰窟回音:你知道为何谢氏要你学《寒江剑诀》因为那剑谱最后一页写着,唯有谢氏嫡女的血,能解开北疆玄铁阵的封印。三年前我斩了江家满门,却在枯井里看见你——你左眼角的朱砂痣,和族谱里画的一模一样。
他踉跄着靠近,指尖掠过她锁骨:我抱着你从火场里逃出来,骗谢氏说你死了,却把你送回江府做庶女,想着只要你顶着江家的身份,谢氏就不会再找你。可他们还是发现了,用奶娘的命逼我娶你回北疆……
冰窟的风卷起他青衫,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刀疤——都是这些年替她挡的暗箭。江闪闪忽然想起他喂她喝的参汤,想起他披风里衬的以血换你生,原来所有的残忍,都是他在谢氏宗祠的刀俎下,为她偷来的生路。
现在谢氏要逼我登基,萧承煜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他们以为我中了毒箭必死,却不知我早用《寒江剑诀》的心法吊命。明日登基大典,你带着虎符和族谱出现,揭穿谢氏当年血祭的阴谋——
然后呢江闪闪打断他,你要我看着你做谢氏的傀儡皇帝,还是要我亲手杀了你,完成这场血祭她举起族谱,上面生而克族四个朱砂字刺痛双眼,原来我才是江家灭门的根源,而你,不过是举刀的刽子手。
萧承煜忽然跪下,冰渣刺进膝盖:当年在江府做书童,你总把糖霜栗子分我一半,说‘承煜哥哥笑起来像雪’。后来谢氏逼我选,要么看着你被扔进冰窟,要么用江家满门换你活——他仰头望着她,眼中映着冰窟磷火,我选了后者,却连‘承煜’这个名字都被夺走,成了谢氏的鹰犬萧承煜。
江闪闪的泪水砸在族谱上,晕开了江承煜三个字。她终于想起十岁那年的糖霜栗子,那个总在巷口等她的少年,袖口绣着的不是断箭,而是半只蝴蝶——是她后来才懂的,江家义子与谢氏嫡女的宿命纠缠。
登基大典那日,金銮殿的蟠龙柱映着血色朝阳。萧承煜穿着谢氏的玄色帝服,腰间悬着完整的蝴蝶玉佩,却在看见江闪闪踏入殿门时,指尖骤然收紧。她穿着江家旧制的素白长裙,袖中露出半截染血的族谱,像根刺扎进谢氏宗亲的眼。
萧承煜,你敢背叛谢氏大长老拍案而起,腰间玉佩碎成两半,当年你亲手斩了江家满门,如今却要扶这克族女登位
江闪闪展开族谱,将生而克族的批注对着百官:各位可知道,三年前的灭门,不过是谢氏为了让我替他们承受天罚她望向萧承煜,发现他唇角泛着青黑——是慢性毒药发作的征兆,而萧将军,哦不,该叫你江承煜,他才是江家的遗孤,是被谢氏夺走名字、逼成刽子手的——江家义子。
殿内哗然。萧承煜忽然咳出黑血,滴在帝服上的蝴蝶纹章,笑着看向谢氏大长老:您当年逼我在江府门前斩了江老将军,说‘斩了他,江闪闪就能活’。可您没说,斩了江家满门,不过是为了让闪闪的血更‘干净’,好解开玄铁阵的封印。
大长老的脸骤变,手按向腰间佩剑:既然你都知道了——他突然扬手,殿外箭矢破空而来,却全被江闪闪袖中甩出的匕首钉在廊柱上。她望着萧承煜渐渐倒下的身影,终于明白他为何要在登基大典前调换虎符——原来他早就算到,谢氏会在此时灭口。
闪闪,接着。萧承煜抛出血染的传国玉玺,坠地时露出底面刻字:江氏承煜,以血祭天——是他用自己的命,刻下的谢氏罪状。江闪闪接住玉玺的瞬间,玄甲军破殿而入,为首的正是当年在冰窖保护她的亲卫队长,此刻甲胄上绣着完整的江家剑纹。
杀了谢氏余孽!她举起虎符,声音混着萧承煜的血滴,今日之后,北疆再无谢氏宗祠,只有——她望向倒在血泊中的萧承煜,只有江家与谢氏同生共死的约定。
混战中,谢氏大长老突然扑向萧承煜,手中短刀直取心脏。江闪闪的匕首几乎同时出鞘,却见萧承煜抬手握住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她脚边:闪闪,你看,我终于能为江家做点事了。
他扯断腰间玉佩,两半蝴蝶跌进血池,露出内侧刻字:承煜护闪,生生死死。江闪闪忽然想起冰窖里他未说完的话——你我之间,从来不是仇,是同命蝶的劫,原来从她出生起,他们的命就被刻在蝴蝶玉佩上,一死一生,一护一被护。
萧承煜!她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发现他帝服下穿着件旧中衣,领口绣着半只糖霜栗子——是她十岁那年随手画的图案,原来他藏了十年,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谢氏大长老在乱军中被斩,临终前盯着江闪闪冷笑: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他每次见你前,都要去宗祠跪半个时辰,求谢氏列祖列宗放过你这条克族命!他咳出黑血,他连自己的婚书都写在江家信纸,不过是在替江家还债罢了!
江闪闪的指尖划过萧承煜紧闭的眼睫,想起他在冰窖说我宁愿你恨我,在战场说以血换你生。谢氏的话像把钝刀,在她心口来回拉锯——他的爱,究竟是十年的情根深种,还是江家义子的还债
玄甲军的欢呼声渐远,金銮殿的血水流向蟠龙柱下的暗格。江闪闪撬开暗格,发现里面躺着本谢氏密档,首页贴着张泛黄的纸:江承煜与江闪闪,自幼定亲,若谢氏血祭启动,承煜需以命换闪闪生。
她忽然笑了,笑得血泪滴在萧承煜脸上:原来早在他们相遇前,命运就给他们系上了同命绳。他不是谢氏的鹰犬,是江家的义子,是用十年光阴织就骗局,只为让她在血祭中活下来的——承煜哥哥。
传令下去,她抱着萧承煜站起身,虎符在掌心烙下血印,北疆从今往后,废谢氏宗祠,立江氏为共主。她望向殿外漫天大雪,而我的皇帝——她低头吻他冰冷的唇,只能是江承煜,那个在巷口给我糖霜栗子的少年。
暗格里的烛火突然熄灭,江闪闪摸到萧承煜掌心的茧,想起《寒江剑诀》的总纲:情丝若雪,剑心似铁。可他们的情丝,早已在血色权谋中拧成了钢索,纵是天罚血祭,也斩不断这纠缠了两世的同命蝶劫。
殿外传来更声,惊起寒鸦数只。江闪闪不知道的是,在谢氏宗祠的冰窟底,沉睡着真正的谢氏嫡女,而她胸前的蝴蝶胎记,与江闪闪锁骨下的一模一样——原来所谓的克族,不过是谢氏为了独占北疆兵权,编造的血祭谎言。
萧承煜的睫毛忽然颤动,在她掌心落下一滴泪。江闪闪愣住,发现他腕间不知何时系上了红绳,绳尾坠着半块糖霜栗子形状的银饰——是她十岁那年丢在巷口的,原来他捡了十年,藏了十年,直到此刻,才让她看见。
这一局生死权谋,终究是她赢了谢氏,却输了萧承煜的十年真心。而他用命换来的真相,让她在登基大典上,抱着他的尸体立下誓言:这万里江山,我不要了。我只要你,从血祭的刀下,从谢氏的茧里,活着回到我身边。
雪片落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将这一场真相崩塌,冻成了北疆史卷里,最血腥也最温柔的一页。
城楼的风卷着玄色旌旗,将江字帅旗撕成碎片。江闪闪抱着萧承煜的尸体登上台阶,玄甲军的银甲在她脚边排成血路,而城下叛军的火把映红了半座北疆城,呼声震天:妖女弑君!谢氏余孽该焚!
她的素白长裙浸着他的血,蝴蝶玉佩碎成三瓣嵌在胸口——那是昨日她从谢氏宗祠的冰窟里捞出来的,与族谱记载的同命蝶需三劫方破分毫不差。萧承煜的脸贴着她的肩,睫毛上凝着未化的雪,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在巷口等她的少年,只是再也不会递来糖霜栗子。
《寒江剑诀》在此。她的声音混着喉间腥甜,扬手将泛黄剑谱抛向火海。火焰腾起的瞬间,剑谱首页的情丝若雪四个字被烧成飞灰,正如她与萧承煜的十年纠缠,终究是情丝化雪,灼心成烬。
叛军的箭簇破空而来时,她忽然笑了。那支银箭穿透她心口的刹那,她听见城下有人惊呼——箭尾系着半支玉簪,簪头雕着糖霜栗子纹样,正是萧承煜从未送出的聘礼。她低头望着胸前的血洞,忽然想起他临终前塞给她的密信,褶皱里还带着北疆的雪粒。
闪闪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化作北疆的雪,落在你必经的路上。谢氏宗祠的密档你该看了,知道我为何必须死——同命蝶的劫,终须一死方能破。十年前在江府做书童,你总把最后一颗糖霜栗子掰给我,说‘承煜哥哥的笑比糖甜’。那时我就想,若有一日刀山火海,我定要护你周全,哪怕这周全,是用我的骨血为你铺路。
别恨谢氏,别恨江家,要恨,就恨这寒江雪,总在不该化的时候融了心。若有来生,我定不做执刀人,只做你巷口的糖霜栗子郎,看你笑靥如初,不沾半点血光。
——承煜,绝笔于登基大典前夜
泪水砸在密信上,晕开了糖霜栗子郎五个字。江闪闪忽然觉得好累,累得连抱着萧承煜的力气都没有。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抵着城楼的蟠龙柱,望着城下叛军涌来的方向,忽然在火把明灭间,看见城墙上闪过道熟悉的身影——银甲披风,断箭绣纹,像极了那日在战场转身的萧承煜。
承煜哥哥……她轻声唤着,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尸体倒地的声音混着更漏,在夜空中格外清晰。江闪闪摸向腰间染血的虎符,忽然想起他曾说这万里江山是我欠你的聘礼,可如今聘礼还在,送聘的人却永远留在了寒江雪夜。
纵身跃下城楼的瞬间,风雪灌进口鼻。她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忽然觉得这场劫火,终是要将她与萧承煜的命,烧作飞灰才能罢休。可就在闭眼的刹那,腰间虎符突然发烫,记忆如潮水涌来——
冰窖里他喂她喝参汤时指尖的温度,校场换虎符时他眼中的隐忍,登基大典上他坠地前的那滴泪。原来所有的残忍都是温柔,所有的谎言都是救赎,而她到死,才明白同命蝶的真正含义:他是蝶翼,她是蝶身,一翼损,身必坠,可若身陨,翼亦不能独活。
砰——
血肉撞击地面的声音被叛军的欢呼掩盖。江闪闪躺在血泊中,望着夜空飘落的细雪,忽然觉得这雪比三年前灭门夜的还要冷,却又比萧承煜掌心的温度还要暖。她摸到虎符上的断箭凹痕,忽然笑了——原来他早把自己的命,刻进了护她的符里。
三日后,北疆城流传开一则秘闻:新登基的女帝抱着将军尸体坠楼,尸身却在次日清晨离奇消失,只在雪地留下半枚蝴蝶形状的血印。有人说看见城郊方向,有个银甲男子抱着白衣女子踏雪而行,背影映着初升朝阳,像极了十年前巷口的糖霜栗子摊。
三年后,南疆雨林。
戴着银面具的女子站在悬崖边,腰间悬着半块染血虎符,符身断箭纹已被磨得发亮。她指尖抚过面具上的糖霜栗子暗纹,听着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忽然轻笑:跟了三个月,不累么
累。沙哑男声带着北疆风雪的粗粝,可我怕一不留神,你又像当年那样,抱着尸体往火里跳。
女子转身,看见来人穿着褪了色的玄色披风,腰间挂着完整的蝴蝶玉佩,左眼角下方有颗新结的疤痕,却遮不住眼中笑意——像极了那个在枯井里说留个活口的少年,又像极了在金銮殿坠地前流泪的将军。
萧承煜,你骗我。她摘下银面具,露出左眼角朱砂痣,谢氏密档里写着,同命蝶劫,一死一生,可你明明……
明明用谢氏禁术,借了南疆巫祝的命。他走近,指尖划过她心口旧伤,那日你坠楼时,虎符里的断箭突然发烫——原来江老将军早就在虎符里,给我留了半条命,等着还给你。
风穿过雨林,吹起他披风里衬,当年的以血换你生已被绣成以命换你笑。江闪闪忽然想起《寒江剑诀》的残页,原来总纲之后还有句批注:情丝若雪,遇火则融;剑心似铁,逢卿则柔。
她忽然捶打他胸口,眼泪混着雨林潮气: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找遍北疆冰窟、谢氏宗祠,甚至去了江家旧宅的枯井……
我知道。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刻着与她相同的蝴蝶胎记,所以我在南疆种了糖霜栗子树,等你来找我时,刚好结果。
远处传来幼童笑声,两个扎着双髻的小娃娃追着只银蝶跑过,蝶翼上竟隐隐映着承闪二字。江闪闪望着萧承煜眼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场寒江雪,终究是化了——化在他掌心的温度里,化在糖霜栗子的甜香中,化在他们用血泪织就的劫后余生里。
雨林深处,银蝶振翅。而那半块染血虎符,终究没能等来下一场风雪——因为它的主人,早已在情烬劫火中,与她的同命蝶,找到了比寒江雪更暖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