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结婚了三年的老公,在昨天晚上跟陈语舒说,自己终于碰到了真爱,想要和陈语舒离婚,娶真爱回家。
张凯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语舒今天刚和男友幽会过,累的不行,回来本想洗个热水澡就睡觉,现在却被张凯峰硬扯着坐到客厅说这些,本来很愉悦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让她感到颇为不耐烦。
她微微皱眉打量了一下张凯峰,她跟这个男人从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没想到现在都已经三十岁了,他还是这么幼稚。
幼稚的让人觉得搞笑。
我心意已决,我是真的爱盈盈,不想委屈她。张凯峰一脸的严肃与深情,他将手中捏着的几张纸放到茶几上。
陈语舒瞥见了纸张上写的离婚协议几个字,没忍住讽刺地笑出了声。
这是谁拟的协议你吗陈语舒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之情,抬眼看向张凯峰。
仿佛被陈语舒轻蔑的眼神激怒了,张凯峰脸上显出愠怒的神色,但还是强撑气势扬了扬头。
没错,是我拟的协议。
哈哈哈哈哈哈。陈语舒笑得很快活,甚至称得上是嚣张,她从茶几上拿过协议,看都没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二话不说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了,‘张总’。张总两个字被陈语舒刻意放在唇齿间研磨了一番,显得格外戏谑。
她站起身来,没再多看张凯峰一眼,转身便向楼上走去。
陈语舒,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我也是受够你了。
张凯峰愤愤的声音被陈语舒甩在背后,张凯峰这句话甚至让陈语舒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才刚打几天领带,就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蠢货。陈语舒薄唇轻启,淡淡地嗤笑着。
张凯峰和陈语舒的婚约,是由两家长辈定下来的。
当时二人签下的婚前协议上,有一条明确规定,离婚时必须由两家的掌家人认可并盖章,二人的离婚协议才能奏效。
陈语舒自己现在就是陈家的掌家人,但张家的掌家人却是张凯峰的爷爷张老爷子,而并非张凯峰。
所以由张凯峰拟的协议,根本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张凯峰在圈子里一直是天资不足,后天不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纨绔子弟代表人物。
他不仅性格软弱,没有才能,还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完全没有半点作为继承人的担当。
张老爷子一早就看出张凯峰不是个干事业的人,甚至连守家业都难,便一边将大权把握在自己手里,一边为张凯峰的未来,为张家的未来做打算。
既然家里的人不中用,那就要从外面找帮手,最好是连接紧密,利益相关。
只有联姻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所以张老爷子就看上了陈家的独女,陈语舒。
陈语舒从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小小年纪便展现出极高的天资,学什么通什么,干什么成什么,性格更是果敢强干。
在外留学的时候陈语舒便自己打拼出了一番天地,回国之后更是很快便开始逐步接手家族企业,势头正猛。
陈家与张家不相上下,两大家族结合对于彼此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陈父和张老爷子在一番讨价还价下,最终敲定了陈语舒和张凯峰的婚事。
陈语舒一结婚,陈父便将掌家的权利交给了自己的女儿,陈语舒成为了说一不二的陈家掌权人。
张凯峰则是烂泥扶不上墙,张老爷子并不放心将偌大一个张家交给他,便还是将大权握在自己手里。
只是在陈语舒和张凯峰结婚第二年的时候,张老爷子生了不大不小的一场病,惊觉自己也老了,会逐渐力不从心,不可能一直替张凯峰撑着。
于是张老爷子开始慢慢往张凯峰手中放权,直到两个月前,张凯峰才算是差不多接手了自己家的公司。
刚得了点权力没多久,就开始蹦跶起来了。
张凯峰和陈语舒提离婚,让陈语舒觉得很好笑。
张凯峰觉得自己拟的协议有用,更让陈语舒觉得好笑。
果然,第二天陈语舒刚刚开完会,秘书便和陈语舒说,老爷子叫陈语舒即刻去老宅一趟。
陈语舒没忍住笑出了声。
到了老宅,一进书房,陈语舒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张凯峰,和坐在书桌后怒意未消的张老爷子。
语舒来了快坐下。张老爷子压了压怒气,对着陈语舒笑了笑。
谢谢爷爷。陈语舒对着张老爷子温和地笑了笑,整了整裙摆端坐在了张凯峰身侧的椅子上。
张凯峰察觉到了陈语舒打量自己的视线,将头往下低了低,但还是被陈语舒看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
陈语舒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将嘲讽的眼神从张凯峰身上不屑地移开。
语舒,昨天是凯峰犯了糊涂,你就当他什么也没说,他外面的女人,我也会让他处理掉,你不用担心。张老爷子语带安抚意味,对陈语舒说道。
是,爷爷,我明白。陈语舒乖乖应下了张老爷子的话,微微颔首。
唉,好孩子。张老爷子欣慰地叹息了一声,像是非常疲惫一般靠在椅背上:语舒,你和凯峰结婚也三年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张凯峰闻言震惊地抬起头来,他看了看张老爷子,又转头看向陈语舒。
是,爷爷。陈语舒面色不改,完全不管张凯峰的目光,依旧乖顺地应了下来。
好了,我累了,你们该去哪去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张老爷子对着二人摆了摆手。
陈语舒和张凯峰一前一后走出老宅,张凯峰的脚还有些跛,想必是被张老爷子打的。
张凯峰,现在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跟你离,而是你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当初说好了婚后生活互不干涉,我不会食言。那个女人你不用处理也行,但你最好管好她,不要让她舞到我面前来。
陈语舒淡淡开了口,没有回头看张凯峰,话毕便迈腿向前走去。
陈语舒。
张凯峰出声叫住了陈语舒,陈语舒停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张凯峰。
张凯峰眼圈居然有些红,他一开口声音沙哑:
没有爱的婚姻,你难道不觉得很可悲吗
陈语舒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视了张凯峰一遍,随后什么都没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出生就享有普通人一生都无法拥有的金钱和权利,就注定在一些方面不能如自己的愿。
陈语舒觉得张凯峰贪心不足,任性且不可理喻。
张凯峰觉得陈语舒冷酷无情,没有心。
2
张凯峰的女人还是舞到了陈语舒头上。
陈语舒一进家门便看见玄关摆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女士凉鞋,眉头微微一皱。
连个女人都管不好。
陈语舒觉得张凯峰要么就是无能至极,要么就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顿时心中便腾生起了一股愠怒。
鞋都没换,陈语舒便径直朝着不断发出声音的厨房走去。
走近一些,陈语舒便看见了女人系着围裙在操作台忙碌的背影。
张凯峰呢陈语舒的声音仿佛淬了冰。
女人应声回过头来。
在看清女人容貌的一瞬间,陈语舒的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她…….是她
但她应该已经死了……
怎么会
陈语舒一瞬间便慌乱起来,她尝试努力压制住这股慌乱,但还是不免乱了呼吸。
女人眉眼弯弯,水色的瞳孔紧盯着陈语舒。
明明是在笑,却像是野兽在看着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让陈语舒胆寒。
学姐不认识我了吗女人微笑着开了口,声音很好听。
她一开口,陈语舒便知道,就是她。
陈语舒咽了咽口水,想要强制压下心中无边的恐惧,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盈盈,张凯峰嘴里的盈盈居然是她。
转头就走,陈语舒步速极快,仿佛逃也一般的走向门口。
在陈语舒一只脚踏出门外的时候,她听见背后传来张凯峰的声音。
陈语舒你怎么这么早……
陈语舒一把将门关上,头也不回地上了车,随后发动车子飞速离开了。
别墅内,张凯峰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还没干的头发,拿出手机来快速地打了几个字。
阿峰,没事吧要不我还是先走吧……女人走到张凯峰身边,怯怯地挽住了张凯峰的胳膊。
没事,她走了估计今晚都不会再回来了。张凯峰放下手机,安抚地摸了摸女人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随后关切地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没对你做什么吧
女人对着张凯峰柔柔一笑,摇了摇头:她什么都没做,就问了我一句你在哪。
那就好。张凯峰舒了一口气。
阿峰,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了吧女人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莹莹什么都不用担心。张凯峰亲了亲女人的额头,拥着她在餐桌旁坐了下来,两个人开始有说有笑吃起了东西。
陈语舒一边开着车,一边抖着手在车子显示屏上划拉着,操作了好久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低沉磁性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竟让陈语舒莫名安心了不少。
我现在过去找你。陈语舒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颤。
不是说今天晚上有事要回去一趟吗男人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随后又似无奈一般:我等你。
陈语舒重重摁了屏幕一下,电话被挂断了。
……不可能,不可能……陈语舒毫不自知地喃喃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可能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她明明在五年前就死在了那场火里,她明明就……
陈语舒咬了咬嘴唇,踩着油门的脚又加重了一些力度。
车子轰鸣着向前飞驰着。
输密码的声音滴滴答答在门口响起,男人将手中拿着的书倒扣在沙发上,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陈语舒站在玄关,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一般,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怎么了气喘吁吁的,难道是跑来的男人低低笑了笑,去牵陈语舒的手。
陈语舒躲开了男人的牵引,脱了鞋光脚走向屋内开放式厨房里放着的冰箱。
她从冰箱中拿出一瓶冰水,便拧开瓶盖大口喝了起来。
小舒,究竟怎么了男人看着陈语舒的样子,担忧地皱了皱眉。
他走到陈语舒面前,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她回来了。陈语舒微微喘息着,声音像是飘在云端,恍恍惚惚的。
谁男人抚摸着陈语舒的后背,企图让陈语舒冷静下来。
陈语舒猛地抬起头来,男人才看清陈语舒眼中的惊恐和怀疑。
宋盈,宋盈回来了。陈语舒紧紧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服。
男人闻言,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瞬,随即脸上绽开安抚地笑容。
小舒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该好好休息了。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回来呢男人用手轻轻整理着陈语舒凌乱的发丝,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不是,不是!陈语舒着急地摇着头,我亲眼看到的,就是她!廉安你相信我。
廉安没有说话,看向陈语舒的眼神中并没有几分相信。
陈语舒愣了一下。
……够了。推开廉安,陈语舒朝着门口走去。既然你并不相信我,我找你也没什么用。
温热的触感落在陈语舒的手腕上,陈语舒在廉安的拉扯中跌回廉安的怀抱,她嘴上硬,但心里在这种时候是想要廉安的安抚和支持的。
廉安将陈语舒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用体温来安抚着陈语舒。
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吗廉安将头埋在陈语舒颈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陈语舒耳侧。我相信小舒。
我该怎么办陈语舒冷静了不少,她安稳地待在廉安的怀里,声音有点闷闷的。
廉安放低了声音,跟陈语舒耳语着什么。
陈语舒听后,眼睛骤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一下子就撞进了廉安漆黑沉静的眸里。
开弓没有回头箭,小舒,当年你做了选择,所以你现在别无选择。
3
陈语舒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在德国待着的这四年,陈语舒没有一天不是绷的紧紧的,天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干活,很少有放松的时候。
她也不需要放松。
可今天系内,所有来德国留学的国内学生要一起去举办一个迎新派对,为了能拓展人脉,陈语舒不得不去转一圈。
一出电梯,整个楼层都被国内的学生包了下来,她来晚了,错过了开头新生的自我介绍,现在大家已经开始自由地吃吃喝喝,聊天跳舞了。
陈语舒。低沉好听的男声响起,陈语舒朝声音方向看去,看见了拿着两杯酒的廉安。
廉安走到陈语舒身边,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陈语舒。
谢谢,最近怎么样陈语舒接过酒杯,但并没有喝。
还卡着,这个小老头固执得很。廉安表情淡淡的,举起杯抿了一口酒。
你也不遑多让,他让你改的东西对你的整体方向又没有影响,你听他的改了就是了,何必跟他犟。陈语舒轻笑了一声,嘴角的梨涡浅浅漾起,又快速平息,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但却让廉安为之眸色一沉。
他又抬手喝了一大口酒,移开视线没有再说话。
语舒语舒!靠近舞台处有一个女生呼喊着陈语舒的名字,对着陈语舒大幅度地招着手。快来这边!认识一下学弟学妹们!
赵家的小女儿赵斐然,跟陈语舒关系很不错,她性格明媚,善于交际,是陈语舒的人脉供应商。
我先走了,待会儿再聊。陈语舒一边微笑着对赵斐然招手,一边跟廉安说道。
嗯。廉安应了一声,目送陈语舒渐行渐远。
陈语舒跟新生们打了个招呼,跟所有人都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和赵家幺女聊起天来。
他怎么又跟你搭话,你理他干什么怪晦气的。赵斐然对陈语舒咬耳朵。
廉安是廉家的私生子,圈子里的人都觉得私生子惹人厌。
他人不坏,他主动跟我说话,我不好不理他。陈语舒吃了一颗葡萄,直接将籽咬碎吞了下去。
陈语舒记得去年自己因为难写的代码头痛的时候,是廉安帮了自己一把。
不错,他人不坏,代码写的也不错。
还是语舒你太善良了。赵斐然半开玩笑地搂住陈语舒的胳膊,如果语舒是男生就好了,跟你联姻我应该也能幸福一辈子。
陈语舒轻轻弹了赵斐然额头一下,两个人说笑打闹起来。
一个新生端着酒杯,想要到餐吧拿些吃的,却被皱起来的地毯绊了一下。
在她眼看就要摔倒的时候,陈语舒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步,牢牢扶住了女生的胳膊,女生手一抖,淡紫色的酒液洒了陈语舒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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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盈我没记错吧。陈语舒扶着女生站稳,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宋盈一脸惊魂未定,呆了一会儿才注意到陈语舒身上的酒渍。
对不起学姐!宋盈如梦初醒,手足无措地看着陈语舒被弄脏的裙子,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你没伤到就好。陈语舒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后对宋盈叮嘱道:这种地毯很容易皱起来,以后要注意看脚下,好吗
语舒,我还有一套衣服,咱们去更衣室换一下吧,要不这样粘哒哒的,都不能好好玩了。赵斐然一边推着陈语舒往更衣室走,一边转过头来对宋盈说:以后要小心一点哦!
宋盈茫然地点了点头,讷讷应了声好。眼神中虽然还带着歉意,但脸颊却悄悄浮上一抹红晕。
站在不远处角落的廉安,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陈语舒完全不在乎迎新派对上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条裙子而已,她几乎是转头就忘了这件事。
但第二天,叫宋盈的学妹就给陈语舒发了一条信息,希望能将陈语舒的裙子送去干洗,然后再赔陈语舒一条新裙子,来表达自己对陈语舒的歉意。
陈语舒拒绝了,但耐不住宋盈不停地恳求,最终她还是答应了宋盈。
自此,宋盈便像一条小尾巴一样黏在了陈语舒身后,两个人的关系也变得亲近了起来。
宋盈是个很有活力的小女孩,她喜欢美食,喜欢探索,时不时拉着陈语舒去吃这个吃那个,也拉着陈语舒去了很多新奇的地方,给陈语舒买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
陈语舒在德国待了这些年,从来不知道的德国原来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有这么多好吃的小店。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跟着宋盈是抱着应付差事的心态,但渐渐地,她也开始乐在其中。
陈语舒不是傻子,她能看明白宋盈看向自己时缱绻暧昧的目光,也能感受到宋盈不断偷偷拉近着和自己的距离。
但她从来不把感情生活放在第一位,她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也懒得去明白。
但在夕阳西下的海边,宋盈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时她没有拒绝,宋盈低声呢喃着喜欢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宋盈轻轻吻上她的嘴角时她也没有拒绝。
她放任了宋盈,放任宋盈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却从未像宋盈一样表达爱意。
可宋盈还是一头扎进了名叫陈语舒的幽深潭水中,自得其乐地徜徉着。
宋盈说她和陈语舒是恋人了,她会经常牵陈语舒的手,会偷偷在无人的角落跟陈语舒接吻,会在陈语舒家过夜。
宋盈让陈语舒品尝到了禁果的甜蜜滋味。
陈语舒虽然不懂爱,但也因为这份甜美而忍不住沉沦。
所以,在意乱情迷时,宋盈执着地问陈语舒爱不爱她,陈语舒也会顺着宋盈的话说出爱这个字。
可陈语舒真的爱宋盈吗
陈语舒自己也一直都没想明白。
4
最近你跟宋盈的关系很好吗
在茶水间里,廉安一边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边看向坐在桌边吃便当的陈语舒。
嗯
陈语舒没有听清廉安的问题。
她刚刚一直在看便当盒里被捏成小熊头形状的饭团,上面还贴了小眼睛小嘴巴,可爱的有点让人想笑。
所以她抬起头看向廉安时,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还没有消失。
……这是宋盈给你做的吗廉安换了个问题。
嗯,她手很巧。
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可以这么说。
空气一下子沉默起来,陈语舒继续吃起了饭,廉安则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咖啡上不断破裂的泡沫看。
直到陈语舒的手机铃突然地响起:语舒猫猫接电话啦,小萤火虫给你来电话啦……
陈语舒又轻笑了一声,才接起电话:
……嗯,听到了,什么时候录的……喜欢……很可爱的小熊……番茄炒蛋吧……嗯……八点我去接你……拜拜。
整通电话打下来,陈语舒脸上都挂着笑容。
廉安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
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廉安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凉意。
她偶尔会来我家过夜。陈语舒淡淡回答了一句,便继续吃起了饭。
两个人再没有过多的交流。
晚上宋盈突然跟陈语舒提起了创业实践的事情。
我的研究方向跟学姐你的研究方向正好可以结合一下,说不定我们还真的能不靠家里,凭自己干出一番事业呢!
宋盈说这些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陈语舒笑着答应了她,但也没当回事。
毕竟她已经在大一的时候做过创业实践,现在跟宋盈再做一次也不过是陪她而已。
最后的半年陈语舒就要忙起来了,她最重视的研究成果评奖以及全院集中答辩都需要她投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去准备。
这两项都关乎到陈语舒能不能顺利毕业,毕业成绩能不能出彩。
所以她跟宋盈约定,这两件大事顺利完成前不再见面,两人只是每天发发信息。
就在陈语舒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课题组教授打电话让陈语舒去跟他谈一谈。
跟教授谈话是经常的事情,陈语舒没有多想什么,便去了教授的办公室。
舒,我一直都对你寄予厚望,才会把前几届的优秀论文的数据拿给你看,让你做参考。我这样的行为,是出于对你的完全信任,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到处传播,这让我很失望。教授用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陈语舒,小老太太连连叹气,表达着对陈语舒的不满。
陈语舒怔了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去反驳,但她猛然想起了什么,却还是不愿意相信地问道:
教授,非常不好意思,您能给我看看证据吗
教授又叹息了一声,随后点开了电脑上的一封邮件,陈语舒和宋盈的聊天截图赫然在目。
陈语舒看了又看,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看来是确有其事了。教授看着陈语舒的表情,关掉了显示器的屏幕。是这位同学亲自发邮件向我们举报,其他老师给我留了个面子,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
陈语舒有些茫然地看着教授严肃的神情,说不出话来。
舒,以你的能力,本来可以获得院内第一的成绩,但是发生了这件事情,我也只能给你一个A,否则不好跟别的老师交代,你明白吗
陈语舒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办公室,她只知道宋盈背叛了自己,而她的背叛像一把尖刀一样,将陈语舒稍微融化柔软了一点的心扎了个稀巴烂。
虽然可以顺利毕业,但研究成果评奖与陈语舒已经毫无关系,教授也不再允许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参加全院答辩。
她的心血,她的努力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她抖着手给宋盈发去短信,显示的却是自己已经不是对方朋友的字眼。
陈语舒闭了闭眼,她面色苍白地靠着走廊的墙壁坐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膝中。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洒在陈语舒身上,却让她觉得刺骨寒凉。
直到有人挡住了洒在陈语舒身上的阳光,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语舒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陈语舒抬起头,看见了廉安在阳光下柔和的面孔,和他一如往常淡淡的表情。
一滴泪无知无觉地从陈语舒眼角滑落,她对着廉安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
廉安向着陈语舒伸出手,陈语舒看了一会儿,便回握住了廉安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拉起来。
要去喝一杯吗廉安将陈语舒扶稳,为她整理了一下有点皱了的大衣。
陈语舒点了点头,默默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陈语舒跟着廉安来到了他的公寓,廉安应该很喜欢品酒,他家里有一面酒墙,廉安对说陈语舒说她想喝哪个都可以。
陈语舒随意指了一瓶,廉安笑了笑,拿了两个杯子为陈语舒和自己倒上了酒。
廉安将一杯递给陈语舒,陈语舒接过酒杯,抬手跟廉安碰了一下杯,随后仰着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特别苦涩,让陈语舒忍不住紧紧皱住了眉,但她现在很冲动,冲动到可以忽略酒液的苦涩。
廉安看了看皱着眉的陈语舒,轻轻哼笑一声,陪着她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如果想用这么豪迈的喝法,恐怕得把杯子换小一点。廉安一边说,一边找出两个小巧精致的方形酒杯,在里面重新倒上了酒。
干杯。廉安率先朝着陈语舒举起小酒杯。
陈语舒也回了廉安一个微笑,拿起小酒杯与他的酒杯碰了一下。
喝了酒后,陈语舒觉得自己的心情早已没了刚才那么忧郁痛苦,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她想一直喝下去。
她也确实一直喝下去了。
第二天,她在廉安的床上醒来,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她缓缓坐起身来,浓重的酒气味便从她身上涌出来,让她感觉有点反胃。
醒了廉安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还有些迷糊的陈语舒。你昨天直接睡着了,叫不醒你,就是好让你在这里凑活一晚了,现在难受的厉害吗
陈语舒本来想摇头,但头晕的厉害,她又点点头。
廉安笑了笑,转身向外走去,他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缓一缓就出来吃早餐吧,我给你做了醒酒汤。
陈语舒有些呆地看着廉安消失的方向,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衣物。
没有酒后乱性真是太好了。
5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廉安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陈语舒,问道。
还能怎么办,分手。陈语舒头也没抬,淡淡地回答道。
陈语舒喝醉酒的时候,把自己和宋盈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廉安,她清醒后也有点后悔,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后悔也无用了。
那她带给你的损失呢廉安垂眸看向陈语舒无意识敲打着书页的纤长食指,继续追问道。
就当作是我因为不设防,因为愚蠢而得的教训吧。陈语舒在书页上敲击了最后一下,随后毫无留恋地翻了一页。
廉安没有再说什么。
自那天后虽然陈语舒发誓以后再不喝酒,但她还是经常来廉安家。因为廉安家不仅酒多,书也多。
比卧室和客厅加起来还大的书房,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类型的书。陈语舒大致扫了几眼,发现里面有很多自己也爱看的书。
你是把卧室当成了书房,把书房当成了卧室吗陈语舒随便猜到。
Bingo。廉安打了个响指。
那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书,你都看过了吗
书买来不看,仅仅是当作装饰未免有点暴殄天物了。
你说的对。陈语舒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对求知欲强,博闻强识的人有天然的好感,廉安对读书的热爱,让陈语舒对他更青睐有加。
陈语舒来到廉安家,两个人往往都是坐在沙发上一起安静的看书,偶尔聊一聊对书中内容的感想。
每一次沟通都让陈语舒觉得廉安与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非常相符,都会让陈语舒感受到发自内心的轻松和透彻。
今天也是一样。
可就在二人聊到最精彩的部分时,陈语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陈语舒向廉安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廉安毫不介意地点点头。
陈语舒走进卧室内接电话,这一通电话,让她遍体生寒,同时也让她的头脑中犹如有烈火在燃烧。
挂了电话,陈语舒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站在漆黑一片的卧室中发呆,直到廉安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陈语舒条件反射一般,猛地甩开廉安的手,回头看向廉安的眼神中带着惊恐。
对不起,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廉安为自己触碰了陈语舒的事而道歉:吓到你了
陈语舒缓缓摇了摇头,眼泪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缓缓从她的眼眶中滑落,仿佛怎么也流不尽一样。
陈语舒,怎么了廉安察觉到了陈语舒的不对劲,问道。
但陈语舒没有回答廉安的问题,她好像很冷,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身体忍不住地震颤着。
究竟是怎么了廉安轻轻握住陈语舒的肩膀,声音沉静,又问了一遍。
陈语舒抬起脸,泪眼朦胧地看向廉安,声音像飘一样从她轻启的唇瓣中传到廉安的耳朵里。
怎么办,廉安怎么办陈语舒不知所措,眼泪还在从她的眼睛中不断落下。
廉安轻轻捧住陈语舒的脸,不厌其烦地为她擦拭着眼泪,直视着陈语舒的眼睛。
陈语舒,冷静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脸颊上略微粗糙但暖洋洋的温度,又或许是因为耳边沉稳平静的声音,陈语舒冷静了一点,但仍然艰难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宋盈把我们的亲密照放在了我的论文里。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扑进廉安怀里痛哭了起来。
还好我的教授很严谨,在交论文前检查了一遍,否则……
陈语舒不敢再说下去了,她甚至想都不敢再想。
廉安的身体先是僵了僵,随后他慢慢拥紧了陈语舒,轻柔而坚定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
直到她从号啕大哭转变为小声地啜泣,哭得连他胸前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一小片时,廉安才缓缓开口了:
真的要轻易放过她吗
廉安的声音如同鬼魅。
她差点彻底毁了你。
陈语舒在廉安的声音中渐渐停止了啜泣,她从廉安的怀抱中离开,从卧室门口传来的微弱灯光照亮了她眼中彻骨的痛心和骇人的恨意。
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她差点就毁了我……
不,她已经毁了我。
不久后,宋盈所居住的公寓因为电路老化而起了一场大火,在那场大火中只死去了一个少女。
就是宋盈。
那场大火熊熊燃烧又被扑灭后的那个晚上,陈语舒又像放纵宋盈那样,放纵了廉安对自己做的一切。
只不过这次,她虽也是眼含热泪,浑身滚烫,但心却像冰一样寒冷坚硬。
陪着廉安参加完全院答辩后,陈语舒便和廉安一起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恭喜你,得了院内第一。陈语舒在飞机上递给廉安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块手表,是送给廉安的毕业礼物。
谢谢,但这个第一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我受之有愧。廉安嘴上这样说,但还是迫不及待将手表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微笑着翻来覆去地看。
陈语舒摇了摇头,闭眼靠在座椅上,语气中带着释然:成王败寇,还是我输了,我认了。
廉安看着陈语舒清丽的侧脸,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语舒感觉到有人往自己的头上戴着什么东西,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了近在自己眼前的,廉安清俊的脸庞。
好了。廉安满意地坐直了身子,掏出手机为陈语舒照了一张照片,随后他把手机递给陈语舒,仿佛有些骄傲地问:怎么样
陈语舒看见,照片中的自己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皇冠,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你没有输,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君临天下的王。廉安望向陈语舒的眼神中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痴迷和绝对的忠诚。
陈语舒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廉安的唇。
我不能许诺你什么,这样也可以吗陈语舒直视着廉安的眼睛,眼神中带着难得的温柔。
廉安没有说什么,用一个缠绵的吻回答了陈语舒的问题。
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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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语舒在廉安怀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她今天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否则头脑太乱也做不好事情。
廉安亲了亲陈语舒的额头便起身去做饭。
望着他健硕的背影,陈语舒回想着昨天他对自己说的话。
……你别无选择。
真的别无选择吗
和廉安一起吃完中饭,陈语舒便收拾好自己准备去公司。
今天晚上还来吗廉安抱着陈语舒的腰,依依不舍地吻了吻陈语舒家的唇。
像个小怨妇似的。陈语舒抚摸着廉安的脸,轻轻地笑了笑,随后又和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
还来吗廉安声音闷闷的。
不来了,今晚有事。明天就是周末,我们去近郊住两天,我好好补偿你。陈语舒安抚地亲了亲廉安的脖子,随后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一阵带着淡淡清香的风。
廉安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
陈语舒觉得自己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一下午都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项事务,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临近下班时间,陈语舒把私用手机开机,张凯峰的消息从屏幕侧边弹出来:
不知道你今晚会回来,以后不会再带她回家了。——18:23
抱歉。——23:15
陈语舒嗤笑了一声,一声道歉间隔了五个小时,应该是张凯峰在解释完后看到自己久久没有回,越想越心虚,害怕自己去张老爷子处告状所以才又补了一个道歉。
陈语舒二话不说,给张凯峰拨通了电话。
学姐
想象中瓮声瓮气、不耐烦的男声没有响起,反而是一道清亮好听的女声从听筒传来出来。
陈语舒的心跳仿佛都停了一瞬。
不过经过昨晚一晚上的调整,她现在立刻就缓过了劲来,故意冷着嗓音开口道:电话号码。
电话对面的人好像愣了一瞬,随即听筒中仿佛传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对面缓缓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陈语舒刚刚拿起笔的手一僵。
她居然没有换电话号码。
今晚有空吗陈语舒的声音有些沙哑。
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
陈语舒说了一个地址,这里是她的另一处私宅。
今晚七点,到这个地方,房门的密码是……
没等陈语舒说出密码,对面的人便娴熟地说出一串数字:19711223,对吗
陈语舒在这一刻哑口无言。
呵,晚上见。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又停止。
陈语舒深呼吸了一下,才让自己勉强振作起精神来。
夕阳穿透过落地窗的玻璃,又穿过百叶窗的片片缝隙,执着地落在了陈语舒的脸上。
她想起了那天从教授办公室出来时洒在自己身上的阳光,也是像现在一样,让她遍体生寒手脚发凉。
30岁的她和25岁的她,在不同的地方共享着同样的痛苦。
在开门前陈语舒犹豫了很久,她甚至一度想要转身离开,就这么放了宋盈的鸽子。
但她没想到,门被从内侧一把打开,她被猝不及防地扯进了门内。
门轰隆一声关上,她被宋盈抵在门上失控地亲吻。
两人吻得快要窒息时,宋盈才依依不舍地退开,她一脸的满足,但眼中还带着些狠劲儿。
我以为你会一把推开我,没想到你这么乖。宋盈伸出手抚摸着陈语舒的脸,细致地观察着她,用眼睛描摹着她的容颜。学姐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么高贵清冷,那么美,像月亮一样。
陈语舒微微喘着气,一把推开宋盈,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你究竟想要什么陈语舒嗓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嗯,在合理范围内的话。
我要你。宋盈清亮悦耳的声音中带着执着:我要你,你给吗
……别无理取闹。陈语舒终于肯直视宋盈的眼睛,她眼神中含着恨意和丝丝悲痛。我们之间从你背叛我开始就没有可能了,我恨不得杀了你,不对,是已经杀了。你应该死的远远的,现在出现在这里究竟想要什么
说完这句话,陈语舒推开宋盈向着房间内走去。
……我没有背叛你。宋盈有些颤抖的声音在陈语舒背后响起。
怒火慢慢攀上心头,陈语舒闭了闭眼,极力克制着自己。
我没有背叛你!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宋盈快步走向陈语舒,紧紧抓住了陈语舒的手。
忍无可忍,陈语舒狠狠甩开宋盈的手,怒不可遏地控诉到:
教授给了我往届优秀论文的数据做参考,这件事情我只对你说过。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把这件事告到了院里!让我失去了评奖和答辩的资格!毁了我努力争取到的一切!
陈语舒本以为已经过去了七年,自己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会只剩下愤怒。没想到在话至一般时,滚滚热泪还是从眼眶中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的电脑密码也只有你知道,你把我们的亲密照放到我的毕业论文里,不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吗!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陈语舒把这么多年的愤怒、怨恨、委屈、痛苦都一股脑宣泄了出来,在这一瞬间,她竟恍然觉得倒出这些东西后,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副空空的躯壳。
一股无力感猛然涌上陈语舒的身体,她一瞬间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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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长久的填满了整个房间,让陈语舒感到窒息。
正当她决定起身离开的时候,宋盈带着哽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从来没有背叛你。
陈语舒已经很不耐烦了,她站起身来准备走,却被宋盈拦住了去路。
看看这个吧,求你了,学姐。眼泪从宋盈的眼角滑落,她递给陈语舒一部手机,陈语舒一眼就认出这是宋盈以前用过的手机。
陈语舒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宋盈给自己发送的一条条信息,这些信息都显示发送成功,但自己明明早被宋盈给删除了,这些信息是怎么发出去的呢
而且这些信息都发了出去,为什么自己一条都没有收到
紧接着,宋盈递给陈语舒几张纸,上面写着整整几页ip登陆的地址和几串代码。
陈语舒看着看着神色就逐渐凝重了起来,她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宋盈,得到了宋盈红着眼的颔首。
有人在你电脑里放了病毒,你只要用电脑连接过手机,病毒就能黑进手机,让他可以远程看到你手机里的所有文件,登陆你的所有平台。所以他可以看见我们互相发的所有信息,可以看到你相册里我们的照片。他更有能力黑了你的手机,黑了我的邮箱,用来做任何事。你能看到什么,全由他来决定。
陈语舒震惊地几乎忘了呼吸。
学姐你曾跟我说过,你有一个同学写代码很厉害,还帮你写过,你还记得吗宋盈泪如雨下。
宋盈的心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门口突然传来滴滴滴的输密码声。
门被打开,是廉安清俊的脸。
往常赏心悦目的脸,现在在陈语舒的眼里却变得如恶鬼一般青面獠牙。
只看了陈语舒一眼,廉安就知道她已经知晓了全部。
辩解已经无用。
他从陈语舒脸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宋盈:你不是死了吗
宋盈冷笑了一声:你死一百回,我都死不了。
当时消防员把宋盈从楼上抬下来时,宋盈的确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但还没有死。
只不过因为在着火时宋盈正在浴室洗澡,被救出来时一丝不挂,所以消防员才扯下担架床上的白床单将她整个遮了个严严实实。
廉安当时自信地认为宋盈必死无疑,即使不被火烧死,也会被烟给呛死,所以他在亲眼看到宋盈被披着白布抬出来时便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啊,宋盈可真是命大。
廉安听了宋盈的嘲讽,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搞笑。
所有的事情永远都不能如廉安的意。
这让他觉得很滑稽。
他的身世,他的学业,他的一举一动,从来都只有别人决定的份,半点由不得他自己。
在德国留学的日子枯燥乏味,碰到的每一个人都浅薄张扬,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对自己不屑一顾。
可廉安完全不在乎,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他本想着这五年就这么蹉跎下去,便也很快就能熬过去了,直到他在一次集中讨论会上碰到陈语舒。
她是陈家的独女,美名廉安早有耳闻。廉安本以为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自己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却没想到她只是神色淡淡,公事公办地和自己讨论着课题,公允地指出自己报告中的不足之处,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出彩的地方。
她淡淡地对待他,就像她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
她就像清冷的月亮,平等地在大地上每一个角落都洒下自己柔和的光亮,不会有任何偏爱和嫌恶。
让廉安为她痴迷的,便就是她这份显得有些淡漠的平等。
廉安默默地对陈语舒有了好感,默默地想要拉近自己与她的距离。
两人第二次相见,是在教学楼的茶水间,廉安主动和陈语舒打了个招呼,陈语舒也礼貌地点头回应。
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回应,就让廉安心中升腾起一种类似于雀跃的感情。
月亮原来真的愿意照在他身上,照在如此不堪的他身上。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廉安主动地打招呼,每一次陈语舒都会给予回应。
廉安觉得自己能和陈语舒有这样一点轻轻浅浅的交集,便也心满意足了。
但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在看到陈语舒对着一串代码发愁时,廉安主动提出要帮助她,她欣然接受。
就在代码成功跑起来的时候,陈语舒提出去买杯咖啡感谢廉安,廉安也接受了。
在陈语舒走出教室后,看着毫不设防,暴露在自己眼前的电脑屏幕,贪婪丑陋的欲望悄悄爬上廉安的心头。
从那天开始,他便在陈语舒身上安上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陈语舒果然如廉安想的一样,只与身边的人保持着刚刚好的联系,她自律地令人害怕,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手机中甚至都没有娱乐软件。
他登陆教务系统中陈语舒的个人页面,发现她从图书馆中借书还书的数量很大,频率很高。
原来她喜欢看书。
廉安把陈语舒看过的每一本书都买了回来,即使是和自己研究方向没有关系的专业书也一本不落。
从那以后,陈语舒看的书他会跟着看,甚至会将这个作者或者这个方向的所有书都买回来看。
他甚至把书房和卧室都换了一下,只为了能放得下更多书。
每一次想到自己和陈语舒在读同一本书,廉安都会觉得自己和陈语舒的精神世界有了交汇,这让他满足的不能再满足了。
直到宋盈出现,打破了陈语舒的生活,也打破了廉安的满足。
宋盈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陈语舒,廉安每次看着二人长得仿佛能绕地球半圈的聊天记录,都会忍不住感到一阵不安和烦躁。
尤其是廉安在看到陈语舒的相册中逐渐开始出现宋盈的身影,照片中的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这份不安与烦躁就会像火一样,仿佛要将廉安燃烧殆尽。
廉安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月亮的光华开始有了倾斜,更多地泼洒给她偏爱的人。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廉安克制不住地这样想。
茶水间内,宋盈为陈语舒做得可爱到恶心的便当,为陈语舒设置的仿佛宣誓主权一般的专属铃声。
陈语舒对着便当露出的宠溺的笑容,对着电话那头的宋盈说话时温柔的语气。
这一切的一切像是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垮了廉安的心防。
他决定把月亮从天上拉下来,藏在怀中,只做他一个人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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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吗陈语舒看着笑出声的廉安,总感觉他是在嘲笑愚蠢的自己,愚蠢到被他耍得团团转,被他瞒骗了整整五年。
廉安收敛了笑意,直视着陈语舒的眼睛,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是,都是我做的。
一切。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陈语舒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闭了闭眼,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看来周末是没办法一起去郊野度假了。
廉安在心中叹息道。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陈语舒在这一刻的痛心是真切的,她通红着双眼看向廉安。
虽然在经历过宋盈的背叛后,她跟廉安在相处过程中始终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真心。
但那毕竟是五年啊,五年的交颈缠绵,五年的情爱缱绻。
难道都是假的吗
还能因为什么宋盈搀扶着陈语舒,替廉安开了口:就是为了拿到评奖第一名啊!学姐忘了吗你被取消资格后,廉安就得了第一名。
陈语舒眼前一黑,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在德国留学的五年,每一年的最终成绩单上,廉安总是次居于她之后的第二名。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的。
廉安没有辩解什么,他虽然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而设下圈套,但他真实的意图却也并不光彩。
再者,廉安觉得,把爱说出口就未免太烂俗。
我爱你这三个字,只有在心里默默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直到腐烂,才算不虚伪。
他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陈语舒的表情,看她从悲伤到恍然大悟,又从恍然大悟到嗤之以鼻。
看到陈语舒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脸上出现嘲讽的笑容,廉安的心一瞬间被揪得紧紧的。
他习惯了别人用这样的神情看他,却永远不能习惯陈语舒这样看自己。
赵斐然说的对。陈语舒看向廉安的眼神中满是轻蔑,她薄唇轻启:真晦气。
廉安感觉自己窒息了一瞬,但他无从辩驳。
他苦笑了一声,并没有接陈语舒的话,而是看向宋盈。
你今天来这里没有开车吗
车宋盈微微皱眉,不知道廉安问这个做什么。
但下一瞬,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包包中翻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盈盈不是说今晚有事明天再联系吗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了愉悦的男声从听筒中传出来,离宋盈近的陈语舒听出这是赵凯峰的声音。
宋盈给赵凯峰打电话干什么
宋盈一时没反应过来。
车……
赵凯峰……
陈语舒猛地转头看向廉安,对上了廉安古井无波的眼神。
你疯了。陈语舒语带颤抖,看着廉安的眼神中带着惊恐。
我是疯了。廉安点头承认了。九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疯了。
赵凯峰,你现在在哪儿!宋盈紧紧抓着手机,打断了赵凯峰的话,语带焦急地问道。
我开车回一趟老宅,在高速上,怎么了赵凯峰听到宋盈直呼自己的全名,感觉有点奇怪。
你赶紧靠边停……
来不及了。
廉安打断了宋盈的话。
刹车坏了,他停不下来。廉安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一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给张凯峰宣判了死刑。
室内一片寂静,静的三个人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盈盈!怎么办我踩刹车了,但是没反应!盈盈!盈……
听筒那侧赵凯峰的声音在巨大的嘈杂声响中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只留下嘟嘟作响的忙音。
宋盈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眼泪不自觉从她的眼角簌簌滑落。
如果她没有在下午接到陈语舒的电话,没有自己打车来这里赴约……
本来你应该一起死的。廉安俯视着宋盈,冷冷地嗤笑道:你命可真大。
命大到两次毁了廉安的计划,让廉安感到火大不已。
宋盈抬起眼来,狠狠地看向廉安:卑鄙小人!
谢谢夸奖。
廉安嘴角扬了扬,下一秒,他猝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声巨响。
陈语舒吓得惊叫了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怔愣地看着子弹射出的方向。
下一秒,宋盈软软地躺倒在了地上,她的胸口处赫然是被子弹打穿的一个黑黢黢的窟窿,正在汩汩向外冒着鲜血。
她嘴唇微张,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陈语舒的方向,眼中的光华一点点褪去,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陈语舒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陈语舒才打了个冷颤猛地回过神来。
廉安轻轻拥抱住了陈语舒,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陈语舒居然忘了反抗,她错愕又惊恐地抬起头来看向廉安。
小舒。廉安凝视着陈语舒,眼神中带着无尽的爱意和克制的隐忍,他声音轻柔,像是在诉说着呢喃爱语:不要忘了我。
下一秒,他朝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温热地血液混杂着别的什么东西,喷溅了陈语舒一脸。
廉安轰然倒地。
9
陈语舒今天早早就下班了。
因为今天是她去见心理医生的日子。
断断续续治疗了三年多,陈语舒感觉自己好得差不多了。
很多事情她都不会再想起。
但她还是始终忘不了廉安死前看自己的那一眼。
陈语舒觉得自己应该是恨廉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每想起廉安死前的眼神,都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哭。
她的医生说她这是患上了应激性创伤综合症,她不明所以,只能点头应下,然后配合医生的治疗。
这一切本就是错的,或许她现在承受的就是迟来的惩罚。
赵家和陈家彻底闹掰了,说好的强强联手现在也变成了针锋相对。
陈家女儿的情人杀了赵家独孙和他的小三这件丑闻,现在也很少有人提起了。
人们偶尔在茶余饭后提起这件事时,也不过是调笑一句陈家独女魅力很大,引得小情郎愿意为她杀人再赴死。
陈语舒顶着一阵风走出公司大门,抬头看向已经昏黄的天空和几朵残云,有些出了神。
陈总,陈总
司机的呼唤声让陈语舒回过神来,她转头看见了已经为自己打开车门,等着自己上车的司机。
深呼吸了一下,陈语舒弯腰坐进了车里。
司机关上陈语舒的车门,小跑到前面上了车。
引擎轰鸣,车子缓缓在水泥钢筋的森林中奔跑,夕阳透过车窗照到陈语舒的脸上,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冰凉。
不知道为什么,陈语舒突然觉得很疲惫,她缓缓合上了双眼。
小舒……不要忘了我……
一滴泪从陈语舒的眼角流下,又转瞬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