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大周律法,女子不可继承家业。
为此父亲为我陪养了三个夫婿,并明言我选谁做赘婿,谁便能继承沈家的万贯家财。
在他们三人中我唯爱程晏,可他却对我避之不及。
原以为他天性如此,可我却亲眼见他与账房之女苏玉真在梅园私会。
我答应娶她只为报沈家养育之恩,等拿到掌家权,我就娶你为平妻。
只要沈临月安分,对外我给她脸面,对内她必须日日给你敬茶!
及笄宴前一晚,父亲问我属意谁。
我轻抚茶盏笑道。
女儿身为沈家长女,婚事自当以利为先。
就选江南富贾贺砚川吧。
父亲拧着眉道。
贺砚川那个被火烧毁容的克妻废物
你确定
1.
我指尖轻叩青瓷茶盏,清脆的声响在书房内回荡。
窗外梅影横斜,正是三日前我撞见程晏与苏玉真私会的那片梅园。
父亲不是常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我抬眸迎上父亲震惊的目光。
贺家掌控江南漕运命脉。
若能联姻,我沈家丝绸瓷器可直下江南,利润翻倍。
父亲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桌沿的雕花:
可那贺砚川自五年前货船大火后,半张脸毁如修罗,更兼连克两任未婚妻。
女儿要的是贺家漕运文书,又不是他的脸。
我轻笑一声,茶汤映出自己眼底的冷意。
至于克妻之说,女儿命硬,正好相配。
如若我是说因为程晏不爱我,我不愿强求。
父亲定会发怒,罚他们受家法惩罚,质问他们凭什么敢拒绝我。
我不愿意用什么恩情胁迫,也不愿意强求一段婚姻。
更何况他说的那些话彻底让我寒了心。
当真是我对他们太好了,连谁是主子他们都分不清了。
好聚好散已经是我能给他们最大的仁慈。
月儿,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程晏能力出众,谢城渊武功高强可护你周全,就连最不成器的林陌城也。
父亲。
我打断他,淡然地说道。
沈家的生意才是第一重要的。
窗外暮色四合,我望着梅园方向轻声道。
我心下已定,早就往江南送去了帖子。
父亲沉吟片刻,没有反驳我。
既然如此,他们也没有留在沈家的必要了。
离开家族祠堂时,父亲瞥了程晏一眼。
程晏目不斜视,故作正经的作揖行礼。
可等到父亲走远后,他却一转态度冷着脸呵斥。
你又与老爷嚼什么舌根
眼尾那颗泪痣随他蹙眉微动,从前觉得英俊,如今只觉讽刺。
我尚未开口,林陌城便从廊柱后转出。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那些话。
无非不过是抱怨我们不把她当祖宗供着。
谢城渊把玩着腰间玉佩,嗤笑道。
我说大小姐,你还是安分点吧,你再和父亲告状也只能让我们更厌恶。
看着他们三个同仇敌忾的样子。
我忽然好奇,用扇子轻轻指了指他们。
你们既都不愿娶我,为何不与父亲明言
父亲虽有意撮合,但从不强求。
只要他们开口,随时可带着足够银钱离开。
说到底不过是贪恋我沈家的财产。
林陌城不耐烦的抱胸说道。
说得好听!我们这些寄人篱下的,对你们沈家来说不就是一条狗。
哪有选择的余地
程晏皱眉看向我,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你要选便选我吧,只求别为难他们二人。
看着他们感动神情,我胃里翻涌起酸水。
简直恶心,既然知道自己是条狗,还觉得自己是在牺牲吗
2.
这时苏玉真抱着账本出现,见了我竟腿软跪地。
大小姐饶命!
程晏立刻挡在她身前,衣衫轻轻扫过青砖。
她又没做错什么,你何必日日刁难
我望着眼前三人一副生怕我做什么的模样,忽然想起五年前。
苏玉真初到沈家,赠我一方残墨。
我回赠整套湖笔徽砚。
次日程晏便红着眼闯进书房,怒视着我。
你当真恶毒,连她亡母遗物都要强占
苏玉真当时跪地磕头,颤抖着身子哭着说。
是小女子自愿献给小姐的!
她额头在青砖上撞出闷响。
三人闻言咬牙切齿的指着我,硬逼我归还。
然而我刚递出墨锭,苏玉真却突然失手摔碎,指着我哭喊。
大小姐既不愿还,何必毁它!
那日我被逼着多给了苏玉真两月月钱。
当年我痴恋程晏,年纪又小。
再加上程晏以悔婚相胁,还真认为是我做错了事。
如今想来,这些年她每次见我必跌倒哭求,不过是在装罢了。
怕我吃了她
我冷笑着挑眉。
不如你把她栓起来时刻带在身边。
程晏却把我的嘲笑误解为威胁,厉声道。
你敢动她,我死也不娶你!
谢城渊跺脚前行一步。
该不会因我们把云锦阁给她打理,你就要报复吧
云锦阁
我瞳孔骤缩,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那是母亲嫁妆里最赚钱的绣庄。
父亲上月刚交给程晏打理,说好在我生辰归还。
程晏被我盯得心虚,强辩道。
玉真精通织造,我只是借她练手。
反正云锦阁早晚是你的,大不了我明天就答应娶你,你满意了
他这话说的有趣,明明他只是我沈家的下属,怎么说的像是在施舍我一般。
然而这几个人却都觉得是我占便宜了。
程晏你何必做如此大的牺牲,沈临月那样刁蛮又恶毒,娶她不如出家。
程哥哥,你怎么能为了我葬送自己的幸福,你不要委屈自己啊。
看着眼前闹剧般的景象,我大喊一声。
够了!
没人想嫁给你。
程晏却不愿相信,另外二人听了此话后对我避之不及。
看着三人的样子,我嗤笑一声。
我对他们这样好,却不如她人的几句挑拨。
然而就在此时,苏玉真再次磕起了头。
大小姐,都是我的错,要罚你就罚我吧,不要欺负程哥哥他们了。
咚咚咚的声音下,她的额头流出了血。
程晏,立刻将她扶起护在身后。
沈临月,你真让人作呕,整日只会欺负下人算什么本事。
你说这些话,又欺负玉真,不就是逼我娶你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娶我。
说罢,我便甩袖离去不想再与他争辩。
3.
及笄宴当日,满城权贵齐聚沈府。
唯独程晏三人姗姗来迟。
我皱眉看向管事,明明嘱咐不必邀请他们。
我端坐主位,看着程晏三人各怀心思地献上贺礼。
程晏送的翡翠簪子成色普通,与苏玉真发间那支羊脂玉簪相比,高下立判。
宾客们却在我冷淡的脸色下,围上几人前去奉承。
程晏少爷上月谈下蜀锦生意,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那分明是我冒雪奔波半月谈成的。
只不过是我不能出头,当时又心慕程晏,才把这名头让给他的。
林少爷也是英杰呀,长相更是一表人才,沈小姐当真是好福气。
以后多照顾我们酒楼生意啊。
林陌城吗我在心底念叨了一句。
人模狗样还差不多。
明明是我的及笄宴,可这群人表现出来的,却像他们才是主人。
我皱起眉,想抬手终止这场令人不适的奉承。
然而就在这时,谢城渊突然冲了出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混乱的场面一下变得安静。
我左颊火辣辣地疼,脑袋顿时发懵,半晌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被这场面惊到了,各个安静如鹌鹑。
程晏双手颤抖着拉住愤怒的谢城渊。
他皱起眉小声问道。
你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还没拿到沈家呢。
谢城渊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盯着我,咬牙切齿的说。
我们既已来赴宴,你为何还要劫持玉真
你非要把玉真弄死吗
程晏也掩饰不住的惊愕起来,立刻扭头看向我。
玉冠因为动作的太快都微微歪斜。
劫持
我抹去嘴角血丝,狐疑的看向二人。
谢城渊冷笑,双手颤抖着。
今早有人见你侍卫把他拖进暗巷!
我正要反驳,苏玉真却突然瘸着腿闯入。
粉色的纱制衣袍渗着血。
三人立刻围上去嘘寒问暖。
我笑了笑,已经知道这是为何。
苏玉真还真是能搬弄是非,这三个人也都是蠢得可以。
宾客们眼神微妙地在我与他们之间游移。
在场的诸位富商,大多与沈家又生意往来。
但他们却看着我被打也不出声,大抵都是认为,沈家注定是这三个人的。
我随手叫来侍女扶我坐回主位。
我盯着谢城渊,身子向后靠去。
叫老爷来前厅。
谢城渊咬着牙说。
明明是你有错在先,玉真差点连清白都失去了,你还要恶人先告状!
他话音刚落,苏玉真就适时的哭出了声。
程晏脸上带着些许失望,最后看我一眼。
我会娶你,但你我只是名义夫妻。
说罢他们便扶着苏玉真要离去,丝毫不在意沈家的名声。
转过身前,我看到苏玉真脸上划过一丝得意。
望着他们几个的背影,我忽然大笑。
宾客窃窃私语。
三个都这样嫌弃她,沈大小姐还真是相传闻一样刁蛮。
然而就在此时,父亲从门外走了过来。
看见我脸上的红痕,他用力一跺脚,眼神满是痛惜。
我扬起手中的白玉酒杯,对着下方轻笑一声。
诸位应当都知道,今日不仅是我的及笄宴,也是我订婚的日子。
而我丈夫的人选,早已订下。
话音未落,一个戴着面具穿着华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轻摇折扇,尽管看不清面庞,但却风度翩翩,轻笑着说了句。
正是在下。
贺砚川!
满座哗然。
程晏等人刚刚走至门外,便被心腹小厮拉住。
程少爷,快跟我回去,现在回去还能挽回!
大小姐她选了江南的贺砚川做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