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峋被疏棠扶起身后顺势就站在了她身旁,但紧接着又立马反应过来方才经过一番打斗,自己来时穿的一身洁净衣衫此刻已经沾满酒水污垢,又挪挪步子赶忙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流-氓喝点尿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忒可恨!小江,去找找此处可有绳子?立刻将他捆了送去衙门!”容峋一想到这醉汉居然敢对疏棠下手,恨不得立马千刀万剐了他,眼下十分着急将之扭送至官府狠狠惩治一番。
牛二一听说要把他送去见官,打了个激灵吓得酒醒了大半,顾不得身上疼痛,连忙蛄蛹着跪起身来对容峋苦苦哀求道:“这位爷!求您千万别送我去见官,只要不去官府,您让我怎么着都行,求求您了!”牛二不知此刻站在他面前之人是璟王,也不知道自己的乞求根本不可能换来他的垂怜,只是一昧做着无用功,见容峋不搭理他,又膝行了两步趴伏在疏棠脚边连声道歉。
“是我不知好歹冲撞了姑娘,但我那是喝多了酒一时鬼迷心窍,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小人计较,就饶过我吧”此刻跪地痛哭抖若筛糠的牛二已然同先前叽哩哇啦嘴臭痛骂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哪个傻子信你的鬼话!这人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对付像你这样的人,光是教训一顿是万万不管用的,还是得在大牢里蹲几天才能长长记性。
”疏棠深知这类地痞流-氓的劣根性,嫌恶地迅速收回脚来,半点不想让这人再碰到她一根汗毛。
小江翻翻找找,最终从柜台抽屉中摸出一捆麻绳,同容峋一道将牛二死死捆住后,又像扛麻袋一样将其扛在肩上准备丢进马车里头去。
将要出门,恰逢方才那回春堂老板娘推门进来,她估计是听到了这边打闹的动静,忙出来望,蓦地发现这方小院竟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乍时“哎呦”了一声,顺顺心口,再仔细一看,又觉那倒立着挂在人身上的被五花大绑之人很是眼熟。
老板娘一脸茫然地看向疏棠,指指院内这一群不速之客,问道:“姑娘,我这才刚走一会儿的功夫,这这这这是怎么了啊?”疏棠忙向她解释一番,老板娘听着听着,原本疑惑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鄙夷起来,听罢赶忙对着牛二啐了一口:“呸!老娘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流-氓烂货,就是死在我家药铺外头也不带瞧你一眼的!”老板娘义愤填膺,本来就大的嗓门此刻更是响亮了几分:“我认得他,他叫牛二,前阵子来找我家那口子治那处的伤,本是喊他过两日再来换药,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来,钱也没给结,我看今儿这模样啊,指不定这几天搁哪个赌坊混球去了,真够恶心人的!”容峋听这话眼神不禁往牛二下身瞟了眼,旋即又嫌恶地扭过头去。
此刻牛二嘴里已经被塞上了布团,现在是话也说不了,动也动不成,别提多难受了。
可最让他难受的就是自己到了官府,逃兵的身份铁定瞒不住,比起他的下半身,现在他的脑袋明显更危险。
早知道就应该在赌坊多待一天,说不定不仅能避开这几个灾星,还能多赢点钱买更好的酒喝。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听闻疏棠还未同老板娘商定好盘店之事,容峋便打算让小江先将牛二送往衙门关押起来,他则留在这陪着疏棠。
那老板娘听说疏棠已决定好要盘下此处,立马利利索索地将各处事宜交代完毕,随后又作为原东家的委托人同疏棠立好私契,待回头将私契呈予官府备案,加盖好官印后,这宅院便易主了。
当实实在在的契纸到手后,疏棠才觉得这事是真成了,薄薄一张纸被她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也没看腻。
因小江是乘着容峋的马车去的衙门,所以容峋只能坐着疏棠的马车同她一道离开。
马车晃晃悠悠,容峋瞧了疏棠许多眼,嘴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阿棠,这店真是你的了,眼下天色已晚,莫要再多看了,小心费眼,听话。
”容峋伸出手轻轻从疏棠手中抽出契纸,将其叠好后又塞回她手中。
甫一被打断,疏棠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彻底出神,抬头借着软帘透出的一点微光看清了容峋身上的脏污,想起自己不光未同容峋道谢反而还像冷落了他一般,忙开口找补:“阿峋,是我太激动了,都还未谢过你,是你又帮了我一回。
”容峋突然将脸凑到疏棠面前,二人间原本松散的距离瞬间拉近。
男子的身形彻底挡住了那一点微光,昏暗车厢内,疏棠却能清晰看清他眼底碎星。
“不是同你讲过了?不、要、谢、我。
”容峋刻意拉长语气,显得有些骄矜。
二人距离实在太近,疏棠甚至觉得容峋说话时一股股温热呼吸打过来,连同她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混不清了。
疏棠还是不太能适应这种超出她舒适范围之外的距离,向后挪挪身子,尴尬地轻咳两声,道:“那个,阿峋怎知我在这?可是小河去找过你了?”容峋点点头:“嗯,小河过来找我,我本想去你府上看你,可他们说你不在府里,我便问了你走时的方向,带着小江寻过来了,我担心你妹妹自己独处,便叫小河先回府中陪她。
”疏棠听他这么说,忽然思维滞涩,她走时都不曾注意过小玉独处的事情,其实也是潜意识中觉得并不会出事。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她忘了,先前之事有多么惊险,当事者尚且心安,容峋这个事外之人却能做到处处熨帖,疏棠现下心头除了羞愧,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见疏棠未回话,容峋继续道:“今日那些人其实净是些纨绔子,整日里闲来无事凑在一处乱讲话罢了,我已派人去告诫过,阿棠千万勿将之放在心上。
”疏棠摇摇头,无奈笑道:“嗐,他们也没说什么,我喊小河不要去找你,可一个没看住她还是跑没影了。
”容峋食指在疏棠眼前摇了摇,道:“其实我也大概能猜到皇叔的想法,但是毕竟他还未公开表态,这桩婚事结局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由他们在背后嚼你的舌根,传扬出去于你名声有损,小河当然要过来告知于我,并不是她小题大做。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皇叔若打算退亲,那此事也与你扯不上关系,若打算换亲,也定是要先问过你之意愿。
“届时你只需考虑自己的心意即可,成王世子是我堂弟,模样自然清俊,身上也没有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陋习,若是阿棠你真的中意,这倒也不失为一桩妙缘,况且有我帮你看着呢,容彰定是不敢欺负你的。
”疏棠眨眨眼,她倒是没想过容峋居然会对她说这番话,囫囵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
二人又闲聊几句,疏棠经过一天奔波,此刻早已疲乏,还没说几句便不知不觉悠悠眯上眼睛,睡着了。
马车一路颠簸,容峋一路上一直默默看着身旁少女恬静的侧脸,见她头一点一点的,马上快要嗑到车壁上。
容峋见状一手撑住椅背,小腿发力,迅速轻巧滑至二人中间只剩半臂距离处,伸出另一只手微微拢在她耳边,替她护住了脑袋。
少女软乎乎的脸颊不可避免地一下一下贴在他掌心,唇-瓣擦过肌肤,修长手指不自觉微微颤动。
车厢内很安静,容峋将撑在车壁上的手挪至胸口处,蓦然觉得,此刻他的心跳声仿若擂鼓。
沉浸在梦乡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疏棠感觉只是一个眼睛闭上再睁开的功夫,马车就已经停在蒋府门前。
小江连人带车早已侯在此处等着容峋一同回王府,疏棠拜别二人后随之进府回了晚香苑,一路上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院中,见小河小玉并几个婢女正在一道玩叶子戏,左看右看也搬了张椅子加入其中。
打过几局,疏棠突然开口:“小河,你家殿下平日里用餐可有偏好的口味?”小河正纠结该出哪张牌方妙,手里几张牌来回倒腾,嘴巴也噼里啪啦:“我家殿下自小胃口好从来不挑食酸甜苦辣咸样样都喜欢若你非要问,嗯我出这张!”掷出一张牌提前锁定胜局后,小河大大吸了口气,看向疏棠继续笑嘻嘻道,“嘿嘿,我家殿下喜食辛辣和甜食,疏棠姐姐你要为我家殿下下厨吗?那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小玉听这句话也抬起头,眼珠灵巧地来回在疏棠小河之间流转,嘴巴一撇牙齿紧咬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又低下头重新洗牌。
“我是想来着,今日他又帮了我,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可你家殿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也不知该送什么礼物才好,思来想去倒觉得不如为他做点他喜欢吃的,小河你觉得这样可行?”“当然可行!我家殿下可是从来没体验过女孩子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美事哦,疏棠姐姐你可是第一个呢,殿下一定会开心的!”二人这边一拍即合,小玉那边却好似屁-股上突然生出钉子,抓耳挠腮地坐不住,带得椅子也吱呀响,还时不时发出阵阵冷笑,中邪般叫人听得毛骨悚然。
小河莫名其妙:“小玉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还没好?”小玉咬牙切齿:“这牌——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