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这是掉到了雪地里了?”陶明安一边哆嗦着一边挤进季槐怀里。
好吧,虽然有点太没边界感了,但是她真的要冷死了!作为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这不仅是她第一次看见雪,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厚的雪!季槐的毛厚厚的,怀里也热热的。
在不受控地抖了一会后,陶明安渐渐放松下来,她呼出几口热气,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你看!它竟然不会融化!”她把手递到季槐面前展示,接着又转头环顾了一下辽阔的雪原。
寒风呼啸,一望无际。
“我们怎么会掉到这里?”陶明安的头上冒出几个问号,联想到刚刚那头妖兽说的“想走就能走”,激动和不可置信忽然涌上心头,“是刚才那头妖兽做的?我们不会是……”“我们、我不会是回到地球了吧?!那你,”她转念一想,想到科幻电影里惨无人道的实验室和可怜的异态生物,握紧了季槐的手臂,“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随便把你交出去的!……季槐,季槐?!”季槐不动也不说话。
靠得太近了!陶明安小小的身体窝在他怀里,就像一团小小的火苗,在冰天雪地里烧得他满身大汗。
他悄悄退后两步,企图拉开一点距离;而她忽然被风吹得打一个寒颤,马上也向后挪动两步。
是了,人类畏寒。
季槐想起她生病发抖的样子,还有陶明安放在飞车上几张厚厚的毛毯,他迟疑不动了。
算了,以防她再次生病,就让她靠着吧。
季槐强忍着蓬起毛的冲动,宽容大度地想。
“季槐?”陶明安拽了拽季槐蓬松的长毛。
“唔,不是的。
”季槐慢吞吞地开口,从一个石雕变回了毛绒绒的大暖炉,“我们还在蛮荒,没有来到你的世界。
”“混沌四翼六足,知晓四海之内,沟通六合之间。
正如女娲之肠化为神人,刚才那头六足妖兽亦是由混沌的尸体变化而来,她继承了混沌知晓事情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他解释的声音带有一丝阴冷,显然是回忆起了被挑衅的画面,“混沌的尸体不止化成了一只妖兽,另一只正是害得我们陷入雪原的真凶。
”挑衅他,恐怕不止是因为那头妖兽喜好戏耍,更重要的是她想借此将另一头妖兽钓出来,而他与陶明安,倒成了她设陷的一环。
听到解释,陶明安也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她安抚地摸了摸季槐的手臂,接而又看了看现下的环境,问道:“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接下来应该往哪边走?”“这里应当是极北之地,我们先往南边走,离开这里再说。
”狂风呼啸,雪花飞舞,白色的太阳下,季槐单臂提起陶明安,在终年不化的冰雪地里缓缓向前。
天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就连太阳也是白色的!在这个白色的世界呆久了,不仅十分无趣,眼睛还十分容易酸涩。
陶明安闭了闭眼,不再看外面单一的风景,转过头来默默数起了季槐长长的毛发。
数着数着,她便忍不住上手编了几个小辫子,正编得起兴,头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陶明安一抖,对上季槐胳膊下青色的眼睛。
“没什么没什么,”她哈哈干笑了两声,心虚地把辫子全拆了,“我在给你梳毛呢。
”说完,她便将手指插进季槐厚厚的毛里,梳了几下。
季槐的毛虽然长,梳起来却十分流畅,五指陷进去拨弄两下,长毛便像河水一般流动起来。
比起最初见面时的灰白色,现在毛发的颜色已经完完全全像雪一样白了,有风吹拂,上面就有淡淡的光泽游过。
陶明安梳得入了迷,可季槐的毛发却在她梳弄下渐渐蓬了起来。
该不会是被我弄出静电了吧?陶明安吓了一跳,双手把毛发按平后不敢再动了。
他们翻过了冰丘,穿过了冰洞,光在冰面上反出一道又一道眩目的白光。
赶路时,偶尔能捉到几只长相怪异的妖兽和兔子,但是这里没有东西可以生火,季槐的食量又大,于是陶明安就让季槐把它们都吃了补充体力。
虽然没受到严寒侵袭,但许久没有进食,陶明安有些困倦,在漫长跋涉中,她没精打采地缩在季槐胸前,没一会就半陷入了昏迷。
“……醒醒,醒醒。
”昏睡中,有什么热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
陶明安挣扎着睁开眼,有些模糊的视野里映出季槐结实有力的肩膀和小半张苍白的脸。
季槐半搂着她,笨拙地将一些热水抹在她脸上。
冰原上,他在哪里找到的热水?陶明安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子,感觉周围空气不再那么刺骨了。
她向一旁看了看,身侧有几个天然的热湖,蒸腾的水汽混合着淡淡的硫磺味不断在上空逸散出来。
竟然还有温泉!还在惊讶中,她的手里就被塞入一个热热的球状物体。
低头一看,是一枚香瓜大小的蛋,轻轻摇晃几下,哦,居然是已经煮熟的蛋!相处久了,陶明安也渐渐展现出原本活泼的性格。
她笑眯眯转头看向季槐,问道:“这是给我的?”“你总是这样明知故问。
”季槐有些不满,催促陶明安快点吃掉,不要再莫名其妙地生病了。
被埋怨后陶明安仍旧一脸笑意,她敲碎蛋壳,低头咬了一口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蛋。
入口先是醇香的蛋白,随后绵密细腻的蛋黄马上侵占了全部味蕾。
陶明安的唾液不断涌上,饥饿的焦灼感瞬间被点燃,她几乎没有咀嚼就把整枚蛋吞入腹中。
吃完一个也只是稍稍填了点肚子,现在,陶明安有点能体会到季槐对进食的执着与渴望了,她扭头望向季槐,非常自然地问道:“还有吗?”又吃了两枚蛋,陶明安才感受到踏实的饱腹感,因为身处热湖周边而不必一直缩在季槐怀里,她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们在附近转了转,在其中一个温度没有那么高的湖泊中发现许多没有长鳞的大鱼,季槐主动跳下去,手臂一扬便将一条鱼拍上岸。
等岸边堆起了高高的小鱼山,他才停手往岸上走。
在水里像水草一样漂浮的长毛,一上岸很快就结成了一根根细小的冰锥,季槐用力一甩,冰晶炸成齑粉四散,他又变得毛茸茸的了。
“大功臣,这一路上真的是辛苦你了。
”陶明安蹲在岸边,马不停蹄地处理起来。
季槐负责把鱼对半剖开剔骨,陶明安则将厚厚的脂肪取下存放一旁。
大大的蛋壳被用来当作小碗炖煮鲜美的鱼汤,剩下吃不完的鱼则平铺开来,大自然的冰箱没一会儿就将它们全部都变成了冻鱼。
极北之地的傍晚降临得很快,本来就极冷的气温又持续下降。
黄昏向大地挥了挥手,天空开始飘荡起紫色与红色的炫光,陶明安窝在季槐身上,看着霞光把他也染成粉红色的了。
多好看啊。
但没有一会儿,像被一个大碗扣上了,整个世界暗了下来,只余一线月光莹莹。
北风呜呜咽咽地哭号,远处的冰山黑影似的伫立着。
陶明安一时半会睡不着,拉着还没睡的季槐讲话。
“你说,那只妖兽所说的‘从哪来就回哪去,想回就回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可我一直都想回去呀,她是不是在说谎?”“……”季槐倒是没有考虑过混沌尸体化成的妖兽会说谎这个事情。
好在陶明安也不是硬要季槐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像在学校午休睡不着偷摸和同学聊天一样,打发时间。
因此,絮絮叨叨说了一会话后,她便不知不觉地睡熟了。
静谧的黑夜中,有微微一点幽光亮起,这是季槐悄悄睁开的眼睛。
厚重的皮毛之外,凛冽的风毫不留情地席卷而过,但他并不以为然。
于他而言,极北之地的风与钩吾之山的风没有什么不同,大一点或者轻柔一点,都不会影响他分毫,睡在哪里并无区别。
只有人类,脆弱的人类,怕被火烧,又天生畏寒,无风则太闷,风大了又头疼。
身躯脆弱,却仍对这些轻而易举就能摧毁她的自然万物充满探索的兴趣,连一片小小的雪花也要伸手去接。
这让他疑惑,也让他有些新奇。
不能让她随便死了。
季槐默默下定决心。
眼前这个人类,除了可以给他提供所需的热食,现在又在不知不觉中给他无趣的生活带来一点儿新意。
虽然还不清楚这些感觉是什么,但他渐渐习惯这些她带来的,小而轻盈的感受。
他向来愿意为感兴趣的东西付出许多,譬如热食,譬如藏匿在钩吾山宫室中的财宝。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用身体去盘、去圈出一个温暖的位置,厚重的皮毛之内,有一个安稳的小世界不受寒风侵袭。
窗外有寒风呜呜直叫,窗内屋子里却是一片温暖。
陶明安将醒未醒,习惯性地在毛毯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脚用力一划拉,转身抱住了一大团毛茸茸、热烘烘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又大又软又蓬松?是大面包还是大棉花?她一边手上下大模特摸,一边闭着眼使劲回想。
啊啊啊,都不是!再摸摸再摸摸,啊,我知道了!这是,这是——“欢欢,我的胖宝宝,你怎么变得这么大了?”“欢欢是谁?”有一个幽怨的小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陶明安闭着眼,僵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