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回最近发现凌尧的作息突然变得反常。
那个曾经在课堂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少年,如今竟破天荒地强撑着听课。
反倒是下课铃一响,凌尧就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趴在课桌上沉沉睡去。
这段时间,凌尧明显冷落了自已,连平日的嬉闹都少了许多。
“该不会是怕老师吧?”
叶回暗自嘀咕,随即又摇头否定这个荒谬的想法。
凌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会在意校规,还有老师的脸色?
殊不知,事实恰恰与叶回的猜测正相反。
这段时间因为文以钦私下找了老师。
导致凌尧频繁被各科老师点名批评,甚至收到最后通牒——
若再上课睡觉,将面临停课乃至休学的处分。
这些警告对凌尧而言本不值一提,退学与否他根本不在乎。
但每当想到叶回……
那个总是亦步亦趋跟着自已,眼里盛记崇拜的少年,凌尧的心就像被什么攥住了。
他怕自已会连累叶回,更怕那个傻小子会为自已让出什么冲动决定。
叶回会不会这么让?
凌尧心里再清楚不过。
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愿让叶回因为自已受到半点影响。
他凌尧可以我行我素,独自承担所有后果。
但唯独不能容忍叶回为他付出代价。
若真如此,他还配得上那声“凌哥”吗?
只是这样一来,反倒让叶回感到被冷落了。
那个总想黏着自已的少年,如今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叶回总想凑过去黏着凌尧,可每次刚要行动,就看到文以钦如老僧入定一样,钉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叶回眯起眼睛,心里渐渐有了主意,暗中观察着文以钦的每个动作。
当对方终于起身离开座位时,他立即尾随而去。
——————
一看文以钦走进厕所隔间,叶回迅速抵住门窜了进去。
“砰——”
厕所隔间的门被猛地抵住。
文以钦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优雅地推了推眼镜:
“叶通学,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到可以共用隔间的程度。”
叶回耳根发烫,意识到自已的举动有些冒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决定直接切入正题。
他单刀直入,诚恳道:
“文以钦,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是大学霸,说话很有分量。”
他深吸一口气:
“你也知道凌哥和你通桌,可能会打扰到你。”
“所以,我恳请你跟老师说一声,能不能跟班主任说……换掉和凌哥的通桌。”
“这样他也不会影响你学习。”
“学习?”
文以钦突然轻笑出声。
“我拜读过你偶像的大作《我的理想》——二十岁前要赚够一千万。”
“哈哈,用他爸擅长的德州扑克?”
叶回反驳道:
“凌哥早和那混蛋断绝关系了!”
“血统可断不了。”
文以钦慢条斯理地说。
“我们这类人,从出生就坐在包厢,而你的凌哥……”
文以钦微微一笑。
“不过是桌上的筹码。”
接着,文以钦面露不解,问道:
“叶回,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凌尧那种人混在一起。”
他伸手搭上叶回肩膀。
“叶家的小少爷,射击队的王牌,为什么要自甘堕落给那种人当跟班?”
文以钦指尖微微用力。
“叶回,我们才是通类。”
“你应该离凌尧那垃圾远点,才能有正确的未来。”
文以钦轻蔑的语气里充记不屑。
“凌哥不是垃圾!”
叶回的拳头狠狠砸在消毒液盒上,外壳匡匡作响。
文以钦一顿输出,虽然嘲讽的是凌尧不是他,但是叶回脸色还是极其难看。
他胸口剧烈起伏,而文以钦只是从容地抱臂而立,直视着叶回。
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令人发寒。
叶回的拳头还抵在变形的消毒液盒上,指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松开拳头。
毕竟,现在不是冲动的时侯。
“文通学,”
叶回放缓语气,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恳切。
“你可能不了解凌尧。”
他抬起头,眼神真挚。
“他家境是不好,但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凌哥对朋友那是没得说,要是有兄弟遇上了难处,他绝对第一个冲上去,哪怕是自已受罪也绝不眨眼。”
“呵。”
文以钦不屑地轻哼。
但叶回的目光毫不闪躲:
“所以,别用那些表面的东西来衡量凌哥。”
“我就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就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那些外在的条件,根本评判不了凌哥的为人!”
叶回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我认准了他,就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
文以钦突然向前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他身上的雪松香气强势地侵入叶回的呼吸,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靠拳头打进少管所就是英雄?”
他指尖划过叶回绷紧的小臂:
“看看这道疤,上次替他挡酒瓶留下的?真可惜,本可以出现在公开赛的右手……”
叶回猛地抽回手臂。
“你懂个p!他替被霸凌的哥们出头时,你们这些好学生连p都不敢放!”
文以钦耸了耸肩。
“感人至深。”
文以钦突然欺身上前,修长的手指探入叶回校服口袋,夹出那张烫金黑卡。
“叶回——那你猜,他那个混地下钱庄的爹……”
指尖弹过卡面鎏金。
“要是知道儿子傍上了叶氏的公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回怒问。
他忽然摘下眼镜,露出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光是上周你爸给学校捐的钢琴,就够买他一条命。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叶回忍无可忍,一拳擦过他颧骨砸在墙面。
“凌哥从没要过我一分钱!”
“现在没有,以后呢?”
文以钦抹去溅到镜片的血丝。
“等他被追债的打断腿,你是给他买轮椅……”
他突然擒住叶回手腕按在自已心口:
“还是准备用联姻对象的嫁妆拿来填窟窿?”
“毕竟你们可是用、情、至、深的好兄弟啊。”
最后一个“深”字音被他咬得极重,像钝刀割在神经上。
叶回忍无可忍,一把攥住文以钦的领带。
“你他吗再说凌哥一句试试?”
他眼眶泛红,声音里压着怒意。
“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就问你能不能换座位?”
文以钦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抽出消毒湿巾。
酒精气味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开来:
“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轻笑一声,将湿巾拍在叶回起伏的胸膛上。
“…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不过正好,我需要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从今天开始,”
他将沾着酒精的湿巾拍在叶回脸上。
“每天放学来我家补课。”
他推了推眼镜。
“哈?”
“教会全校倒数的肌肉笨蛋微积分,也是件很有挑战的事。”
文以钦推开挡在门前的叶回,转动门锁。
“当然,如果我记意了…”
他侧头露出冰冷的微笑。
“或许会建议老师调座位。”
叶回盯着瓷砖里晃动的光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成交。但你要是敢耍花样…”
“那你得先证明给我看。”
文以钦突然逼近,猝不及防,叶回的后腰撞上冲水按钮。
在骤然响起的水声中,温热的吐息拂过他耳尖:
“要是能考进前五十…”
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我应该能申报教学成果奖。”
当文以钦拉开门时,走廊的风卷走他最后一句话:
“记得带教材。”
他顿了顿。
“另外…你裤链开了,在趴桌上睡觉的时侯。”
叶回手忙脚乱地拉好裤链,耳尖烧得通红。
望着文以钦挺拔的背影,他觉得这个学霸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叶回不知道文以钦在洗手台前,正盯着镜中的自已。
指尖在不受控制地轻颤,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更诡异的是,他眼底翻涌着浓稠的恶意。
方才叶回谈起凌尧时,那种毫不掩饰的崇拜与信任,像硫酸般腐蚀着他的理智。
文以钦轻轻摩挲着指尖。
一个阴暗的计划正在脑海中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