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最后的守墓人 > 第1章 百鬼抬棺

百鬼抬棺
978年七夕,赵光义的猜忌:李煜虽降宋被封“违命侯”,但其文人气质与故国之思。李煜被宋太宗赵光义赐毒酒,服后全身抽搐、头足相抵而死,死状极惨。
据《默记》记载,李煜毒发时“头足相就,如牵机状”,而《宋史》仅模糊记载“卒”,未提毒杀。
数年后。
邙山的夜总是来得比别处蹊跷。
吴前缩在歪脖子槐树下,看着最后一抹残阳被洛水吞没,阴风卷着纸钱灰扑进他粗麻衣领口。不远处那座青苔斑驳的无字碑下,隐约传来指甲抓挠棺木的声响。
“戌时三刻,坎位生门……”他哆嗦着摸向墓碑背面,指尖触到爷爷用朱砂刻的卦辞。那些歪扭字迹被湿气浸得发胀,像一条条蜈蚣趴在石头上。
土里突然炸开一声婴儿啼哭。
吴前猛地往后一缩,后脑勺磕在槐树瘤上。腐叶堆里钻出七盏绿荧荧的灯笼,飘到无字碑前忽地定住。灯笼纸泛着尸油般的浊黄,上面用血画了残缺的宫装仕女——那是南唐宫廷独有的蛾眉妆。
“爷爷说过,邙山的灯笼不能数。”他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可眼睛却不受控地跟着灯笼移动,一、二、三……第七盏灯笼飘到碑顶时,土里伸出一只白骨手。
那手骨戴着鎏金护甲,食指套着翡翠扳指,骨节处还黏着暗红丝帛。吴前想起去年挖出的那具湿尸,棺中贵妇人的手指也是这样套着七枚不通材质的戒指。
“咯咯咯……”
婴儿笑声从地缝里挤出来。白骨手扒开坟土,带出一团黑雾。雾气凝成个宫装女子,七窍淌着黑血,怀里却抱着个咧嘴笑的襁褓。婴孩伸出白骨手指向他眉心,指甲盖上赫然烙着南唐皇室的金箔花钿。
“别过来!”吴前抓起石块砸去,石块穿透女鬼化作一滩腥臭黏液。婴孩的笑声陡然尖利,灯笼上的仕女竟扭过头来,空荡荡的眼窝对准他。
脊背突然火烧般灼痛。
“开!”一声暴喝从身后炸响,带着腥膻味的狗皮袄罩住吴前。王屠户的杀猪刀擦着他耳际飞过,刀身裹着层黑红污垢,劈中女鬼时爆出串火星子。
婴孩发出老鸦般的哀嚎。女鬼额间花钿裂开道血口,黑雾裹着白骨缩回坟茔。七盏灯笼“噗”地熄灭,最后一丝绿火钻进吴前怀中——那块刻着“寓宣”二字的玉佩突然发烫。
“戌时三刻不走,等着给李煜陪葬?”王屠户拔出嵌在碑上的刀,刀口粘着几缕人发似的黑丝。他踢了踢吴前瘫软的身子,“吴老头让你来守夜,没教你怎么看时辰?”
吴前攥紧玉佩没吭声。那玉佩是母亲留下的,往常触手生温,此刻却烫得像块火炭。方才女鬼溃散前,他分明看见她嘴唇翕动,说的是“殿下”。
“今夜子时前滚下山。”王屠户甩来块油纸包着的熟肉,膻味混着血腥气冲得人作呕,“要是再撞见抬棺的,往东南方撒泡尿——童子尿镇邪。”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铁链拖地声。
九道黑影从乱葬岗飘来,个个脚不沾地。领头的身穿褪色紫袍,腰间玉带缺了半边,露出里头爬记蛆虫的肠子。他们抬着口描金漆棺,棺盖上用朱砂画了只闭目凤凰。
“百鬼抬棺……”王屠户脸色骤变,一脚把吴前踹进槐树洞,“憋住了气!”
腐臭味扑面而来。吴前蜷在树洞里,透过裂缝看见那棺椁停在无字碑前。紫袍鬼掀开棺盖,里头躺着个戴金丝面具的男人,面具额角刻着《破阵子》的残句:“凤阁龙楼连霄汉”。
面具突然转向树洞。
吴前的心脏几乎停跳。那面具下的眼睛是两团跳动的绿火,视线扫过他怀中的玉佩时,火焰“腾”地窜高三寸。紫袍鬼齐刷刷扭头,铁链声像毒蛇吐信般逼近。
“哗啦——”
一盆腥臭液l兜头浇下。王屠户拎着个豁口木桶,里头还粘着几片猪肺。黑狗血顺着吴前额角往下淌,那些鬼影触到血雾,顿时发出沸水浇雪般的嗤响。
“跑!”屠户抡起杀猪刀劈向铁链,刀刃砍中处爆出青烟。吴前连滚带爬往山下冲,背后传来金铁交鸣声,间杂着王屠户的咒骂:“姓李的死了百年还不安生!”
玉佩越来越烫。吴前摸到村口老井时,怀中突然迸出青光。低头一看,那“寓宣”二字正在融化,玉纹扭曲成个模糊的“哀”字。井水里映出张惨白的女人脸——和方才的女鬼一模一样。
“前儿。”
吴前僵在原地。这声音他只在梦里听过,温柔得让人心颤,就像母亲临终前哼的摇篮曲。
井中升起只苍白的手,指尖快要触到他鼻尖时,村头突然传来吴道子的咳嗽声。
“滚回你的坟里去!”
桃木杖砸在井沿,震得水面泛起血纹。吴前被爷爷拎着后颈拖回家时,最后瞥见井底有宫装衣角一闪而逝。
油灯下,吴道子正在往他背上敷糯米。那些被黑狗血灼出的水泡里,隐约可见八卦纹路。
“看见抬棺的往哪边去了?”老头子的烟袋锅敲在床板上。
“东南……王叔让我撒尿的方向。”
吴道子冷笑一声,从床底拖出个陶罐。罐里泡着副婴儿骸骨,腕上套着七枚玉环。“李仲寓那短命鬼的衣冠冢就在东南坡,当年给他陪葬的三百工匠,骨头现在还钉在邙山地脉里。”
吴前突然想起女鬼的翡翠扳指。去年暴雨冲塌的墓穴里,那具戴着七枚戒指的湿尸,右手小指骨正好缺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