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县衙,何山便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头儿,刚才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李扶摇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灌下去后,才郑重地对何山说:“那马车上的箱子应当就是郑晖搬运过的货物!”“什么?”何山瞳孔紧缩,一把抓住李扶摇的胳膊,语气激动,“那咱们赶紧把他们抓起来呀!”李扶摇摇摇头:“那八个人我都仔细看了,并没有方铁嘴说的,左手手腕带胎记的人,不过……”她说着,就想到了方才手掌拍在箱子上发现的异常。
何山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又着急,又不敢出声打扰,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等李扶摇回过神来时,刚好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十分好笑,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放心,他们跑不掉的!”何山不解。
李扶摇摇摇头,并没有多做解释:“没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后面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何山欲言又止,但是本着对李扶摇的信任,抱拳退下。
李扶摇直接回了后院。
“公子!”侍女清扬远远看到李扶摇就迎了上来,正要替她更衣,却被阻止。
清扬不解。
李扶摇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西厢房,打开房门。
入眼的是重叠的铁笼子,笼子里关着大小各异的犬。
跟在她后面的清扬看李扶摇的动作,轻声询问:“公子可是要去追踪谁吗?”李扶摇点点头,从墙上取下一把钥匙,走到最角落的位置,蹲下,将面前的小笼子打开。
里面关着一只黑犬,只有家猫一般大小。
她伸手在黑犬下巴上挠了几下,然后便把掌心凑到黑犬鼻子底下:“仔细闻闻,替我找到他们!”黑犬得令,十分卖力地在她掌心闻着,将人类难以察觉的气息牢牢记住。
等小犬在李扶摇手腕处轻柔舔舐,表示自己记住了时,李扶摇才抱着它站了起来。
将黑犬递给清扬:“你出府一趟,把包子交给水生,让他拿着手令出城!”“是!”清扬温柔接过包子,福身退下。
黑犬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做正事,任由清扬将自己抱走,也不嚎叫,只呜呜咽咽发出极低的声音,一直看向李扶摇的方向。
眼神坚定,似乎在向李扶摇保证: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到这个味道!看着清扬抱着包子离开,李扶摇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右手随意搭在腿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回忆方才在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松阳县已经一个多月未曾下雨了,马车车轮上却沾带了干涸的黄泥。
想必是近几日在泥泞之地拉了重物,所以车轮深陷泥中,才沾了稀泥上去。
而近几日天气热,黄泥晒干后,就一直留在车轮上了。
如今城中,唯有东边码头附近才有泥泞之地,而重物……李扶摇又想起她在那箱子上拍的那两下。
一般的箱子都是由木头做成,而木头箱子只需要轻轻拍打,就会发出梆梆的声响。
但是刚才她拍打那个箱子时,用了极大的力气,箱子才发出小声的咚咚声。
而且,她当时俯身在箱子中,借着抚摸那些金银玉器的时机,双腿弯曲用力,试图用膝盖将箱子往前抵。
她如今虽然体力大不如前世,可是也不至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口木箱子还纹丝未动。
而且最离谱的是,一般的木头箱子,木板厚度也不过在半寸和一寸之间。
方才马车上拉的那口箱子,厚度竟然足足三寸。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木头箱子!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祁若安’这等身份的人如此大动干戈,竟然亲自追来了松阳县?郑晖之死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一口不同寻常的箱子而被人灭口?李扶摇眉头紧锁,她总感觉此次的命案不同寻常,前方似乎有一个深渊正等着她。
县衙不远处的一座民宅。
“咚咚咚!”“谁呀?”一个年轻男人坐在院中,手上正做着木工呢,听见敲门声,头都未抬,朗声问来人是谁。
“咚咚咚!”门外无人回应,继续响起和方才一样频率的敲门声,水生立刻站起来,一改方才的随意,快速走到门边。
拉开门将人放进来后,水生还警惕地往外看了看,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才看着清扬:“清扬,你怎么来了,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清扬将手中的黑犬递给他:“公子让你带着包子出城!”水生会意:“我知道了,我这就动身,告诉公子,我定然把人追踪到!”清扬点点头:“那就好,我回去跟公子复命了!”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水生:“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水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对着清扬抱歉一笑:“习惯了!”清扬前脚离开小院,水生后脚便去换了一身破烂短打。
又把刚才还十分油光水滑的黑犬身上抹了一层灰,然后把小犬放到院子中的木花中打了个滚儿。
直到包子看上去变得十分邋遢,像极了路边的野狗,他才满意地带上手令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等一下,等一下!”水生刚到城门口,就看着守卫抬着木栓正要关闭城门,只能快速快速跑到跟前将他们拦住。
田方林面露诧异,正要说什么,水生就把手递到他跟前,让他看了一下手心里小小的信物。
那是县令大人秦松的手令。
田方林立即明白过来:“开门,让他出去!”“是!”出了城门,水生就把包子放在地上。
包子先是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就低着脑袋在地上使劲嗅。
确定了方向之后,回头看了水生一眼,便率先朝着前面跑了起来。
水生跟在包子身后大步往前追赶。
罗刚烈一行人带着重物走不远。
所以不出半个时辰,水生便带着包子看到了他们的踪迹。
只见前方八个男人,正吃力地推着马车往西面走。
松阳县城,越往西边地势越高,八个男人加一匹高头大马,才艰难将货物推动。
水生看的出来,那几个人脚步轻盈,下盘有力,都是练家子。
他也不敢追太紧,怕漏了行藏,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一路走走停停。
幸好夜色已深,借着夜色,水生很容易便能掩住踪影。
不过他看着对方推马车推得艰难,一群人在那里吆喝着用力马车才缓慢上行,他心底实在好奇,什么东西,竟然这样重!一人一狗跟在后面看好戏。
不过,看着前面的动静,水生知道,今天晚上怕是要在野外过夜了!心下有些不爽,戳戳包子,小声凑到它耳边调侃:“看来,今夜你只能跟我睡了!”包子没听见一般,高傲地把头扭到另外一边。
凭着嗅觉,找到一处干净地方趴在上面,把下巴搁在前腿上,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前方的动静。
水生看包子这模样,忍不住嘴角抽搐,右手握拳在包子耳边晃晃,狠狠威胁了几句:“要不是看着公子喜欢你,我早把你炖了吃狗肉!”包子耳尖微动,但依旧闭着眼睛,犹如一个闭目养神的高人,一点没把水生的威胁放在眼里。
水生和包子也不是头一次合作了,深知它的德行,只能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好男不跟狗斗!因为每次他和包子斗气,都是以他道歉作为结局。
水生想到以前吃的瘪,无奈叹气,小声嘟囔:“鼻子好用了不起啊!”不过鼻子好用,确实挺了不起的!谁让他不曾拥有犬类的嗅觉呢,不然他就能自己找到李扶摇留下的线索了!水生带着包子一路跟踪,直到后半夜,马车才停在一棵古树下面。
起初他还以为是那群人走不动了,停下歇脚。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不对劲,这一群人根本没有再走的打算。
其中七人,纷纷向四周散开,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吓的水生还以为他被发现了,正要想办法躲避,中间那人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他走到古树前方,寻到一处成年人小腿那么高的石头,俯身下去,微微用力,便将那石头移开。
然后水生就看见那人蹲下身去,在地面上敲击了三下。
紧接着,包子便十分激动地跳了起来,目光灼灼盯着前方。
他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刚把包子按下,就看到那地底下,竟然接连出来了十个人。
水生异常惊讶,但是他也知道此刻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只能继续趴在原地观察。
后来出来的那十个人和押送货物的八人合力将大箱子从马车上卸了下来。
他躲在草后,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这十几人合力将大箱子放入方才走出来的人那个洞口。
然后方才挪开大石头那人,又凑在其中一人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水生离得有些远,并不能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
只能借着他们那边的火光,看到几人的动作。
若是李扶摇在此,就能看出说话的那人显然就是方才在城门口与她打商量的刘文礼。
而侧耳倾听的那人,左手袖管处,有一道红痕若隐若现。
等说完了话,那十个人回到地道当中,再没身影。
而来运送箱子的八人,则继续驾着马车往前走去。
水生怕这中间有诈,不敢再跟。
在原地趴了半个时辰,确认安全了,才小心凑到方才被搬动的那个石头跟前,仔细观察。
他用力将石头挪动,看到石头下面的大石板后,面色凝重。
小心将石头复原之后,在山林里找了一棵大树,在树上将就了一夜,等到天微亮,便立即赶回县衙,将昨夜的情况一一告知。
“公子,昨夜那八人将货物卸下后,继续往前走了,属下怕有诈,不敢再跟,只能回来了,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公子责罚!”李扶摇摆摆手:“此时处处透着诡异,你这么做是对的,若是打草惊蛇,后面怕是更难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