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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感觉自己的呼吸,停顿了片刻。
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勒住了她的心脏,密不透风的疼痛传来,纵使对这个消息早有预料,可真正面对的这一刻,巨大的委屈还是如同涨潮般,铺天盖地朝她涌来。
她曾跟在陆明译身后追了八年,为他挡过流匪的箭、在他仕途不顺时,为请致仕的老太傅出山,雪天里跪长街,落下膝痛沉疴。
沈宁唯一的奢望,就是陆明译能回头看看她。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轰然崩塌。
喉间隐约尝到了血腥气,沈宁紧咬着牙,硬生生把难受逼了回去。
太医院无数个日夜,已然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恣意骄纵的将军府嫡女了,她再怎么闹,也只会在沈昕悦的三言两语间,变成刺向她自己的利刃。
既然如此,她就不争了。
奴婢知道了,以后不会纠缠陆大人。沈宁声音冷淡。
陆明译打好的一番腹稿,就这样生生地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垂眸注视着沈宁,冷峻的眉眼闪烁着几分不可置信。
沈宁竟然没有闹。
从前沈宁对他的痴缠,几乎成了他与其他世家公子们茶余饭后惯常的笑料。
他与其他小姐走得近些了,沈宁就会闹腾不止,甚至抓着他的袖子,委屈得掉眼泪。
若是沈宁没有被掳,陆明译原本是享受她的付出的,给她个正妻之位补偿,未尝不可。
但现在,满京城都流传着关于沈宁的风言风语,他怎么可能会娶一个脏掉的赝品
陆明译怔怔望着沈宁毫无波澜的眼底,心中骤然一颤。
出了宫,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他的语气不自主软化了几分,上马车吧,外面冷。
没有歇斯底里的抗议和纠缠,也许沈宁在太医院这三年,真的懂事了点。
马车内温暖如春,很快辘辘驶入了将军府中。
大公子在边疆打了胜仗归来,府内正举办庆功宴,推杯换盏间,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沈宁在丫鬟的带领下,往母亲秦夫人居住的荷风阁走去,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恍然如梦。
走近了,忽然听见交谈声传来。
沈昕悦甜美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母亲,当年我们找人掳走沈宁,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啊她到底做了十几年将军府嫡女。
她又不是我亲生的,怎么比得上你秦夫人耐心安慰,更何况,她武艺精绝,在京城中声名显赫,若不这样毁了她的名声,你又怎能顺理成章、如愿嫁给陆公子
门外,沈宁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僵住了。
原来三年前那场祸事,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砰的一声,她几乎下意识推开了门,秦夫人和沈昕悦惊诧的神情映入眼帘。
女儿给母亲请安。
宁宁,你回来了!秦夫人上前两步,将沈宁搂紧怀里,眼里满是不忍。
好孩子,这三年苦了你了,母亲让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居住的院子,也一直打扫着保持原样,随时让你搬回去。
嘘寒问暖的话,让沈宁心底一空,原本想要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也许母亲对她是有一点爱的,但这份爱在血缘面前,太轻、太微不足道了。
细细密密的痛,如蚂蚁啃噬着心脏,沈宁气血翻涌,立刻用手抵住唇边,以免咳出血来。
然而不料,另一边的沈昕悦,忽然拔出簪子,朝她跪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我,我是真心爱陆公子的!说着,沈昕悦作势要划烂自己的脸。
姐姐,求求你了,不要再把我推到马厩里,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