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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在睁开眼时,有些恍惚自己身处何方。
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但与太医院中那些猛药刺鼻的感受不同,这些气息是安静而舒缓的。
浑身上下原本刻骨的疼痛,如同被熄灭的烛火,骤然安静消隐了。
只有伤口处,焚烧余烬般淡淡的感受,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曾真实发生过。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四顾打量。
完全陌生的环境。
沈宁正要起身下床,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忽然从旁,扶住了她踉跄的身子。
她仓惶抬头,视野中闯入男子清俊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五官如同水墨画般展开,黑眸灿若寒星。
这里是哪儿你是......沈宁的思绪缠成乱麻。
没等她下意识躲开,男子就极守礼地撤身到一旁。
我是定远侯府世子,萧镜。男子朝她温和地笑了笑,声音清朗地解释道,当夜,是我从乱葬岗把你救回来的。侯府底蕴深厚,曾有一味先帝赏赐的名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你只需再静养一段时日,就可以活动如初,与常人无太大差别。
这些话,如同投掷向水面的一枚石子,骤然惊起沈宁心底的波澜。
可是......
她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疑惑,面前素不相识的世子,为何向她伸出援手。
而更令她激动到极点的是,按照萧镜所言,她是不是有机会,重拾武艺......
身体上的感受骗不了人,沈宁屏息片刻,只觉得无形的力量在血管里流动。
这是三年间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希望的感觉。
你是想问,为什么要救你吗萧镜接过了她的话。
沈宁点点头,蓦地就跪了下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请受小女一拜!
萧镜没料到她这样的反应,有些无措地上前,立刻将她搀扶起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喃喃自语,清润的眉眼间,萦绕着深切的心疼。
欲言又止片刻,萧镜还是岔开话题。
你武艺卓绝,本应成为功勋显赫的女将军,挽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我岂能不救
他声线温和:你也无需感激我,若非要说回报,那便将你自己照顾好,早日能再拿起长枪。
话音落下,萧镜看着沈宁眼底燃起的明亮神色,心间忍不住软下去一块。
从欣喜中回过神来,沈宁还是规规矩矩地,郑重又向萧镜道了谢。
身体上的伤容易愈合,可千疮百孔的心却难以恢复如初。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人关心她过得好不好,没人在意她曾经的梦想了。
这一点温情,如同滴进寒冰中的沸水,蒸腾不止,细细灼烧着她早已坚封的情绪。
我记得,萧世子前些时日,征战漠北,大捷归京。她忍不住,仰头询问道。
虽然记忆中与萧镜毫无交集,可在宫中那三年,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
无数道捷报和军情从神武门来回递出,在太医院疗伤的那些贵人们,也时常议论萧世子的伟绩。
他们说,萧镜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年少时便以少胜多,将外敌击退数百里,连夺十余城池。
这些年,有他镇守边疆,外敌再不敢犯,百姓安居乐业。
沈宁鼓起勇气,可否冒昧询问世子,边境如今情况可还好,那些人......
四年前,漠北军情紧迫,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传入将军府,她在父亲的带领下,前往漠北征战迎敌。
可那次虽保护全城百姓无恙,他们却意外卷入陷阱,她背着父亲战死的躯体回府,满门缟素。
父亲毕生的心愿,就是守护边疆安宁,而那也是沈宁受伤前,最后一次征战。
如今见到萧镜,那些尘封的心绪瞬间翻涌起来。
漠北一切无虞,当初被你救下的那些难民,也都得到良好安置。萧镜认真答道。
他垂眸注视着沈宁,黑眸中仿佛流转着难以表达的情意,撇开视线,耳垂也不自觉有些泛红。
萧世子怎么知道,我当年在漠北救下了一批难民忽然,耳畔响起沈宁的声音。
她睫羽微颤,询问道:我们......曾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