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破庙不远处的青铜碑林里
白寄云啃食自己左手小指时,归墟海眼正下着青铜雨。
焦黑的骨节在齿间碎裂,迸发出第八纪元修士的残存气运。这是他吞噬的第九百七十三个至亲——三百年前饿死在蚀风季的堂姐白寄雪。女人临终前的诅咒混着血沫咽下喉咙:"你终会变成自己最憎恶的蚀种"
"早就成了。"他舔舐着指骨断面,齿轮右眼扫过虚空中的蚀相图谱。代表第九纪元的青铜椁群正在剧烈震颤,本该彻底崩溃的世界线竟在断龙崖废墟处形成诡异的闭环。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对青铜雕像时,镜片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蚀相视界里,梁小可兄妹的雕像根本不是死物——数以万计的蚀纹正通过他们心口齿轮,将归墟海眼的污染反向泵入地脉。
"逆葬仪"白寄云捏碎镜片,琉璃渣滓刺入眼窝带来清醒的痛楚,"父亲,这就是你藏的最后底牌?"
暴雨中的废墟突然隆起。十八根青铜巨柱破土而出,表面浮雕刻着历代守椁人的葬仪场景。白寄云抚过第七根巨柱时,指尖传来灼痛——画面里被锁链贯穿的少年,赫然长着梁小可的面容。
"原来如此。"他忽然癫狂大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椁钉,"你们把纪元神骸种在轮回里!"
巨柱群共鸣般震颤,每根柱顶浮现出青铜棺椁。白寄云的重瞳剧烈收缩,他在那些棺椁开合的缝隙里,看见了自己重复九世的死状:被至亲贯穿心脏、遭蚀风刮成枯骨、在葬仪舞中化作青铜汁液
最中央的棺椁突然洞开,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粘稠的纪元琥珀。琥珀中封存着三百年前的场景:少年白寄云跪在祠堂,看父亲将梁小可的逆鳞缝入脊椎,母亲则把青铜椁钉刺入小雨心窝。
"记忆琥珀"他后退半步,"你们连这个都挖出来了?"
同时,某秘境中;
梁小雨恢复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蚀铁花的腥甜,梁小雨无力的晃了晃脑袋。
她躺在一片青铜荷叶上,下方是沸腾的归墟熔浆。心口齿轮早已停止转动,但四肢关节里多了许多细小的青铜轴承,每次呼吸都会带起机械转动的咔嗒声。
"欢迎来到纪元神冢。"
清冷的女声从熔浆深处传来。梁小雨勉强撑起身子,看见个由蚀风凝聚的虚影——那女人穿着守椁人的祭袍,面容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我是第七纪元的葬仪师,也是你的第一百三十七代先祖。"虚影抬手招来青铜流火,"你兄长逆转葬仪的行为,惊醒了沉睡的纪元神骸。"
熔浆突然凝固成镜面,映出外界景象:白寄云正在废墟上跳诡异的葬仪舞,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燃烧的蚀纹。他身后浮现出八具自己的尸体虚影,每个都呈现不同纪元的腐朽特征。
"他在跳《九劫尸舞》"虚影语气凝重,"每完成一节,就能唤醒一具纪元尸骸。"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白寄云突然撕开胸腔。椁钉迸发的黑光中,第一具神骸破土而出——那是缠绕着锁链的青铜巨像,面部由七万枚修士头骨拼成,每个眼眶都燃烧着蚀火。
"第一纪元神骸·噬界饕餮。"虚影的声音开始失真,"当年它吞吃了十分之三的归墟海眼"
梁小雨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已被青铜部件取代。她拼命指向镜中的兄长雕像,虚影却摇头:"太迟了,葬仪一旦开始"
熔浆镜面突然炸裂。白寄云的神骸巨像张开胸口的黑洞,将整座断龙崖废墟吸入体内。梁小雨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梁小可的青铜雕像睁开流火双瞳。
而此时此刻梁小可在齿轮宫殿里苏醒时,正听见纪元神机的心跳声。
这座由无数咬合齿轮构成的巨殿,每个齿槽都流淌着不同纪元的蚀风。他的身体已彻底青铜化,唯有意识在齿轮的碰撞声中保持清醒。
"这是纪元神机的核心。"父亲的声音从主齿轮传来,"当年我将你改造成活体钥匙,就是为了此刻。"
梁小可的青铜手指抚过地面蚀纹,记忆如潮水复苏:五岁那夜,父亲剜出自己脊骨炼成逆鳞时,母亲正将青铜椁钉刺入小雨心窝——那不是伤害,而是把第八纪元神骸的胚胎植入妹妹体内。
"白寄云是失败的钥匙胚。"父亲的虚影浮现,"他的椁钉只能开启毁灭,而你"主齿轮突然投射出光幕,显示小雨正在熔浆中异变,"你们兄妹合体,才能运转真正的纪元神机。"
光幕中浮现九具神骸的封印坐标,每处都对应着归墟海眼的命脉。梁小可突然明白,那些看似毁灭的蚀器爆发,实则是纪元神机在清除病变的蚀纹。
"逆转葬仪不是终止轮回,"父亲的身影开始消散,"而是让纪元在癌变前重生"
齿轮宫殿突然倾斜。梁小可的青铜身躯自动分解重组,化作钥匙形态插入主齿轮。海量纪元数据冲刷意识时,他看见白寄云操控的神骸正在撕咬世界屏障。
"来得及"他的青铜手指插入心口,扯出那枚带血的齿轮,"小雨,该跳我们的葬仪舞了。"
梁小雨的青铜关节发出哀鸣时,白寄云正啃食第九具神骸的眼球。
那枚由三万修士道果凝成的蚀晶,在他喉间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神骸操控的噬界饕餮已膨胀至遮天蔽日,腹部隐约可见被消化的山河城池。
"看见了吗哥哥!"他对着虚空嘶吼,每个字都喷溅着纪元残渣,"这才是葬仪该有的"
雷鸣从地核深处炸响。白寄云突然踉跄跪地,椁钉疯狂震颤——归墟海眼深处,两具青铜雕像正在融合。梁小可的流火双瞳与小雨的齿轮心脏组合成混沌阴阳鱼,所过之处蚀纹尽数逆转。
"不可能"白寄云撕开胸腔,八世至亲的骸骨喷涌而出,"我吃了三百年的痛苦,你们凭什么"
混沌阴阳鱼突然裂变成齿轮巨像,其表面浮现出守椁人历代传承的葬仪舞图谱。梁小雨的声音从每个齿缝传出:"因为你吃的只是绝望,而我们"
梁小可的流火点燃归墟:"吞下了整个纪元的重量。"
噬界饕餮发出恐惧的哀嚎。当混沌齿轮切入它胸口时,喷涌而出的不是蚀风,而是被吞噬的九个纪元的璀璨文明——那些本该永葬归墟的诗词歌赋、丹青墨宝、仙道传承,化作银河倒卷苍穹。
白寄云的重瞳在此刻破碎。他看见三百年前的母亲站在银河尽头,怀中抱着尚未被植入椁钉的婴儿白寄云。女人哼着葬仪童谣,将一枚青铜齿轮放入婴儿襁褓。
"原来我也是钥匙"他癫狂大笑,任由蚀风剥落皮肉,"父亲,你连绝望都是设计好的"
双生齿轮贯穿归墟时,梁小可在时光琥珀里看见了真相。
五岁那夜的暴雨中,父亲剜骨炼鳞是真,母亲刺入椁钉是真,但真正启动纪元神机的仪式,是他们兄妹相拥跳入归墟的瞬间。
"守椁人的葬仪,从来都是双人舞。"父亲的虚影在数据流中重组,"一人为钥,一人为锁;一者铭记,一者遗忘。"
梁小雨的青铜手指插入兄长胸口,取出那枚带血的齿轮:"哥,该唤醒真正的纪元神骸了。"
归墟海眼在此刻静止。所有蚀器、青铜椁、劫雷同时崩解,化作基本粒子重组。白寄云残存的左眼看见,那些粒子正在编织全新的世界法则——以蚀纹为经脉,以劫雷为血液,以纪元残渣为骨肉。
当最后一粒青铜尘埃落定,梁小可兄妹的雕像已化作山脉。他们的脊椎是地脉,发丝是江河,呼吸是灵气潮汐。白寄云椁钉上浮现出释然的微笑,他化作一场蚀雨,滋润着新纪元的初芽。
在山脉最高峰,一枚青铜齿轮破土而出。表面蚀刻着初代守椁人的箴言:
【纪元终会腐朽,唯葬仪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