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撕碎的梦想
林小雨！你给我出来！
我妈的声音像一把刀,直接劈开我的房门。我手一抖,刚画到一半的机器人设计图被铅笔戳出一个黑洞。
她冲进来,手里捏着那张科技研学报名表——我藏在数学书底下三天,还是被她翻出来了。
这是什么啊她把纸抖得哗啦响,指甲上的红色甲油像血,全市联考只剩27天,你还想玩机器人！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陈老师说……这个能加综合素质分……
放屁！报名表在她手里变成雪花,碎纸砸在我脸上,年级第三很了不起隔壁王阿姨女儿做卷子做到凌晨两点！你倒好,搞这些没用的破烂！
一片碎纸粘在我睫毛上,透过它我看到我妈扭曲的脸。她背后墙上挂着我小学奥数冠军的照片,玻璃框里塞着张纸条,是她用红笔写的距离中考还有389天——从六年级就挂在那儿。
明天开始取消晚饭。她摔门前扔下这句,多做两套黄冈密卷比吃饭实在。
门哐当关上,我蹲下去捡碎片。报名表上青少年科技创新研学营的字样被撕成两半,正好裂在我设计的机器人草图上。那是个能帮阿尔茨海默病人认人的智能眼镜,上周养老院志愿者活动后我画了整整三晚。
书桌抽屉最底层有个饼干盒,里面藏着我攒的零花钱——三百七十二块八毛。本来打算买舵机和传感器,现在捏着这些皱巴巴的钞票,我突然想起上周五放学时陈老师说的话。
小雨,她把我堵在器材室,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你改的寻迹机器人程序我看了,比竞赛班那帮男生强十倍。她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传单,这个研学营的导师,是清华智能机器人实验室的。
当时传单上优秀作品直通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这行字,烫得我手指发麻。
窗外传来我妈在厨房剁排骨的声音,菜刀砍在案板上像砍在我天灵盖。我摸出手机,班级群正在刷屏讨论研学的事。
【张昊】：我爸直接打了五千块让我买设备[得意]
【刘雯雯】：听说一等奖能参加国际青少年科技论坛诶！
最后一条是陈老师发的：明早六点校车准时出发,名单已提交学校备案。后面跟着三个红色感叹号。
我盯着那个备案看了很久,突然听见我妈在客厅打电话：李老师啊,我是小雨妈妈……对,想问问最近有没有额外的冲刺班……
排骨的香味飘进来,我胃里拧成一团。饼干盒里的钱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我去年扔掉的漫画书,像前年捐掉的油画颜料,像所有被我妈定义为没用的东西。
桌角贴着便利贴,是她昨天写的：数学必须上115,否则取消生日。我慢慢把它撕下来,在背面一笔一划写下：明早5:30溜出门,带面包、工具包、手机充电器。
抽屉深处还有样东西——我爸留下的瑞士军刀。他和我妈离婚那天塞给我的,说藏好了,别让你妈看见。七年了,我第一次把它别在书包暗袋里。
厨房传来碗碟碎裂声,我妈又在摔东西。我摸到枕头下的MP3,里面藏着一段录音。上个月她骂我考不上重点就去死时,我鬼使神差按了录制键。
窗外的月亮被云吞掉一半。我数着菜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把研学传单的碎片一点点拼好。
凌晨四点十八分,我在闹钟响起前掐灭它。我妈的鼾声穿过墙壁,我拎着鞋光脚走到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
楼道灯应声而亮,照见我手里攥着的东西——那张用透明胶粘好的报名表,裂痕正好穿过创新两个字。
2
逃离的校车
凌晨五点半的风像刀子,刮得我耳朵生疼。我缩在校服外套里,书包贴在胸前,里面装着面包、工具包,还有那张用透明胶勉强粘好的报名表。
小区门口的路灯还亮着,照出我呼出的白气。我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口。六点整,校车会准时停在朝阳路口——如果我没赶上,或者被我妈半路抓回去,那这一切就完了。
公交站台空无一人,只有早班清洁工在扫街,竹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沙沙响。我攥着书包带子,脑子里全是昨晚我妈摔门的样子。她要是发现我不在,会不会直接报警会不会冲到学校闹
林小雨！
我浑身一抖,差点把书包扔出去。转头看见陈老师骑着电动车停在我面前,头盔下的眼睛带着笑意：跑这么急,怕我丢下你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她拍拍后座：上来,校车改到南门了——你妈昨晚给校长打了电话。
我僵在原地,血液瞬间结冰。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
别怕。陈老师拽我上车时低声说,我说服校长按原计划进行,但你得保证——电动车窜出去的瞬间,她声音混在风里,这次必须拿奖。
校车比想象中破旧,蓝色漆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车上已经坐了十几个人,我认识的只有张昊——他正举着最新款的iPad
Pro画电路图,脖子上挂着我看不懂牌子的降噪耳机。
哟,年级第三也来了他瞥见我,故意提高音量,不怕耽误你刷题啊
我低着头往最后一排走,突然被人拽住书包。刘雯雯涂着草莓唇膏的嘴凑到我耳边：你妈昨天在家长群发疯了,说谁敢让你参加研学就举报谁。她塞给我一包牛奶,藏好,别让张昊看见,他爸是教育局的。
校车启动时,我贴着窗户看见朝阳路口有个狂奔的身影——是我妈。她穿着睡衣,头发乱得像鸟窝,手里挥舞着什么。我下意识缩到座位下面,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怎么了陈老师从前排走过来。
我摇头,死死咬住嘴唇。校车加速拐弯的瞬间,我偷偷抬头——我妈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但她手里的东西我看清了：是我的奥数奖杯,在晨光里闪着刺眼的金。
三小时后,研学基地的牌子出现在盘山公路尽头。张昊突然从前排站起来：各位,咱们玩个游戏吧他晃着手机,拍下最丑的宿舍照发群里,点赞最低的人承包全组一周的泡面。
没人反对。我摸出饼干盒里带来的二手手机,发现我妈打了23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短信是十分钟前：立刻回电话,否则我让李老师取消你保送资格。
现在分组。基地老师敲着黑板,每组设计一个智能设备,周五专家评审。
我盯着分组表发呆,直到陈老师用笔戳我后背：你和张昊、刘雯雯一组。她压低声音,忍着点,他爸赞助了十万设备费。
张昊的嗤笑声从脑后传来：倒霉,跟书呆子一组。他甩给我一叠纸,喏,我爸公司去年的获奖方案,照着抄就行。
纸上印着《基于AI视觉识别的垃圾分类系统》,右下角水印是宏科科技·版权所有。我抬头时,正好看见刘雯雯在对我挤眼睛。
中午领宿舍钥匙时,我的二手手机震了。陌生号码,接起来却是李老师的声音：小雨,你妈妈在我办公室。背景音里我妈在尖叫,你现在回来,保送实验班的事还能商量。
我挂断电话,发现手心全是汗。走廊公告栏贴着往届获奖照片,其中一张格外刺眼——去年冠军站在领奖台上,背景横幅写着宏科科技独家赞助。
照片里搭着冠军肩膀的男人,穿着和张昊同款的限量版球鞋。
3
被调包的零件
张昊把工具箱摔在桌上时,我正在调试舵机。金属碰撞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螺丝刀在电路板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痕。
磨蹭什么呢他抓起我画的眼镜设计图,眯着眼看了两秒,突然咧嘴笑了,阿尔茨海默病人辅助设备你改行当护工了
我没吭声,把电路板转了个方向。那道划痕正好切断主线路,像条丑陋的疤。
刘雯雯从实验室外跑进来,马尾辫上沾着雨丝：器材室领材料要签单,张昊你爸不是赞助商吗去帮我们——
自己想办法。张昊掏出手机横屏,游戏音效炸响,我爸的钱是给有用的人花的。
雨点开始砸在窗户上。我摸出兜里的零件清单——红外传感器、陀螺仪、微型摄像头,后面标着红叉的价格让我胃部抽搐。最便宜的二手摄像头也要两百块,而我全部财产是书包夹层里的三百七十二块八毛。
喂。刘雯雯突然捅我腰眼,塞来一张卡,我表姐在器材库打工,用她员工卡打七折。她瞥了眼沉迷游戏的张昊,压低声音,但得晚上去,库存盘点时能多拿点。
晚上九点,走廊灯像快没电似的忽明忽暗。我蹲在器材库角落核对清单,突然听见铁门响动。
这批德国进口的传感器得单独登记。是基地主任的声音,宏科科技点名要的,明天他们公子参赛用。
手电筒光柱扫过来时,我缩进装废纸箱的推车后面。透过缝隙看见主任把两个银色金属盒锁进柜子,钥匙哗啦响着挂回腰间。
等脚步声消失,我扑到那个柜子前。透过玻璃门能看到盒子上标签：ST-Micro陀螺仪,精度0.001°/s——正是我设计图核心部件需要的型号。
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我妈发来的照片让我血液凝固：她站在校长办公室,背后墙上挂着优秀家长锦旗。附言：李老师同意明天派车接你,别逼我闹到电视台。
雨下得更大了。我盯着柜门玻璃映出的自己——头发乱得像草,黑眼圈快垂到嘴角。这个模样要是被电视台拍到,配上重点中学学生逃学搞发明的标题……
回到实验室时已经十一点。张昊的位置上扔着喝剩的红牛罐,但桌上多了个黑色背包。鬼使神差地,我拉开拉链——银色金属盒的反光刺得我眯起眼。
ST-Micro的logo在灯光下像在嘲笑我。
惊喜吗张昊的声音从背后劈来。他嚼着口香糖,手机镜头对准我,盗窃赞助商物资,这视频发到群里,你说陈老师会不会当场开除你
我死死攥着螺丝刀,喉咙像被水泥堵住。
不过呢,我这人很大度。他抓起我的设计图揉成团,你今晚帮我写完代码,明天答辩我上去讲,奖杯归我——他忽然凑近,口香糖薄荷味喷在我脸上,你乖乖回学校刷题,怎么样
窗外炸雷轰响。我低头看见他球鞋上沾着的泥,和器材库门口的红色粘土一模一样。
凌晨三点,实验室只剩我一人。被张昊改过的代码在屏幕上闪烁,全是漏洞。我打开抽屉摸出瑞士军刀,刀尖挑开他捡来的陀螺仪外壳——里面的芯片被换成国产廉价货,用胶水粘着勉强固定。
手机亮起,刘雯雯发来偷拍的视频。画面里张昊正往我背包塞什么东西,放大看是器材库的备用钥匙。拍摄时间显示是两小时前,就在他威胁我之后。
雨声中隐约传来晨跑号声。我把设计图碎片铺开,在背面写下新方案。六点十三分,当我把自制陀螺仪——用废光驱马达和网购零件组装的山寨货——装进眼镜框架时,实验室门被猛地推开。
林小雨！陈老师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本地早间新闻画面。我妈的脸占满屏幕,她举着我小时候的奥数奖状在教育局门口哭喊：学校拐带我女儿搞不务正业！
镜头一转,李老师正在采访中说：该生已获重点班保送资格,个别教师诱导其参与无关活动,我校将严肃处理。
陈老师的手在发抖,但声音很稳：校长命令你现在回去。她突然塞给我一张车票,但八点半有清华教授的特别评审会,你选哪个
我看向窗外。校车已经停在楼下,穿制服的人在车边踱步。桌上山寨陀螺仪突然开始转动,发出嗡嗡轻响,像某种嘲笑,又像催促。
4
破碎的演示台
我攥着那张车票,汗浸湿了边缘。陈老师的呼吸声很重,像刚跑完八百米。
清华的徐教授每年只来一次。她声音压得极低,眼睛却盯着门口,他要是看中你的项目,保送资格根本不用求学校施舍。
校车喇叭在楼下尖锐地响了两声。我低头看自己做的智能眼镜——镜腿上缠着电工胶布,陀螺仪是用废零件拼的,丑得像从垃圾堆捡来的。
他们派了教务主任来接你。陈老师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掐进肉里,现在出去,这辈子就别想碰机器人了。
走廊传来脚步声。我抓起眼镜和背包,撞开实验室后门冲进消防通道。陈老师在背后喊了句什么,但我的心跳声太大,盖过了一切。
消防通道霉味呛人,我跌跌撞撞跑到三楼,突然听见下面传来张昊的声音：……对,她偷了器材！我亲眼看见的！
我僵在转角处。从栏杆缝隙看见张昊正和教务主任说话,手里晃着个银色东西——是我落在桌上的山寨陀螺仪。
这孩子有前科。教务主任叹气,她妈妈说她经常偷钱买没用的电子零件。
血液轰地冲上头顶。我摸出手机,翻到昨晚刘雯雯发的视频——张昊往我包里塞钥匙的片段清清楚楚。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时,我突然想起我妈在教育局门口的样子。要是这事闹大,她会不会直接把我锁在家里
七点五十分,我缩在礼堂最后一排。徐教授正在台上调试PPT,秃顶在射灯下反着光。观众席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老师在布置展台。
喂。有人捅我后背。刘雯雯塞给我一顶鸭舌帽和口罩：张昊带着主任每个教室搜呢。她眼睛亮得吓人,我刚把咱们项目名改成‘智能助残系统’报上去了,八点半第三个展示！
我喉咙发紧：可张昊才是组长……
他刘雯雯冷笑,这会儿正忙着当乖学生呢,说你要偷学校电脑逃跑。她突然拽着我蹲下——窗外走过穿制服的人影。
口罩闷得我呼吸困难。八点十五分,礼堂开始进人,我猫腰溜到展台区。C12展台放着我的智能眼镜,名牌却被换成宏科科技-垃圾分类AI。
惊喜吗张昊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手里拿着瓶矿泉水,你的破烂被征用了。他拧开瓶盖,我爸刚和评委吃过早餐,你猜徐教授会更喜欢谁的项目
水浇在眼镜上的瞬间,我扑上去抢。塑料瓶咔嚓碎裂,水溅进电路板缝隙,滋啦冒出白烟。
怎么回事徐教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扭头看见他秃顶反着光,手里拿着评分表。张昊立刻变脸：教授！她弄坏我们的参赛作品！
全场目光聚过来。我浑身发抖,看着冒烟的眼镜——养老院王奶奶还等着试用它认孙女,我熬了七个通宵写的图像识别算法……
这是你的作品徐教授蹲下来查看残骸。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当然不是！张昊抢着说,她连器材都是偷的！主任正在找她呢！
徐教授皱眉,手指抹过眼镜架上未干的水渍。我忽然发现他无名指有道疤——和陈老师电脑屏保上那张合影里的疤痕一模一样。
礼堂侧门突然被撞开。教务主任带着我妈冲进来,她眼睛红肿,手里挥舞着那本奥数习题集：小雨！跟妈妈回家！
全场哗然。我妈扑过来时,我下意识往后躲,撞翻了展台。智能眼镜摔在地上,镜片裂成蛛网。
这就是你搞的发明我妈踩住碎片碾了碾,比得过这本《黄冈密卷》吗比得过你爸留下的债吗她拽我胳膊的力道像要捏碎骨头,重点高中奖学金一年两万,你搞这些能换几个钱！
徐教授突然站起来：这位家长,您女儿设计的辅助设备很有社会价值……
价值我妈尖笑,她偷家里钱买零件的时候怎么不说价值她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我藏在床底下的所有工具,哗啦全倒在地上,看看！这些破烂花了两千三百块！够买多少套真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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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地上散落的电阻电容,那是我省下三年早餐钱买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张昊在偷笑,教务主任正打电话叫保安。
请等一下。徐教授捡起半片碎镜腿,这里面的图像识别算法是你写的
我点头,喉咙像塞了烙铁。
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突然笑了：巧了,上周清华AI实验室刚发过类似论文。他把屏幕转向我,但你的代码效率比他们高20%。
全场突然安静。我妈的手松了松,我趁机挣开,从碎片堆里扒出存储卡——算法核心全在里面。
不可能！张昊冲过来抢,她连培训班都没上过！
徐教授挡开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下周来清华实验室聊聊我们缺个会原创思考的年轻人。
我妈的尖叫声、张昊的咒骂声、教务主任的呵斥声突然变得很远。我捏着那张烫金名片,摸到背面凹凸的刻痕——是陈老师当年在清华读书时刻的求实创新。
保安冲进来时,我做了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抓起地上湿漉漉的眼镜框架,戴在了我妈脸上。
裂开的镜片后,她瞪大的眼睛显得很滑稽。但当她转头看见我时,镜腿上的微型显示屏突然亮了——那是我偷偷加的功能,会显示对方与你的回忆照片。
屏幕上出现我五岁生日照,她年轻的脸在蛋糕烛光里温柔得陌生。
我妈突然不说话了。她颤抖的手摸向镜框,而礼堂大屏幕此刻突然切换画面——是刘雯雯举着手机在直播,标题赫然写着：重点中学黑幕：优等生作品被权贵调包全程实录。
镜头正对着张昊手里那个ST-Micro的金属盒,上面还贴着器材库的编号标签。
5
直播风暴
我妈的手僵在半空,智能眼镜歪斜地挂在她脸上。屏幕上那张生日照片还在循环播放——她给我扎小辫,我笑得眼睛眯成缝,背景里我爸举着摄像机,那时候他还没欠债跑路。
礼堂里炸开了锅。刘雯雯的直播画面被投在大屏幕上,观看人数正以每秒几百的速度疯涨。弹幕密密麻麻飞过：教育局快来看！这妈妈疯了吧那个男生偷学校器材实锤了！
张昊的脸由红转白,突然扑向刘雯雯：关掉！我爸是宏科科技董事长！他抢手机的动作太猛,校徽甩飞出去,正好掉在徐教授脚边。
张同学。徐教授弯腰捡起校徽,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这个型号的陀螺仪,市价够买你脚上那双AJ了。他转向教务主任,贵校器材管理很有创意啊。
我妈突然摘掉眼镜砸在地上：演戏！全是演戏！她拽住我胳膊往外拖,跟我回家！这些人在利用你！
我踉跄着被她拖了几步,突然听见陈老师的声音：王女士！她举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上是教育局官网通报,刚发布的！宏科科技被取消三年校企合作资格！
我妈的指甲陷进我肉里,但力道松了点。直播镜头此刻对准了张昊——他正疯狂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爸！我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全网都在骂我……
全场哗然中,徐教授突然拍了拍我肩膀：存储卡能借我看看吗他指了指那堆眼镜碎片,如果算法真像你说的那么高效,清华少年班还有最后一个名额。
少年班三个字像炸弹,我妈的手彻底松开了。她嘴唇颤抖着,目光在我和徐教授之间来回扫视：什……什么班
妈。我捡起摔变形的眼镜架,去年区里奥赛金牌奖金多少
她条件反射般回答：五千。
清华少年班全额奖学金。我慢慢掰直镜腿,一年八万。
我妈的表情像被雷劈了。弹幕此刻疯狂刷屏：哈哈哈变脸绝了！学霸牛逼！这反转我爱看！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礼堂音响里传出校长的怒吼：立刻关闭直播！所有学生回教室！
保安开始清场,刘雯雯被迫关掉直播前最后喊了句：视频已上传B站！重点中学黑幕话题见！
人群被驱散时,徐教授快速往我手心塞了张纸条：明天下午三点,带这个算法来清华找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妈,家长可以陪同。
回程的车上死一般寂静。我妈紧攥着那本奥数习题集,指节发白。后视镜里,我看见教务主任正点头哈腰地跟张昊父亲通话,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到家后我妈反常地没摔东西。她机械地淘米做饭,厨房飘来红烧排骨的香味——自从我爸跑路后,这是她第一次做荤菜。
我反锁房门,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除了地址,徐教授还写了一行小字：陈燕是我带过最好的学生,她说你比她当年更优秀。
陈燕是陈老师的名字。我摸出枕头下的MP3,里面存着她两个月前在器材室说的话：小雨,别变成解题机器。你爸欠的债不该用你的人生还。
窗外夕阳西沉,把奥数奖杯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打开电脑,发现刘雯雯发的视频已经冲上热搜第三。最新一条评论是张昊父亲的公开声明：子公司员工私自调拨教学物资,已解除劳动合同……
厨房传来碗碟碰撞声。我悄悄推开门缝,看见我妈正对着冰箱上那张中考倒计时发呆。她手里拿着我小时候的照片,指腹轻轻摩挲着边缘。
突然,她转身走向垃圾桶——我以为她要撕照片,却看见她捡起昨天撕碎的研学报名表,正一片片拼回桌上。
楼下传来刺耳的喇叭声。我撩开窗帘,看见张昊家的奔驰停在小区门口,车顶反射的月光像把刀。
6
破碎的奖学金
红烧排骨在饭桌上冒着热气,我妈给我夹了第三块。油渍沾在碗沿上,像道丑陋的裂缝。
多吃点。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天……明天我请个假,陪你去清华。
筷子在我手里抖了一下。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说要陪我做什么事——除了去补习班。
手机突然震动,刘雯雯发来一串截图。张昊父亲公司的股票暴跌,评论区全是黑心企业抵制校园腐败。最后一张是校长在家长群发的通知：近期网络传言不实,我校与宏科科技合作合法合规……
吃饭别看手机！我妈条件反射般吼完,又硬生生压低音量,那个……徐教授说奖学金八万,是真的
她眼睛里有种我熟悉的光——和每次月考出成绩时一样,像饿狼看见肉。
要通过测试才行。我低头扒饭,米粒卡在喉咙咽不下去,还要面试,录取率不到5%。
你肯定行！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又掐进肉里,奥数班李老师说你有天赋,要不是你爸……
话头戛然而止。排骨汤表面凝出一层油膜,倒映着她扭曲的脸。
深夜我被敲键盘声吵醒。从门缝看见我妈在客厅电脑前查资料,屏幕蓝光映着她憔悴的脸。她在搜清华少年班录取标准,旁边记事本密密麻麻记满数字——学费、住宿费、往年奖学金金额。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奥数奖杯被擦得锃亮,摆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我妈穿了件褪色的藏青套装,领口别着十年前买的珍珠胸针。
走吧。她递给我新买的帆布鞋,吊牌还没剪,穿这个去见教授,显得……朴素。
鞋底硬得像石板。下楼时,我看见张昊家的奔驰停在垃圾桶旁,车窗上被人用红漆喷了作弊去死。
地铁上我妈一直在背自我介绍：我是林小雨家长,孩子从小品学兼优……背到第三遍时,她突然问我：那个眼镜,真的能帮老人认人
我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问起我发明的东西本身。
嗯。我掏出修复好的存储卡,王奶奶试用时说,看见她孙女毕业照时哭了。
我妈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低头摆弄珍珠胸针,别针突然弹开,在她指腹划出道血痕。
清华东门的气派让我妈脚步迟疑。保安查看预约短信时,她死死攥着帆布包带子,指节发白。
陈燕的学生徐教授在实验室门口迎我们,白大褂上沾着咖啡渍。他接过存储卡插入电脑,屏幕立刻跳出我写的代码界面。
我妈在休息区坐得笔直,像等待宣判的犯人。当徐教授惊呼这个图像识别算法比我们实验室的还简洁20%时,她突然站起来鞠躬：教授！我们小雨很乖的！她能刷题到凌晨三点！
全场寂静。几个研究生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测试持续了三小时。当我用实验室设备重新组装出智能眼镜原型时,徐教授突然问：为什么选择阿尔茨海默病方向
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我看了眼门外焦躁踱步的我妈,低声说：我爸跑路前,给我奶奶买了台最贵的助听器。我转动镜架上的调节钮,但她真正需要的,是能认出儿子面孔的东西。
徐教授沉默了很久。最后他递给我妈一份文件：少年班预录取通知,奖学金覆盖全部学费。他顿了顿,但需要家长签署承诺书——不干涉学生研究方向。
我妈签字的手在抖。当看到奖学金按月发放,用途受校方监督时,她钢笔尖戳破了纸张。
回程地铁上,她一直盯着支票首月的六千块额度发呆。出站时突然下雨,她把通知单塞进内衣袋护着,自己淋得透湿。
家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张昊父亲脸上的笑容像糊了层油：王女士,听说小雨获得了清华青睐宏科科技愿意全额赞助……
我妈突然抄起楼道灭火器：滚！我女儿不卖！
灭火器砸在奔驰车盖上,警报声响彻小区。我呆立在雨中,看她像个疯子似的大吼大叫,珍珠胸针掉在水洼里,溅起肮脏的水花。
那晚她发了高烧。我翻药箱时,在底层发现个铁盒——里面是我从小到大被没收的破烂：机器人比赛奖状、科幻小说手稿、我爸留下的电子元件。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照片：六岁的我在摆弄电路板,她站在背景里微笑。
卧室传来咳嗽声。我端着热水进去,看见她烧得满脸通红,手里却紧攥着清华通知书。
小雨……她嘶哑地说,妈错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凹陷的眼窝上。我忽然发现,她比养老院的王奶奶更像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困在过去的某个片段里,固执地认为只有分数能拯救人生。
手机亮起,徐教授发来消息：周一报到,实验室给你留了工位。附件是张照片：陈老师年轻时站在清华校门口,手里举着自制机器人,笑容明亮如朝阳。
窗外,被砸凹的奔驰不知何时开走了。雨还在下,但云层裂开道缝,漏出一两颗星星。
7
母亲的秘密
我妈的高烧在凌晨三点退了。我趴在她床边睡着,醒来发现身上盖着那件藏青套装,领口的珍珠胸针不知何时被别了回去。
桌上摆着煎糊的鸡蛋和牛奶——她六年来第一次做早餐。
清华那边……她嗓子哑得像砂纸,要住校吧
牛奶在杯沿留下白印。我盯着她通红的眼睑,突然发现右眼尾多了道皱纹——是昨晚她砸车时,被飞溅的玻璃碴划伤的。
嗯。我翻开通知书背面的校规,周末可以回家。
她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节奏和以前催我刷题时一模一样。但这次她问的是：那个眼镜……能再做一副吗
阳光突然刺破窗帘。我抬头看见她背后的日历——中考倒计时那页被撕了,露出底下泛黄的旧照片：我爸搂着她站在清华园门口,她怀里抱着厚厚的《C语言程序设计》。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她对清华两个字反应这么大。
妈。我指着照片,你当年……
锅铲咣当掉在地上。她转身去捡,后颈露出一小块文身——清华的校徽,边缘已经晕染模糊。
手机铃声救了场。刘雯雯发来一串感叹号：快看微博！张昊他爸公司被立案调查了！配图是证监会公告,红头文件上赫然写着涉嫌挪用教育专项资金。
我妈凑过来看,突然冷笑：活该。她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声响,当年他们公司……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点开新闻详情,在密密麻麻的涉案名单里看见个熟悉的名字——林建国,我爸。
空气凝固了。我妈夺过手机摔在沙发上,牛奶杯被她撞翻,在白墙上泼出条狰狞的河。
不是他！她声音尖得破音,你爸只是替罪羊！宏科当年做假账……她突然捂住嘴,像被自己吓到了。
我捡起手机。屏幕裂纹中,我爸的名字和财务总监三个字紧紧挨着,时间是2014年——他跑路的前一年。
所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逼我考清华,是为了……
闭嘴！她抓起抹布疯狂擦墙,奶渍却越擦越脏,你懂什么！要不是你爸背黑锅,我们怎么会……抹布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肩膀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叶。
我走向她藏铁盒的柜子。她扑过来拦我,但我们同时看见了掉出来的旧报纸——2014年《科技日报》头版,我爸站在领奖台上,手里举着个酷似我智能眼镜的装置。标题是：《青年工程师林建国团队获创新大奖》。
他发明的原型被宏科窃取了。我妈突然平静下来,手指抚过报纸上我爸年轻的脸,带着证据逃跑,是为了……
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看见两个穿制服的人,证件上印着证监会调查组。我妈猛地把我推进卧室：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我趴在门上,听见她声音前所未有的镇定：2014年宏科科技做假账的证据,我丈夫留了备份。
柜门开合的声响。几分钟后,调查员惊讶地说：这是原始设计图纸还有财务流水……
我女儿不知道这些。我妈打断他,她下周就去清华报到,请别打扰她。
脚步声远去后,我推开门。客厅里散落着从吊灯暗格里取出的文件袋,最上面那张照片让我呼吸停滞——我爸站在器材库,正往摄像头死角藏什么东西。
他本想举报,却被诬陷挪用公款。我妈捡着满地纸张,手抖得拿不稳,逃跑前把证据分藏三处,这是最后一份。
阳光突然大盛。我看着她佝偻的背,想起六年来每个她逼我刷题的深夜,想起她撕毁的每一张与学习无关的纸,想起她听说清华奖学金时眼里的光——那不是贪婪,是孤注一掷的复仇。
妈。我蹲下来帮她整理文件,智能眼镜的创意,其实来自爸爸的日记。
她猛地抬头,眼泪冲花了睫毛膏。
我从书包夹层掏出本皱巴巴的笔记——六年前我爸逃跑那晚塞给我的,封面写着《给小雨的十八岁礼物》。翻到第七页,是他画的智能眼镜草图,旁边标注：给阿兹海默症妈妈的设计,可惜来不及做了。
我妈夺过笔记本捂在胸口,发出动物般的呜咽。这时手机响起徐教授的来电：小雨,刚收到证监会协查通知……你父亲是不是林建国
背景音里陈老师在喊：当年窃取林工成果的举报信找到了！
窗外,暴雨洗过的天空蓝得刺眼。我握紧那份尘封六年的设计图,突然明白为什么我对那些电路板有着近乎本能的亲切感——它们一直流淌在我的血液里。
我妈抹了把脸站起身,藏青套装皱得像咸菜干。但当她别正那枚珍珠胸针时,我恍惚看见了照片里那个抱着编程书的年轻女孩。
周一我送你去清华。她捡起掉落的调查员名片塞进我手心,顺便,该把某些人送进监狱了。
8
父亲的真相
周一清晨的清华东门挤满了新生和家长。我妈攥着证监会调查员的名片,指甲在边缘掐出深深的月牙痕。
待会见到徐教授。她第三次整理我的衣领,别提你爸的事。
我低头看鞋尖——这双她新买的帆布鞋磨得脚后跟生疼,就像她强加给我的好学生人设,穿了六年还是不合脚。
徐教授在实验室门口等我们,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两份文件。他看看我妈又看看我,突然笑了：父女俩真像,连皱眉的弧度都一样。
我妈瞬间绷直了背。
实验室里飘着咖啡香。陈老师坐在电脑前冲我眨眼,屏幕上正是我爸当年的设计图——和我做的智能眼镜有七分相似,但缺少图像识别算法。
林工当年被诬陷的证据链完整了。徐教授递给我妈U盘,宏科科技今天停牌,张董事长涉嫌商业间谍罪……
我妈突然打断他：我丈夫在哪
满室寂静。打印机嗡嗡吐出纸张,陈老师轻声说：师姐,你先看看这个。
那是一封六年前的邮件截图,发件人是我爸的加密账号：
【燕师妹：证据已分藏三处。若我出事,请确保小雨长大后能看到《十八岁礼物》笔记本。她眼睛像我,脑子像她妈,该走自己的路。】
日期是他失踪前三天。
我妈的珍珠胸针掉在地上,滚到实验柜底下。她弯腰去捡时,我看见她后颈的文身在颤抖——那个模糊的清华校徽,原来和我录取通知书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王女士。徐教授突然正色,当年窃取林工成果的主犯虽已落网,但关键证人……
我知道。我妈声音哑得吓人,他躲在深市,化名李志强。她从内衣口袋掏出张照片,这是上周拍的。
照片上,我爸戴着鸭舌帽在修手机,左手的机械表是结婚十周年我妈送的。背景店铺招牌写着华强北电子城B区28号。
我胃部突然痉挛——所以她才突然支持我来清华所以她砸张昊家的车时喊的是我女儿不卖
妈。我抓住她发抖的手,你早就找到他了
实验室门突然被撞开。刘雯雯举着手机冲进来：直播！张昊他爸在机场被抓了！画面里,一个西装男人被按在安检机上,警察手里举着的正是智能眼镜原型机。
那是……我爸的设计我看向徐教授。
不。陈老师调出专利局网站,是你改进后的版本——加了图像识别算法的。她指着申请人栏,看,你的名字和林工并列。
我妈突然开始收拾包,动作又快又急：小雨,你留在这跟徐教授做项目。她掏出张车票,妈去趟深市。
那是张单程票。
我拽住她包带：我也去。
不行！她声音骤然拔高,你明天还有少年班入学测试……
妈。我从书包掏出那本《十八岁礼物》,翻到最后一页,爸写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祝福,你看了吗
泛黄纸页上是我爸潦草的字迹：【小雨,爸爸最大的遗憾,是没让你妈继续读研。她本该成为最优秀的计算机教授,却为家庭放弃了保研资格。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行字,告诉她——清华永远欠她一张毕业证书。】
我妈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那个欠字。
徐教授突然清了清嗓子：巧了,今年清华计算机系特聘研究员岗位,正好需要既懂教育又有工程经验的人。他指指陈老师,推荐人我都找好了。
陈老师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养老院王奶奶发来的视频：小雨啊,眼镜真好用！我今天认出孙女了！画面一转,镜头对准我做的智能眼镜,镜腿内侧刻着小小的LYX——林雨欣,我妈的名字。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明亮的光栅。我捡起滚到柜底的珍珠胸针,别回我妈衣领：爸当年送你的生日礼物,内侧刻了什么
她突然捂住嘴。珍珠背面确实有字,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微雕——【LYXLJG
清华永存】
手机铃声打破寂静。深市区号的陌生号码,接通后是长久的电流杂音。
然后我听见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小雨
六年了,我爸开口第一句话是：你妈在旁边吗
我妈夺过手机,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声响。但当她终于发出声音时,说的却是：林建国,你设计的图像识别算法有漏洞。
电话那头传来我爸低低的笑声：所以女儿帮你改进了
窗外,清华园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陈老师悄悄按下录音键——这通电话将成为关键证据。而我妈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眼泪却一滴滴砸在实验台上,像终于解冻的冰。
听着。她深吸一口气,我和小雨明天到深市。停顿两秒,又恶狠狠地补充,敢再跑,我就黑进全国监控系统找你。
电话那头,我爸的笑声混着电子城的嘈杂背景音：老婆,你当年要是没放弃保研,现在早就是亚洲第一黑客了。
徐教授突然凑近话筒：林工,关于你女儿那个算法,我有个想法……
我妈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塞给我。我手忙脚乱接住,听见我爸说：小雨,爸爸看了直播。他声音突然哽咽,你站在冒烟的眼镜前说‘这是帮老人认亲人的发明’时……我哭得像个傻子。
背景音里传来警笛声。我爸语速突然加快：对了,你妈做的红烧排骨还那么咸吗
通话戛然而止。
我抬头,看见我妈正对着实验室的镜子整理头发。藏青套装的领口,那枚珍珠胸针熠熠生辉。镜中我们的倒影重叠在一起——她的倔强嘴角,我的固执眉头,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陈老师递来两张改签好的机票。徐教授在背后说：入学测试可以补考,但有些重逢……
不能迟到。我妈接过机票,突然把清华通知书拍在我手里,自己收好。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反正你以后用得上。
我捏着通知书,突然想起六年前那个雨夜——我爸逃跑前最后说的话是：告诉你妈,珍珠要戴在合适的地方。
现在我知道了,那不是什么临别赠言。
是加密了十六年的,爱的坐标。
9
深市的重逢
飞机舷窗外的云层像被撕碎的棉絮,我妈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手指不停地敲打着座椅扶手,节奏和当年催我刷题时一模一样。
妈。我碰了碰她的手背,你指甲劈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拇指的指甲裂了一道缝,边缘渗着血丝。她随手扯掉断裂的部分,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是刘雯雯刚发来的新闻推送：《宏科科技董事长涉嫌商业间谍罪被正式批捕》。
活该。她冷笑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空姐推着餐车经过,我妈条件反射地摸出钱包,却在看到餐单价格时皱了皱眉。我默默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面包——是昨天陈老师塞给我的,包装袋上还贴着清华食堂的标签。
吃吧。我递给她一个,还有半小时才降落。
她接过面包,指尖碰到我的瞬间,突然问：你恨我吗
舷窗外的阳光刺进来,照在她憔悴的脸上。我这才发现,她的眼尾纹比一个月前深了许多,藏青套装也显得空荡荡的——她瘦了。
以前恨过。我撕开面包包装,现在……不太确定了。
她沉默地咬了一口面包,机械地咀嚼着,眼神却飘向窗外。云层下方,深市的高楼群已经隐约可见。
下飞机时,我妈走得飞快,高跟鞋在机场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我拖着行李箱小跑着跟上,突然看见她停住了——出口处的电子广告牌上,正循环播放着张昊父亲被押上警车的画面。
妈。我扯了扯她的袖子,我们是不是该先联系……
不用。她打断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华强北电子城B区28号,你爸的店。
出租车驶入市区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水痕,街景变得模糊不清。我妈紧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发白。
师傅,前面右转。她突然说。
司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去华强北吗
先去南山分局。我妈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接个人。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南山分局的玻璃门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我妈让我在车上等着,自己冒雨冲了进去。透过车窗,我看见她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官交谈,对方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她回来时,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却紧紧抱着那个文件袋,像抱着什么珍宝。
走吧。她对司机说,声音有些发抖,华强北。
雨中的华强北电子城像一座巨大的蜂巢,密密麻麻的店铺招牌在雨中闪烁。B区28号是家不起眼的小店,招牌上写着志强电子维修,橱窗里堆满了二手手机和拆开的笔记本电脑。
我妈站在店门前,突然不敢推门。
玻璃门内,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修理主板,左手腕上的机械表反射着微光。
我伸手推开了门。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我爸抬起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
六年不见,他老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了青灰色的胡茬,眼角也有了皱纹。但当他看清站在门口的是谁时,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雨欣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小雨
我妈站在原地没动,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林建国。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欠我的毕业证书呢
我爸手里的螺丝刀啪嗒掉在桌上。他慢慢站起身,左腿有些跛——我这才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明显不太灵活。
妈。我小声问,爸的腿怎么了
2014年车祸。我妈的声音冷得像冰,逃跑时被宏科的人撞的。
我爸苦笑了一下,掀起了裤腿——小腿上蜿蜒着一道狰狞的疤痕,金属支架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不严重。他轻描淡写地说,还能修主板。
店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敲打橱窗的声音。
我妈突然动了。她大步走向柜台,把那个文件袋拍在桌上：证监会刚给的,宏科科技窃取你技术的全部证据。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哽咽,还有……你的平反通知书。
我爸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撕不开文件袋。当看到那张盖着红章的纸时,他眼眶瞬间红了。
六年了……他喃喃道,我终于能用自己的名字活着了。
我站在他们中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直到我爸转向我,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小雨,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的掌心有厚厚的茧,蹭得我脸颊发痒。
爸。我掏出那本《十八岁礼物》,算法我改进了。
他翻开笔记本,看到我写在空白处的代码,眼睛越睁越大：这是……你独立完成的
嗯。我点头,加了图像识别模块。
天才！他突然大笑,一把抱住我,不愧是我女儿！
我妈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但当她看到我爸左腿的支架时,那抹笑意又消失了。
林建国。她冷冷地说,你知不知道这六年,我……
我知道。我爸打断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铁盒,我每个月都偷偷回京都看你们。
铁盒里全是照片——我在学校门口的背影,我妈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侧脸,甚至是我房间窗台上的那盆多肉。
上周的科技研学,我也去了。我爸轻声说,躲在礼堂最后一排。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了：你看到张昊他爸……
看到了。我爸的眼神变得锋利,所以我匿名向证监会举报了最新证据。
雨声渐小,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店里。
我妈突然抓起柜台上的螺丝刀,狠狠砸向地面：王八蛋！你知道我们这六年怎么过的吗！
螺丝刀撞在墙上,反弹回来,擦过我爸的肩膀。他没躲,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妈崩溃。
我每天打三份工！就为了供小雨读书！你倒好,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她的眼泪终于决堤,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
我知道。我爸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雨欣……对不起。
我妈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最终崩溃地大哭起来。
我悄悄退出店门,站在雨中给徐教授发消息：找到我爸了。
回复来得很快：告诉他,清华实验室还缺个技术顾问。
橱窗内,我爸正笨拙地给我妈擦眼泪,两人额头相抵,像年少时那样。
我抬头看向天空——雨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在华强北嘈杂的街道上空。
兜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刘雯雯：快看热搜！
我点开链接,屏幕上跳出最新新闻：《宏科科技股价暴跌,昔日学霸张昊被曝保送资格造假》。配图是张昊在派出所做笔录的狼狈样子。
我关上手机,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
橱窗里,我妈终于发现我不见了,正慌张地四处张望。我推门进去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跑哪去了！
透口气。我笑着举起手机,爸,徐教授问你愿不愿意回清华当技术顾问
我爸愣住了,我妈却突然笑了：工资多少
妈！
开玩笑的。她抹了把脸,从包里掏出那份折痕累累的清华录取通知书,先把你的事搞定。
我爸接过通知书,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名字,眼圈又红了：我女儿……真棒。
阳光彻底驱散了乌云,照进这间小小的维修店。柜台上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午间新闻：……证监会表示,将全面清查教育领域商业腐败……
我妈突然踢了我爸一脚：愣着干什么收拾东西,回京都。
我爸傻笑着点头,转身去关店门。
在志强电子维修的招牌被收起来前,我拍了一张照片。
10
新的起点
回京都的飞机上,我爸坐在我和我妈中间,像个第一次坐飞机的孩子一样,不停地透过舷窗往外看。
原来云从上面看是这样的。他小声嘀咕,手指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
我妈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微微上扬：土包子。
我爸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给你的。
那是个小小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最佳发明家几个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你五岁时自己做的。我爸轻声说,用易拉罐剪的,当时你说长大要当科学家。
我接过徽章,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我鼻子一酸。那段记忆早已模糊,但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妈把它没收了,说玩这些没用的不如多认几个字。
我收起来了。我妈突然说,眼睛盯着前方座椅靠背,在你床底下的铁盒里。
我和我爸同时转头看她。
干嘛她瞪了我们一眼,我不能留点纪念品吗
飞机开始下降,耳膜被气压压得生疼。我爸像个小孩似的张大嘴做吞咽动作,我妈嫌弃地递给他一块口香糖。
谢谢老婆。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谁是你老婆。我妈哼了一声,离婚协议我还没撕呢。
我爸的笑容僵在脸上。
骗你的。我妈从包里掏出个红本本,去年就补办好了。
我和我爸同时凑过去看——那是他们的结婚证,照片是二十年前的,两个年轻人笑得一脸灿烂。
妈！我震惊地看着她,你一直带着这个
以防万一。她淡定地把证件塞回包里,要是某人再敢跑,我就拿这个去派出所报失踪。
我爸突然捂住脸,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以为他哭了,结果他抬起头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雨欣,你还是这么狠。
闭嘴。我妈别过脸去,但我看见她耳根红了。
飞机落地时,京都正在下雨。我们三个只有一把伞,我爸撑着,我妈嫌弃地挤在中间,我挽着她的胳膊。
徐教授说派车来接我们。我掏出手机,应该已经到了。
等等。我妈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翻出个东西别在我爸衣领上——是那枚珍珠胸针。
我爸愣住了,手指颤抖着摸了摸胸针：你还留着……
少废话。我妈拽着他往前走,赶紧的,小雨明天还要入学测试。
接机口,徐教授和陈老师举着牌子等我们。看到我爸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时,陈老师眼眶瞬间红了：师兄……
燕师妹。我爸笑着张开双臂,好久不见。
陈老师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被我妈瞪得赶紧松开。
行了。徐教授打圆场,先送你们回家。林工,学校给你安排了临时宿舍,就在实验室旁边。
他住家里。我妈突然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看什么看我妈凶巴巴地说,家里又不是没地方。
我爸笑得像个傻子。
回家的出租车上,我爸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窗外的京都：这儿原来不是个书店吗天哪,地铁都通到这儿了
我妈不耐烦地给他解释,语气嫌弃但眼神温柔。我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胸口暖洋洋的。
家门口,我妈掏钥匙的手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我爸问。
她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门上的春联——那是今年春节时她一个人贴的,上联一帆风顺年年好,下联万事如意步步高,横批吉星高照。
今年过年,她轻声说,我们三个一起贴。
我爸重重点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清脆。推开门,熟悉的红烧排骨香味扑面而来——我妈早上出门前居然炖上了。
洗手吃饭。她指挥着,像个将军,林建国你腿不方便坐那儿,小雨去盛饭。
我和爸爸相视一笑,乖乖照做。
饭桌上,我爸狼吞虎咽,像饿了十年。我妈一边嫌弃他吃相难看,一边不停给他夹肉。
对了。我爸突然放下碗,小雨的智能眼镜项目,我有个新想法。
他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改进后的设计图。
爸！我惊喜地叫出声,这个传感器布局太巧妙了！
那是。他得意地挑眉,也不看是谁女儿。
我妈哼了一声,但眼神是骄傲的。
饭后,我们三个挤在沙发上,看着新闻里播放张昊父亲被判刑的消息。
七年。我妈冷笑,便宜他了。
我爸搂着她的肩膀：够了,至少他再也祸害不了别人了。
我靠在爸爸另一边,突然觉得这场景熟悉又陌生——六年前,我们也是这样挤在沙发上看电视,只不过那时候我爸还在,我妈还会笑。
手机震动,刘雯雯发来消息：明天开学典礼,校长让你准备发言稿！
怎么了我妈敏锐地问。
我把手机递给她看。
发言稿我爸凑过来,写什么
写真相。我妈突然说,眼神坚定,写我们家的故事。
我愣住了。
怕什么。她揉了揉我的头发,你现在是清华少年班的了,谁还敢说你
我爸笑着点头：就是,我女儿可是天才发明家。
夜深了,我坐在书桌前写发言稿,窗外雨声渐歇。客厅里传来爸妈低声交谈的声音,偶尔夹杂着我爸的笑声和我妈的轻叱。
书桌上的相框里,是我们今天在机场拍的合照——三个人挤在一把伞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打开抽屉,把那个最佳发明家的徽章别在了书包上。
明天,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而这一次,我们三个一起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