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银鳞照夜白
卫国边境的秋雨如刀,冷冽而无情。细密的雨丝夹杂着黄沙,肆意地刮过军帐,仿佛要将一切撕裂。那面猎猎作响的沈字帅旗,在狂风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来临。
龙忆语站在帐内,手指紧紧地捏着袖口的护心鳞。这枚鳞片是她凝结千年修为化成的,此刻正贴着掌心发烫,烫得她指尖沁出细汗。这是命中劫数将至的征兆,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的宿命。
苏医官,将军要见你。帐外亲兵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龙忆语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将那头银发尽数拢进斗笠中。青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右眼角那片淡金色鳞片胎记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这是龙族化形未稳的痕迹,也是她偷闯轮回的罪证,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烙印。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刺鼻而令人窒息。沈骁斜靠在胡床上,铠甲未卸,左胸伤口渗出的血已将中衣染成褐红色。他抬眼时,眉骨下那道伤疤跟着皱起,眼底却闪过一丝诧异。比起军中其他医官,这个叫苏语的女子太过安静,连换药时指尖触到皮肤都轻得像片羽毛,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你怕血沈骁忽然开口,声线像被砂纸磨过,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忆语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道:将军怕吗
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年,早该麻木了。沈骁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碾过她掌心的护心鳞。他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让龙忆语的心猛地一颤。那护心鳞在他的触碰下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抗议着什么。
但你不一样,你的手在抖。沈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仿佛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秘密。
龙忆语猛地抽回手,护心鳞的嗡鸣声戛然而止。这是千年间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结的雨珠,近到闻见他甲胄缝隙里透出的沉水香。那是仙界蟠桃宴的味道,是她偷藏在玉瓶里三百年的旧梦,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
将军中了蝮蛇毒。龙忆语低头翻开药箱,指尖却在发抖,声音也微微颤抖,我需要……龙涎草。
龙涎草沈骁挑眉,语气中带着戏谑,传说中东海龙女的眼泪化成的草苏医官莫不是在消遣本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轻蔑,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然而,当他看到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鳞片时,他的表情瞬间凝固。那鳞片在昏暗的帐中发出幽光,边缘还凝着水珠,分明是刚从什么活物身上剜下来的。
用我的血做药引。龙忆语将鳞片浸入药汁,淡金色的血珠刚触到汤汁,整个铜碗便腾起白雾,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其中涌动。
今夜子时服下,可保三日无碍。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你究竟是谁沈骁扣住她的手腕,瞳孔里映着她颤抖的睫毛,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莫不是敌国细作,想用妖术害我
帐外突然响起梆子声,三更天的梆子惊得她浑身一颤。护心鳞在掌心灼出红痕,那是仙帝的警告——若再泄露真身,下一道天雷便会劈碎她的金丹。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再进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我只是想救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三百年前在月老祠偷翻姻缘簿时那样,沈将军,明日卯时切勿出兵。敌方在河谷设了埋伏,有……有火攻。
沈骁的指尖突然抚过她斗笠边缘露出的银发,声音低得像落在心尖的羽毛:苏姑娘的头发,倒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种花。
什么花龙忆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雪昙。他松开手,靠回胡床时扯动伤口,却笑得意味不明,开在悬崖上,见风就碎。
龙忆语转身时,护心鳞在袖中碎成两半。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用鳞片救人,便是用千年修为换他三日生机。但她更清楚,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沈骁会带着他的银枪跨上战马,而她将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踏入必死的战局。
子夜的雨越下越大,如注的雨帘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龙忆语站在帐外,望着他窗前的烛影,心中满是无奈与悲哀。她忽然想起蟠桃宴那日,他穿一身月白广袖,站在九重天上替她挡住仙帝递来的鸩酒。那时她藏在珊瑚柱后,只看见他指尖的鎏金扳指闪过一道光,像极了此刻她碎掉的护心鳞。
龙女动凡心,必遭天火烧。仙帝的警告在耳畔响起,如雷鸣般震耳欲聋。天边忽然滚过闷雷,仿佛在为她的命运敲响丧钟。她摸出怀里半块龙纹玉佩——那是第一世轮回时,他刻了三个月才完工的笨东西。玉佩边缘还留着刀刻的毛边,正如他看她时总是带着刺的眼神。
帐内传来动静,她慌忙将玉佩塞回衣襟。沈骁披着蓑衣出来,腰间银枪在雨中泛着冷光,仿佛要撕裂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
苏医官既然能预知火攻,可曾算出……我今日会死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龙忆语仰头看他,雨水顺着斗笠边缘砸在脸上,咸得像泪。护心鳞的碎末在袖中化作光点,那是她仅剩的五百年修为。她听见自己说:将军不会死。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你不会死。
沈骁忽然笑了,伸手替她拂去斗笠上的雨珠。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温柔,却也带着一丝无奈:傻姑娘,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我真死了……他顿了顿,银枪挑起她一缕银发,你便用这头发替我缝件寿衣如何我瞧着比雪昙还白,穿在身上定能入轮回。
龙忆语喉间一哽,却说不出话。远处传来梆子声,卯时三刻。她看见他翻身上马,银枪在晨雾中划出冷冽的弧光,仿佛要划破这无尽的黑暗。她看见他回头时眼角那道伤疤被朝阳染得通红,像极了她碎掉的护心鳞。
等我回来。他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仿佛在向她承诺什么。
龙忆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河谷尽头,掌心的护心鳞碎末突然全部化作齑粉。天边响起第二道雷,比昨夜更响,却不如她心跳震耳欲聋。她知道,这一世的劫数,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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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焚龙鳞骨
卯时的雾如同一团浓墨,厚重而压抑,裹挟着河谷两侧的焦木味。龙忆语踩着碎石狂奔,裙摆被露水浸透,每一步都扯开新的血口。她昨夜耗尽百年修为布下的水结界,终究抵不过仙帝操控的天时。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沈骁的银枪在火光中划出残阳般的弧光,却被三柄长枪从后心贯穿。
将军!龙忆语的呼喊被火舌吞噬,她的声音在浓烟中显得格外微弱。护心鳞的碎末在胸口灼烧,化作最后一道屏障挡在他身前。敌兵的火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她银发的瞬间冻结成冰——龙女之血可镇万火,却镇不住仙帝亲手种下的情劫咒。
苏语……你怎么来了沈骁单膝跪地,鲜血顺着银枪滴在她脚边,染透了她裙摆的银线。他看见她斗笠坠落,满头银发在火光中泛起金光,右眼角的鳞片胎记正随着喘息明灭不定。
别说话。龙忆语扯下腰间的护心鳞残片,按在他伤口上,我带你走。鳞片刚触到皮肉,便腾起青色烟雾。沈骁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瞳孔里映着她泛金的指尖:你是……龙女
天边突现紫雷,仙帝的虚影在云端冷笑,袖中飞出的诛仙剑划破天际,直奔她后心而来。龙忆语咬牙化作半龙形态,九爪金龙的尾鳍扫开敌兵,却在替沈骁挡剑的瞬间,听见自己护心骨碎裂的声音。
快走!她甩尾将他扫进隐蔽的山坳,龙血溅在他脸上,咸得让他想起昨夜她药碗里的雾气,带着兵符去西营,那里有我的……我的水族暗卫!
不!沈骁抓住她的龙尾,指尖陷入冰凉的鳞片,我带你一起走!你说过……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他的声音混着浓烟,像一把生锈的刀割过她的心。龙忆语回头,看见他胸前的伤口正在渗出黑血——那是皇帝赐的毒酒,原来早在出兵前,仙帝就借帝王之手断了他的生路。
沈骁,你看。她强撑着化回人形,指尖抚过他眉骨下的伤疤,这道伤,是三百年前你替我挡鸩酒时留下的。
什么沈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
蟠桃宴上,仙帝明知我是龙族,却故意赐我毒酒。她的眼泪落在他伤口,化作点点荧光,是你用鎏金扳指挡住酒杯,说‘此女乃臣座下仙童,若有罪,臣愿代罚’。
沈骁猛然想起幼年梦境:月白广袖拂过琉璃盏,指尖扳指碎成齑粉,而珊瑚柱后露出一截红衣——原来千年之前,他们早已种下因果。
所以你才追了我千年他喉间涌上甜腥,却笑出声来,傻龙女,天道不容你我,你何苦……
因为你是我的天道。她吻去他眼角的血珠,护心鳞彻底碎成粉末,这一世,我终于能告诉你了。
第二道紫雷劈下时,她听见东海方向传来龙啸——是父王的声音,在警告她若再动用龙力,整个龙族都会被牵连。但她看着沈骁逐渐涣散的瞳孔,还是张开龙翼将他护在身下,任由诛仙剑贯穿脊背。
忆语……看天上。沈骁突然指向云端。仙帝的虚影正在凝结,掌心托着一颗泛着金光的珠子——那是沈骁的仙魂碎片,也是他每世轮回的命门。龙忆语浑身血液凝固,终于明白为何每一世他都要死在她面前:仙帝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情劫如何一点点抽走他的神魂。
原来……你连轮回的资格都不给他。她的龙鳞开始剥落,化作飞灰簌簌坠落,他根本不是凡人,是你座下的情丝仙童,对不对
仙帝冷笑: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沈骁,不,该叫你骁然仙君——还不速速归位,看这龙女为你灰飞烟灭
沈骁猛然抓住她的手,将半块龙纹玉佩按进她掌心:第三世轮回时,我在忘川河边刻过一块碑。你若能活下来……去看看上面的字。
别说了!她摇头,龙血顺着下巴滴落,在他衣襟上开出妖冶的花,我带你回东海,用逆鳞换你生机……
来不及了。他指尖抚过她眼角鳞片,忽然露出释然的笑,你看,我的手不抖了。
话音未落,皇帝的暗卫从后方突刺,淬了毒的匕首径直没入他心脏。龙忆语发出撕心裂肺的龙吟,却在触到他渐冷的肌肤时,听见他用气声说:下一世……我掌心的胎记,会是你的鳞片形状。
护心鳞彻底崩解的瞬间,她看见他的仙魂碎片化作流萤,钻进她的眉心。仙帝的怒吼被雷声掩盖,她最后一眼望向沈骁的脸,发现他嘴角挂着血,却笑得比蟠桃宴那天更温柔。
当第三道紫雷劈碎她最后一片龙鳞时,河谷里的火突然全部熄灭。敌兵惊恐地看见,一个红衣银发的女子抱着将军的尸体缓缓升空,她背后展开的龙翼虽已千疮百孔,却仍用最后的力量,将他的身躯护在永不坠落的云端。
东海龙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军营上空,威严的声音传来:忆语,随我回族。龙忆语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她缓缓走到沈骁的尸体旁,轻轻掰下自己的龙角,那龙角带着她的鲜血和愤怒,被她狠狠掷向仙帝的虚影。
若天道不容情,我便永为逆鳞!她的声音在河谷中回荡,如同一道宣战的号角。从此,东海龙族再无九爪金龙公主,只有游荡人间的红衣孤魂,她将用一生去追寻沈骁的轮回,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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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画骨相思引
盛唐长安,朱雀街的柳花如雪花般飘飘洒洒,穿过热闹的街巷,飘进了云雅阁。龙忆语正坐在案前,用指尖蘸着金粉,在宣纸上勾勒着第三百幅男子画像。她的银发早已被染成乌墨色,右眼角的鳞片胎记也被胭脂掩盖,唯有掌心的护心鳞残痕,还在提醒她前尘似梦。
红绡姑娘,陆小姐有请。丫鬟的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龙忆语将画卷小心地收进紫檀木箱——这是她第七次以画中仙的身份潜入陆府,只为改写那个叫林砚的书生的命运。铜镜里映出她青衫素裙的模样,腕间缠着的银发绳轻轻晃着,绳尾系着半块龙纹玉佩,那是沈骁临终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书院传来的消息说,林砚今日会来陆府送诗稿。龙忆语捏着护心鳞残痕,那上面还留着沈骁临终前的体温。她记得第二世轮回时,仙帝曾冷笑:凡人魂魄如流水,就算你守着他十世,也不过是守着不同的躯壳。可她认得他的眼睛,那是她刻在心底的印记。
陆瑶的闺房里飘着浓郁的龙涎香。那穿着石榴红裙的女子斜倚在美人榻上,指尖拨弄着金丝雀的尾羽,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听闻红绡姑娘能画活人心事,可曾替自己画过姻缘
画工不画己,是规矩。龙忆语铺开宣纸,目光落在窗边的竹影上。三刻前,她看见一个青衫书生站在那株梧桐树下,腰间挂着与沈骁同款的沉水香囊。他的身影让她心神不宁,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影子。
替我画他。陆瑶将诗稿拍在桌上,宣纸簌簌展开,露出愿得一心人五个狼毫大字。龙忆语指尖一颤,认出那是骁然仙君的笔迹。三百年前,他在仙界司命殿替她抄经,用的正是这种力透纸背的笔法。这首诗本是仙界的情诗,是骁然仙君千年前为龙女所作,却被仙帝篡改记忆后,误以为是自己所作。
陆小姐对这位书生……龙忆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不过是看他可怜。陆瑶冷笑,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诗稿,寒门子弟想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副脊梁。
窗外忽然传来咳嗽声。龙忆语抬眼,正对上林砚的目光。他站在月洞门前,脸色苍白如纸,却在看见她时,眼底闪过一丝熟悉的诧异。那抹眼神太过温热,烫得她指尖的笔锋偏出三寸,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渍。
笨手笨脚的。陆瑶甩袖起身,去把他叫进来,本小姐要当面评点诗作。
龙忆语退到廊下时,护心鳞残痕突然灼痛。她摸出怀里的银发绳,绳尾玉佩与林砚腰间的香囊轻轻相触,竟发出细微的共鸣。三百年前沈骁临终前说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我的每一魄,都藏在你鳞片里。
姑娘可是哪里不适林砚的声音惊得她抬头。他不知何时走到近前,手中握着块帕子:你的脸色……比我抄经时用的宣纸还白。
无碍。她后退半步,却撞上月洞门的雕花,林公子的诗写得很好。
不过是些酸文。他低头看着手中诗稿,指腹摩挲着一心人三字,其实我早该明白,有些心意……本就不该说出口。他的语气里藏着痛楚,像极了第一世沈骁中伏前的苦笑。
龙忆语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惊惶的注视下,翻转掌心——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她期待的鳞片胎记。
抱歉。她慌忙松手,只是觉得公子掌心的纹路……像我一个故人。
故人林砚挑眉,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木雕小鱼,我小时候在河边捡到过这个,总觉得该送给什么人。姑娘可看得上眼小鱼身上刻着鳞纹,分明是龙族的图腾。龙忆语指尖发抖,想起第一世沈骁未刻完的龙纹玉佩,想起他说下一世换我寻你。难道这一世,他的魂魄终于开始记起什么
林公子!陆瑶的尖呼打断思绪。龙忆语转头,看见那女子举着染了朱砂的帕子,正指着宣纸上的墨渍冷笑:红绡姑娘这画功,怕不是只会画些歪瓜裂枣
是我分神了。龙忆语福身道歉,今夜我重新画一幅,明日一早送来。
不必了。陆瑶甩袖时碰翻砚台,墨汁泼在林砚青衫上,穷酸书生也配让本小姐久等明日便是放榜日,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偿还抄经的纸墨钱吧。
暮色浸透长安城时,龙忆语坐在陆府假山上,望着林砚窗前的烛影。她摸出护心鳞残痕,那上面的金光比三日前黯淡了许多——每世动用能力,都会加速鳞片的崩解。但她必须救他,哪怕耗尽最后一丝修为。
以龙血为引,可改凡人命理。东海老龙的话在耳畔响起。她咬碎舌尖,将血滴在木雕小鱼上,鱼眼突然泛起金光,化作一枚鳞片嵌入她掌心。当她化作青烟钻进画卷时,听见林砚在灯下咳嗽,咳出的血珠落在诗稿上,竟凝成一朵昙花形状。
子时三刻,画卷在陆瑶闺房展开。龙忆语从画中走出,看见林砚被绑在柱上,陆瑶正举着蛊虫瓶冷笑:你以为中了状元就能娶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陆瑶!林砚挣扎着抬头,额角青筋暴起,我不过是借你书斋抄经,何曾说过非你不娶
借陆瑶将蛊虫倒进茶盏,你可知这书斋的每块砖,都刻着我的名字你这种人……就该烂在泥里!陆瑶的腕间戴着一只玉镯,暗示着她的身份——仙帝座下的嫉妒仙童,每世负责催化男主身边的情劫。
龙忆语再也看不下去,指尖凝水射断绳索。林砚踉跄着摔倒,却在看见她掌心的龙血时,瞳孔骤然收缩:你的血……是金色的
来不及解释了。她拽住他往窗外跑,护心鳞残痕在月光下发出警告的红光,喝了这杯清水,能解蛊毒!
等等!林砚突然转身,从墙上扯下她未完成的画像,你的眼睛……我在梦里见过。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含愁,右眼角隐约露出鳞片胎记。陆瑶的尖叫从身后传来,龙忆语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比第一世见他时更慌乱。原来魂魄真的会记得,哪怕肉身换了十次,眼神也能跨越轮回相认。
快走!她将清水灌进他喉咙,却在触到他唇畔时,听见天际滚过闷雷。仙帝的虚影出现在屋脊,指尖缠绕着金色锁链:龙女,你竟敢用禁术篡改凡人记忆
他不是凡人!龙忆语挡在林砚身前,龙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砖上开出妖冶的花,他是骁然仙君,是我的……
住口!仙帝挥手掷出锁链,林砚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到半空,凡人魂魄承载不了仙力,你若再靠近他,只会让他魂飞魄散!
忆语……别过来。林砚的声音混着痛苦,他看着她泛金的指尖,忽然露出释然的笑,原来我总梦见的红衣女子……真的存在。
龙忆语想冲过去抱住他,却被天雷逼得连连后退。她看见林砚的七窍开始渗血,那是仙帝种下的情劫反噬,是她每世都要面对的剜心之痛。
还记得我送你的木雕小鱼吗林砚艰难地伸手,掌心浮现出鳞片形状的胎记——那是她第一世碎掉的护心鳞,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龙,我是你渡不过的劫。
不!她的龙鳞开始剥落,化作飞灰扑向他,这一世我有护心鳞残片,我能救你!
来不及了。他微笑着坠落,在触地前的瞬间,抓住她飘落的一片龙鳞,你看,我们终于能以这种方式……在一起了。
天雷劈碎画卷的刹那,龙忆语听见陆瑶的尖叫,听见百姓们喊着妖怪的声音,却唯独听不见林砚的心跳。她跪在他身边,看见他掌心的胎记正与她的护心鳞残痕重合,拼成半块残缺的龙纹。
第二世了……她将银发绳系在他腕间,下一世,我一定能完整地护住你。
仙帝的冷笑从云端传来:龙女,你护得住他的人,护得住天道吗第三世……他会成为最接近皇权的人,而你,将亲手把他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龙忆语抬头,看见林砚的魂魄被仙帝的锁链勾走,却在消散前,用口型对她说:忘川河畔……碑上有字。
她攥紧手中的龙鳞,忽然想起第一世沈骁说的话。原来每一世轮回,他都在试图留下线索,试图让她知道——他从未真正忘记。
龙忆语在林砚的袖中发现了一片鲛绡,上面用仙文写着:第三世,皇宫东侧冷宫下有密道。她的心猛地一颤,意识到男主第三世的身份将是皇子,且早已开始布局反抗天道。
第四章
劫火焚宫墙
大胤王朝,冷宫的月光如刀,生锈而冰冷,割开萧承然眼角的血痂。他攥着密道石墙上的鲛绡残片,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仙文——那是第二世的自己用魂血刻下的字迹:龙鳞映月时,可破天道锁。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亥时三刻,正是她该来的时辰。
六皇子果然在这里。沙哑的女声混着雪粒落下。萧承然抬头,看见一个蒙着黑纱的女子攀着宫墙跃下,红衣在月光下泛着暗金,像极了他每世濒死时看见的那道光影。她落地时足尖轻点积雪,腕间的银发绳扫过残碑,绳尾的龙纹玉佩与他腰间的半块发出共鸣。
红绡他故意压低音线,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江湖第一妖女夜探冷宫,莫不是想杀我灭口
杀你龙忆语扯下黑纱,右眼角的鳞片胎记在雪光中明灭不定,萧承然,你该叫我……忆语。
护心鳞残痕在掌心发烫。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轮回中的他,却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见不加掩饰的笑意。他穿着褪了色的明黄中衣,颈间挂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是她前两世碎掉的护心鳞所化。
第三世了。他起身时牵动腿上的刑伤,却笑得温柔,这次换我等你三个月,倒比前两世痛快些。
你记得她瞳孔骤缩,看见他指尖抚过佛珠,每颗珠子都映出前两世的片段——沈骁握枪替她挡雷,林砚在火中吻去她泪痕。
每世濒死时,魂魄都会清醒片刻。萧承然拽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左胸,你听,这里藏着你的鳞片,也藏着我每世想对你说的话。
她听见了。那心跳声里混着千年时光的回响,是蟠桃宴上的惊鸿一瞥,是轮回道中的血泪交织。龙忆语指尖颤抖,忽然想起第一世他临终前未说完的话:下一世……换我寻你。
所以你故意犯禁,被关在冷宫她望着他脚踝的镣铐,那是太子为弑君案设下的刑具,你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我死。他低头咬住她指尖,轻轻碾过护心鳞残痕,就像我知道,你的龙血能解开这锁龙井的符咒。
龙忆语浑身血液凝固。锁龙井是仙帝设在人间的天道枢纽,每世轮回的命格皆由此处注入。她看着萧承然眼底的金光——那是骁然仙君的仙魂在苏醒,是他们对抗天道的最后机会。
用你的血滴在佛珠上。他将手串塞进她掌心,这是用你前两世鳞片磨成的引,能暂时骗过仙帝的天眼。
可是这样做,你的仙魂会提前苏醒,遭天道反噬!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比起在轮回里一遍遍地失去你,这点痛算什么他忽然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直视自己眼底的金光,忆语,你以为我真的是天煞孤星不,我是你的劫,也是你的剑——该出鞘了。
她的龙血滴在佛珠上的瞬间,冷宫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刻满符咒的锁龙井。萧承然拽着她跃入井中,腐水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他腰间玉佩与井底的天道碑相触,竟浮现出前两世的画面:沈骁刻玉佩,林砚雕小鱼,而此刻的萧承然,正用指尖在她掌心画下第三道鳞片印记。
这是第三世的约定。他的唇擦过她耳垂,呼吸间带着龙涎香,待我登上皇位,便以龙纹为玺,昭告天下——朕要娶的,是龙族最尊贵的公主。
龙忆语想笑,却在看见他心口渗出黑血时骤然凝固。那是仙帝察觉仙魂苏醒,降下的蚀骨咒。她慌忙扯开他中衣,看见心口正蔓延开黑色纹路,形状竟与第一世她碎掉的护心鳞一模一样。
别担心。萧承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每道伤痕,都是我离你更近的证据。你看……他指尖凝聚仙力,在她掌心刻下完整的龙纹,与她掌心的护心鳞残痕完美拼合,化作一枚完整的龙鳞印记。
鳞片定情。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坚定,这一世,我们的印记终于能拼合了。
地面突然震动。太子的人马举着火把冲进冷宫,为首的谋士冷笑道:六皇子果然和妖女勾结!弑君的证据,就在这锁龙井里吧
证据萧承然起身挡在龙忆语身前,仙魂之力震碎脚踝镣铐,真正的证据,是你们背后那位‘天道’的私心。
他挥袖间,佛珠化作金光射向太子眉心,露出其身后仙帝的虚影。龙忆语这才惊觉,原来每世的天命之人,都是仙帝借凡人之躯操控的傀儡。
骁然仙君,你竟敢动用仙力仙帝的声音混着雷霆,别忘了,你每用一分力,这龙女的鳞片就碎一片!
那就让她碎在我怀里。萧承然转身抱住龙忆语,吻去她眼角即将坠落的龙鳞,千年了,我终于能这样抱你。
他的唇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混着龙血的咸涩,却比蟠桃宴的玉露更清甜。龙忆语听见自己护心鳞碎裂的声音,却不再恐惧——因为他的心跳与她共振,因为他的仙魂正与她的龙血交融。
吻中,三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第一世沈骁身上的沉水香,第二世林砚身上的墨香,这一世萧承然身上的龙涎香。这些熟悉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紧紧揪住,也让她明白——无论轮回多少次,他们始终是彼此的唯一。
萧承然指尖凝聚情丝之力,劈开锁龙井的天道碑。
碑身碎裂的刹那,天际骤亮。龙忆语看见无数流萤从萧承然体内飞出,那是他每世轮回时藏在她鳞片里的魂魄碎片。当最后一片护心鳞化作金光融入他眉心,她终于明白——原来他们的命,从来都是一体。
忆语,接下来的路……萧承然低头看她,眼底有星辰流转,可能比前两世更痛。
但我们会一起走。她握住他的手,掌心龙纹与他掌心胎记拼成完整鳞片,纵入无间,也要同归。
太子的箭破空而来时,萧承然突然化作金光护住她。龙忆语看着他逐渐透明的身躯,想起他第二世临终前说的我的每一魄,都藏在你鳞片里。原来这一世,他早已将全部仙魂注入她体内,只为换她一次完整的拥抱。
等我。他的声音混着仙力消散的碎光,待天道重组,我必以真身,娶你为妻。
龙忆语咸涩的泪混着他的碎光,落在锁龙井底。当仙帝的怒吼被天崩地裂的声响掩盖,她终于露出释然的笑——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天道摆弄的棋子,而是执棋的人。
当最后一缕仙力消散,龙忆语跪在锁龙井底,怀中空无一物。萧承然的身影早已消失,只留下他最后的温度还残留在她的肌肤上。她轻轻抚摸着掌心的龙纹印记,那是他们三世轮回的见证,也是她心中永恒的信念。
龙忆语站起身,望着冷宫上方的夜空。天道的符咒已被打破,仙帝的虚影也在天崩地裂中渐渐消散。她知道,这一世的劫数已经结束,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会等你,无论多久。她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远处,天边的晨曦渐渐亮起,仿佛在为他们新的开始,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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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星眸锁情澜
南天门的云雾被震耳欲聋的龙啸震得支离破碎,龙忆语的龙角早已被仙血染红,仿佛是她愤怒与绝望的象征。她驮着萧承然碎裂的仙魂碎片,鳞片缝隙里还嵌着他第三世的佛珠——每颗珠子都在发烫,仿佛还残留着他吻她时掌心的温度。仙帝的虚影立在九重天上,指尖缠绕的金丝锁链比前两世更粗,却锁不住她眼底的烈焰。
龙女,你当真要为这情丝仙童,与整个仙界为敌仙帝的声音混着雷霆,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震碎,你看他的仙魂,早已千疮百孔,你护得住他一时,护得住他万世吗
龙忆语甩尾击碎迎面而来的诛仙剑,化为人形时单膝跪地——她的龙鳞只剩七片,每片都映着萧承然的脸。记忆突然闪回第三世冷宫的雪夜,他用指尖在她锁骨处画龙纹,呼吸灼热:若有来世,我要在你每片鳞片上刻满我的名字。
万世太长。她摸出怀里的银发绳,绳尾玉佩终于与萧承然的半块合璧,我只要这一世,能让他看清天道的虚伪。
仙帝挥手间,天河之水倒灌而下,如瀑布般砸向龙忆语。她咬牙展开龙翼,却在看见水中倒映的画面时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千年之前的蟠桃宴,她躲在珊瑚柱后偷看骁然仙君,而他指尖的鎏金扳指,竟刻着与她鳞片相同的纹路。
你以为他是为你挡鸩酒仙帝冷笑,他本就是你的半身,替你受罚,是天道注定。
不可能!龙忆语的龙鳞剥落一片,化作金色的碎片飘落在地上,他是情丝仙童,我是龙族公主,我们……
错了。萧承然的仙魂碎片突然凝聚成虚影,握住她的手按在仙帝胸前,你我本是天道双生魂,因仙帝恐惧我们觉醒,才被拆分为一龙一仙。看这里——
仙帝的衣襟被仙力震开,露出心口的鳞片胎记。龙忆语瞳孔骤缩,那形状竟与她右眼角的胎记分毫不差。千年往事如潮水翻涌:蟠桃宴上仙帝递来的鸩酒,原是为了灭口;轮回道中每道天雷,都是为了击碎他们的神魂融合。
他怕我们想起,这三界最无情的神,才是最早动了凡心的人。萧承然的虚影吻去她眼角鳞片,化作金光融入她眉心,用你的龙血,唤醒他的情丝。
龙忆语猛然抬头,看见仙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想起第三世萧承然说的情劫即天道缺口,想起前两世他临终前触摸她银发的温柔。当最后一片龙鳞化作利剑,她终于明白——原来最锋利的逆鳞,从来不是武力,而是情丝。
仙帝可曾想过,为何每世轮回,你都要亲自看着他死她的龙血滴在仙帝锁链上,竟腐蚀出缕缕青烟,因为你看着他,就像看着当年动了凡心的自己。
仙帝踉跄后退,锁链应声而断。龙忆语趁机扑进他怀中,指尖抚过他心口胎记——那触感竟与萧承然的掌心别无二致。记忆碎片如暴雨袭来:十万年前,鸿蒙初开,她与骁然本是同一缕情丝所化,而仙帝,曾是他们的守护者。
你骗了我们千年。她的泪落在仙帝手背,化作冰晶,你说仙界禁止动情,可你自己……
住口!仙帝挥手震开她,却在看见自己指尖凝结的泪时,瞳孔骤缩,不可能……神不会流泪……
神会。萧承然的声音从龙忆语眉心传来,当他爱上自己守护的情丝时,就会。
天际突然裂开缝隙,露出鸿蒙初开时的星野。龙忆语看见幼年的自己与骁然在星河中嬉戏,仙帝化作巨树为他们遮风挡雨;看见仙帝偷刻龙纹扳指,却在蟠桃宴上亲手将鸩酒递给她。原来所有的惩罚,都是源于不敢承认的心动。
所以你让我们轮回,让我们相爱相杀,不过是想证明——情丝可断,天道永存。龙忆语站起身,龙角重新生长,但你错了。情丝是天道的根,正如你我的羁绊,从未断过。
仙帝忽然狂笑,指尖凝聚天道之力:就算我动过凡心,也早已用七情炉炼化干净!龙女,你以为救了他,就能改写宿命他的仙魂碎片,此刻正在你的鳞片里腐烂——
但他的爱,在我心里生根了。龙忆语张开双臂,任由天道之力穿透胸膛,你看,这是他吻过的地方,是他用仙魂守护的地方。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让你看清——情,才是天道的真谛。
当金光与龙血在天际炸开,龙忆语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却又在重组。她听见萧承然在耳边轻笑,感觉到他的指尖穿过她的掌心,与她共同握住那把由情丝凝成的剑。仙帝的怒吼声中,她看见自己与他的虚影重叠,化作一条首尾相连的龙,缠绕着冲向天道本源。
忆语,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混着星尘,每世轮回,我最期待的,不是重生,而是与你相遇的瞬间。
我也是。她笑了,任由龙鳞与仙魂化作流萤,所以这一次,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