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学门口卖鲜榨橙汁。
纯果汁,只要五块。
这天,一个学生家长找上我,让我退差价。
初中门口那家才三块。
我解释：一杯橙汁平均要用六个橙子,三块钱连橙子都买不到。
后来三块钱的橙汁真如她所愿来到了小学门口。
可她不知道,那个橙汁都是糖精勾兑的。
她也不知道,她的小孙子生了重病,喝这种化学物品只会加重病情。
1
下午,我照例在小学门口支起了鲜榨摊子。
榨汁机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橙香。
我家的鲜榨橙汁,五块钱一杯,现榨现卖。
放学铃声响了,孩子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校门。
我正忙着给一个熟识的小女孩榨汁,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老板,你这橙汁怎么卖这么贵
我抬起头,是老顾客张秋芬。
她还带来了一个看起来上初中的女孩,脸色臭得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万。
我陪着笑脸解释：
张阿姨,还是老价钱啊,五块一杯,今天的橙子特别好,又甜水分又足。
五块你怎么不去抢。
张秋芬的嗓门陡然拔高,眼睛瞪得溜圆。
周围不少接孩子的家长都看了过来。
我大孙女她们初中门口,人家也卖鲜榨橙汁,才三块钱一杯！三块！
她伸出三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你足足比人家贵了两块,你这不是黑心是什么。
我们以前买了你那么多杯,你多赚了我们多少钱。
不行,你得把差价退给我。
我有点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做生意还能带这么找后账的
我耐着性子解释：张阿姨,我这橙子都是每天去批发市场挑的,你看这颜色,这新鲜度。
我拿起一个滚圆饱满的橙子给她看。
五块钱一杯,我赚的就是个辛苦钱,真不贵。
三块钱,我连橙子的成本都赚不回来。
放屁！
张秋芬唾沫横飞,脸涨得通红。
人家三块的就是比你的好,我们以后再也不喝你这黑心玩意儿了。
赶紧退钱,不然我跟你没完！
张秋芬开始不耐烦地跺脚。
我看着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也升起一股火气。
张阿姨,买卖是自愿的,我从没强迫过谁。
你要是觉得贵,可以去买三块的,没人拦着你。
但你要我退以前的差价,这没道理,我也不会退。
2
我的语气也硬了起来。
张秋芬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她突然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在我的小推车侧面。
哐当！一声巨响。
榨汁机、塑料杯、还有一筐新鲜的橙子,哗啦啦滚了一地。
周围一片惊呼。
张秋芬踹翻了摊子,似乎还觉得自己挺有理,叉着腰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脑子却异常清晰。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报警。
你干嘛！你还敢报警
张秋芬看我拿出手机,大声叫道。
我没理她,对着电话一字一顿：
喂,110吗我在安定小学门口,我的摊子被人故意踹翻了,东西都坏了,请你们过来处理一下。
警察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
张秋芬明显有些慌乱,但还是强撑着想狡辩。
是她先态度不好,卖东西那么贵,我就是气不过……
警察同志听完我的陈述,又询问了几个旁边的目击者,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价格纠纷可以通过市场监督部门投诉,或者选择不购买。
警察严肃地对张秋芬说。
但你故意损坏他人财物,这是违法行为,必须照价赔偿。
在警察的教育和周围群众的指证下,张秋芬的不得不接受赔偿的处理结果。
手机提示音响起,到账500元。
张秋芬拉着两个孩子,灰溜溜跑了。
我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
这橙汁,今天大概是卖不下去了。
3
我蹲下身,一个一个捡起那些沾满灰尘和污渍的橙子。
坏掉的杯子扔进垃圾袋,还能用的橙子放回筐里,裂了缝的榨汁机也得搬回去看看能不能修。
小推车的一个轮子被踹歪了,嘎吱作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堆破烂勉强收拾好,推回了家。
难得收摊儿这么早,我干脆骑上电瓶车,接儿子去。
初中校门口,比小学门口还要热闹得多。
我一眼就看到,靠近校门的一个角落,排着一条长队。
那队伍弯弯绕绕,几乎堵住了半个通道。
我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前看。
人太多,啥也没看着。
儿子！
我在人群里搜寻到了正背着书包的儿子。
他看到我,快步走了过来。
我的目光还停留在那条长队上。
排那么长的队干嘛呢
儿子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不屑地撇了撇嘴。
嗨,卖果汁的呗。
便宜。
他言简意赅地总结。
便宜多便宜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张秋芬的话。
三块钱一杯。儿子说。
三块钱还真比我的便宜两块。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儿子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又补充道：
刚小胖非拉着我买了一杯尝尝。
结果呢我追问。
一股子糖精味儿！
儿子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颜色倒是挺鲜艳,喝起来根本不是鲜榨的,全是果汁粉冲的,齁甜齁甜的！
难喝死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儿子拍了拍我的胳膊,语气带着点小大人的成熟和不屑：
妈,你放心。
我们初中生可不像小学生那么好骗。
这种用糖精和果汁粉糊弄人的玩意儿,图个新鲜买一次就算了。
味道那么差,谁会一直买
我跟你打赌,他这生意撑不了几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看着儿子笃定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价格竞争带来的焦虑消散了不少。
他是对的。
用真材实料,总不会错。
4
儿子的话,果然应验得很快。
这才过了两天。
我刚把小推车在老地方支棱好,橙子都还没摆放整齐呢。
一个小姑娘推着一个花哨的小摊车,径直朝着我这边走来。
那么多空位她不选,偏偏就停在了我的摊子旁边。
她哗啦一下,扯开一条鲜红的横幅,直接挂在了她的小推车前。
三块钱一杯！保证鲜榨！
三块
还保证鲜榨
我差点没当场气笑出来。
没一会,就有几个来得早的家长,被她三块的价格吸引过去了。
起初确实是现榨现卖。
没一会儿,放学的铃声响了。
几乎是瞬间,她的摊位前就排起了长龙。
黑压压一片全是攒动的小脑袋,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孩子们可不管真假,便宜就是王道。
但她明显早有准备。
她一边安抚着孩子们,一边扬声喊道：
哎呀,同学们别急,别急。
姐姐这里榨不过来了,但是提前为大家准备好了一样的鲜榨橙汁哦。
说着,她麻利地弯腰,从摊子底下拎出来一个蓝色塑料筐。
里面摆满了用透明塑料杯封好口的橙黄色液体。
那颜色,鲜亮得有点假,在阳光下甚至有点反光。
她一手收钱,一手递出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假橙汁,忙得简直像个八爪鱼。
来来来,排好队,都有都有。
放心买吧,都是新鲜的,姐姐保证。
她一边喊,一边还不忘扭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一筐很快就见了底。
她又弯腰下去,又是一框。
我的摊位前,冷冷清清。
偶尔有几个相熟的家长过来买。
5
算了,收摊！
听说附近前几个月新开发了一条小吃街,晚上才开始热闹。
现在去踩踩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说不定也是条新出路。
总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我收好东西,刚把车子推出几步远。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跟你说,她在这儿摆了那么久,天知道坑了我们多少家长的钱。
心都黑透了,早该被赶走了。
又是那个砸烂我摊位的张秋芬。
她紧紧牵着她那个宝贝孙子挤在最后面。
小家伙正踮着脚尖,眼巴巴地望着前面。
而她在跟旁边一个同样排队的家长搭话：
还是这家好,三块钱,多实惠。
可不是嘛,旁边那家长随口附和,是比之前那家便宜不少。
听到这话,张秋芬像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
什么便宜不少那家简直就是黑心肝,卖五块钱估计还兑水了呢。
她撇着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我上次找她退钱,老狐狸精还联合警察坑了我五百块。
她越说越激动,旁边那家长被她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讪讪地没再接话。
这些话听得我都想笑。
我这用新鲜橙子,一个一个亲手榨出来的橙汁,到她嘴里就成了黑心坑人
那她现在排队等着买的,又算什么
真是讽刺。
我摇了摇头,不再看她。
推着我的小推车,默默地挤出了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6
小吃街卖鲜榨的有好几个摊位,但是人流量大。
生意还不错。
我忙得脚不沾地,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的时候。
一道带着哭腔的童音响了起来。
哇——！我要喝！我就要喝那个！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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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我顺着声音望过去。
张芳正骑着一辆歪歪扭扭的电动车,从街口那边过来。
电动车后座上,她小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好像也看见我了。
经过我摊位前面时,她猛地刹住电动车。
然后一把将后座上还在嚎啕大哭的小孙子拽了下来。
几乎是拖着,气势汹汹地就朝我的摊位冲了过来！
周围排队的顾客,都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哎！你！
张秋芬隔着两个人,就伸出手指着我,嗓门大得像吵架。
你给我过来！
我皱了皱眉,把刚榨好的一杯橙汁递给面前的顾客,尽量保持着平静。
有事吗
小男孩还在她腿边哭闹,蹬着腿,指着我的榨汁机。
张秋芬脸上横肉一抖,完全无视排队的其他人,直接挤到了我的摊位前。
你还问我有事吗我告诉你事儿大了！
她一拍我的小推车,震得杯子都晃了晃。
我问你,你凭什么不在小学门口卖了
我简直要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质问气笑了。
我在哪儿卖,是我的自由吧
自由
就因为你跑了,害得我们全都去买那个三块钱的。
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轮到我了,她说卖完了！没了！
她指着还在哭闹的小孙子,脸上充满了控诉。
你看看！我孙子！就想喝口橙汁,从刚才哭到现在！嗓子都快哑了！
这都怪你！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
第一,那个摊位不是我让她来的。第二,她卖完了,你应该找她,不是找我。
我不管。张秋芬耍起了无赖,双手叉腰。
反正就是因为你不在那儿了,我才买不到的。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孙子免费榨一杯,就当是赔偿。
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看着她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再看看她那哭得可怜兮兮,却被她当成武器的小孙子。
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烧到了顶点。
但我不能跟她吵。
在这小吃街,刚有点起色,我不能因为一个泼妇毁了我的形象。
我冷冷地看着她。
免费不可能。要喝就排队,五块钱一杯。
张秋芬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什么五块！你还敢要五块！
我告诉你！不止要免费给我榨一杯！你还得赔我晚饭！
就因为排那个破队,耽误了我回家做饭,现在晚饭都没着落,你也得负责！
7
这下,连围观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讶和鄙夷的表情。
这人怎么这样啊……
太不讲理了吧……
听到周围的议论,张秋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激动。
看什么看！
我告诉你们,就是她！黑心老板！
以前就在小学门口卖五块！坑人！
她还想伸手过来抓我的榨汁机。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直接按响了警报器。
小吃街有治安巡逻车,按了警报就能定位。
没过两分钟。
两个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章的治安人员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谁闹事
我指了指还在撒泼的张秋芬。
这位女士,对我进行辱骂,干扰我正常经营。
治安人员看向张秋芬,表情严肃。
这位大姐,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妨碍别人做生意。
你要是再不走,我们就只能强制请你离开了。
张秋芬骂骂咧咧地,一把拽起还在哭的小孙子。
你给我等着！黑心烂肠子的！早晚没人买你的东西！
张秋芬被两个治安人员一左一右地护送着,往小吃街外面走去。
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
还好没再让她砸了我的摊子。
8
日子还得过,生意还得做。
张秋芬那点插曲,我没让它在我心里停留太久。
小吃街的生意渐渐稳定下来,光卖橙汁太单调了。
我想着,得多加几个花样。
什么芒果、火龙果、草莓……应季的,新鲜的,我都给它安排上。
品种一多,对水果的需求量就大了,新鲜度也得保证。
摊子铺开了,一个人忙不过来。
进货的活儿,就落到了我老公头上。
隔三差五他就得跑一趟邻市,那里的水果新鲜还便宜。
说来也巧,或者说,是老天爷关了一扇门,又给开了扇窗
老公原来的外贸公司,正好碰上米国搞什么关税壁垒,订单骤减,黄了。
他拿了笔不多不少的赔偿金。
回家那天,他眼睛亮晶晶地跟我说：
老婆,咱不愁了。
我琢磨过了,天天这么给你跑腿进货,不如咱们自己干。
反正我也跑熟了路子,货源也有。
咱自己开个水果批发的小档口吧！
就这么着,我家男人,从一个苦哈哈的上班族,摇身一变,成了个水果批发小老板。
虽然刚起步,规模不大,但胜在灵活。
而且我们自己摊位就能消化一部分,风险小。
9
有个在附近开奶茶店的小伙子,姓李,三天两头来我们这儿拉水果。
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有天他又来拉货,结账的时候唉声叹气。
唉,嫂子,哥,你们不知道,现在这奶茶店生意也难做啊。
他一边把几箱芒果往他那小面包车上搬,一边抱怨。
租金贵,竞争大,我琢磨着,是不是也去小学门口摆个小摊,现在的家长可舍得给孩子花钱。
我擦了擦手,走到他旁边。
小李啊,我跟你说实话,小学门口那块儿,不好做。
尤其你搞奶茶,现在家长精明得很,都讲究健康,不太会让小孩子喝那些又是糖又是添加剂的东西。
我这是经验之谈,也是好心提醒。
别看孩子们放学乌泱泱一群,真正掏钱的,是家长。
糊弄家长,可没那么容易。
那个冲粉的假果汁摊子听说没两天就被家长给砸了。
而且我当初到学校门口摆摊,就是因为我儿子放学天天要喝奶茶。
我干脆就在学校门口摆了个摊,后来孩子上了初中,我还坚守着。
小李听了,有点犹豫,但还是不死心。
试试吧,嫂子,万一呢总比在店里干耗着强。
他发动了车子,冲我们挥挥手走了。
后来,有一次我去给儿子送东西,顺路,就绕到了那熟悉的小学门口。
小李的奶茶摊还真支起来了。
正值放学,摊子前面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我是咋都没想到,他这个摊子反倒给我惹了事儿。
9
那天一大早,我和老公正在理货。
老公正哼哧哼哧地搬着一箱芒果,我拿着小本子对单子。
门帘猛地一掀。
张秋芬带着一个年轻女人闯了进来,估计是她儿媳妇。
又是你这个黑心肝的。
她一开口,又是熟悉的喷粪一样的味道。
嗓门大得震得墙上挂着的塑料袋都簌簌响。
我老公放下芒果,直起腰挡在我前面。
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我来找你们算账！
张秋芬上前一步,指着我俩的鼻子。
我孙子就因为吃了你们家的破水果,现在人躺医院里呢！
她旁边的儿媳妇也跟着点头。
我当时就懵了。
我们家的水果
她什么时候从我们这儿买过水果
张秋芬,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老公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水果都是正规渠道进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带你孙子来我们这儿买过水果
张秋芬被问得一噎,一把拉过旁边的女人。
我儿媳妇问清楚了！你说。
她儿媳妇挺直了腰,跟张秋芬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理霸道。
不是直接买的你们水果！是喝了那个用你们水果做的果茶！
就那个姓李的小子摆的奶茶摊儿。
他亲口承认的！说做果茶的芒果、草莓,都是从你们家进的！
张秋芬儿媳妇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
张秋芬也搭腔:
你们家水果肯定有问题！不然我孙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过敏住院
我就知道！蛇鼠一窝！一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们两口子,从根上就坏了！
她这话骂得是真难听。
我气得浑身发抖。
深吸一口气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小李是跟我们进过水果,但水果本身有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当场检验！而且,孩子过敏的原因很多,不一定就是水果本身的问题,也许是他添加了别的东西呢
再说了,就算是水果问题,那也得找小李啊,他才是卖给你孙子东西的人！
就他让我们来找你的。
张秋芬更气了,声音又拔高八度。
他说他也没办法,是你们的水果有问题！让我直接来找你们！
我立刻掏出手机,找到小李的微信。
我现在就问问他！
10
点开对话框,编辑信息。
小李,你什么意思张秋芬带着人找上门了,说你卖的果茶让她孙子过敏了,你凭什么赖我们水果有问题
点击发送！
下一秒,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弹了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
我老公也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小李……
没说两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好家伙！
这小子,微信拉黑,电话不接,直接玩消失！
合着是把锅甩给我们,自己溜之大吉了
张秋芬看我们联系不上小李,更来劲了。
看见了吧！心虚了！跑了！
就是你们水果的问题！赔钱！必须赔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
她双手叉腰,一副今天不赔钱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还好我老公见过大风大浪。
你找出来证据证明是我们家水果问题,该赔多少是多少。
没证据就给我出去,不然我报警请你俩出去。
儿媳妇拉了拉张秋芬的袖子把她往外拽。
张秋芬狠狠瞪了我们一眼。
这事儿没完！
11
本以为她就是嘴上凶。
直到这天闺蜜给我分享了个直播间。
点开链接,我手都在抖。
老公看我脸色不对,赶紧凑过来。
怎么了老婆
我把手机拿给他看。
屏幕里,张秋芬穿着病号服,一脸憔悴地靠在床头。
镜头角落里,还能隐约看到一个挂着吊瓶的小孩躺在另一张床上,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哭声。
家人们！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啊！
张秋芬对着镜头,声音嘶哑,眼泪说来就来。
我可怜的孙子啊！才7岁！就吃了那个黑心摊贩的水果,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她一边说,一边捶着胸口,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她儿媳妇在视频外时不时插一句：
我婆婆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那家的水果看着光鲜,谁知道里面是啥样的。
小孩懂什么好坏,有东西吃就吞了。
我们找她理论,她还不承认。天底下怎么有这么黑心的人啊。
直播间里,评论飞快地滚动着。
天呐！太可怜了！
哪个摊贩啊曝光她！
必须严惩！食品安全大过天！
抵制黑心商家！
她们还放照片了。
老公划拉着手机,脸色铁青地递给我看。
她们账号里的最新动态,放着几张所谓的证据。
一张,是我们水果档口的照片。
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被P上了一层厚厚的污垢,几只苍蝇P在水果上飞。
我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这是P的,我们店里什么时候这么脏过！
另一张照片,是我站在摊位前喝水的照片。
配文：无良摊主,自己喝完水的杯子,擦都不擦,直接拿来装果汁卖给顾客！恶心！
我浑身血液直往头上涌。
杯子上我都贴着标签的,喝的是白开水,跟卖果汁的杯子隔得老远了。
这俩王八蛋！
老公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货架上,震得水果都滚了下来。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
微信、还有几个外卖平台的商家后台,提示音响个不停。
点开一看,全是质问和谩骂。
大众点评被打了无数个一星。
评论区更是沦陷了。
呕！看了直播来的,想到我之前还买过她家的果汁,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怪不得之前在小学门口干不下去,原来是卫生这么差！这种人就该抓起来！
抵制！必须抵制！让这种黑心钱的无良商贩彻底消失！
我们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精挑细选,才攒下这点口碑和生意。
就因为张秋芬这个疯婆子的一场直播,几句颠倒黑白的谎话……
一切,都可能要毁了。
档口前,原本还有几个犹豫着想买水果的顾客,都默默地转身走了。
12
老公！
我猛地抬头,
监控！我们店里装了高清监控！全天24小时录像的！
老公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骤然亮起。
对！监控！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几步冲到收银台后面,捣鼓起那台连接监控硬盘的旧电脑。
监控很快就调了出来。
时间,就是张秋芬直播里提到的孙子吃坏肚子的前一天,以及当天。
画面里,我们的档口干净整洁,地面光可鉴人,每一箱水果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覆盖着防尘纱网。
哪里有什么污垢
哪里有什么苍蝇老鼠
纯属扯淡。
把这两天的录像全部导出来放到网盘里去。
老公手指翻飞,迅速操作着。
我还拍了我喝水的水杯,也是透明杯,但是跟用来装果汁的一次性杯子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把网盘链接甩到我的主页上去。
标题,我只写了几个字：
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附本店无死角监控！
同时,我艾特了本地几个有点影响力的新闻账号和美食博主。
我甚至直接冲进了张秋芬那个还在进行的直播间,把视频链接甩在了评论区！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靠在货架上大口喘气。
老公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坚定。
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他们怎么说！
13
张秋芬的直播间一开始还有几个水军在评论区带节奏：
呵呵,现在才放监控早干嘛去了肯定是心虚删改过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P图谁不会啊说不定监控也是假的！
但很快,真正的路人评论开始涌现。
卧槽！点进去看了！这监控也太清晰了吧！
这对比……张秋芬放的那图是认真的吗P得跟鬼一样！
那个喝水的照片！人家明明用的是自己的保温杯！跟卖果汁的杯子放的地方都不一样！颜色也不同！
太恶毒了！为了博眼球,什么都敢编
风向,开始变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我的视频下方。
点赞数,评论数,转发数,像坐了火箭一样飙升！
支持老板娘维权！
这老太太坏得很！
我就说嘛,这家水果我买过好几次,都很新鲜,老板娘人也挺好的。
与此同时,张秋芬的直播间里,弹幕彻底爆炸了。
刚才还是一片倒的同情和愤怒,现在全变成了质疑和嘲讽。
阿姨,监控视频你看了吗解释一下
脸疼不啪啪响啊！
P图污蔑别人,你良心不会痛吗
孙子生病可怜,但也不能成为你造谣的理由！
儿媳妇也别装哭了,帮凶！
还穿病号服我看你是戏精学院毕业的吧！
屏幕里,张秋芬那张原本憔悴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慌乱地看着飞速滚动的评论,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儿媳妇也傻眼了,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别信……
张秋芬终于挤出几个字,语气惊慌失措。
但已经没人信她了。
下播吧！别丢人现眼了！
道歉！必须给摊主道歉！
报警！这种造谣诽谤必须报警处理！
祝你孙子早日康复,但你的行为令人不齿！
张秋芬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指责,一把抢过儿媳妇手里的手机。
屏幕一黑。
她,灰溜溜地下播了。
档口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拢了人群。
好几个拿着手机,显然是看了刚才那场闹剧,特意找过来的。
老板娘！你没事吧我们都看到视频了！
一个年轻女孩大声说。
就是！那老太婆太坏了！我们支持你！
旁边一个大姐也附和道。
你家芒果怎么卖给我来五斤！
老板,你家西瓜甜不甜给我挑一个！
我和老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哭笑不得和一丝庆幸。
这算什么
因祸得福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开始招呼客人。
14
那场闹剧太过吸睛,反倒给我的小摊儿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知名度。
有人抱着好奇心来看热闹,尝了尝,发现味道确实不错,价格也公道。
一来二去,竟也成了回头客。
我每天都忙到深夜,常常是小吃街最后一个收摊的人。
老公偶尔会早早关了店门来搭手。
今天他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我独自一人推着收拾干净的三轮车,慢慢往家走。
拐进回家的必经小巷,这里没有路灯,很黑。
脖子猛地一凉！
一把刀死死地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一个嘶哑、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在我耳后阴恻恻地响起：
别动！
张秋芬粗重的呼吸喷在我的后颈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我强迫自己冷静,牙齿却忍不住上下打颤。
张……张秋芬……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孙子他一开始,确实是喝了那该死的果茶,才开始拉肚子的。
但是到了医院,仔细一查,医生说他得了更严重的病！
要花好多好多钱！我们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但抵在我脖子上的刀却丝毫没有放松。
我能怎么办！啊！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想出那个直播的损招！
要不是我那场直播,给你闹了那么大动静,谁认识你啊！
你现在赚的钱,得分我一半！
不！至少三分之二！我孙子等着救命呢。
...
张秋芬还在哭诉,刀也跟着她的动作有些晃动。
我趁她反应不及,一把抓住她握刀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外一掰。
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顾不上看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口的光亮处,疯狂地奔跑。
跑到有人的地方我终于松了口气。
脖子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被刀划了个口子,在往外渗血。
15
回到家,我心有余悸。
报警都是老公帮忙报的。
我强忍着情绪,将小巷里发生的一切,连同之前张秋芬直播污蔑、毁我生意的事情,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全部说了出来。
第二天下午,我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人,抓到了。
听到这四个字,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再见到张秋芬,是在法庭上。
短短几天,她像是老了十几岁。
庭审开始。
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朝着我的方向,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
我真的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力磕头,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
我当时就想着,怎么才能弄到钱,我真是昏了头啊。
你看在我救孙心切的份上原谅我吧。
原谅
我为什么要原谅
原谅那个在黑暗小巷里,用刀锋抵住我脖子的人
孙子病了,是很可怜。
毕竟,谁家没有个难处呢
可你选择了最卑劣、最恶毒、最伤人的方式。
现在,站在法庭上,你跟我说救孙心切,跟我打亲情牌。
晚了！
法官,我不接受她的道歉,也不同意谅解。
我请求法庭,依法公正判决。
张秋芬听到我的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绝望,有悔恨,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和怨怼。
或许在她看来,我就是铁石心肠,不近人情吧。
可我问心无愧。
法槌落下。
张秋芬因故意伤害未遂、敲诈勒索,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听到判决结果的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哭喊着被法警带离了法庭。
事情,似乎终于告一段落。
我的生活,也慢慢回到了正轨。
过了大概半年多。
我从其他摊主那里,听到了张秋芬家后续的消息。
听说,她那个牵动了这一切的小孙子,在她入狱后不久,家里人东拼西凑,加上一些社会捐助,到底还是凑够了钱,做了手术。
可惜……
手术很成功,但术后的并发症很凶险。
孩子太小,底子太弱。
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危险期。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给客人榨芒果汁。
我的手,却微微顿了一下。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多少同情。
只是觉得一切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尘埃落定。
只剩下一地鸡毛,和无法挽回的悲剧。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个奶奶在绝望中扭曲了的心。
这笔账,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终究是算清了。
只是,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