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湘西赶尸客栈惊魂夜 > 第一章

第一章
夜客临门
酉时三刻,暴雨如银枪扎向青石板。林秋生瘸着右腿,用袖口擦去檐下引魂灯的水珠,灯芯突然爆出绿火——这是湘西赶尸人皆知的阴魂指路征兆。他攥紧腰间半枚阴差令牌,铜制令牌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三年前那场尸潮的腐臭味仿佛又钻进鼻腔。
喜神客栈,夜不闭户,诸位……请吧。他刻意压低音调,声线混着雨幕的沙哑。
雾里晃出一串白纸灯笼,七个头戴青布巾的尸体依次排开,最前头的赶尸匠敲着阴锣,锣面刻着辰州符派的辟邪纹。林秋生瞳孔骤缩——来者竟是湘西走脚七煞之首张九爷,此人三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却在今夜带着七具蹊跷尸体登门。
林掌柜,老交情了。张九爷掀开斗笠,右脸青紫色尸斑已爬至眼角,八人投宿,多备些黑狗血,要未足月的幼犬血。
七具尸体,何来八人林秋生按住泛着尸油光的账本,目光扫过最后那具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尸。她脚踝系着的镇魂铃正是自己三年前在沅陵义庄丢失的,铃舌处刻着秋字,是妻子阿秀亲手所刻。
张九爷凑近时,林秋生闻到他身上混着腐草与朱砂的气味,那是湘西养尸人特有的味道。活人莫问死人事,张九爷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何况戊字号房里那位……可算半个死人
林秋生浑身肌肉绷紧。戊字号房的铜锁已三年未开,里面供着阿秀的半幅戏服、一支鎏金步摇,还有她临终前攥在手里的半片带血指甲。三年前他带队赶尸过沅陵,夜宿义庄时突遇尸潮,为保其他尸体不失控,他被迫用阿秀的尸身镇压暴走的血尸,事后却只剩这几样遗物。
二楼东厢房,林秋生扔出钥匙,烛火在他眼角皱纹里跳成碎金,莫碰东墙第三块砖——那下面埋着七枚镇邪钉。丑时三刻后,无论听见什么动静,莫开后窗。
张九爷接过钥匙时,林秋生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缺了半节,伤口处结着暗红血痂——与阿秀指甲缝里的血垢颜色一模一样。
尸体们依次上楼,新娘尸经过时,红盖头下飘出一缕黑发,发丝上缠着半朵干枯的桃花。林秋生突然想起阿秀生前最爱插桃花,每逢春日必去后山折枝,簪在鬓边唱《桃花扇》选段。
掌柜的,水开了。哑女的手语打断回忆,她比划着客房送水的手势,眼神却频频望向二楼。这哑女是半年前流落到客栈的,据说目睹过亲人被山贼屠杀,从此不肯开口,却能看懂湘西辰州符的手势。
林秋生点头,转身去后厨提热水,却在经过柴房时听见细微的抓挠声。他摸出怀中的照阴镜——镜面蒙着牛血的铜镜,对着柴房门缝照去,只见七具尸体的影子在墙面上扭曲蠕动,新娘尸的影子竟有两个头颅,一个是女子发髻,一个是孩童垂髫。
阴魂双生,必出大乱。他喃喃自语,从袖中摸出三枚驱邪铜钱,用指尖血在钱面画符,顺着门缝塞入。抓挠声暂歇,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混着戏腔尾音:原来……姹紫嫣红……
是阿秀的《牡丹亭》唱段。林秋生踉跄着后退,后腰抵在廊柱上,冷汗浸透了后背。三年来,他每天子时都会在戊字号房外摆上两副碗筷,有时能听见房里传来绣花鞋走动的声音,却从未像今夜这般清晰。
林秋生,热水呢张九爷的怒吼从二楼传来,带着不耐的颤音。林秋生定了定神,提起铜壶上楼,却在转角看见一幕心惊的景象:
新娘尸的红盖头已滑落一半,露出左脸——那是一张半腐半整的脸,左颊完好如初,敷着细白铅粉,眉心点着美人痣,正是阿秀生前的模样;右颊却腐烂见骨,露出青色的头盖骨,眼眶里爬着几条白蛆。
林秋生手中铜壶当啷落地,滚热的水泼在地上,腾起的雾气中,他听见张九爷阴冷的笑声:林掌柜好大的胆子,连自己妻子的尸身都认不出了
第二章
七具尸体的秘密
子时初,林秋生摸进柴房,怀里揣着辰州符派的探阴尺。七具尸体靠墙站桩,头朝西方,脚前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出他们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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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马褂的账房先生喉部插着银簪,指尖深深抠进掌心,掌心里攥着半张染血的赌票,票面上沅陵义庄的印章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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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瓜皮帽的老学究左手六指,每根指甲都涂着朱砂,鞋底露出半卷《鲁班经》残页,书页间夹着一缕小女孩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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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对襟衫的轿夫右肩有三道鞭痕,脚踝系着苗族蛊毒避邪绳,绳头缠着半片箭羽,箭杆刻着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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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纱的商妇腰间挂着空药瓶,瓶底刻着同仁堂暗纹,瓶口残留黑色粉末,凑近能闻到人参混着砒霜的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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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青衫的秀才胸口插着断簪,断口处凝着黑血,腰间系着书生常用的魁星踢斗荷包,却沾着半片女人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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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脚的挑夫背上插着断箭,伤口敷着干裂的金创药,脚趾缝里嵌着草屑,分明是被按在泥里活活踩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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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盖头新娘手腕系着九死扣同心结,编法是湘西阴婚特有的生不同衾死同穴,指甲缝里嵌着新鲜的桃花瓣,瓣上凝着黑血——那是中了血桃花蛊的征兆。
林秋生揭开新娘尸的红盖头,腐肉下的左脸竟完好无损,甚至涂着阿秀生前最爱的桃夭胭脂。他指尖发抖,碰落同心结,里面掉出半片桃花瓣,与三年前他在阿秀掌心发现的碎片一模一样。
阿秀……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喃喃自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声。
老学究尸体的六指正缓缓弯曲,指甲缝里渗出暗红液体,那液体滴在地上竟冒出青烟。林秋生猛地掀开尸体鞋底,半卷《鲁班经》残页滑落,露出起死回生术的配图,图中尸体胸口插着七枚五行怨魂钉,分别刻着金、木、水、火、土、阴、阳。
掌柜的!哑女突然冲进柴房,双手比划着红盖头在动的手势,眼神惊恐。她身后的窗户被狂风撞开,暴雨卷着桃花瓣扑进屋里,其中一片花瓣竟直直飞向新娘尸的眉心,嵌入她的皮肤。
两人转头,只见新娘尸的红盖头无风自动,掀起一角,露出右眼——那只眼睛竟在流泪,泪水砸在地上,竟凝成冰晶。林秋生顺着泪痕看去,尸体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堆指甲,每片指甲都带着新鲜的血肉,指甲根部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土。
哑女浑身发抖,又比划着指甲抠墙的动作。林秋生这才注意到,墙角有数十道新鲜抓痕,最深的那道里嵌着半片碎银——正是账房先生尸体喉部的银簪碎片。那些抓痕组成歪歪扭扭的字迹,细看竟是救我二字。
突然,楼下传来砰的巨响。林秋生冲下楼,只见张九爷的徒弟小顺子直挺挺站在大堂中央,脖颈处的勒痕比傍晚时更深,几乎见骨,嘴角挂着血丝,手里攥着块带血的衣襟。
林秋生伸手试探鼻息,指尖刚触到皮肤,小顺子突然睁眼,瞳孔全是眼白,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猛地掐住他的手腕。哑女从旁甩出一把糯米,砸中小顺子面门,他这才松开手,瘫倒在地。
他中了『傀儡蛊』。林秋生揉着手腕,看见小顺子腰间的布袋掉出半块馒头,里面裹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七日还魂,缺一不可。他猛地想起张九爷账本上的八人投宿,难道这第八人,就是被蛊术操控的小顺子
哑女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小顺子手中的衣襟碎片。那碎片上绣着沅陵米行的字样,正是账房先生尸体的衣着。林秋生心中一惊:难道这七具尸体,都是被张九爷用蛊术操控的活死人,而小顺子正是第八个容器
他转头望向二楼,张九爷的房间门缝里透出诡异的绿光,隐约可见人影晃动。林秋生摸出怀中的阴差令牌,令牌与镇魂铃共鸣,发出嗡嗡轻响。三年前的血案画面突然清晰:阿秀临死前抓住他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凶手的皮肤,而那皮肤的颜色,与张九爷如今的尸斑一模一样。
原来你才是当年的凶手。林秋生握紧令牌,令牌背面的血迹突然发烫,那是阿秀的血,也是仇人的血。他转头对哑女比划守着小顺子,便提着灯笼走向二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这一夜,怕是再也无法安宁了。
第三章
戊字号房的哭声
丑时三刻,林秋生跪在戊字号房前,掌心按在门缝上。房里传来隐约的抽泣声,混着戏腔哼鸣: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是阿秀的《牡丹亭》选段。三年前,她在辰州府的戏台上唱这出,台下的林秋生看得入神,散场后便托人送去鎏金铃铛做定情物。如今戏声从门缝里溢出,带着说不出的哀怨,仿佛来自黄泉深处。
他摸出钥匙,铜锁却在指尖发烫,锁孔里竟渗出暗红液体,像是干涸的血迹。门缝里飘出一缕黑发,发丝上系着他送的鎏金铃铛,铃铛轻响,竟传出阿秀的声音:秋生,你终于来了……
阿秀,是你吗他声音发颤,三年前……我不该用你的尸身镇煞,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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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戛然而止,门缝里递出半块糖瓜,糖瓜上沾着暗红斑点,分明是干涸的血迹。林秋生浑身血液凝固——这是三年前腊月廿三祭灶时,阿秀塞给他的糖瓜,他一直藏在引魂铃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糖瓜上还粘着张纸条,上面用胭脂写着义庄井,下三层。林秋生猛地想起哑女之前比划的义庄有口井,难道阿秀的尸体当年并未失踪,而是被沉入了义庄的井下
林秋生!张九爷的怒吼从后院传来,你动了我的尸体,莫怪我不客气!
林秋生转身,只见七具尸体竟全围在柴房门口,新娘尸居中而立,红盖头已彻底掀开,露出整张脸——左脸是阿秀的容貌,右脸是张九爷早夭儿子的模样,两张脸在眉心处缝合,狰狞可怖。
你拿阿秀的尸体做阴阳缝合!林秋生握紧腰间令牌,令牌金光映出新娘尸体内的魂魄:上半身是阿秀的残魂,下半身是孩童鬼影,两者被一根黑色咒绳捆缚,咒绳上刻满借尸还魂的邪文。
阴阳缝合张九爷冷笑,尸体们缓缓逼近,我不过是用你妻子的身子做容器,我儿子的魂灵做引子。你瞧这七具尸体,哪个不是带着怨气等黄泉门开了,他们都能借尸还魂,包括你妻子——只不过要先受些苦罢了。
林秋生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戊字号房门上。身后突然传来咔嗒轻响,门竟自己开了条缝,里面飘出阿秀的戏服碎片,碎片掠过新娘尸的脚踝,镇魂铃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新娘尸猛地转头,阿秀的那半张脸竟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抬起手,掌心三道刀疤突然渗出血珠——那是三年前林秋生为她挑去手上倒刺时留下的伤痕。
秋生……救我……新娘尸的嘴里挤出含混的声音,是阿秀的嗓音混着孩童的尖啸。
林秋生眼眶发烫,刚要上前,却见轿夫尸体突然暴起,断手抓向老学究的六指。账房先生的银簪同时刺向挑夫的箭伤,腐肉碎骨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五行冲煞阵启动了!师叔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老丐拄着龙头拐杖跃下,杖头挂着的辰州符无风自动,他们生前互有仇怨,死后被邪术困在一处,如今怨气相冲,必见血方休!
林秋生这才注意到,七具尸体竟两两相攻:轿夫与老学究扭打在一起,账房先生掐住商妇咽喉,秀才用断簪刺向挑夫眼睛。每具尸体的伤口都渗出黑血,黑血滴在地上,竟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张九爷站在尸群后,手中掐诀,嘴角挂着疯狂的笑意:林秋生,你瞧这『七杀冲煞阵』,用的都是互有仇怨的尸体,他们的怨气就是最好的开门钥匙!
林秋生突然想起阿秀递出的纸条,冲师叔大喊:义庄的井!阿秀的尸体在义庄井下!
师叔瞳孔骤缩:你是说,张九爷用『阴井养尸』术保住你妻子的肉身,再用阴阳缝合术制造双魂体
话音未落,新娘尸突然挣脱尸群,扑向林秋生。她的指甲划过他脸颊,鲜血滴在地上,竟凝成黑色——那是中了噬心蛊的征兆。林秋生踉跄后退,后腰撞上供桌,桌上的七星灯被撞得东倒西歪。
七具尸体突然停住动作,面朝灯火叩首,新娘尸则缓缓跪下,红盖头再次落下,地上的影子竟变成怀抱着婴儿的女人。林秋生猛地想起,阿秀临死前曾说自己有了身孕,难道……
哑女冲过来,比划灯灭才能破阵,同时指向张九爷腰间的药囊。林秋生这才注意到,药囊上绣着沅陵义庄的标志,与账房先生的赌票、商妇的药瓶如出一辙。
他们都是义庄的人!林秋生恍然大悟,张九爷就是沅陵义庄的幕后老板,专门收集含怨而死的尸体,用邪术制造『活死人』!
张九爷大笑:总算猜对了!三年前那具血尸,不过是我给你的试炼,谁知道你真的舍得用妻子的尸身镇煞——她的纯阴之体,可是百年难遇的好容器啊!
林秋生只觉一阵眩晕,眼前闪过阿秀临死前的泪眼。他攥紧阴差令牌,令牌突然发出强光,照亮了新娘尸腰间的九死扣同心结——那竟是用阿秀的发丝编成的。
阿秀,对不起……他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第四章
师叔的警告
寅时初,林秋生在柴房角落找到师叔。老丐正在用符水擦拭龙头拐杖,拐杖上的辰州符派字样泛着金光,却有几道深深的刀痕——那是三年前尸潮时,为保护林秋生留下的。
张九爷要开黄泉门,需借『五行循环怨』。老丐往地上泼了碗符水,水面映出七具尸体的残影,你瞧这轿夫刘三刀,前土匪,三年前血洗李家村,杀了挑夫李虎子的爹,抢了他家的『七星箭囊』;李虎子为父报仇,射伤刘三刀,却被商妇周玉娘在金创药里下毒——这周玉娘是『同仁堂』的老板娘,用『续命散』害人性命,被秀才赵文生识破;赵文生的娘被账房先生王富贵骗买『阴财局』赌票,投井自尽;王富贵又被老学究陈墨轩设局害死,陈墨轩则死在刘三刀余党手里。
五行闭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最后土土相噬。林秋生盯着水面,可张九爷为什么要做这些
老丐叹了口气:他儿子三岁夭折,他便四处寻找『借尸还魂』之术。三年前在沅陵义庄,他本想用血尸做容器,却被你破坏,于是盯上了阿秀的纯阴之体。那七具尸体,不过是用来冲开黄泉门的引子。
林秋生猛地起身,腰间令牌突然发烫。他想起哑女比划的义庄有口井,还有阿秀纸条上的下三层:师叔,阿秀的尸体在义庄井下,张九爷用『阴井养尸』术保存她的肉身,现在又用阴阳缝合术将她与自己儿子的魂魄困在一起。
阴井养尸,需用活人血祭,老丐皱眉,你闻到张九爷身上的腐草味了吗那是用尸油和朱砂泡过的味道,他为了养尸,早已把自己半条命搭进去了。
两人正说着,哑女突然冲进柴房,比划小顺子醒了。林秋生赶回大堂,只见小顺子蜷缩在墙角,眼神涣散,脖颈处的勒痕竟变成了一道红线,像是被人用朱砂重新画过。
小顺子,你师父他……林秋生刚开口,小顺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沙哑如破锣:井……井下有……
话音未落,小顺子瞳孔突然放大,七窍流出黑血,身体瞬间僵硬。哑女惊呼一声,比划他被灭口了。林秋生掀开小顺子的衣袖,只见他手臂上有个暗红色的蛊虫印记,正是张九爷用来控制傀儡的噬心蛊。
义庄井,下三层,老丐喃喃自语,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沅陵义庄了。
林秋生点头,从怀里掏出阿秀的引魂铃,铃舌上的秋字已被血垢覆盖。他转头对哑女比划守好客栈,别靠近二楼,便与师叔冲进暴雨中。
沅陵义庄坐落在后山山坳里,三年前那场尸潮后,这里便成了禁地。庄门匾额歪斜,义庄二字被血涂成黑色,门口摆着七个石灯笼,每个灯笼里都插着一根人骨。
小心,老丐握紧拐杖,这是『七煞锁魂阵』,生人进入,魂必留此。
林秋生摸出三枚铜钱,用指尖血画符,分别塞进石灯笼的嘴里。灯笼突然喷出绿火,照亮了庄内景象:正中央是口深井,井栏上刻着黄泉入口四个大字,井口飘着腐臭的水雾,隐约可见井下三层台阶,每层都摆着一具棺材。
阿秀的尸体应该在最下层,林秋生握紧令牌,师叔,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接应。
老丐刚要劝阻,林秋生已纵身跃入井中。井下第一层棺材里躺着具男尸,穿着戏服,正是三年前失踪的戏班班主;第二层是具女尸,蒙着面纱,手腕系着与商妇相同的药瓶;第三层棺材盖半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阿秀,她身着大红婚服,手腕系着九死扣同心结,胸口插着一枚空钉。
阿秀……林秋生伸手触碰她的脸颊,皮肤竟还有温度。突然,井口传来老丐的惊呼:小心!
林秋生转头,只见张九爷站在井口,手中提着七星续命灯,灯芯上串着七枚怨魂钉。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林秋生,你果然来了,那就陪你妻子一起下黄泉吧!
话音未落,七枚怨魂钉突然飞向林秋生,钉尖泛着幽蓝光芒。林秋生急忙挥动令牌抵挡,却见阿秀的尸体突然睁眼,眼中全是眼白,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秋生,留下来……陪我……
第五章
义庄探密
林秋生险险避开怨魂钉,退到棺材旁。阿秀的尸体缓缓坐起,婚服上的金线发出诡异的红光,胸口的空钉渗出黑血,滴在她腰间的九死扣上。
阿秀,是我啊!林秋生举起引魂铃,铃铛轻响,阿秀的眼神竟闪过一丝清明。
秋……生……她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竟挤出几滴鲜血。林秋生这才注意到,她掌心的三道刀疤正在渗血,血珠落在地上,竟凝成桃花形状。
阴井养尸,需用亲人血祭,张九爷的声音从井口传来,这三年,我每月都取你的血滴入井中,你妻子的肉身才能保存至今。瞧瞧她,多漂亮,多干净,正适合做我儿子的新身体!
林秋生恍然大悟。难怪每逢初一十五,他总会莫名流鼻血,原来是张九爷在客栈里下了采血蛊,趁他熟睡时取血。而阿秀掌心的刀疤,正是为了让鲜血更容易流出。
你做梦!林秋生握紧令牌,金光笼罩阿秀的尸体,辰州符派,驱邪破妄!
令牌光芒中,阿秀身上的婚服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的戏服——那是她生前最爱的水袖襦裙,裙摆上绣着他送的鎏金铃铛图案。张九爷见状,怒吼着抛出七星续命灯,灯芯直指林秋生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老丐从井口跃下,拐杖划出一道符光,将续命灯击落在地。七星灯碎成七片,每片碎片上都映出一具尸体的脸,正是客栈里的七具尸体。
五行怨魂钉,离魂七煞灯,老丐喘着气,张九爷,你竟敢用辰州符派的禁术!
禁术张九爷狂笑,只要能让我儿子活过来,什么禁术我都用!你们瞧这井下三层棺材,第一层是戏子,第二层是毒妇,第三层是纯阴女体,正好对应『戏子无情、毒妇无心、处子无垢』,是开黄泉门的最佳祭品!
林秋生这才惊觉,三年前的尸潮、阿秀的死亡、小顺子的失踪,全是张九爷一手策划的局。他用七具含怨尸体布下五行阵,用阿秀的纯阴之体做容器,甚至不惜将自己变成半人半尸,只为打开黄泉门,让儿子借尸还魂。
现在,该让你们看看黄泉门了!张九爷掐诀,井下突然传来隆隆巨响,第三层棺材下的地面裂开缝隙,透出幽绿光芒。阿秀的尸体被一股力量拽向缝隙,林秋生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却感觉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变轻,仿佛要化作烟雾。
秋生,对不起……阿秀的声音清晰传来,当年我被张九爷下了『血桃花』蛊,知道自己活不成,才故意引开血尸,不想拖累你……
别说了,我带你出去!林秋生咬牙,用令牌划破自己手腕,鲜血滴在阿秀眉心,以我血,换你魂,辰州符派,急急如律令!
令牌金光大作,阿秀的残魂竟从尸体中飘出,身着戏服,手持引魂铃,冲他露出微笑。与此同时,张九爷的儿子鬼影从新娘尸体内分出,尖叫着扑向黄泉门缝隙。
不!我的儿子!张九爷慌忙去抓鬼影,却被黄泉门的吸力拽向缝隙。林秋生趁机抱起阿秀的尸体,与老丐一起冲向井口。
就在他们跃出井口的瞬间,黄泉门轰然闭合,张九爷的惨叫声消失在黑暗中。林秋生低头看向阿秀的尸体,她的嘴角带着安宁的笑意,掌心的刀疤已消失不见,手腕的九死扣也已松开,露出一道淡淡的红痕——那是他当年给她系同心结时留下的痕迹。
阿秀,我们回家。他轻声说,将她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
暴雨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林秋生背着阿秀,与师叔一起返回客栈,却远远看见客栈方向火光冲天,浓烟中传来哑女的尖叫:掌柜的!尸体……尸体都动了!
第六章
五行破阵
林秋生赶到客栈时,只见七具尸体在大堂中央围成圆圈,张九爷的尸体端坐在中央,手中握着最后一枚怨魂钉。尸体们的伤口正在愈合,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眼中跳动着幽绿鬼火。
张九爷炼成了『七煞回魂身』!师叔惊呼,他用黄泉门的力量重塑肉身,现在已是不死之身!
林秋生将阿秀的尸体交给哑女,摸出怀中的五行怨魂钉——那是他在井下捡到的,上面还沾着张九爷的血。
五行闭环,需用仇人血破阵,他握紧钉子,师叔,一会儿我引开他,你用符水浇灭七星灯残片,哑女,你去柴房取黑狗血!
不等两人回应,林秋生已冲进大堂,挥动令牌击向张九爷。张九爷轻松避开,反手甩出怨魂钉,钉尖擦过林秋生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林秋生,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你妻子张九爷冷笑,她的魂魄已经离体,再过一个时辰,就会魂飞魄散!
林秋生心中一痛,却见阿秀的残魂突然出现在门口,戏服上的铃铛轻响,竟震碎了几具尸体的头骨。
秋生,用我的魂,破他的阵……阿秀的声音空灵缥缈,五行怨魂,最怕真心……
林秋生恍然大悟。他掏出阿秀的引魂铃,将自己的鲜血滴在铃舌上,铃音顿时变得清亮激昂,竟化作一道道符光,射向七具尸体。
定身!他大喊,令牌与引魂铃共鸣,七具尸体同时定住动作。师叔趁机泼出符水,浇灭了地上的七星灯残片,五行阵出现裂痕。
张九爷见状,冲向阿秀的残魂,却被哑女泼来的黑狗血挡住。黑狗血溅在他身上,发出滋滋声响,露出下面的白骨。
我不会输的!张九爷怒吼,我儿子还在黄泉门里等着我!
他掐诀召回七具尸体,尸体们竟互相撕扯起来,用牙齿、用指甲、用断簪,每一击都冲着对方的要害。林秋生这才想起,五行阵虽破,但七杀冲煞的怨气仍在,尸体们开始自相残杀,要用最后的怨气冲开黄泉门。
秋生,看他们的伤口!阿秀的残魂指向轿夫尸体,他的断手正抓着老学究的六指,而老学究的指甲深深抠进轿夫的喉咙,两人的伤口处都渗出金色血液——那是被真心之血净化的征兆。
林秋生突然明白,掏出断簪刺向自己掌心,用鲜血在令牌上画下破煞符。令牌金光化作锁链,缠住张九爷的四肢,将他拖向七具尸体。
不!放开我!张九爷惊恐尖叫,我不想死!
活人莫恋死人债,阴阳两界各安怀。林秋生冷冷道,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七具尸体同时转身,将张九爷扑倒在地,他们的牙齿咬进他的咽喉,指甲抠进他的眼睛,断簪刺穿他的心脏。张九爷的惨叫声中,七具尸体和他一起化作灰烬,只留下一枚泛着金光的怨魂钉,钉尖刻着悔字。
阿秀的残魂飘过来,用指尖触碰林秋生的伤口:秋生,谢谢你……
林秋生想抓住她,却只摸到一片虚无。阿秀的残魂逐渐透明,戏服碎片飘落在地,每片碎片上都映着他们过往的回忆:定情时的鎏金铃铛、成婚时的红盖头、最后一场戏的水袖……
阿秀,不要走……林秋生哽咽,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
阿秀微笑着摇头,用手语比划保重——那是她跟哑女学的最后一句手语。随后,她的残魂化作千万光点,融入引魂铃中,铃铛发出悠长的清响,仿佛她在戏台上的最后一声唱词。
第七章
破晓时分
东方既白,义庄客栈的引魂灯尽数熄灭。林秋生背着阿秀的尸体,跛行在阴阳道上,腰间的阴差令牌轻轻震动,引魂铃偶尔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阿秀在耳边低语。
哑女跟在身后,手中攥着从戊字号房找到的半块糖瓜。糖瓜上的血迹早已褪色,却依然甜得让人心碎。她比划着去哪,林秋生望着远方的山峦,缓缓开口:
去辰州符派,求师叔们为阿秀做场法事,让她能安心轮回。
师叔走在最前,拐杖敲击地面,惊起几只夜鸟。他忽然停住脚步,指着路边的义庄:瞧这义庄,门开三扇,灯点双盏,怕是又有阴魂作祟了。
林秋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义庄门口摆着两盏白纸灯笼,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令牌,却触到阿秀的引魂铃——铃铛竟在发烫,仿佛在指引他进门。
秋生,哑女突然比划,里面有个女孩,在哭。
三人推门而入,只见堂中摆着具少女尸体,身着婚服,手腕系着九死扣同心结,正是新娘尸身上的那种。她的眼角挂着泪痕,手中攥着半朵桃花,花瓣上凝着黑血。
是『血桃花』蛊,林秋生皱眉,和阿秀中的蛊一样。
话音未落,少女尸体突然睁眼,瞳孔全是眼白,缓缓坐起。哑女惊呼一声,躲到林秋生身后。林秋生举起令牌,却见少女嘴角露出微笑,竟与阿秀生前的笑容一模一样。
秋生,少女开口,声音却是阿秀的,我已托身于这具尸体,以后……
话未说完,少女突然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神色。林秋生这才注意到,她胸口插着一枚怨魂钉,正是张九爷留下的那枚。
原来……他把钉子留在了我体内……少女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溢出,秋生,帮我……拔出钉子……
林秋生颤抖着伸手,握住怨魂钉,令牌金光包裹住钉子,缓缓拔出。钉子拔出的瞬间,少女身体化作烟雾,露出里面的引魂铃,铃铛里飘出阿秀的残魂,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秋生,阿秀的声音不再空灵,张九爷的邪术虽破,但我的魂魄受损太重,无法入轮回……
别说了,林秋生握紧她的手,我会找到办法的,就算踏遍黄泉路,我也要让你复活。
阿秀摇头:不必了……能再见到你,已是奢望。秋生,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别再执着于阴阳两界……
林秋生含泪点头,将引魂铃贴身藏好。三人离开义庄时,天边已升起朝阳,驱散了最后一丝黑暗。
从此,湘西夜路上多了个瘸腿的赶尸人,背着戏服,提着灯笼,灯笼里永远亮着一盏长明灯,灯芯上系着个九死扣同心结。有人说,他在寻找复活妻子的方法;有人说,他在镇压四处游荡的怨魂;但更多人说,每当暴雨夜,能看见他与一位身着戏服的女子并肩而行,女子手中的引魂铃轻响,唱着古老的戏文。
而义庄客栈,从此闭门谢客,唯有每月十五,路过的赶尸匠仍能听见院里传来女人的叹息声,混着隐约的戏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第八章
传说余韵
五年后,湘西辰州府流传着一个新的传说。
有人说,在阴阳道的尽头,有个喜神客栈重新开张,掌柜是个瘸腿男人,身边跟着个哑女和一位戴面纱的女子。那女子虽不言笑,却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一道相思烩三鲜,能让人尝出思念的味道。
有人曾夜宿客栈,看见瘸腿掌柜对着后院的桃树叹气,树上挂着半幅戏服,风吹过时,戏服上的铃铛轻响。哑女说,那是掌柜的妻子最爱的戏服,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回来。
也有人说,曾在客栈后院看见一口古井,井栏上刻着黄泉入口,却被镇邪符贴得严严实实。瘸腿掌柜总是摸着井栏叹气:阿秀,我守着这口井,就像守着我们的过去。
没人知道掌柜的名字,只知道他腰间挂着半枚阴差令牌,令牌上刻着秋字。而那位戴面纱的女子,手腕上系着九死扣同心结,偶尔露出的指尖上,有三道淡淡的刀疤。
这年腊月廿三,雪落湘西。
林秋生站在客栈檐下,看着哑女在厨房忙碌,阿秀的引魂铃在怀中轻响。他摸出半块糖瓜,放在戊字号房门口——那是祭灶的供品,也是他与阿秀的回忆。
阿秀,今年的糖瓜,还是你爱吃的味道。他轻声说。
身后传来脚步声,戴面纱的女子递来一盏灯笼,灯笼里的长明灯映出她面纱下的微笑:秋生,该给客人上茶了。
林秋生点头,接过灯笼,灯光照亮了女子手腕的同心结,结上的桃花瓣依然鲜艳,仿佛永不凋零。
远处,阴锣声隐约传来。林秋生握紧灯笼,引魂铃与灯笼火光共鸣,照亮了夜路上的赶尸队伍。他知道,有些故事终将被岁月掩埋,但有些执念,却会在时光里开出花来。
喜神客栈,夜不闭户,他朗声道,诸位远客,里面请。
雪越下越大,灯笼的光芒却越发明亮。在这阴阳交界的夜路上,总有一盏灯为有情人长明,总有一个故事,关于跨越生死的执念与等待。
而故事的尽头,或许不是重逢,而是心中永不熄灭的希望——就像阿秀留在他掌心的那个等字,终将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迎来圆满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