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会议结束之后,我去找林砚
一向端正体面的林砚,竞然穿着浴袍,光着上半身就出来了。
我便知道。
我和林砚结束了。
我推开林砚休息室的门时,手指顿在金属把手上。
穿男士衬衫的女孩从沙发里跳起来,光脚踩在地毯上冲我笑。
嫂子好呀!声音甜得像泡过蜜糖。
1
我没动。
浴室传来淋浴声,磨砂玻璃映出林砚晃动的轮廓。
今晚本该是我们半年来首次约会,我甚至提前换了新买的珍珠耳环。
此刻那颗珍珠硌得耳垂发烫。
我叫温棠。她歪头露出虎牙,衬衫下摆堪堪遮住大腿,砚哥哥答应带我去听音乐会呢。她竖起三根手指,保证只安静跟着,不打扰你们。
心脏突然像被扎进玻璃渣。
认识林砚两年,结婚两年,他的私人休息室从来没有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进入过,包括男人。
当初两家撮合我们联姻时,我只觉得以后相敬如宾就好。
但是某天深夜他攥着我的睡衣扣子,呼吸发烫地说:我们之前可能没有爱,现在我想永远爱你。
但是此刻,我感觉好像什么都变了。
2
我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我是许玲,有火当场就发。
我猛地把门一甩。
谁准你进来的木门框还在震颤,温棠手里的玻璃杯磕在茶几上晃出涟漪。
林砚腰腹滴着水珠走出来,浴巾松垮挂在胯骨。
他瞥了眼挂钟:股东会提前散了喉结随吞咽动作上下滑动,洗发水薄荷味混着他身上未散的热气涌过来。
这是温棠。
他甩着湿毛巾往女孩身边靠,她刚毕业,老家温叔托我照应她。
我沉默地盯着他。
他意识到我可能生气了。
转身向我走来,伸手要搂我的腰。
我侧身避开,高跟鞋鞋跟踩着地板咔咔作响,重重坐进沙发里。
皮质坐垫残留着凹陷的褶皱,我暴躁地抓起靠枕重新拍打归位,绸面布料在拍打的手里发出刺啦的摩擦声。
烦死了——谁屁股长钉子了声音炸开在房间里,震得卫生间的玻璃发颤。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温棠咬着嘴唇缩在一旁。
林砚的毛巾僵在半湿的发梢。
他把毛巾团成球扔向茶几,金属框当啷震响:如果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就先回家。
现在、立刻、马上。
我抓起包就往玄关冲,路过温棠时突然刹住脚步。
温小姐转头时耳坠甩出一道冷光,我突然没兴致听音乐会了,我们要回家,你要一起吗
温棠挂着两行眼泪怯生生的看着林砚,林砚并没有回应。
女孩魂不守舍的走出了房间。
3
林砚和我在外人面前永远不会失控。
多年来的工作教会我们克制。
他说回家解决矛盾,我就点头——这是我们少有的默契。
就是老家村里长辈让帮忙照顾一下,我只当她是一个很小的妹妹,你跟她计较什么
林砚双手捧着我的脸。
你以前不这样。
什么他声音卡在喉间。
你的休息室,从来只对我开放。
他瞳孔颤动,忽然笑出气音,指节穿过我发间。
唇瓣轻碰额头时带起微痒的酥麻。
难得见你吃醋。
他的鼻尖鼻尖蹭过脸颊,温热气息扫过耳廓,最终落在唇上碾磨。
她只是我的妹妹。
收紧的臂弯里,他贴着我的耳垂低语,每个字都像在刻誓言。
我和她,仅此而已。
4
男人往往低估女人的直觉。
哪怕我与温棠只是在休息室有那么短短的几分钟接触,但是她望向林砚时那种不可名状的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
温棠对林砚的想法绝对不单纯。
夫人。首席秘书Linda将平板推到我面前,监控画面里温棠再一次进入林砚的休息室。
我盯着她蹦跳的裙摆。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Linda的手机屏幕突然横在眼前。
微博配图里那只翡翠镯子泛着冷光,图片的右下角,早上我亲手给林砚系的领带正搭在沙发扶手上。
哥哥说上班要开心。
遵命呀。
配文后面的两个红心刺进我的瞳孔。
一瞬间,情绪突然失控。
虽然不愿承认,但温棠确实戳中了我的痛处。
若不是多年工作养成的克制习惯,恐怕已经当场发作。
这感觉像一杯刚端上的卡布奇诺落了苍蝇,憋得人窒息。
此刻只想冲出去,拽住温棠的衣领给她几耳光。
可转念又想——为这种女人脏了手,不值当。
我推开Linda的手机,拨通香奈儿柜姐佳佳的号码。
没过一会,叮——手机屏幕亮起。
三张配货单照片弹出对话框,附言:CocoCrush全系列已配齐,连秀场未公开的祖母绿镶钻款都给您调来了。
窗外云浪翻滚。
巴黎时装周的回忆突然闪现——林砚在秀场帮我试戴手镯的样子。现在那只手镯正卡在温棠的雪纺衬衫袖口,廉价布料硌着翡翠的圆弧。
按下内线键:三小时后开放A座宴会厅,停顿半秒后:用集团周年庆名义,请全体女员工参加下午茶。
当温棠跟着人群踏入缀满铃兰的宴会厅时,四十个戴着白手套的香奈儿服务人员正托着黑丝绒托盘列队站立。
我接过话筒的瞬间,宴会厅安静的可以听见呼吸声。
感谢各位为林氏付出的青春,
我的视线扫过温棠,停顿半秒,今天每位女士都能挑选一件香奈儿珠宝——当然,实习生也有份。
人群爆发的欢呼声中,我缓步停在温棠面前。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被山茶花吊灯照得刺眼,活像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温小姐似乎已经有了心仪的首饰
我笑着摘下钻戒,在她眼前翻转端详,但终究钻石更好...指尖轻轻划过她肩膀,因为它不靠别人的施舍来发光。
宴会厅大屏幕开始跳转成微博界面。
那些带着感谢总裁夫人tag的动态里,姑娘们故意将翡翠手镯与香奈儿珠宝摆在一起比对。
财务总监那条转发量最高:有些东西再贵重,戴错人也会掉价。
永远不要低估女生传播信息的能力。
不出半小时,整个集团都知道了总裁夫人给公司的全体女员工送了香奈儿的珠宝。
至于原因
宴会厅现场的八卦天团早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似有似无的眼神不断看向温棠。
水晶吊灯忽然晃得刺眼,温棠撞翻了咖啡。
她突然踉跄着后退,出门跑去了卫生间。
有几位补妆的员工瞥见她,目光里充满了不屑。
温棠愈发难堪,低头拽下腕间的翡翠手镯塞进衣袋,疾步冲出洗手间。
身后瞬间炸开一片爽朗的哄笑声。
5
林砚关掉跨国并购案的视频会议,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
眼角的余光瞥见温棠蜷缩在办公室外的花架旁,抱着深蓝色首饰盒,睫毛上挂着泪珠。
说。
林砚的声音让温棠猛地站起来,盒子砸在地毯上。
翡翠手镯滚出来——这是他送她的那只。
砚哥哥...这个真的不该给我。温棠哽咽着去捡滚落的手镯,
午休时我在休息室拍照,只是想留个纪念...她断断续续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嫂子误会了,我想当面解释一下。
林砚突然沉声说到:我知道了。
温棠带着呜咽的声音将头垂得更低。
紧接着,他就带着温棠走出总裁办公室。
穿过办公区,看见几个员工在交头接耳。
此刻林砚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压制着怒意,他向来厌恶公私混淆的作风。
我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砚脖颈青筋突起:许玲,为什么针对温棠
6
下午三点十七分,林砚领着温棠走进我办公室。
温棠低头揪着裙角,缩在林砚背后。
人我带来了,有什么误会当面说,
林砚皱着眉头看向我。
玲玲,温棠不过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又是老乡。
前天她说公司的女生都很漂亮,她没有好看的首饰搭配衣服,我就送了她一个手镯,就这么简单。
我晃着手中的咖啡,看着热气一点点升腾。
嫂子对不起。温棠突然冲我鞠躬,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从没收到过这么贵的礼物,又是砚哥哥送的,就拍了张照片...早知道会惹您生气,打死我也不敢发出来了。
您有什么不满意,您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我放下咖啡,敲了敲杯沿:温棠
她偷瞄一眼林砚,怯生生地应了声。
公司不是摄影棚,想学拍照报培训班。
我的目光转向林砚:另外,勾引领导被开除可不体面。
但我也不是吃干饭的,谁要敢跟我老公搞暧昧,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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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棠听见我毫不拐弯的话耳尖涨得通红,嘴唇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哭的太久直哆嗦。
许玲,温棠是来道歉的,
林砚又往我这边走了几步。
在一起生活共事这几年,林砚清楚我的脾性和手段。
既然他再一次强调温棠是来道歉的,既然他主动退让要解决问题,我自然也要给足体面。
行。
我推开椅子站起来,下不为例,无论男女。
7
你不该这样对付她。林砚解开袖扣时忽然开口,月光透过卧室的窗户照在他的下颌上。
你知道那个手镯对我多重要。
没和我商量就送给别人,,还是一个女人,我生气很正常。
我对着镜子梳头发,梳子上缠着几根断发。
你以前从没这样过。
镜子里映出他拿起威士忌的样子,玻璃杯上反光直晃眼。
我就是看温棠在公司总畏手畏脚的,
他咽下小半杯酒,喉结动了动,加上又是老乡知根知底,我就把镯子给她了。
再说了,那个桌子也不值多少钱,也就100万而已。
他以为我在乎的是钱。
可笑,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
他也盯着我,手指在吧台上敲着节奏,等我回应。
我转身拿梳妆台里的维生素片,铝箔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林砚,我迷恋你,
他突然绷直的站立。
迷恋你永远平整的衬衫,书房编码整齐的书,感情里绝对的洁癖。
维生素片在舌底融化,泛起细微的甜味,这些强迫症般的纯粹,是你吸引我的根源。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噬。
灯光下,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后颈,只不过送了一个礼物。
不,这是你教我的——我转身咬住他滚烫的耳垂,当完美出现裂缝,就不再完美,修不好。
我希望你永远爱我。
永远爱你,
林砚声音发沉。
8
林砚是一个个界限分明且清醒的人。
他知道我介意,便不再对温棠有格外的关注,就像对待一个正常的实习生一样。
没有特殊关照,温棠在助理处的处境愈发艰难。
以前她能跟着老板们去高级饭局,
现在连打印室的钥匙都被收走了。
职场的风向来敏锐,不需要有任何人授意,拜高踩低的人大有人在。
不出两周,这个以前天天跟着林砚进进出出的姑娘,现在只能坐在角落里整理文件,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变故发生在季度财报审计那天。
温棠蹲在储物间角落处理三箱积压的报销单。
胶水弄湿了她的袖口,堆在腿上的票据快要散开。
这场景,恰好落入来寻审计报告的林砚眼中。
感应灯的白光下,温棠手忙脚乱地按住粘在头发上的胶水。
林砚站着没说话,目光扫过她发红的耳尖。
林总。温棠手指发抖,单据从指缝滑落。
她没解释为什么被安排这个活,这本就是她该做的工作,被冷待的半个月早该习惯了。
可当林砚弯腰拾起沾着咖啡渍的票据时。
温棠突然想起入职那天,林砚在公司门口接她,伸手递咖啡的记忆。
她低头死死咬住嘴唇,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会议结束之后,林砚气匆匆的推开家门,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下摔。
那是我们结婚时的一张合影。
玻璃碎片四处乱飞擦过我的锁骨。
他眼底浮着血丝。
非要逼她辞职才满意吗
许玲,我迁就你所有莫须有的猜忌,容忍你对百般刁难。
他语速越来越快。
但是践踏别人的自尊能填补你的不安吗
上次家宴的场景突然闪现——听说表妹被导师欺负,林砚当场就打电话找校长理论。
他向来最痛恨权力倾轧。
许玲,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
林砚的领带歪斜地挂在喉结下方,再动温棠,我不介意让林太太换人做。
结婚将近两年来,这位永远西装挺括的林氏继承人第一次拽开整齐的领带,为了护着温棠,冲着我发脾气。
9
林砚快速的给人力资源总监发送了消息。
即日起调任温棠任总裁办首席秘书。
随后,钢笔迅速在Linda的解聘协议上划过。
这位曾参与赴美上市的老员工手指颤抖着蜷起
您不能——
不能什么林砚叩了叩监控截屏,需要我播放你在茶水间对温棠做的事情吗落地窗外暴雨倾盆,Linda新买的珍珠耳坠在耳边摇摇晃晃。
Linda脸色发白。
她知道自己为难温棠被发现了,面上便露了怯。
林砚一目了然。
你得搞清楚,你究竟是在为谁做事。
林砚又重重的敲了敲桌子,将Linda的工牌折成两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林氏集团不需要会反咬主人的看门犬。
Linda颓败地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几位助理神色戚戚,低头假装忙碌。
前辈走好呀。温棠扶着办公室的玻璃门对着Linda说道。
办公室门即将关闭时,温棠突然探头补充:记得转告夫人,以后她订的东西直接找我取,她露出虎牙笑了笑。
10
我和林砚的冷战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酒店。
这些天这些天都是温棠来取换洗衣物。
今天她来的时候,我正在露台修剪那株枯死的花枝,剪刀卡在发黑的茎秆上。
温棠站在玄关阴影里说:砚哥哥需要两套亚麻睡衣,她的茶色卷发沾着外面的尘土气,锁骨处的蓝宝石项链反着光——去年结婚纪念日我退掉的那条。
她临走前举起二维码,锁骨在廊灯下泛着暖光:砚哥哥让我们加个好友,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联系
Linda走了,温棠替了她的工作。
我用力掰断手里的花枝,汁液溅在大理石的地板纹路上:
滚。
我再也没有心情摆弄那些花,转身躺在沙发上。
手机在茶几震动。
来电显示是老家那边的号码。
小玲,我是你堂舅妈。沙哑的女声裹着电流声。
你表弟想进你们公司,你给弄个什么经理、总监当当
我在沙发上侧着身,把手机放在耳边。
明天我让人力资源部先看一看吧。
你这孩子,还看啥看,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咋怎么这么冷心肠,电话里传来花生壳砸在搪瓷缸里砰砰响,当年你爸……
还有事吗我从沙发上坐起来,语气带着严肃和愤怒。
电话的那边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和林砚吵架了吧听舅妈的,今晚做桌好菜......
夫妻哪有隔夜仇......
女人别这么要强......,认个错,服个软就行了。
我快速的挂断了电话,心里越想越气。
可笑,我凭什么要服软认错
11
吵架之后,林砚再也没有回来过。
温棠的短视频账号却在周更变日更。
最佳光影角度的九宫格下午茶。
爱马仕鳄鱼皮铂金包,配文某人说樱花粉最衬肤色。
苏富比拍卖现场的香槟塔。
每一条视频的点赞评论都非常多。
最热门的一个视频是戴着钻石项链喂锦鲤,背景音有低沉的男声提醒:水凉,别光脚。
点赞评论迅速突破十万。
评论区炸出不少熟人:
这不是林总上个月在伦敦拍下的半个小目标的钻石项链吗
也有一些网友催更的评论:
UP的衣帽间vlog什么时候安排
我的手机整日震动,都是来问我怎么回事的。
毕竟之前和林砚出席这种场合的都是我,现在却换了一个人。
不过,我没回复,聪明人都懂。
我关掉不断跳动的消息提示,专心致志的律师沟通事情。
我对着铺满长桌的信托协议皱眉。
当年为稳固商业联盟,双方将二十八处资产设为共同信托。
如今要拆解这些环环相扣的条款,从百慕大的避税基金到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每项都需要细致的处理。
浦江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第三次推眼镜提醒:许小姐,加拿大那两座雪场……
12
五月初的一天傍晚,我接到从伦敦返程的林砚电话。
父亲让回老宅用晚餐。
好。
我们默契略过争执,维持着表面平和。
司机先到浦东机场接的林砚。
再到家里接我,同往老宅。
黑色奔驰停稳时,我打开车门,林砚与随行的温棠并肩坐在后排。
温棠脖颈间晃动的钻石项链刺进我的眼底。
我转开视线关上后排车门,拉开副驾驶。
姐姐别见怪,砚哥哥说有工作要和我交代,温棠抚着爱马仕包上月牙锁扣,正巧我带了您最爱吃的甜点,您可以吃一些,不至于无聊。
她尾音裹着蜜糖般的歉意,嘴角的笑容显然有点快压不住了。
后视镜里的林砚翻着财务报表,钢笔在纸页划出沙沙声。
车载香氛混着温棠的香水,薰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空调温度调低些。林砚突然扯松领带,温棠立即俯身调整出风口和温度,蕾丝袖口扫过林砚的手背。
我按下车窗按钮,五月晚风涌进来。
后视镜里温棠正在补妆,口红划出完美弧线,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13
到达老宅的时候,林父弯腰修剪庭院李的花花草草。
温棠快步上前接过剪刀,伯父审美还是这么特别,这些花草什么的被您修剪的真漂亮。
她把剪刀搁在地上,走向傍边的桌上端起茶杯。
林父听见温棠的夸奖,眼尾笑意加深,接过温棠递来的红茶。
红木圆桌上,温棠正说着林砚在伦敦伦敦十亿订单的惊险谈判。
林父频频点头,不断的向林砚投去赞赏的眼神。
我有些心不在焉,听的有些恍惚。
不知怎么的温棠提起林砚胃病发作那夜——她在凌晨三点冒雨买衬衫并为林砚亲手换上的事情。
叮叮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我才回过神来。
林父放下勺子,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温棠露出酒窝,像是意识到说错话。
还不算太蠢,知道说错话了。
林砚低头切牛排,没有声音。
我推开面前的汤碗:爸,我怀孕了。
真的林父激动的把桌子撞得直晃。
他扶着眼镜仔细的看着:在哪家医院做的检查
从我落座起就视我如空气的男人,突然神情庄重的看着我。
我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紧绷的下巴。
昨天在人民医院做的检查,三周半。
林父起身急着就要去祠堂,说要告诉祖先和林砚去世的母亲。
温棠忽然侧头,水晶耳坠晃动。
可是这两个月,砚哥…林总都在陪我考察国外的分公司呀
林父听到这话,停住脚步,来回看着我和林砚。
我特意找专家测的,就是三周半,
我特意咬重时间节点。
林砚手背爆出青筋。
许玲
他维持不住镇定表情,眼神阴沉,喉结上下滚动。
我笑出声。
多好啊,林砚,你要当现成爸爸了。
闭嘴!
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餐桌。
我将孕检单沿着转盘推到他面前。
你和情人周游世界时,我也需要消遣,我来回看着他和温棠,那五个男模身材真的不错,我们在游艇上玩了个通宵!
我也想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可是现在连亲子鉴定都要排队预约呢。
当然,你愿意当现成爸爸的话——
我每说一个字,林砚的瞳孔就收缩一分。
够了!
他猛然站起,椅子重重的倒地砸在地毯上。
我对林砚的愤怒视若无睹。
我抚着肚子轻笑,指着他胸前的领带。这顶绿帽子,和你的这条墨绿色领带还挺配!
14
林砚怎么都料不到。
我会当着他爸爸的面,将孕检报告摔在他面前,说孩子不是他的。我从没有背叛过这段婚姻!林砚脖颈绷紧,指节捏得发白。
显然这记重拳打碎了他所有从容。
那些都是工作应酬,我连她手指尖都没碰过!
我的眼神转向别处,懒得看他此刻的惺惺作态。
温棠的短视频天天发你们的深夜工作餐,林砚,你要说你不知道吗
连你表妹都发消息提醒我小心你这个‘秘书’,你还觉得分寸拿捏得当
你能带她满世界度蜜月,我自然能找别人排解寂寞。
水晶烟灰缸在地上炸开。
看着林砚的无奈的愤怒,我笑出了声。
真遗憾啊,林砚。
本来该带个男人来见你,没想到你们先演了这出戏。
林砚浑身发抖。
他始终认定与温棠清清白白。
除了带着她出席各种场合,他们从未逾越上下级界限。
他不理解,为何我们会走到这步。
分明没多久之前,他还替我掖过踢开的绒毯。
许玲姐,砚哥…林总和我是清清白白的
温棠攥着丝帕擦着眼泪。
许玲姐,上次陪林总应酬,也是您说不想去...
这些本不该是我的职责范围,但林总说总助就该面面俱到,我这才...
温棠说着往林砚方向挪了半寸,耳坠晃得人眼疼。
面面俱到来时的路上,你和林砚坐在后排,坐在他身边,让总裁夫人坐副驾,你的面面俱到到狗肚子里面了吗
我扯松颈间丝巾透气。
温棠瞬间失了声,求救般望向林砚。
我转而对林砚冷笑。
这就是你亲自调教的总助
Linda跟了你十二年,处理你的各种大小事务,我可曾有任何质疑。
林砚无助的扶住椅子,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辩白,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林砚,我们离婚吧。
15
林砚拽着我穿过铁门。
温棠被留在老宅门口。
分居三个月,这是他第一次回来。
廊檐下的波斯毯早收进仓库,养的八哥也被我卖给了鸟市。
林砚站在玄关不动。
这个住了两年半的家现在全是灰尘味,他手指掐得我手腕发疼。
他终于明白。
我提出的‘离婚’不是威胁。
玲玲,我和她没睡过,他喉咙动了动,把我顶在墙上
去打掉孩子,我们重新要自己的孩子。
我看着窗外被吓飞的麻雀笑起来:
凭什么。
他的眉头紧缩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掰开他握着我手腕发白的手指。
当然,我知道你没有做任何任何超越界限的事情。
可那又如何呢
你默许她用你的私人休息室,你知道那个休息室是我装修打造的。
你之前可从来没有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用过你的私人休息室。
坐车时候你知道我会膈应,你还是让她和你坐在一起。
你太清楚每个动作所表达的意思,但是你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你用她当武器,等着我溃不成军来示弱。
我一边哭一边想以前的事,实在没想到我们的婚姻这么快就走到头了。
你早就察觉她的心思不是吗
我提醒过你的,林砚。
明知故犯比无心犯错更可恨。
林砚踉跄着扶住玄关处的柱子,掌纹上印满了石膏表面的纹路。
是我的错,玲玲。
她害怕低头绞手指的样子...像极了以宁,我怕因为你,她也会变成以宁的样子。
宋以宁,林砚的表妹,两人从小长大,关系很好。
读书期间被导师打压得了抑郁症,到现在没有恢复。
我见不得那双眼睛流泪。
但从未产生过半分其他心思。
望着他涌动泪水的眼角,我平静地转身前往卧室。
或许他真能守身如玉,可我不敢再赌谁会为他发疯时,将淬毒的刀尖对准我的心脏。
16
林砚拒绝签署离婚协议。
他破格提拔了一位干练男总助。
书房灯亮到凌晨五点,烟灰缸塞满烟头,酒瓶横七竖八倒着。
我推门时看见他趴在桌上睡着了,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这人向来连喝醉都保持端正,此刻衬衫皱得厉害。
我弯腰收拾玻璃瓶时,他突然抓住我手腕。
掌心烫得吓人,沙哑的声音带着酒气。
玲玲,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就把他生下来。
至于温棠。
她依然挂着第一总助的头衔。
只不过职场的人最会看风向。
新总助上任的第一天。
那些以前抢着帮她拿包的主管,现在聚在茶水间大声嘲笑。
当温棠冲进我办公室时,厚厚的粉底也没有遮不住黑眼圈,外套袖口还沾着咖啡渍。
年会我们见过。
我皱眉。
当时我给你递香槟,弯腰站在你椅子后面,听你和砚哥哥讨论慈善晚宴压轴拍品,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瞧我。
她坐在对面,我能看到她眼里的妒忌和轻蔑。
你能嫁给他,不就是命好生对了人家吗不然哪轮得到你
休息室那天,我是故意用咖啡弄脏衣服,借口去休息室,我知道那个休息室是只有你能进,我说我换个衣服就出来,不会很长时间。
砚哥哥笑了笑说,好。
我抬手拿起办公桌上的遥控器,将玻璃的透明度调到最低,顺手调直椅背。
温棠被我漫不经心的姿态激得指尖发颤,眼里充满了汹涌的恨意。
你这种靠家底的富二代凭什么看不起我
温棠扯开外套,砚哥哥早晚会看清你的真面目,能待在他身边的只有我,你不配。
是吗我撑着下巴看她外套里露出的脏兮兮的吊带裙,那你现在得到他了
当然,我当然得到他了,不然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她突然逼近办公桌,双手扶着办公桌面,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轻轻的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为什么离婚你不清楚还是说那张检查报告你没看清楚
你…温棠被我的话噎的哑口无言。
温棠情绪几乎失控。
老女人带着野种装什么清高!砚哥哥早晚——她用染着玫红指甲的手指着我的肚子。

我毫不留情的将杯子里的水泼在了她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来评价我了。
我甩开玻璃杯绕到她面前,反手抽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你该受的,我早就想扇你了,蠢货!
我抽了张湿巾擦手,现在,带着你的破烂演技滚出去。
17
林砚最终妥协了。
家族压力下,林砚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婚前财产有明确分割,但林氏和许氏的商业版图早已盘根错节,部分业务仍需共同处理。
孩子随我姓许。
孩子出生的时候是早产,但是从出生到现在身体一直都很棒,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出现。
我妈总在深夜追问孩子生父身份。
我始终闭口不谈。
当时编造的男模故事早被识破,可真相也已经不重要了。
作为许家独女,我的孩子自动成为唯一继承人。
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开始教他认股权书。
我和爸妈说过,现在字都不认识,教他这些干嘛,干事爸妈还是乐此不疲的这样做。
随着小家伙眉眼舒展,下颌线愈发肖似故人。
没有婚姻的掣肘,生活反而自在。
集团日常交给职业经理人,重大决策林砚把控。
我只需出席汇报会。
时间很充足,生活很精彩,这几年也收藏过几位金发碧眼的小情人。
从秘书定期的视频汇报,也得到一些零碎的消息。
温棠没干半年,自己就待不下去走人。
可这个圈子里的人哪个不是消息灵通。
根本没有公司敢再要。
后来听说她又去林氏闹过,结果被保安请出来。
走出大楼时被车撞了,之后生死不明。
林砚这两年越发专注公司发展,雷霆手段整顿集团。
每季度财报会家里都叫我去坐镇。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也没有拆穿。
这点事情顺着他们的心意也好,毕竟年纪也大了。
但是,不会再有可能了。
每次会议结束林砚会等在旋转门边。
说是给老爷子送茶叶,实际在等小屁孩扑过去。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林砚是他爸爸。
现在逢人就举着智能手表喊给daddy打视频。
林砚无论多忙都会接,声音软得不像他。
小屁孩越长越大之后,眼尾那颗痣,简直分毫不差。
中秋我固定回家陪爸妈。
林砚就包下隔壁庄园远程办公。
他问要不要给孩子完整家庭。
我摇头。
围城,不入为妙。
倒是小屁孩,总把全家福画成三人牵手。
每次见林砚就兴奋。
吃饭的时候,非要坐在我和林砚的中间,左手喂我松饼,右手喂他培根。
我弹他额头警告别得寸进尺。
眼角的余光瞥见林砚眼眶发红。
他大概有话想说。
但是我已经不想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