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嫡姐是举世闻名的炼香师。
被当今丞相召进府中为失眠的二夫人炼制安神香。
治愈二夫人后,丞相强娶了她。
二夫人心生嫉妒,将嫡姐炼制成香,笑道:
你如此擅用香药迷惑男人,用你的身体炼成的香,只怕也能摄人心魂吧。
几年后,二夫人的身体开始溃烂发臭,丞相日渐嫌弃她。
她访遍名医,皆无作用。
我奉书禀告,这世上有一人炼的香,可治夫人。
二夫人听闻后立刻以万金为赏:
快宣!我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我故作遗憾道:
这世上唯一可以炼出此香的人,已被夫人抹在了自己身上。
1
最近,丞相府鸡犬不宁。
丞相又纳了个二八年华的小妾。
小妾腰若扶柳,容貌清丽。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异香,勾得丞相大人神魂颠倒。
玉烟苑内,丞相二夫人季玉瑶一脚踢开要帮她更衣的侍女。
蠢货!更衣有什么用,大人的魂儿都被那小妖精勾走了!
侍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只得颤抖着劝道:
夫人,您尚年轻貌美,这烟粉色甚是称您——
您穿上这一身再在丞相大人面前舞一曲,大人哪能再冷落您,疼您都来不及——
季玉瑶冷声道:
哼,那狐狸精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身上随时透着一股异香,我这胭脂俗粉哪还能入得了大人的眼
她越说越气,抄起手旁的白玉瓷瓶砸向侍女。
侍女满头鲜血,一时无人再敢作声。
府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二夫人虽嫁予丞相大人多年,却因她身体原因一直未有一儿半女。
深院中的女人,无儿无女便无依无靠。
如今好不容易调理好身体,丞相却突然新纳了房小妾,再也没来过玉烟苑。
就在屋内侍女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时,我手捧一个布包步入了屋内。
我是一年前被季玉瑶捡回府的。
当时她为讨丞相欢心,大发善心,将满身污垢的我捡了回来。
我身材瘦小,平日里不爱与人交谈。
那些资历老的侍女便把每日倒恭桶的活计都给了我。
我身上终日又脏又臭,所有人见我都捏着鼻子绕道走,更别提准我进入季玉瑶内屋。
季玉瑶的贴身侍女最先发现了我。
哪来的贱婢,又脏又臭,竟敢进夫人寝房!
她心里侥幸,终于有人来帮她转移季玉瑶的仇恨了。
却不想,平日里又脏又臭的小婢女进来后,屋内竟弥漫起一股奇香。
季玉瑶闭着眼沉浸在了这股奇香中,呢喃道:
这香味竟比那小狐狸精身上的还勾人——
与当初那贱人炼成的香……
她突然回过神,止住话头,一双妩媚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她用染着丹蔻的指尖指着我:
你来说,这是什么香味
我连忙捧着手里的布包跪下,应道:
夫人,奴婢家世代制香,此香便是我家祖传的秘方。
季玉瑶愠怒的脸色瞬间喜笑颜开,不顾我身上的污秽,连忙下榻抢过我手中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有如此本事,以后你便专门来帮我制香吧。
桃香,这倒恭桶的活儿以后就由你来。
先前为季玉瑶更衣的侍女恶狠狠剜了我一眼,恨恨道:
是。
我被要求换了一身衣裳,留下为季玉瑶沐浴焚香。
沐浴过后,季玉瑶仿佛被这香浸了个透,由里到外都散发着香气。
连她自己都不禁一直抱着自己的手臂狂吸。
季玉瑶忍不住得意,如今她这身香更浓郁更勾人,看那小狐狸精还能如何和她争。
果然,当晚丞相大人便寻香而来。
知晓这香味来源于他的二夫人时,再也忍不住。
众目睽睽下抱起她走向床榻。
一夜旖旎。
自此以后,丞相大人日日都睡在玉烟苑。
连批改公文的案桌都被搬到了季玉瑶榻前。
这几日,季玉瑶明显心情不错,连脸色都更红润了几分,双目含春。
我一举成了她身前的红人儿,日日为她梳洗。
小丫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画鸢。
好名字。季玉瑶满意的瞥了我一眼,抚着丞相刚送给她的玉如意。
画鸢,此次你立大功,可想要何赏赐
奴婢不敢。
我立马跪下谢恩。
季玉瑶走近,玉指抬起我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脸。
眼中满是算计。
她身上的奇香袭入我的鼻腔。
想必丞相大人已被这香气迷得欲罢不能了吧。
可他们有所不知……
我这祖传秘方啊,可不是简单的香,而是毒。
闻了此香之人,陷入迷幻,欲仙欲死。
短时间内控制剂量,并不会对人的身体有明显的损害,反而有助兴的作用。
可一旦长期使用,这摄人心魂的香,便是取人性命的毒。
我本该提醒季玉瑶切勿长期使用,以报她的救命之恩。
可我偏不告诉她,我本就不是来报恩的。
我是来报仇的。
2
我家世代炼香,个个都是炼香好手,曾祖父甚至曾任宫廷司香师。
但家族偏偏出了个异类。
那便是我。
我自小炼香天赋极高。
同龄人还在认药识草,我便已经能自制一些各种用途的小香包了。
再久些,我就腻了。
无意间,我阅得半本没有封皮的书。
发现相同的原料,可炼香,亦可制毒。
我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父亲种下的珍花名草被我摘下统统制毒。
明明是个姑娘,却天天泥里来,洞里去,寻些毒虫蛇蚁,铺满整个院子。
坊间流传,炼香沈家出了个怪胎,都躲着我。
只有我的嫡姐支持我、理解我。
毒与药一念之差,全看使用之人的心性,毒能杀人,亦能救人。
我相信小鸢是救人的那个。
小鸢捉尽了这些毒物,倒是省了那些庄稼人的心。
不仅如此。
如若说我是百年难遇的炼香奇才,那我嫡姐便是万年难遇。
她年纪轻轻,炼的香就已远近闻名,甚至媲美宫廷秘药。
就连那宫中的妃嫔们,也以有沈师的一小罐香为攀比的资本。
但她唯一的污点,便是我。
沈师,你炼香,你妹妹制毒,我们可不敢招惹你了。
万一哪天你这香中混入了你妹妹的毒,我们用了一命呜呼,岂不死得冤枉
不会的,众人皆知我资质过人,却不知我妹妹也是难遇的天才。
是香是毒,我分得清,她亦分得清。
她眼神坚定,满眼都是对我的维护。
更何况,我妹妹生性良善,连一只鸡崽子都不舍得杀,怎会用毒害人
于是,再没人自讨没趣。
众人皆说,沈画鸢有她嫡姐管教,闹不出什么乱子。
嫡姐其实大不了我多少,但我一直生活在她的光环下。
我曾经不服,故意将毒混入她刚炼好的香中。
她一闻便知,也不责怪我,只宠溺的刮着我的鼻尖,笑我淘气。
她从此成为我的榜样。
后来,嫡姐先我出师。
依靠一手炼香绝活和先前的名声,成为了王公贵族们争相邀请的座上贵宾。
第二年,我以投靠嫡姐之名,实则想偷偷离开京城。
我与嫡姐不同,我要自由。
要去寻更多的奇珍异草,制更要命的毒。
世人皆传,沈家老二拜入了传说中的毒霸天下,成为了人家的关门弟子。
扯淡!我明明是要去浪迹江湖当个绝命毒师的。
可当嫡姐追上我时,我竟有些不舍得走了。
【如果姐姐是要抓我回去,那我就跟她回去。】
可她却只是沉默的递给我半本书——
竟然是当初教我制毒的那半本书的另外半本:
【百毒卷】
这后半本中记载的,再也不是些小打小闹的毒,而是真正能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她不再多语,转身便上了马车。
可我分明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和下巴上挂着的泪水。
就在马车走了一段路,即将消失在我的视线时,她突然扬起帘子冲我喊道:
小鸢,累了苦了就回家!嫡姐永远等你!
我想原来嫡姐与我没有什么不同,我分明看到了马车内打包好的行囊。
可她是沈家嫡女,她必须留下来延续沈家的荣耀。
于是,她一生都被困在了名为责任的围墙里。
嫡姐确实是真真的天之骄女,就连当今丞相也对她另眼相看。
那时丞相的二夫人因生不出孩子,忧思郁结,夜不能寐。
嫡姐仅耳听二夫人的症状,便立刻制出安神香。
当晚二夫人便睡了几个月来的第一个好觉。
之后每晚也因有了安神香,从未再失眠。
丞相大人大喜,
沈家炼香果然名不虚传,这传说中的沈师沈云莺更是貌若天仙。
随即赏嫡姐一世富贵——嫁入丞相府成为他的妾。
嫡姐惶恐不已,连连拒绝。
当今皇上却以一封赐婚圣旨彻底断了嫡姐的念想。
嫡姐日日忧思不能解,二夫人季玉瑶却嫉妒的发疯。
那日,季玉瑶趁着嫡姐给她请安的当头,将她绑走。
季玉瑶半躺在贵妃椅上,妒火将她的双眼烧得通红。
只会勾人的狐媚子,早就对我家大人图谋不轨了吧。
来人,用银针戳烂这贱人的十指,看她还怎么使妖术!
十指连心,嫡姐不知痛昏了多少次。
季玉瑶本想就此作罢,突然一股香味袭来。
竟是嫡姐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思及,她勾起红唇,笑得阴狠。
你如此擅用香药迷惑男人,用你的身体炼成的香,只怕也能摄人心魂吧。
后来,季玉瑶将我的嫡姐剥光,扔进烧的通红的大鼎中。
活生生将我嫡姐,炼成了一捧灰。
一捧弥漫着异香的灰。
随后季玉瑶命人将这捧灰,压实填入了香膏盒内,以便随身携带。
明明那么善良温婉的嫡姐,却只成了小小一盒。
季玉瑶害怕丞相大人怪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软在丞相怀里:
沈妹妹今日未来请安,妾担心妹妹出事,派人去她厢房时发现她早已人走茶凉。
丞相疯狂的嗅着季玉瑶身上的香味。
平日官场上杀伐果断的丞相大人此时竟神色恍惚,一副失了心智的模样。
只会满嘴对对对,好好好。
后来,丞相以沈家嫡女抗旨的罪名,一纸奏到圣前。
龙颜大怒。
皇权威严不可亵,皇帝一气之下下旨抄了我沈家满门。
只有因离家出走,远走他乡的我幸免于难。
收到沈家门徒的飞鸽传书时,我刚在深山中采得一株仅在百毒卷中有记载的灭幻草。
我双拳紧握,望着手中的毒草。
毫不犹豫,一口吞下。
剧痛袭来,我口吐鲜血。
恍惚间看到嫡姐娉娉婷婷的朝我走来,笑着唤我小鸢……
再次醒来,已是七日后。
我并没有毒发身亡,而是活了下来。
我回想起书中的记载,活人吞下灭幻草,不死者,其血有异香,亦有剧毒。
之后,我衣衫褴褛的混在乞丐堆里,日日守在丞相府门前。
机会来临时,我咧嘴露出森森白齿。
夫人的救命之恩,我必抵死相报。
姐姐,我的血散着香,浸了毒。
那我就当你融入我的血中,与我永远在一起了。
3
丞相府二夫人是比大夫人更得宠的。
丞相出身寒门。
才二十岁,仅靠自己的一身才学和狠厉手段爬到丞相之位。
他和二夫人季玉瑶便相识于他未得志时。
才貌双全的官家小姐,偏偏看上了一无所有的寒门小子。
从此私定终身。
未曾想,寒门子高中探花郎,被皇帝许了婚事。
季玉瑶只得以妾的身份嫁入丞相府。
丞相本自少时便爱她,如此一来对她更是无比愧疚。
何况季玉瑶生得一副好皮囊,撒娇服软样样手到擒来。
因此除了不得已娶的大夫人以外,丞相再未另娶。
突然被一个村野丫头勾去了魂,实属奇怪。
大夫人便是个可怜人儿,出身比季玉瑶更高,德才兼备。
却常年缠绵病榻,无人问津。
府中所有人都默认只等大夫人去世,二夫人生下儿子,便可登上丞相府主母之位。
即便现在季玉瑶只为二夫人,但其实府内大小事务,皆已由她掌管。
丞相一时兴起娶回的女子,怎撼动得了她的地位。
更何况我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
画鸢,你想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朝廷内,丞相本就一人之下,这季玉瑶又是丞相身边得宠的人。
跟着这样的主子,自然比一般的奴才好混得多。
我连忙点头,仿佛生怕主子一个不开心变卦。
季玉瑶轻蔑的哼笑一声,染着丹蔻的指甲缓缓划过我的脸颊。
那你可知我的规矩
我诚实摇头。
季玉瑶眸光一冷,长长的指甲没入我的皮肤,留下一个深深的洞。
我痛的一哆嗦,磕头求饶。
季玉瑶却狠狠捏着我的脸颊不松手。
我怎么可能放任你这么个水灵的丫头天天在大人面前转悠呢
说罢,她命人递上一个小瓶,扔在我脚边。
溶颜膏,仅会溶掉人的肌肤,无其他副作用。
你只需将它抹在脸上,便可一直跟着我。
她满脸揶揄的盯着我。
愿与不愿,就看你了。
我抚着自己与嫡姐神似的脸,犹豫了。
季玉瑶却仿佛早已预料到般狞笑道:
还以为你这婢女有点心性,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贱奴。
我看你也只配那倒恭桶的活计了。
季玉瑶故作遗憾的摇摇头,朱唇轻启。
来人,将她送回厕屋……
4
我抚摸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季玉瑶不再废话,一个眼神,一旁的侍女作势拖我下去。
我冷笑,一把甩开侍女的手,打开瓶子将药膏抹在了自己脸上。
脸颊火辣辣的疼,血水混着腐肉从脸上掉落。
季玉瑶满眼惊讶,随后大笑拍手:
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留在我身边,你够格儿了。
——
顺利留在季玉瑶身边其实是最容易的事。
她从小就被骄纵惯了,嫁入丞相府后又得丞相独宠,变本加厉。
她命人在她的偏院挖了个深池,将那溶颜膏的配方重新配比倒入水池中。
不仅可腐蚀血肉,就是那铜筋铁骨的罗汉金刚来了,也得脱层皮。
若府内的下人犯了错,便直接扔入池中,任由池中的液体将人腐蚀殆尽,尸骨无存。
说是下人,其实被扔进池中的多是年轻貌美的侍女。
自我入府,大概每两周便会有一个侍女被扔入池中。
她们之中,有的只是为季玉瑶沐浴时的水温不适中,或是为她挑选的衣裳未被丞相夸赞……
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被丞相多看了一眼。
看似一片静好的后院,不知有多少冤魂尖叫哭喊。
————
虽然我的脸已被毒烂,我依然没有逃过这个命运。
丞相这日百忙之中来玉烟苑陪季玉瑶用膳。
季玉瑶眼角微挑,
画鸢,不如今天你来伺候我们用膳。
我察觉到季玉瑶的恶意,深知今日可能九死一生。
之前被丢进池子里的宫女,多是在伺候丞相时,被多看了一眼。
我小心翼翼,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脑袋垂到胸口,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还是被丞相瞥到,他低下头,想看清我的脸。
这丫头怎如此眼生
季玉瑶听罢笑颜如花,目光却如毒蛇般缠上我。
画鸢,抬起头,怎么这么没规矩
我撩起遮挡疤痕的发丝,尽可能露出那个丑陋的疤。
丞相看清我的脸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瑶瑶,是院里没个贴心人儿了吗怎的寻这么个丑陋丫头。
季玉瑶倒是淡定,眼睫微垂,夹了几筷子菜放到他碗中。
大人忘了吗,这是那年去烧香祈福回来的路上救下的丫头。
后来因误食了药膳,才烂了脸。
我看她可怜,才让她跟在我身边。
丞相看她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
瑶瑶,你还是如此善良……
季玉瑶不再多语,只招呼丞相吃她夹给他的菜肴。
我明显感觉到侍女们都松了口气,只要我不整出什么幺蛾子,今天应该是平安日。
可我明显不是个省心的。
在所有人还在用膳的时候,我擅自捧起季玉瑶的脚,褪下了她的鞋袜。
丞相不解的看着我们俩的动作,而季玉瑶满脸怒火,一脚踹向我的胸口。
我连忙爬起跪趴在地,赶在她的怒气之前开口:
还请丞相大人恕罪,近日二夫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必须在特定时间为二夫人泡药浴。
脚部穴位最密集,是药物吸收得最好的地方……
为了二夫人的身体,还望丞相大人恕罪。
丞相眉头一松,满眼心疼的看向季玉瑶:
瑶瑶,怎么这毛病又犯了
丞相大人,二夫人可能说不口,奴婢狗胆替我家夫人说。
丞相大人前阵子冷落夫人许久,夫人日日盼着您,夜不能寐。
丞相放下筷子起身,心疼得将季玉瑶揽在了怀里:
想自己的夫君这件事有什么不可说的。
季玉瑶终于反应过来,卖惨装乖向来是她的强项。
大人身兼要职,做妻子的怎可如此自私。
丞相眼中的愧疚更浓,将季玉瑶一个横抱带进了寝房。
之后几天,丞相甚至向皇帝告假,整日陪在季玉瑶身边。
————
丞相离开后,季玉瑶特地将我叫到她的榻前。
她衣衫半褪,肩膀上布满暧昧的红痕,满室淫靡之气。
尖长的指甲挑起我的下颚,她笑的娇媚:
你倒真是个机灵的,是我之前小看你了。
转头便将床上的玉枕扔向不远处候着的其他侍女,凶狠道:
待在本夫人身边这么久,还没个刚来伺候几日的小丫头机灵。
真是白养了一群废物!
都拖去喂池子!以后本夫人身边,只需画鸢一个。
从此之后,这院子里的侍女对我又怕又恨,我充耳不闻,只一心为主子做事。
我时不时让院中的人传出几句季玉瑶身体抱恙的消息。
只要传到丞相耳中,他定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赶来玉烟苑陪着。
季玉瑶除了头两次有些许讶异外,之后就顺势而为,装病装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为了装的更像,甚至真的要我为她熬煮汤药在丞相面前做戏。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最擅长的其实是用毒。
或者说,是用毒杀人于无形。
她越来越依赖我,与丞相有关的事几乎都要与我商量。
我渐渐成为季玉瑶身边的红人儿,其他的侍女见了我都要叫我一声姐姐。
在我的帮助下,季玉瑶又成了丞相独宠的夫人。
岂有此理!生不出子嗣还敢独占景时!妒妇!
此时,一名老妇人正大发雷霆,对季玉瑶的不满到达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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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季玉瑶去向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大怒。
她在屋内疯狂打砸,当初要不是我,现在哪有她的风光日子!
周围的侍女瑟瑟发抖,只有我走上前,扶季玉瑶坐下。
夫人,莫要生气,奴婢有办法帮您出一口恶气。
季玉瑶眼尾一挑,
哦说来听听。
夫人知奴婢擅炼香,奴婢这有一种香,其香可安人心神……
但如若用香之人有心悸之症,此香便是索命的鬼。
丞相府老夫人有心悸的毛病并不是秘密。
我欲言又止,季玉瑶却了然于心,大赞道:
画鸢,本夫人留下你真是明智之举!
夫人谬赞。我恭顺道,如此一来,夫人便可借认错之名,将此香赠与老夫人。
季玉瑶笑得狰狞。
果然还是你机灵。
————
季玉瑶亲自去向老夫人赔罪并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老夫人却依然不依不饶。
我偷偷命人将此消息传给了丞相,他果然立马赶了过来。
季玉瑶偷偷瞥了我一眼,满眼赞许。
母后,此事不能怪瑶瑶,她是为我才……他顿了顿。
因那件事后,她身子一直不太好,怀不上孩子也正因为此。
老夫人听后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态度总算有所缓和。
我知你俩情深意切,可这礼筝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玉瑶迟早得当家。
可她这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我堂堂丞相府不能断后吧!
丞相语塞,我却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老夫人,我有法子治好二夫人的身子。
这话一出口,满屋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我却不为所动,低眉顺眼站着。
此话当真
还未等我回答,季玉瑶急着抢过话头,主母的诱惑对她而言实在太大了。
老夫人,此话当真,妾先前的顽疾便是她治好的。
季玉瑶说完,便撇头看向我。
我明白她眼中的意思:
【治不好,就等死吧。】
5
我虽向老夫人允诺了能治好季玉瑶,但老夫人却依旧准备再为丞相纳妾。
此事直接越过了季玉瑶,等她知晓时,皇帝已令人送来了贺礼。
贱奴!你竟敢和他们一起瞒着我!
玉如意毫不留情的砸在了我的头上,鲜血直流。
我却只是磕头,头上的伤口一下下磕在地板上,血溅的到处都是。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景时会瞒着我。
她一脚一脚的跺在我的背上泄愤,我痛得眼前发黑。
周围的侍女们噤若寒蝉,心中却幸灾乐祸,一双双怨恨的眼睛看着我。
或许是我还有利用价值,毒打我一番后,季玉瑶放过了我。
但她却怒急攻心,真的病倒了。
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马不停蹄报信给丞相。
连对我积怨最深的桃香都惊叹于我的忠心。
可这次我没能唤来丞相。
我跪在季玉瑶面前哭道:
对不起夫人,是奴婢没用,丞相大人此时正十里红妆,迎娶凌家小姐呢……
季玉瑶一口黑血吐出,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
奇怪奇怪,竟是我从未见过的脉象,仅仅是失眠怎会让二夫人身体如此羸弱……
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此时捋着自己的胡须,喃喃自语。
我满眼通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大夫身前: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
这……老夫怕是无能为力,还请贵府另请高人吧。
我又去找了一趟丞相,这次我直接闯入,打断了仪式。
他大怒,以为这次又是季玉瑶装病,将我毒打一顿后扔了出去。
后来的时日,丞相都憩在了新妇院内,竟有月余没来见季玉瑶。
这一月里,我没再请大夫,自己一瘸一拐的照顾季玉瑶。
她竟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日,我扶着大病初愈的季玉瑶在府中散心,迎面遇到了被簇拥着的四夫人,凌书雪。
凌书雪乃礼部尚书之女,也是个骄纵性子,又得了丞相青睐,便也不把季玉瑶放在眼里。
她对着季玉瑶敷衍行礼,自顾自走近。
季玉瑶这才看清,她唇上涂的口脂是西域刚进贡来的,分给丞相府的也就一支。
新婚不久满面春光的新人,与大病初愈脸色苍白的旧人,对比惨烈。
早就听闻丞相大人独宠青梅竹马的二夫人多年——
本以为是个多么惊艳的美人,如今一看,倒是有些许不理解了。
【蠢货。】我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暗骂道。
心中合作名单上凌书雪的名字被打了一个大大的×。
我本想靠自己一人对付季玉瑶,奈何丞相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
我仅凭自己难以撼动她,索性想着找人联手,一起对付她。
这凌书雪便是我的第一个目标,奈何是个没脑子的。
我一定要沉住气,一步踏错,将功亏一篑。
说到底,府里掌管事务的还是季玉瑶,要整凌书雪不过是她抬抬手指的事。
如我所料,凌书雪没过多久就因莫须有的罪名领了杖罚。
再看丞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季玉瑶的怒火显然不仅来源于此。
男人的话没一句能信!
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
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都是骗我的!
季玉瑶本就未完全痊愈,此时更是怒火攻心。
我赶紧上前帮她顺气,劝道:
夫人,别因无关之人弄坏自己的身子……
你无故杖罚四夫人,属于越过丞相大人滥用私刑。我提醒道,
丞相大人未责罚夫人不代表内心不责怪夫人……
季玉瑶一顿。
那你说怎么办
我笑得狡黠。
丞相大人最是吃软不吃硬了……
————
快去禀告丞相大人,二夫人高烧不退,口口声声要见大人!
怎么回事
丞相赶来时,见到的便是浑身发热,胡言乱语的季玉瑶。
景时……救救景时……
给景时……解药先给景时……
丞相听到季玉瑶的梦呓后,心疼和愧疚差点溢出眼眶。
他上前紧紧抱住季玉瑶,疯狂吮吸她身上的香味,
瑶瑶,瑶瑶醒醒!他回过神。
我在这……我在这,没人会伤害我。
当年,丞相初入官场,受皇帝重用,一路晋升,一时风光无限。
少年气盛一身傲气,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
不多久,丞相便被人下毒,与他形影不离的季玉瑶也受牵连,两人性命堪忧。
但季玉瑶将仅有的一颗解药喂给了丞相。
自己后来虽也被及时救治,但中毒时间过长,因此落下了病根。
凌书雪便是低估了丞相对季玉瑶的爱。
少年人的感情往往是最纯粹持久的,更何况那是陪着他从无到有,交付生死的人。
仅凭她凌书雪,是断不能随随便便替代的。
季玉瑶悠悠转醒,一脸虚弱的笑着。
景时……你无碍便好……
我找准时机上前,端着汤药递给季玉瑶。
二夫人最近身子本就虚弱,又天天受那四夫人挑衅,气急攻心才会旧疾复发的。
丞相更是心疼,不仅没有责怪她对凌书雪用刑,反而是一箱一箱珍宝往玉烟苑运。
季玉瑶因着丞相的回心转意,容光焕发。
连着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画鸢,这次你做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我连忙跪下:
奴婢不敢,为夫人分忧本就是我的职责。
季玉瑶冷哼一声,笑意敛去。
你如此忠心,主子甚是欣慰,但若是……
她把玩着手指,玩味的看着我:
若是你敢背叛我,像你这般心机深重的人若是不为我所用,我宁愿毁去。
她抚了抚自己的耳后,最近那块皮肤总会突然发热。
我不动声色看着她耳后的黑色纹路,眼露凶光。
自她装病要我给她汤药时开始,我便在每碗中都滴入一滴我的血。
后来借着帮她调理身子为由继续下毒,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嫡姐给我的那半本万毒卷中有记载,服用过灭幻草的人的血液,含有剧毒。
此毒不会立马置人死地,而是慢慢腐蚀人的身体,一旦停止食血,其浑身会迅速发臭溃烂而死。
此毒,既是吊着人命的解药,也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中毒之人起初只是耳后浮现出丝丝黑纹,黑纹会慢慢朝着心脏蔓延。
等到蔓延至心脏,便是神仙也难救回。
但往往在此之前,人们就会因浑身溃烂而活活疼死。
我恶毒的笑着,想想嫡姐之前不愿把那半本万毒卷交予我,也是不想我用如此泯灭人性的毒吧。
可如今我才明白,再泯灭人性的毒也没有人性本身毒。
我看着季玉瑶春风得意地样子,兴奋的浑身战栗。
如此艳丽骄傲的美人儿啊,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溃烂发臭却无能为力,会是什么心情呢
6
我避开耳目,去了凝香苑。
凝香苑是大夫人阮礼筝的寝院。
咳咳……你是何人,来找我这个病妇何事
我作了一揖,如实回答:
我是二夫人的贴身侍女……
那毒妇又想害我家主子滚出去!
不等我话说完,阮礼筝的侍女银铃便要轰我出去。
我连连摆手,解释道:
大夫人莫要误会我,我虽是二夫人的侍女,但我此次前来,是想帮你。
阮礼筝和银铃依旧一脸防备,显然不信我。
我早就预料到会这样,询问道:
大夫人,可否告知我您的病症,或许我有办法救您。
真的吗!银铃迫不及待的问。
七分把握。
大夫人看了我许久,终是开口:
我的身子不是突然坏的,我先是浑身无力,渐渐地双腿便再也站不起来……
我之前本已病危,但被人救下,算是吊住了一条命。
但我依旧时常神志不清,畏惧水和光,根本无法见人。
听完,我默不作声。
银铃冷哼一声:
我看你就是个草包,嘴上会说而已。
我并不生气,咧嘴笑道:如若刚刚我只有七分把握治好你,那么现在便是十分。
我继续对银铃说道:
大夫人这是被人下毒了,接下来,大夫人的吃穿用度必须由你亲自经手。
其他的,交给我。
阮礼筝目光沉沉的看向我,
你竟有几分像我一位故人……
她呢喃着,又突然回神道:
好,我信你。
你的身份不便出入凝香苑,往后你若想找我,每日子时前,留下字条在幽亭下松动的那块砖石下。
我会小心的。
我站直身子,伸出手。
此时我的气质完全变了一个人般,浑身散发着坚定和狠厉。
阮礼筝愣了一下,随后才握住我伸出的手。
至此,我终于有了盟友。
7
之后的日子平静却又处处透着问危机。
老夫人突然病倒,季玉瑶更是骄纵狠辣,院子里的侍女换了一批又一批。
得抓紧时间了……
与阮礼筝结盟的第三天,我便制出了解药,当晚亲自给她送了过去。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我亲自煎药,亲自喝了一口后,才入阮礼筝的口。
之后我将每日的药埋在约定的地点。
我能如此自由,全是因为最近季玉瑶又与丞相重归于好,无心顾及我。
但日子总归不会平静太久。
之前被季玉瑶杖罚的四夫人凌书雪近日身体不适。
大夫前去诊脉,诊出的却是喜脉。
老夫人本缠绵于病榻,听闻此事,连身体都顾不得,带着自己的御用大夫就往凌书雪那赶。
丞相得知消息也第一时间赶到,本已冷清的院落突然热闹了起来。
季玉瑶虽气得牙痒痒,但为了展现她的体面,不得不一并跟来。
四夫人虽怀有身孕,但身子却弱得很,是之前有什么顽疾吗
妾并未有顽疾,只是前段时间,受了点皮外伤……
凌书雪一边说着,一边还用眼角不断的瞥向一旁的季玉瑶。
老夫人勃然大怒,差点当场晕倒,被侍女扶着离开。
丞相却满眼愧疚,当即决定让凌书雪搬进离他最近的院子,以便照顾。
回到玉烟苑后,所有人都知主子心情不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可季玉瑶却一反常态,只是发着愣。
她从未如此慌张。
自己的地位本就因生不出儿子岌岌可危,反而死对头先有了身孕。
自己却因一己私心对她用了刑,差点得了个残害子嗣的罪名。
刚刚在凌书雪那,丞相大人也是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如果凌书雪顺利生下儿子,那这丞相府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忧虑过重,她夜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耳后的不适已从发热变为刺痛。
来人……
夫人,有何吩咐
画鸢,你帮本夫人看看耳后,为何突然这般疼痛
我看了一眼,黑纹已开始向下蔓延。
中毒者情绪波动太大时,血液加速流动,毒素会蔓延得更快。
我敷衍回答道:
夫人,您耳后无任何异样,估计是天气干燥,夫人皮肤娇嫩,才会有刺痛感。
那有何方法能缓解
夫人稍等,我有缓解的药膏,这就去取。
还不快去!你要痛死主子吗!
抹过药膏后,我看着已然入睡的季玉瑶,缓缓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什么药膏,不过是能麻痹痛觉的麻醉剂罢了。
同时为了掩盖日益明显的黑纹,我加了点料,隐藏住黑纹,常人看了与肤色无异。
季玉瑶,你将我嫡姐炼成香膏,我便将你溶成臭肉块。
一报还一报。
8
这日去藏药包时,意外发现还埋着一张字条。
是阮礼筝的字迹,只四个字。
有所好转。
我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那种低级毒,我平时都拿来毒蚂蚁。
往回走时我突然一顿,脚步一转,往某处走去。
等回到玉烟苑时,发现季玉瑶正坐在大堂,仿佛在等我。
她阴狠的盯着我,嘴角抽搐:
你去了哪里
我举起手中的纸包,毕恭毕敬:
回夫人,用于给夫人调理的药膳用完了,便去药房领了些。
她瞥了我一眼,没再多问,而是话头一转。
四夫人怀孕之事,你怎么看
我略微思索一番,理解了她的用意,随即脑内生出计谋。
第二日,二夫人以差点伤害相府子嗣为由,自请去祠堂抄经诵佛七日,为那孩子忏悔祈福。
丞相为之触动,见到一身素缟,满脸愁容的季玉瑶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想起和季玉瑶生死相依的过往和自己对她的誓言,愧疚之情再难抑制。
既为本相的孩子,本相理应一同前往。
这七日,他和季玉瑶同床共眠。
看着自己曾经发誓要护一辈子的女子夜夜梦魇,眼眶通红。
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景时,不要丢下我……
丞相瞬间心痛难以纾解,伸手将身边的女子紧紧抱在了怀里,馨香立刻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
他想起,他们曾经是有一个孩子的,却因中毒,那个孩子便也没有保住。
瑶瑶,不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丞相带着哭腔,眼泪滴在季玉瑶颈窝。
对不起瑶瑶,我以后定会真心待你……
本应陷在梦魇中的女子,嘴角缓缓扬起。
我守在屋外,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我抚着自己那半边完好的脸。
嫡姐,不要担心,我只是让她得意一会儿,
毕竟,飞的越高,跌的越狠。
————
七日后,季玉瑶同丞相一同出关。
两人非但解除了隔阂,关系更是肉眼可见的愈加亲密。
连后院不参议的规矩都因季玉瑶而打破——丞相处理公事时也必须要季玉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我的地位也跟着一升再升,现在府里大大小小的佣人,见我都得行礼。
没多久,季玉瑶也被诊出喜脉。
她搂着我又蹦又亲:
画鸢~好画鸢,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心里阴恻恻的冷笑,嘴上却透着关切:
夫人,莫要过于激动!孩子要紧!
丞相听闻这个消息后,亦是喜极而泣。
对季玉瑶是捧着怕摔,含着怕化。
景时,我本是想替你生下第一个孩子的,奈何我这身子……
丞相心疼的抱紧季玉瑶,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仿佛上瘾一般轻啄着她的脸颊:
瑶瑶,我答应你,你生下儿子,那便是我的嫡长子,未来相府的一切都是他的,
如若是女儿,我便为她寻最好的夫家,护她一生一世。
季玉瑶却还是不满意,
可我一想有别的女人也怀了你的孩子,我就心痛……说着眼泪也溢出眼眶。
丞相看着季玉瑶的眼泪,脑袋一片混沌,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孩子的母亲只能是你,别的女人休想!
季玉瑶听闻此话后满脸欣喜。
我却一脸平静,眼角一撇,便看到一个侍女在一旁鬼鬼祟祟。
我了然一笑,今日他们俩的谈话,怕是要一字不漏的传到老夫人那去了。
入夜,伺候季玉瑶睡下后,我拿着药膏偷偷去了凝香苑。
我身上的伤层层叠叠,旧伤还未好又叠新伤,都是季玉瑶的手笔。
自怀孕后,她便不再杀生,说是要为她未出生的孩子积德。
所以每当她一有不快,便拿我撒气,非打则骂,鞭子都抽烂了两根。
平常我是可以忍受的,可最近阴雨连绵,身上的伤口痛痒难耐。
没办法,只能找我的盟友帮忙。
银铃看到我浑身伤口,愤愤不平,
蛇蝎心肠的毒妇!好时逗你两下,坏时棍棒相交,这不把你当宠物……
银铃,慎言。因为我的药,阮礼筝如今已经可以坐起,好时甚至可以走几步。
小侍女悻悻闭嘴,一脸不服。
我被逗笑,却发现阮礼筝一直傻愣愣的盯着我。
画鸢,你可有其他姐妹
我一怔,生怕暴露自己的目的,下意识回答,
没有,我是家中独女。
她失望的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
对了,大夫人,最近如有外人出入凝香苑,务必不要泄露你正在恢复。
阮礼筝何其聪慧,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画鸢,你在她身边千万要小心,我总有预感……
要有大事发生了。
9
果不其然,大事发生了。
凌书雪被人发现淹死在池塘中。
池塘边有打斗的痕迹,说明凌书雪的死亡不是意外。
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丞相府的嫡子或嫡女。
丞相大发雷霆,下令彻查。
不多久,一支口脂在玉烟苑被找到——竟是丞相府仅此一支的西域进贡品。
它曾经被涂在凌书雪唇上。
丞相震惊的看向季玉瑶。
真相呼之欲出。
季玉瑶,你这个毒妇!竟敢残害我相府子嗣!
老夫人气急败坏,难怪当初说什么不想让别的女人怀景时的孩子!
季玉瑶不知所措的瞪大双眼:
不是……我冤枉啊!不是我!
景时……景时……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季玉瑶涕泗横流,跪坐在地上抱着丞相的大腿。
哪还有平日里矜贵的模样。
丞相抽出自己被攥住的衣摆,眼神冷淡,并没有为季玉瑶求情的打算。
她被推倒在地,突然朝我看来。
画鸢!是不是你!居然敢害人性命!
她颤抖的指着我,眼睛里透出疯狂。
老夫人气得将手边的茶盏砸向季玉瑶:
还敢狡辩!她是你玉烟苑的人,就算是她做的,也该由你这个主子担着!
来人!将这主仆二人关起来,听候发落!
后来,丞相亲自下令。
念及二夫人季玉瑶肚子里仅剩的孩子,收回她所有权利,禁足祠堂,不得外出。
侍女画鸢,处死。
10
娘娘……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我跪在地上,扯着季玉瑶的衣摆。
她一脚踢开我,躲我如瘟神。
当我就要被拖下去时,
且慢!
嘈杂声瞬间消失,居然是许久未露面的三夫人顾盼儿。
老夫人、丞相大人,杀害四夫人的并非画鸢。
四夫人出事那日,我亲眼看到一个小侍女手里拿着口脂鬼鬼祟祟进了玉烟苑……
顾盼儿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向季玉瑶。
那小侍女我刚好认识,便是二夫人身边的桃香。
胡说八道……
够了!
季玉瑶刚要狡辩,就被丞相打断。
不管是画鸢还是桃香,总归是你玉烟苑的人,你总逃不了干系!
来人,将画鸢和桃香都拖下去,统统打死!
大人,请容许我再说两句……
相府本就人丁稀薄,现在只剩下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妾听闻,二夫人的身子全靠画鸢调理……
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般,沉默许久后道:
景时,先留下画鸢这丫头吧,毕竟还是我相府延续香火比较重要。
丞相冷着脸,大手一挥。
他不再看季玉瑶一眼,拂袖离去。
11
最近玉烟苑冷清得很。
主子被禁足,桃香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活活打死。
我却依旧忙碌。
我被老夫人勒令护好季玉瑶的肚子。
我每日往返于玉烟苑和祠堂。
经上次的事情过后,季玉瑶更加重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突然意识到,这不仅是她日后的靠山,更是她的保命符。
画鸢,以后勿要用银针试毒了,你亲自吃第一口。
不论是吃食,还是药。
是。
【再小心又如何。】
我得意想道。
季玉瑶最近耳后的刺痛感愈加严重,让我抹药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我猜测,被掩盖着的黑纹,已经蔓延到她的肩膀了。
这日,我依旧去药房补货。
未曾想遇到了那日救我一命的三夫人,顾盼儿。
她缓缓朝我走来,一股香味随着她的动作散出,溢满我的鼻腔。
这味道,我闻着竟有一丝熟悉。
为何帮我隐瞒,你明明可以供出我。
没错,真正杀害凌书雪的人,便是顾盼儿。
为保自己性命,我不会怪你的。
那日,我正把给阮礼筝的药藏好,就听见池塘边传来争执的声音。
隔得有些远,我只听见凌书雪略显尖利的声音。
但那股若隐若现的香味立即让我确定另一人的身份。
是顾盼儿。
噗通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落水声,凌书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盼儿惊慌失措,仓皇而逃,无意中与我对上了视线。
她瞬间脸色苍白。
————
我原以为你会当场揭发我的。
我伸出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没错,我在赌,赌她能
成为我的第二个盟友。
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
后来,她告诉我,她出身贫苦,父亲却好吃懒做,母亲身体羸弱。
偏偏家中孩子众多,她排行老三,还有五个姐妹和一个最小的弟弟。
大姐平日里对她最好,总把最好的偷偷留给她。
可她善良温柔的大姐,却在丞相府当差时,居然人间蒸发。
是季玉瑶……
听到这,我已经明白了她嫁入丞相府的缘由了。
居然和我如出一辙。
可出身乡野的我怎么高攀的上丞相府。
多亏遇到一位炼香师,给了我一小盒香,我这一身香味,便是那盒香给我的。
我猛地抬起头,原来如此,难怪她身上的味道我如此熟悉。
想到这,我的眼眶竟有些发酸。
我的嫡姐,虽已离去,但她留下的福报,处处皆是。
顾盼儿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自顾自说着:
后来那位炼香师被那狗男人强娶进门,最后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她最后说的咬牙切齿。
那日,我想给季玉瑶的吃食里加堕子药,被凌书雪撞见……我本是不想害她性命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
我明白,我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我们甚至,可以合作。
我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她痴痴的看着我,竟有些出神了。
画鸢,需要我做什么
三夫人,我需要你,往上爬。
12
冬春换季,天气开始回暖。
季玉瑶的心情也稍有回暖。
前几日,季玉瑶怀孕的事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为表慰问,派来宫中的御医为季玉瑶把脉。
这一把不得了,季玉瑶这一胎,是双生。
老夫人喜极而泣,立马将季玉瑶放回了玉烟苑。
丞相也欣喜,竟应允陪季玉瑶回门看望季家父母。
只是,两人的关系到底不如之前亲密了。
一是不知是否因为怀孕,季玉瑶终日脸色蜡黄,姿色大不如前。
甚至侍女们私下议论,二夫人身上若有若无散发着腐臭味
二是三夫人顾盼儿,因一盒安神香,重得丞相宠爱。
得双生子的喜悦没持续太久,季玉瑶立马如坠谷底。
每天都在玉烟苑气得发疯,处死了一大批在背后嚼舌根的侍女。
————
我默默拉下衣服,掩盖住背后的一片血肉模糊。
夫人宣泄完便好,可不要气坏了身子,对少爷们不好。
哼,你这张嘴倒是伶俐。
季玉瑶冷笑: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留下你吗
我摇了摇头。
你这张脸,和当初那贱人的如此相似。
我看着就生厌,所以偏要将你留在身边折磨,我才能舒心。
我低着头,双拳紧握,却依旧卑微:
夫人开心便好。
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癫狂般大笑。
开心那你给我想办法,除掉顾盼儿那个小狐狸精!
夫人,我已有法子。
她送出的那盒香,我可调出一模一样,甚至是更勾人的……
季玉瑶昏暗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
此话当真如若敢说假话唬我,扒了你的皮!
我回道:
当真,夫人难道忘了吗
我是炼香师。
更擅长制毒的那种。
季玉瑶,既然你想早点死,那我便如你所愿。
翌日,我便拿着刚调好的香盛到季玉瑶面前。
她闻了闻,不动声色。
我却知道她非常满意。
她挑起眼角:
愣着干嘛还不来为本夫人沐浴焚香
我一边接过,一边奉承:
丞相本就心疼夫人,再闻着这香,必定重新独宠夫人。
她被我哄的愈发得意,一盒香被她尽数涂抹到自己身上。
一搓足矣的剧毒,竟被她全部用完。
自那时起,这香味弥漫到整个丞相府都能闻到。
只是还没人发觉,香味中夹杂的丝丝腐臭。
13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侍女们端出房间。
季玉瑶的哀嚎声凄厉无比。
不时还夹杂着几句季玉瑶的咒骂和威胁。
废物!要是保不下孩子,整个丞相府都不会放过你们!
大夫们皱着眉,耐着性子诊脉。
可这二夫人的脉象属实奇怪,连宫中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我冷眼看着他们忙进忙出,暗笑他们做无用功。
我给她的那盒香,可是我研究许久的催化剂。
专门用于加速灭幻草毒素的扩散。
现在只等我停掉下在她药中的血。
她的身子便会失去平衡,迅速腐烂。
这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
————
大夫们把完脉站在一旁支支吾吾,不敢说出胎心已停的事实。
他们深知,丞相府有多么重视这对双生子。
夫人放心,只是有小产的倾向,现已稳住,孩子都保住了。
其中一位年长的大夫一边回话,一边对其他大夫们使着眼色。
我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也好,也好。
————
我不再往季玉瑶的汤药里滴血。
她耳后刺痛时我也只是帮她抹上普通的药膏。
某一天,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耳后开始腐烂,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以腐烂的位置为中心向外延伸出一丝丝黑纹。
那黑纹如蜘网般布满她整个肩膀。
她吓得尖叫。
很快,她身上原本勾人魂魄的香味,完全变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充斥着整个丞相府。
连下人都绕道走。
起初,丞相念及旧情,依然会来探望。
可逐渐也难以忍受她如腐尸般的味道和日益丑陋的容颜。
反而日日躲在有着沁人香味的顾盼儿身边。
久而久之,玉烟苑变为人人口中的晦气之地,只有大夫会按时前来替她安胎。
整个玉烟苑,只有我依旧伺候在季玉瑶身边。
画鸢……画鸢,我现在只有你了……
帮我……帮我,我的肚子里还有丞相府的子嗣……
我看着床榻上形如枯槁的季玉瑶,一个更恶毒的计划油然而生。
好,我帮你想法子。
14
不好了!丞相不好了!
我从玉烟苑一路哭喊,跪倒在刚回府的丞相面前。
丞相嫌恶的皱着眉,默默退后一步。
何事让你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我一边哭一边重重磕头,额头上的血飚的满地都是。
二夫人……二夫人她……小产了!
什么!不是还有月余就要生产了吗!怎么这时出了幺蛾子!
怎么回事!
我颤颤巍巍说道:
是大夫人……二夫人喝了大夫人侍女送来的汤药后,就大出血……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来,却为时已晚了……呜呜呜……
丞相大人,求求您去看看二夫人吧,你们好歹夫妻一场……
丞相铁青着脸往玉烟苑赶去。
季玉瑶躺在床榻上,发丝凌乱,眼角通红,令人怜惜。
如果忽视她身上散发着恶臭的腐肉以及可怖的黑纹的话。
丞相一踏进屋子,便皱着眉捂住嘴鼻。
季玉瑶哽咽喊道:
景时……景时……我好痛……我们的孩子……
季玉瑶天真的以为,丞相还会再吃这一套。
将阮礼筝押来!
如此蛇蝎心肠,连孩子都不放过!
不多久,阮礼筝以及银铃跪在季玉瑶榻前。
丞相大人,何事竟将我这个半死之人绑来这。
丞相冷着脸质问:
二夫人小产,她的侍女说是因为喝了你送来的汤药,你如何解释
阮礼筝一脸震惊的看着我,道:
我不知这侍女为何栽赃我。
把残渣送去给大夫检验,便可知那只是一碗普通的安胎药。
我低着头,看不出一丝情绪:
二夫人信任大夫人,一碗汤药哪还会剩有残渣。
银铃气得脸颊通红,指着我破口大骂。
放肆!大夫人及其侍女残害相府子嗣后代,剥去主母身份,立即杖毙。
阮礼筝吐出一口浊气。
她终于解脱了。
15
丞相大人,不是大夫人!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季玉瑶闻言气得咬牙切齿。
又是她!顾盼儿!
盼儿,你为何来了,这里污浊不堪,当心污了你的衣裙……
丞相连忙上前扶住顾盼儿。
现在他的一颗心全在顾盼儿身上。
季玉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身上的疼痛都不及此时心中的痛。
景时……你……
丞相却仿佛没听见季玉瑶的话般,一双眼睛只跟着顾盼儿转。
丞相大人,此事不是大夫人所为,而是二夫人自导自演罢了。
丞相大惊,盼儿你可有证据
顾盼儿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知她已明白我的意图。
是二夫人吩咐她的侍女以能治好大夫人的病为名,接近她们主仆二人,取得她们的信任。
起初,大夫人的病的确有所起色,只因大夫人的病,本就是二夫人下毒所致。
大夫人丝毫不知,以为是二夫人治好了自己,便送去一碗安胎药以表感激。
谁知二夫人心怀不轨,反以此药大作文章,甚至不惜以相府子嗣为代价,想要除掉大夫人,自己当这相府主母。
证据就是……顾盼儿似有所顾虑,犹豫了一下。
她们靠着幽亭下那块松动的板砖传递消息。
现在去找,或许还能找到大夫人来不及拿回去的解药。
即刻去搜!丞相下令。
季玉瑶听罢气得尖叫,她全都明白了。
这群女人分明是一起给她下套!
景时!不要相信她们……我才是陪你最久的人啊,不要相信她们……
说着她竟想挣扎着起身,浑身肌肉被牵动,大块的腐肉混着血水流了满地。
我不禁抚上脸上的疤痕,舒心的笑了。
我不等季玉瑶解释,立刻跪地承认。
都是二夫人吩咐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跟奴婢无关,求求丞相大人饶我一命……呜呜呜……
丞相勃然大怒,一手掐住翻滚在地的季玉瑶。
虎毒还不食子,你竟然为了权势,甘愿牺牲自己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丞相眼中的受伤转瞬即逝,只剩恨意。
将季玉瑶关入地牢,等候发落!
不要啊……景时……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你说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求求你饶了我,我救过你的命啊……
她的声音逐渐消失,丞相却依旧不为所动。
至于这个侍女,直接杖毙。
我如释重负。
姐姐,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16
丞相大人,且慢。
这次是阮礼筝站了出来。
妾有一事相求。
丞相听闻,凌厉的眸子瞬间柔软。
礼筝,你我结发夫妻,我却如此待你,本就是我愧对于你。
你有事直说,为夫允你便是。
阮礼筝眼睑微垂:
饶画鸢一命。
什么她们主仆二人如此待你,你却还替她求情
阮礼筝不为所动:
季玉瑶残忍至极,她院内的侍女只要稍不如她意,便会被她扔入后院的池子中,尸骨无存。
什么池子,竟如此……
大人尽管派人去搜便是,只是万不可被那池子中的液体沾到。
我相信画鸢害我也是被季玉瑶胁迫。
她紧紧盯着我,眼眶发红。
何况,她的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
什么
我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她却只是笑笑,
这孩子,与她姐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丞相还在犹豫。
阮礼筝却跪在地上,本就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大人,季玉瑶作恶多端,造下太多孽障,何不就此打住,也算是为相府积德了!
说得对!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是老夫人。
景时,这画鸢丫头前几日治好了我的病,难不成我的救命恩人你也要杀
我们府里子嗣单薄,怕也是那恶毒的女人造孽太多,万不可再杀生!
罢了罢了,这事就此结束,都退下吧。丞相一脸疲惫,甩袖离去。
17
刘大夫,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应该懂得吧
我将几两碎银塞入他的袖中。
懂得,懂得,姑娘放心。
开玩笑,他隐瞒相府子嗣的真实情况,这可是死罪。
画鸢,其实我一直不敢确认,云莺是否是你的嫡姐。
直到我闻到季玉瑶身上的味道……竟和当初云莺给盼儿的一模一样。
见我还一脸懵,顾盼儿继续解释道:
你的嫡姐,是我们俩的恩人,这也是我们愿意帮你的原因之一。
云莺助我进入相府,有了报仇的机会。
也救了差点被季玉瑶毒死的礼筝……
可她自己却……顾盼儿哽咽,再也不忍说下去。
我浑身血液沸腾,本以为沈家被抄后,这世间除了我,便再也没有与嫡姐有关的事与人。
谁知冥冥之中,嫡姐指引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我红了眼眶,忍了这么多年的眼泪终于溢了出来。
阮礼筝和顾盼儿陪着我哭了许久。
多年的委屈发泄出来后,阮礼筝问道:
你们今后作何打算
我不能走,还有一个罪魁祸首美美隐身,我不会放过他!
顾盼儿一脸恨意,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
周景时将府内事务悉数交给了我,这件事我来做最合适。
确实如此。
我从怀中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交给了顾盼儿。
杀人于无形,果然还是要靠毒。
这种毒可以让他不举,让丞相府断子绝孙。
这种毒能让他欲火焚身,建议搭配前一种毒一起使用。
……
我举起最后一瓶:
这瓶,是我的招牌——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滴便可使人半个时辰内化成一摊血水,建议你最后使用。
阮礼筝和顾盼儿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敬畏,双手接过。
画鸢,那你呢
我啊,还有事没做完,我本来想做完就去找我嫡姐的……
我转头看向她俩:
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代我嫡姐悬壶救世,看遍世间大好河山。
她俩一脸惊恐:
悬壶救世你可是个制毒的!
我咧嘴一笑:
我姐说的,毒可杀人,亦可救人。
18
来人啊……放我出去……
我可是与丞相大人交付生死的人……
季玉瑶躺在地牢中气若游丝,本来吹弹可破的肌肤此时没有一块好肉。
耳后的黑纹就快蔓延到心脏处。
她就要死了,老鼠啃着她的脚趾,蟑螂爬满她的头发,她却没有力气驱赶。
突然,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牢门前。
她奋力抬眼。
是她的侍女,画鸢。
我蹲下身看着她。
她使尽所有力气爬到门前,伸手拽住我的裤脚。
画鸢……好画鸢……再救救我……我今后定好好待你……
我低垂着头,答道:
我确实知道这世间有一人炼的香可以解你身上毒,救你的命……
我故意停顿,看着季玉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可惜啊,那人被你亲手炼成了一捧灰。
从此往后,你身上的毒,再也无人可解。
我制的毒,普天之下,只有嫡姐可解。
季玉瑶眼中最后一抹光湮灭了。
我一脚掀翻她,她像只被打翻的王八,再也翻不了身。
季玉瑶,你觉得我是来救你的
季玉瑶停止挣扎,怔怔的看着我。
我站起身,睥睨着她,举起一只香膏盒:
你可还记得这只香膏
季玉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恐惧在眼中蔓延。
我的嫡姐沈云莺,被你活活烧死,能解你毒的人,也只有她。
从你救我入府那日起,你就注定要被我杀死。
我今天来,便是要让你死个明白。
季玉瑶终于崩溃了,喉咙咕咕哝哝竟再也发不出声音。
原来是她的喉咙刚刚也腐坏了。
我恶劣的继续说道:
你身上有两种毒,一种是我所说的祖传秘方,一种是你的调理汤药……
我看着她逐渐崩坏的表情,笑得肆无忌惮:
第一种毒助你飞上云端,第二种毒将你拉入泥潭。
我在她眼前举起一个小瓶子。
今天我就要对你用这第三种,送你下地狱。
我打开瓶盖,香味迅速在地牢中弥漫开来。
其他牢房中的犯人们闻到香味后竟想冲破牢门朝我扑来。
我伸手抓住季玉瑶的头发,将那一小瓶兜头淋下。
整个地牢里的犯人们随即开始发狂,用力冲撞着本就有些腐朽的牢门。
【你……你想干嘛……】
季玉瑶满眼绝望的看着我。
咔嚓……咔嚓……
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迅速起身往外跑去。
我站在地牢门口,回头看向季玉瑶,一字一句道:
永别了,季玉瑶。
被我支走的狱卒得到消息赶去时,我已收拾好细软坐在了出城的马车上。
而那地牢中的情景,狱卒们将终身难忘:
犯人们满嘴鲜血的咀嚼着什么,而那关押季玉瑶的牢房里,只剩一地碎布……
19
从那以后,我便云游四海。
绝命毒师没当成,倒是坊间都传,这世间出了一位只用毒的神医。
这日,我久违的进了城,就听那路边的说书人在讲丞相府的事。
我驻足,坐下点了一杯茶。
说到那丞相府啊,怪事连连……
先是二夫人暴毙、当家的失踪,再是年前瘟疫,明明全城都控制住了,只有他丞相府落得个灭门的下场,竟没留个一儿半女。
听说是当初府上造下的杀孽过多,没逃得过因果报应啊……
我笑着喝完茶,放了几个铜板在说书人面前的瓷碗中,扬长而去。
我沈家满门冤魂终得报。
后来,我一路往西,听闻那里气候适宜,奇珍异草繁多。
在那里,我再次遇到了顾盼儿。
她自己开垦了一大片田地,收成居然不错。
她说,她本就是在地里长大的,只有在地里才有安全感。
她还告诉我,阮礼筝是和她一起逃出来的。
逃出后,她开垦田地,自给自足。
而阮礼筝在不远的镇子上开了一间私塾,专教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草屋,
喏,那便是礼筝和银铃的屋子。
顾盼儿看了看日头,笑道:
这不,她们快要回来了。
————
我也在她们的屋子中间,建了一间小草屋。
我本是要继续云游的,可她们俩死活不要我离开了。
你我看似毫无联系,可你的嫡姐却冥冥之中将我们捆绑在了一起。
你的嫡姐虽离开了你,却将我们送到了你跟前。
画鸢,你有家了,为何还要流浪
我摸摸贴身放着的那个香膏盒笑了。
嫡姐,原来你一直都在。
……
后来,院子里多了我铺的虫虫草草,旁边便是礼筝晒的书和盼儿新收的谷。
银铃天天扬言要离家出走,却依旧任劳任怨帮我们洗衣做饭。
我们还捡了个弃儿,养了只猫。
我时常想,
这天地间的山水我已看了个遍,如今心也有了归处。
嫡姐,往后我们天上相见,你总会夸我一句长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