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化念城 > 第一章

一、入梦沙海
圆月悬空似玉盘,点点星光在相伴,赵五常拉上遮光窗帘,想着明天应是个好天气。
关上房门、带好耳塞,把手机调至飞行模式,上床躺好、按下遥控关灯,室内霎时间漆黑一片。
每到季度末月,同时盯几个项目的开发进度,以及准备阶段性的工作汇报,压力大到赵五常总会有那么两周焦虑的睡不好,这两天总算把各项任务都收尾了,正好明天周末,不需要继续加班爆肝,他决定要睡到自然醒。
赵五常闭上双眼,极致的安静让他想到了那个梦。
从最初进入那个梦境,他就被那里神奇的景象吸引,他从未去过沙漠,但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流动的沙漠,他也清楚的记得落到那片沙漠前的失重感。
后来他又梦到两回,一模一样的场景,这让他更觉诡异,想一探究竟,只是他连续被电话声拉回到现实,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走进那里。
困意渐浓,身体全然放松下来...
当流沙特殊的窸窣声在耳畔响起时,赵五常知道他又进到那个梦境了。
同前几次一样从天而降的坠落感,当这种感觉消失,赵五常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闪烁着微光的沙砾像河流一样蜿蜒向前,望不到尽头。
赵五常看了下手表,定格在了23:41。这里看不到太阳,但是视线所到之处皆清晰可见,他顺着自己模糊的记忆逆流而行,他记得沙丘的那边有座建筑。
他走了大概十几步时,原本向后流动的沙海突然转换了流动的方向,紧接着那闪着光的沙砾飞向空中,在空中凝结成块,而后组合成多个亭台楼阁的形态瞬移到了远处沙丘之上,很快那座曾经远远望过一眼的巨大环形建筑逐渐显形。
但愿这次可以解开这个梦境的秘密。
他一鼓作气的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恢复原本流向的沙海中出现了一个旋涡,从那旋涡中心浮出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那人看着一步步靠近城墙的赵五常,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又把他召来了。
当赵五常近距离看清环形建筑的全貌时,他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不是被这座建筑的庞大所震撼,而是被建筑最外层的景象震慑住了。
这座建筑大约有十层楼的高度,从外看不到内部的具体结构,它最外层萦绕了一层白色气态物质,这种气体绕成了一个个格子,形成了环绕城墙的巨大博古架。架子上面是赵五常从未见过的生物,像人非人、似兽非兽,它们或站立或趴匐,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更让赵五常怕的是它们不是雕刻的死物,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它们的眼睛会齐刷刷的向他看过来,眼神里有探究的好奇,但是它们面对他这个闯入者,没有表现出驱赶或恐吓的动作,这也是赵五常没有撒腿就跑的原因。
它们似乎对他没有恶意。
赵五常冷静了些许,试探着向右挪了几步,它们也顺着他的动作转动了下头,继续看着他并未有其他的举动,他又向左挪动了几步,它们就又跟着转头看向他。
赵五常站定,环视周边,没有什么标识提示他,他也没有看到可以和他交流的人,他想总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吧,不如试着问问它们。
他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眼前的不知名生物说到:你们好,打扰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做什么,你们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赵五常说完,过了一会他面前的两只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由于离得太近,它们的对话声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其中一个翘着尾巴体态圆润,头似兔子的说:这个娃娃怎么和我来的时候不一样,死后来到这里的人不都是轻飘飘的吗,你看看他的脚,都陷进沙子里了。他是活人还是死人啊,老花蝴蝶你来的比较早,你晓得不
活的,我不会看错。
我在这见到活人的次数都不到两只手,你刚到这没多久,没见过这场面不奇怪。兔头旁边一个长着一对蝴蝶翅膀的人有些自豪的回应道。
赵五常扫了它一眼,确实像人,只是多了对翅膀。赵五常见它又跟兔头说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毛线手套,我咋有些眼熟。
兔头用它的小短手拍了下自己胖乎乎的小短腿,说到:
是不是你上次巡逻遇到的那个,你上次回来说捡到副手套,因为那个手套你还一时兴起给我织了条围巾。一边说它还一边摸了摸自己小短脖子上五颜六色的围巾。
额,对对,就是那个手套。
蝴蝶人惊喜的看着赵五常,原来是他的,不过他穿着短袖戴毛手套,也是够奇怪,这是什么新时尚吗,看不懂。
听着它们的对话,赵五常突然回神,手套
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的手套,五颜六色的两只,用一根编过的毛线绳连接,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赵五常拿起来反复摸了摸,手套巴掌不是现在他手的大小,而且他还发现手套有两个指头破洞了。
是我小时候的吗看上去很像。
等等,刚刚那兔子说的啥,活人还是死人...它的意思是这里...这里是死人住的地方吗
赵五常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难道是因为平时志怪小说看多了,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
咔哒...
伴随着两声咔哒声,赵五常眼前的气态博古架从上至下出现了裂痕,紧接着架子向两边缓缓移动,而后一个有着三米高的红漆大门出现在他的眼前,赵五常看着门头上刻的化念城三个黑体大字怔愣了片刻。
化念...解魔吗,难道真是小说看的太多了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推开大门时,一个声音从他头上响起。
进来吧,赵五常。
赵五常抬头望去,便见到城墙上空悬浮着一个人,没错,是形态和声音与他一样的人类,只是对方戴着面具,未露出一点点样貌,此时那面具人正俯视着他。
二、心念化城
当赵五常迈步向前时,那门有感应般的向内缓缓打开,他抬头看向面具人所处的位置,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只留那些形态各异的小怪兽们在盯着他。
在他穿过城墙,踏进这未知的地界后,赵五常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
廊桥流水、繁花缀枝,与城外截然不同的景色,全然是另一个如桃花源般的世界。
他顺着脚下的青石小路向前走着,他发现随着他脚步的移动,眼前的景物如焕发生机般,渐渐新生出各色奇花异草。
赵五常寻阶而上,向不远处的六角亭走去,因为他看到那个戴面具的人正站在亭下望着他。
那人身穿黑白相间的宽袖长袍,头发挽起,黑色发带在他身后轻轻摆动。
赵五常并没有走的太近,大概离那人三米远的距离停下来。
怎么,把我当成勾魂的黑白无常了那人看着赵五常有些戒备的样子,展了展衣袖率先打破沉默。
此景搭配这样素雅的装扮,应显得超凡脱俗吧,怎么会吓人呢。
赵五常尴尬的扯了个笑,文气十足、甚好。
我都要以为我穿越到古代了。赵五常低声嘀咕道。
放心,我可没有勾魂摄魄的本事,这里是化念城,我呢,最多算个城管儿。那面具人走近,站定在赵五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化念城是什么地方
顾名思义,自然是化解心念的地方喽。面具人边说边绕着赵五常转了一圈。
你怎么总穿短裤他有点嫌弃赵五常的衣品。
额...这是睡裤。赵五常被面具人整的尬住了,现在是关注他穿什么的时候吗
赵五常觉得这人的脑洞不同寻常,还是把他引回正题要紧,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面具人摇了摇头。
不是你
即便不是你,我想你都会帮我解开疑惑,对吗。赵五常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其话语似乎对他并没有恶意。
你很聪明、也有胆气,到现在你表现的都很冷静,看来她不是卖瓜的王婆。

赵五常从面具人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果然是有人把自己和这里牵扯到了一起。
我们边走边聊吧,带你看看我新装修的园子,你带着疑问来,我也希望你在离开这里前能顺利得到答案,毕竟你还不属于这里。面具人说完便转身走出亭子。
赵五常紧随其后,其实他并没有面具人看到的那么冷静,所以虽然奇景在侧,他还真没有欣赏的心情。
他迫切的想解开这个梦的秘密。
亲人也好,朋友、爱人也罢,对逝去人的想念不会随着人死即消,因为这些念想的存在便有了这座城,也有了这座城里的这些人。
面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再卖关子。
在他说完的一瞬,赵五常发现四周的景象突然变成了可透视的状态,透过这些景物,赵五常看到了环绕城墙之上的那些形态各异、数之不尽的不知名生物。
赵五常讶异的看向面具人:你的意思是那些...那些都是人,人死后会变成那样
心之所向,便化作什么模样。
他们也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不过大都不喜欢自己年老的样貌,倒不如现在这样更可爱些,这也是他们的乐趣,消磨时间的乐趣,不然在这里很无聊的。
面具人走到几盆悬空的吊兰前,给它们浇了水,就像我的爱好是装修,每次有建筑设计师来了,我们就会让这里换个风格。
呵呵...呵呵...赵五常尴尬的笑了笑,心想你们还挺会玩。
如果这里因念而成,那过世后的他们会一直在这里吗,会转世重生吗赵五常想难道投胎转世真的存在吗。
面具人转向赵五常,语气稍显郑重,不会,今世因今世果,没了便没了。
你对已经过世的亲人、友人,还有多少清晰的记忆面具人突然发问。不他没有等赵五常的回答,继续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论什么样、什么程度的情感都会渐渐淡化,那些曾经朝昔相伴的画面也会越来越模糊。
所以他们不会一直在这里,也许一年、十年或者几十年,当那些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画面在生者的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时候,他们便会消失。
他们可能会化作这墙外的一缕烟、一粒沙,也可能彻彻底底的从这里消散。
在面具人说着的同时,城墙上空从四面八方升腾起沙柱,它们在中心点交汇、纠缠,而后在空中炸开,像烟花一样,不绚烂但足够夺目。
如同人的一生,如同墙外的他们。
面具人看向赵五常,小五,你还记得杨慧珍吗
小五...赵五常惊讶于面具人对自己的称呼。
只有我的亲人才会这样叫我。
杨慧珍,杨慧珍,杨...
赵五常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具人,他的亲人里姓杨的,他印象中只有......
有时候执念会在他们消失前加深,如果被挂念的人对逝者也有未了心愿,便会有把挂念的人召唤到这里的可能。这次面具人没有等赵五常询问,主动解开他的疑问。
面具人抬手示意他看向右边,那是一处假山瀑布,状似雨帘的流水速度渐渐放缓,然后流水上映射出一个画面,那画面越发清晰。
赵五常激动的喊道:姥姥,是我的姥姥。
画面中他和姥姥盘坐在火炕上,姥姥在织毛衣,他在啃刚刚烤熟的土豆,那是在老家的土房子里,自己应该没有到8岁,因为他8岁那年老房子被推倒,盖了新的砖瓦房。
姥姥过世有22年了,她的执念与自己有关。
还没等赵五常想清楚,面具人便打断了他的思考,你还能清楚的想起你们相处的画面吗
赵五常用力回想,他小时候是姥姥带大的,直到他上学姥姥便被接去了舅舅家,但是放寒暑假她还是会过来照看他。姥姥是突发心脏病过世的,在他初二那年。那时自己在学校住宿,等母亲告诉他消息、接他去医院的时候,姥姥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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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五常用力回忆他与姥姥在一起生活的画面,可是不论他怎么用力画面大都模糊了,只有几个场景还能清楚的呈现。
对她,你有什么遗憾的事吗面具人再次询问。
遗憾的事...
动物饼干。
赵五常看着画面中依然在打着毛衣的姥姥,泪水忍不住浸湿了眼眶,姥姥去世前几天,我们有通过电话,我告诉她我在学校小卖部发现了一个很好吃的饼干,是各种动物的形状,我说周末放假带给她吃,但是...
面具人指了指赵五常胸前的手套:如果饼干是你的遗憾,我猜手套就是她的执念。
赵五常看着只在这里才会出现的毛线手套,再看向投影里姥姥腿脚旁边的编织篓,里面放着至少五六样颜色的毛线团。
他想起来了,小时候姥姥总是用织毛衣、毛裤剩下的毛线料给自己织手套,开始的时候如果指头磨破了,姥姥就会找一些厚实的边角布料打上各种形状的小补丁。后来上学了,入秋前姥姥便会织两副,磨破了就换新的,旧的会拆掉重织,不会再打补丁。手套越织越大,但是五颜六色的风格却一直没变。
泪水已经抑制不住,他记起胸前的这副手套了。
姥姥去世前不久,有次周末他去看她时留下的,姥姥看到破洞的手套便把它留下了,说要重新织,他当时还提了要求。他不想要花里胡哨的颜色,他要黑色的,同学看到花手套都笑话他了,而且他不要绑绳子,只有小屁孩才会戴这种有绳的。
我可以见到我姥姥吗我想见她,求求你。赵五常哽咽的上前握住了面具人的胳膊。
你已经不止一次来这,这也是我见你的原因,我想你们之间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
跟我来吧。
谢谢。赵五常擦去脸上的泪水,跟着他穿过假山。
三、重返少年
假山后是一个拱形门洞,那里罩着一层厚重的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样子,门洞上方刻着两个字,心闲
进去后你会经历什么我也不清楚。
但是记住,你改变不了生命的走向,不论你面对怎样的环境都要清楚你的目的,了却心愿、化解执念,不要让自己困于其中。
祝你好运。面具人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赵五常深吸一口气,稳了下心神,不知道姥姥会不会认出现在的自己。
赵五常在迷雾中没有方向的走了一段路,渐渐的他感觉周围越来越冷,那迷雾像是夹着冰冷的水汽般往他的身上扑。
待到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他才明白为什么会越走越冷。
此刻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漫天的雪花正啪啪的打在他的身上,打的他的脸生疼,那大风像是能撕开他的皮肤一般。
赵五常环顾四周,这里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是...
原来是把他带回到了东北老家,他所处位置的后面就是他曾经在县里读过的初中,从这里穿过三条街就是舅舅家的小区。他记得这个学校早些年就改建了,可眼前的学校还是他上初中时的样子。
我是回到了读初中那年
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响起的铃声拉回了他的思绪,赵五常往学校望去,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看到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陆续从校门跑了出来,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有急着回家的学生、也有陆续到门口接孩子的家长。
是放假了吗他记得学校是住宿制,一般只有在周五下午放学才会出现这种场面。
在赵五常疑惑的时候,一个大个子,没错,是一个高他一头的男生跑到了他面前,还很自来熟的拍了下他的脑袋。
你发什么呆呢,老远就看你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你小子腿不长跑的倒是挺快。大个子搓了搓手,同时往肩膀上提了提他那看着没装两本书的书包。
赵五常看着眼前人的样貌,脑子里的记忆突然清晰了。
这个人是他隔壁班的钱大个,他们俩经常在一起打球,他叫自己赵矮子,自己便称他钱大个儿,其实自己身高是正常范畴,只不过对方长的超标了。
赵五常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他也穿着校服,还背着他那个醒目的红色书包,不同的是自己的书包沉甸甸的。
看来目前的状况等同于他魂穿到了初中时期的自己身上。
理清现状后赵五常想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不寻常,便尝试和他搭话。
老师没压堂。赵五常回复道。
你是要去你舅家住吗,我还以为你今天住校呢,下这么大雪,我想你今天肯定不回家,原本打算叫你去游戏厅玩会呢。钱大个儿说完,把自己的大脑袋往毛领里缩了缩。
去舅舅家住、大雪...
赵五常心里默念了两遍,突然问了一个对钱大个儿看来很无厘头的问题,我们读初几
你傻了,初二啊。说着赵五常的脑袋又挨了他一拍子。
今天几月几号。赵五常紧接着又问。
12月21号啊。钱大个儿看他急切的表情,不像是在闲扯皮。他刚准备伸手摸摸赵五常的额头,因为他怀疑他是不是感冒发烧、烧迷糊了,不过他还没触碰到赵五常,那人已经跑出几步之外了。
你屁股着火了,跑那么快干嘛。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人,钱大个儿心里纳闷着向自家的方向走了。
12月21号,是姥姥过世的上一周,回忆的画面越来越多。
那时确实下了大雪,准确的说是一周的风雪交加。一般情况,在赶上周末放假,天气差不方便坐车回家的时候,他大概率会跑到舅舅家住,因为宿舍会很冷。但是这次雪太大、风一吹冻得肉都疼,他实在不想动,就在学校宿舍窝了一宿,还看完了一本武侠小说。这场雪是今天后半夜停的,正好妈妈第二天来县里市场送货就把他接回了家。
赵五常清楚此时的变数已经发生了,他没有留校而是选择去舅舅家。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狂奔,用力的向前跑着,打在脸上的雪花瞬间化成了温热,顺着脸颊流进了脖颈、也流到了嘴里,原来雪水也会是咸的。
这是这一年最大的一场风雪,后来听同学说路边冬眠的树枝都被刮断了好些,棚户区一些老旧的房屋也被压塌了。
当熟悉的肉联厂家属楼出现在赵五常眼前时,他感觉这一切真实的不可思议。
这时家属楼的外墙还不似后来那样斑驳,这座小城的新晋地标曾代表着大家日渐向好的生活。
舅舅家所在的楼栋就坐落在小区侧门边,赵五常每次从学校过来,习惯从棚户区的小巷穿过来,因为这样路程最短而且直达侧门。从门口处望过去就能看到三楼窗台上放着的那盆八宝树,那间屋子便是姥姥的卧室。
眼眶里含着的泪水模糊了赵五常的双眼,待泪水混着雪水流下,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他看到那个消失二十多年,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身影此时正真切的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人正双臂支扶在窗台向外望着。
咚咚咚,是剧烈的心跳声
也许是因为一路急躁的奔跑,也许是因为他此刻无法言说的情绪。
赵五常的眼前又模糊了,泪水止不住一样的往外冒,他抬起胳膊用袖口重重的擦过眼睛,害怕太慢眼前的人影便消失不见。
那人是他的姥姥。
她应是认出了在楼下望过来的赵五常,她向他招了招手。赵五常看懂了她的意思,姥姥在催促他上楼。
他急切的抬手回应,用尽了所有力气把手抬的高高的。
姥姥应是从放学的时间开始就在窗口等他吧,想着他会不会过来。
这个画面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出现过很多次,雨天、雪天、大风天,还有那些他偶尔心血来潮跑来蹭饭的时候。
也许在他习以为常的日子里,每个周五的这个时间姥姥都会出现在窗边,给那盆生命力顽强的八宝树浇浇水,再透过窗户看一看他这个调皮蛋儿会不会过来。
赵五常似是用了一口气跑上了三楼,这绝对是他跑的最快的一段路,他站定在门口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他清楚的知道这里的一切是幻象,但是身体所有的感官是如此的真实。
他的激动,他的忐忑,他的不知所措...
赵五常在原地蹦了两下,深呼吸,调整情绪让自己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
在他准备好按门铃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四、再续亲缘
你这孩子,杵在门口干啥
赵五常看着姥姥推开门,手上拿着鸡毛掸子,那鸡毛掸子在她说话的同时落在他的身上,扫掉了他身上、头上的还未化掉的残雪。
快进屋,校服都淋湿了。
在姥姥抬手要把赵五常扯进屋里时,他一下子把她抱进了怀里。
姥姥不算瘦但是个子不高,加之赵五常上了初中后开始窜个子,这时刚好能把姥姥围在怀里。
你这熊孩子,衣服要溻湿了。姥姥大概以为他在恶作剧。
姥儿...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刚到脖颈的短发、耳鬓的根根白丝、眉眼下的皱纹、手背上的斑点都如此清晰、真实的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赵五常尽力克制着要破防的情绪,大脑一时间被冲击的空白,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喉咙处有明显的滞涩感,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大了,还撒娇。姥姥挣开怀抱,把手在赵五常和自己的额头上来回探了下。
略带鼻音的一声,还是被姥姥听出来了吗
是不是感冒了,进屋快把外套脱了。说着把他拽到屋里。
头发都湿了,先去洗洗,锅里煮了红糖姜水,待会喝了驱驱寒。
好。
赵五常边换鞋边回应着,这个好字从发闷的喉咙里传出时,泪水还是没忍住从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的地垫上,好在他淋湿的头发也滴着水,让人分辨不清。
赵五常换好鞋时,姥姥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他走进姥姥的房间,脱下书包、外衣裤子,熟练的从衣柜里拿出衣架把潮湿的衣裤挂到阳台的晾衣杆上,然后赵五常返回卧室走向窗边的那盆八宝树。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肌肉记忆被打开一样,在他的头脑还有些混沌的时候,他的手脚已经在一步步操作着那些年的习惯。
赵五常记得八宝树的旁边有一个编织篮子,里面放着他惯用的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品。
果然,他的那些日用品都在。
赵五常拿起毛巾进到洗手间,通过洗漱镜他这才看到了自己,那个十来岁的少年。
他的眼睛泛出了红血丝,赵五常想不能让姥姥发觉自己的不同寻常,他打开水龙头,用力往脸上泼了几下。
冷水的刺激,让他的脑子清明了许多,然后他打开热水,冲洗自己的头发。
这样一番折腾他的情绪也基本平复了,赵五常看着镜子中的人,动了动嘴角,拉出一个看上去勉强称得上阳光的笑。
赵五常从洗手间出来后,饭菜香已经从厨房钻出来飘满整个客厅。他看到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已经放到了客厅的玻璃茶几上。
小五,你在学校给你妈打电话了吗,她知不知道你来这了
赵五常循声侧头,便看到姥姥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小五...好久远好怀念的称呼。
赵五常走到姥姥身边,像少时那样,搭上她的肩膀,没,我临时决定来的,我突然想吃姥儿做的菜了。
做了什么,好香啊。说着赵五常向厨房里灶台上探头看去。
馋小子,是豆角丝炖粉条。
怎么这么香,我妈炖的就没这个味儿。
姥姥用手指点了点赵五常的鼻子,说到:狗鼻子,里面放了猪肉。
先给你妈打个电话,省的她担心,马上就开饭。
好。
赵五常走到沙发南侧靠窗的位置,他顺着记忆找寻墙角小柜子上的红色座机。果然还是在这,那电话被白色蕾丝花边手帕盖着,只露出一段红色的电话线。
我妈说她明天到市场送货,完事儿过来接我。赵五常进到厨房,去柜子里拿两人的碗筷。
姥姥从咸菜坛子里拿出一个芥菜疙瘩,放到案板上正准备切丝,她一边熟练的切着咸菜丝,一边对赵五常说:你要好好学习,别让你妈操心,你妈可辛苦呢。
嗯。
赵五常想着他妈妈后面经历的种种,说道:等我以后去了大城市,就把她接走,过清闲的日子。我还要带姥儿出去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我们小五有志气。
姥姥把芥菜丝放到餐桌上,对着赵五常继续说到:咸菜你不许吃。
姥儿,我没感冒,你看我没烧没咳嗽的。赵五常在餐椅上坐下,回应着。
他要吃,他都多少年没吃到姥姥做的腌菜了。
那些姥姥在他家生活的日子里,每到秋天,她就会开始准备各种菜干和咸菜,那些菜干和咸菜成了缺少蔬菜的冬天餐桌上的地道美味。
犟,那少吃点。姥姥对他表示无奈。
赵五常提起筷子,这才发现少了点啥,问到:舅舅舅妈不回来吃吗
你舅舅打过电话了,雪太大,有的工友家里遭灾了,还有住的远的来上夜班也不方便,就临时安排他们这种住的近的值班了。
哦。
这雪下的呦,不知道得砸坏多少房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姥姥边吃边说,偶尔还把菜里露出的猪肉往赵五常碗里夹。
啥时候停赵五常知道,他状似随意的说到:也许明早就停了。
那最好,你妈还能少遭这份罪。姥姥说着又道:你妈也是个犟的,大雪天还要折腾。
姥儿说得对,我都是随了她。
你学点好的吧,多吃菜,少吃咸菜。姥姥说着把咸菜拉的离赵五常远了些。
餐桌上和姥姥相处的感觉遥远又熟悉,如同姥姥做的菜一样,赵五常吃了足足三碗饭才放下筷子,豆角丝也好、咸菜也好,都被他吃的见了盘底,到后面姥姥已经庆幸咸菜切的不多了,不然一整个菜疙瘩吃下去,这孩子的嗓子还要不要了。
等洗好碗筷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半,赵五常想帮忙,被他姥姥推了出来,这俩碗还用得着你,去看电视,别捣乱。
赵五常回到客厅,从茶几上的收纳盒里找到遥控器,这时的电视还是那种大屁股的款式。他翻着为数不多的节目,当然这个不多是跟二十年后比,他翻着翻着停在了一个家庭喜剧,是这个时代挺火的一部剧,讲述东北一家三代人的故事,新颖又接地气。
这个我每天晚上都看,可招笑了。姥姥坐在赵五常旁边,把手里的编织篓放到了茶几上,是和他在投影里看到的相似的款式。
编织篓里放着六种颜色的毛线球,以及一副快要织完的黑色手套。
五、天遂人愿
眼泪又要不受控制,赵五常忙向另外一侧转头,擦干泪水,然后站起来轻道一句我去个厕所就躲出了客厅。
他蹲在洗手间的地面上,捂着嘴克制不发出声音,泪水划过他的手背,再次模糊了视线。
真的是手套吗,是那副没有送到我手里的黑手套吗
赵五常一遍遍的问自己,又一遍遍的责怪自己,责怪自己那时为什么懒怠,一念之差便是生死相隔。
等到情绪渐渐稳定,赵五常往脸上撩了几把水,缓解略显泛红的皮肤。
回到客厅他见姥姥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在给手套收尾,不时因搞笑的剧情发出轻轻的笑声。
这是平凡的日常描绘出的岁月静好的画卷。
赵五常坐到姥姥旁边,拿起已经织好的那只手套在自己手上比了比。
直接戴上试试,给你织的,不是说要黑色的嘛。姥姥正在给她手上的那只收针。
好了,俩一起戴上,看合不合手。
赵五常接过姥姥手上那只戴到自己的左手上,两只手手指伸开再收缩两下,说道:正正好。
纯黑色,没有第二种颜色,没有连接绳,是他曾经想要的,他此刻收到了。
嗓子眼又有些堵了,赵五常用轻咳掩饰,清了清嗓子,我姥儿的手艺天下无敌。他看着手腕的位置,突然一动,我想在这里缝个字。
啥字姥姥对他的提议有些疑惑。
你的名字。赵五常看着她,姥儿,对不起,我忘了你名字了。缝在这上面,我总看到就不会忘了。
赵五常的道歉是对此刻面前的人说的,也是对那个真实陪伴自己多年的人说的。在他的意识里她是妈妈的妈妈、他的姥姥这样的身份,而似乎从未刻意想过她的名字是什么,也许在他很小的时候问过,她也回答过,但是被他忘记了。
老太婆的名字有啥可缝的。姥姥似乎被赵五常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赵五常拿出撒娇的招数,拽着他姥姥的一只胳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撒着娇,姥儿,缝嘛、缝嘛,万一我不小心弄丢了,被人捡去有记号也好找回来啊。
行行行,你这孩子真闹腾。姥姥把编织篓拿过来,要赵五常选个色。
赵五常看着几种颜色,最终选了蓝色。他印象中他那些五颜六色的手套,大多以蓝色为主色。其实是因为每次家里买蓝色毛线团都要多一些,剩下的也就多,就会被姥姥拿来和其他颜色拼在一起用。
姥姥拿出线团,剪下来一段然后搓开,把原本一根线搓成三条细线,然后穿针引线在手套的手腕处动作起来。
赵五常看着针尖穿梭的位置,很快一个慧字出现了,姥姥拿起另一只,接着另一个珍字出现了。
慧珍,赵五常看着手套上的两个蓝色小字说到,杨慧珍,我姥儿的名字真好听。
赵五常把两只手套拿过来,对着他姥姥郑重的说,我一定不会忘记。
姥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好好,知道了,就你嘴甜,收起来吧。
赵五常拿着手套回到卧室,准备先把手套放到书包里,打开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书本上面的一包饼干,透过透明的包装袋可以看清是各种小动物的形状。
赵五常无法形容看到那包饼干的心情,其实他早已经不记得饼干的包装样式了,只记得饼干是各式各样的动物、奶味很纯。
拿着那包饼干,赵五常内心是感谢的,感谢让他有机会把它送给姥姥,让她尝一尝它的味道。
赵五常把手套放到饼干原来的位置,回到客厅再次坐在姥姥旁边。
姥儿,这是我最近发现的特别好吃的饼干。赵五常拆开包装袋,拿出一块塞到了姥姥的嘴里。
怎么样赵五常看着她咀嚼的动作。
好吃。姥姥很捧场。
赵五常拿了一块放到自己嘴里,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奶味很纯。
俩人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把一袋饼干消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视里传来一段刺耳的开嗓声,是剧里面的爷爷一大早站在阳台上练美声把全家都吵起来的画面,那个爷爷的老伴披着花夹袄跑到阳台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扯回了客厅,边扯边吐槽,你这破锣嗓子能不能别扰民了。
然后画面切到站在卧室门口观望的儿子儿媳,爸这两天受什么刺激了
爷爷想进街道组织的老年合唱团,过两天还要去考试呢。旁边卧室的小孙子趴在门框上揉着眼睛说道,爷爷要是不小心考进去了,那以后每天早上不会都要这样吧
看到这里,赵五常状似不经意的问到:姥儿,你有啥想做的事吗
啥事姥姥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嗯,就是有啥心愿,想做还没做的事赵五常继续追问。
到姥儿这个岁数,过一天是一天,还有啥心愿,你们都大了,都没病没灾的就挺好。
赵五常看着姥姥坦然的神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电视里响起了片尾曲,是欢乐的曲调。
快10点了,去准备准备睡觉。姥姥对着赵五常说道。
等他洗漱出来后,只余下姥姥卧室的灯亮着。
赵五常进屋便看见姥姥正在床头柜那找东西,他钻进被窝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姥姥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铁皮盒子。盒子里有几张老旧的黑白照片,是姥姥和姥爷年轻时的合照,有一个银圈镯子,还有一个藏蓝色的手绢,手绢里包裹着姥姥的私房钱。
赵五常熟悉是因为姥姥偶尔就会从里面拿些零花钱给他,果然这次也不例外,姥姥打开手绢,从里面拿出三十块钱,两张十块、两张五块,放到了床上。
去装书包里,在学校买零嘴吃,别告诉你妈。
好嘞,姥儿对我最好了。赵五常没有拒绝,他像以前一样开心的收下,其实姥姥每次给他钱,他都会告诉妈妈。他妈妈曾经告诉他,因为姥姥偏疼他,给他零花钱就让他收着,她老人家看着开心,他妈妈会找机会给姥姥补贴回去。
姥儿,你就不怕我乱花钱赵五常把钱放到书包里面的口袋,翻回床上钻到被窝里。
姥姥把他身上的被子往脖子处掖了掖,把脱下的棉马甲盖在赵五常小腿处的被子上,说道:没多少钱,你能咋乱花,你呀,好好学习比啥都强,少让你妈操心。
好好好,小五遵命。赵五常露着个小脑袋看着旁边的人。
小皮猴儿,睡吧。姥姥抬手关了灯,也躺进了她的被子里。
眼前瞬间黑沉一片,过了一会适应期,赵五常顺着窗帘缝隙透过的光,看到了姥姥侧脸的轮廓,是舒展、柔和的。似乎没过多久他听到了姥姥浅浅的呼噜声,在窗外风雪声的衬托下,耳旁的呼噜声是能温暖到心底的音调。
对不起。
渐渐的,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六、梦醒花开
风雪声、呼噜声渐渐变了音调。
是沙沙声...越来越清晰的沙沙声...
赵五常动了动眼珠,尝试掀起眼皮,然后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看清自己所处何处。
不是化念城内,他又回到了那片空旷的黄沙之地,脚下是那流动着的沙海,他此时正站在一个旋涡的中心点上。
赵五常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体,他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只是脖子上的那副破洞手套已经不见了。
他尝试在旋涡中心转动身体,没有受到阻碍,环顾四周,化念城也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回来了,那么姥姥的心念是已经化解了吗
姥姥还在吗还是已经...消失了
赵五常满腹疑惑,可是现下却找不到那个能解惑的人。
他试着迈步离开那个旋涡,可是它就像黏在他脚上一般,也随着他移动的方向移动。
赵五常渐渐的焦躁起来,在他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张望时,距离他十多米处渐渐出现了另一个旋涡,紧接着那个面具人悬在了上面。
赵五常激动的跑向他,抓握住他的双臂,我姥姥她...她消失了吗赵五常的声音有些哽咽。
还没,不过既然牵挂已了,化念已成,她随时都可能归为尘烟。
那我还能见到她吗
面具人看着情绪起伏稍大的赵五常,抬起手轻点了下他的额头,霎时赵五常感觉有股凉意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他躁动的心绪随之平静了许多。
赵五常,遗忘不见得是坏事,你未来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可能还会纠缠出更多的感情羁绊,让自己走的轻松些吧。你放下了、她便放下了,她放下了、你便会和这里少些牵扯,你还不属于这里。
回去吧,回到你本来的世界。
说着他抬手罩在了面具上,只见他五根手指轻轻一动,那似是被历史的风沙沉淀过的青铜面具便脱落了,赵五常瞠目...
因为那面具之下根本不是人脸,而是一团烟雾。
你...
............
赵五常从床上惊坐起来,没错,是他的卧室床上。
他稍作缓息后拿下耳塞、打开壁灯,下床把遮光窗帘拉开,清晨柔和的光线瞬间洒进来,铺满他的卧室。楼下的早餐摊正陆续摆起来,几辆汽车也开出小区大门驶向不同的路口,熟悉的生活景象在新的一天重复上演。
赵五常恍惚的站在窗边,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
他想他应该是做梦了吧,但是脑袋里完全空白,根本不记得到底做过怎样的梦。
他轻轻打开房门,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后脑子虽然没有刚才的混沌感,但还是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留心里沉甸甸的苦闷感。
赵五常走到阳台,看着在阳光照映下越发湛蓝的天空,是个好天气。这时楼下的早餐摊已经有零零星星的顾客上门。
他拿起花架上的水壶给所剩无几的多肉,以及那盆长势良好的八宝树浇了浇水。
然后赵五常被惊喜到了。
他养了好多年的八宝树竟然...开花了!
他蹲在八宝树旁研究了好一会儿,花瓣虽然小小的,但是怎么看都可爱。
这盆八宝树是他在这个城市租的第一间房子时买回来的,买回来时还是很小的一棵,后来它跟着他辗转过好几个地方,直到买了现在的房子后,才算安定下来。
赵五常觉得好神奇,他从没想过它会开花,也许它是对这么多年的陪伴照料表示满意吧。
心情因为那小小的花瓣明亮起来。
赵五常走到另一间卧室,轻轻打开房门,看着还在睡着的妈妈,又轻轻的把门关上。
平时基本上是他的妈妈把早饭准备好,然后叫他起床,他匆匆吃几口便赶着去上班。
今天难得起个大早,赵五常打算去楼下买些现成的。
当他拎着早餐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有水声从厨房传出来,透过厨房的玻璃门他看到母亲已经在忙活了。
妈,我在早餐摊买了现成的,你别忙了。
我看你不在屋,还纳闷你去了哪儿,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她转身接过赵五常手上的早餐,我还以为你会赖到中午。
应该是做了个梦,突然就醒了。
又没睡好她回头看了眼赵五常,似乎在观察他的黑眼圈有没有加重。
还行,昨晚没失眠。
他妈妈把油条、小笼包、煎饺一一装盘摆上桌,赵五常自然的从厨房拿出两副碗筷分别摆在两人面前。
他的动作一滞,怎么有种不久前做过这些的熟悉感。
昨晚忘了跟你说个事,你舅舅昨个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下月初去上坟,我打算下周末回去一趟,顺便去学校看看你妹妹。
赵五常咬包子的动作停住了,那种消散了的难过感觉又出现了。
这次打算待多久,还是住在舅舅家赵五常问道。
没想好呢,你大姨也让我过去陪她住几天,她腿闹毛病了,拖着也不去看看,我打算带她去医院查查啥问题,快的话半个月就回来。
赵五常脱口而出,我陪你回去。
你回去干嘛
他妈妈感到意外,老家在千里之外,自打赵五常大学毕业,每年他也就过年的时候回过老家。后来他妹妹上了大学,他便把妈妈接到身边生活,自此过年都没有再回去了。
我又不是没自己回去过,你要不放心,我让念念去车站接我。念念便是赵五常的妹妹赵五念。
我有几天年假,算上清明的假能凑出一周。
赵五常咬了口妈妈给他剥好的茶叶蛋,继续说道:很久没在这个时间回去过,我也去看看姥姥姥爷。
他吞咽下并没有着色的蛋清,明明没淹透,可嘴里却是咸的。
(完)
你有想念的人吗
你有多久没见到他(她)了
不是隔着屏幕
而是触手可及
你知道的
没有谁会一直等待
感情会因时间的消磨而变淡
生命也可能在突然之间消失
所以
果断一点的奔赴吧
愿你少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