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糖纸里的时光
在那座古老而神秘的宅院里,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每年夏至时分,这棵树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疯狂地生长着,它的枝桠如同一把把利剑,将天空切割成无数细碎的菱形。
七岁的宋枝意常常蹲在梧桐树的树根处,专心致志地挖着蚯蚓。然而,每当程晓寒骑着自行车经过时,那清脆的铃铛声总会像一道闪电,惊得宋枝意的手微微一抖。
程晓寒是个特别的少年,他的校服口袋里永远装着皱巴巴的糖纸。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蹲下来,用铅笔在泥地上画着心电图,然后对宋枝意说：枝枝,你看,心跳声像不像蚯蚓拱土
在蝉蜕壳的季节里,程晓寒会小心翼翼地踩着那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树梢。他将那些用糖纸折成的星星,轻轻地塞进正坐在树上眺望远方的宋枝意的辫梢里。宋枝意总是满心欢喜地把这些星星收集起来,放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罐中,然后静静地看着阳光透过糖纸,在墙上投下斑斓的影子。
等我攒够
365
颗星星,你就得给我买糖吃哦。少女的睫毛上沾着些许槐花碎屑,宛如清晨的露珠。然而,程晓寒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那些星星上,而是直直地盯着她锁骨处那淡青色的血管,仿佛那里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宋枝意的皮肤下,流淌着与他父亲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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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性血。
2
预言成真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在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阳光透过茂密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宋枝意漫步在回家的小道上,心情格外愉悦。突然,她的目光被地上的一幅巨大的粉笔画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心脏解剖图,线条细腻而精确,仿佛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宋枝意不禁惊叹,这是谁的杰作呢她顺着线条的方向看去,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程晓寒。
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他的手指着自己的左胸,微笑着对宋枝意说：这里跳得比谁都快,但总有一天会停。
宋枝意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程晓寒这句话的含义。她只觉得这个少年的笑容有些哀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于是,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锁骨处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这个吻很轻,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但却在程晓寒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涟漪。他看着宋枝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转身离去。
时光荏苒,转眼间到了毕业典礼的日子。宋枝意满心欢喜地攥着一本写满喜欢的日记本,准备在这个特别的时刻向程晓寒表白。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急匆匆地奔向梧桐树。
然而,当她来到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时,却看到了一幕令她心碎的场景。一辆血色的救护车停在那里,警笛声刺耳地响着。程晓寒的父亲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程晓寒站在一旁,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看到宋枝意跑过来,手中的日记本格外刺眼。他像疯了一样冲上去,一把撕碎了那本写满喜欢程晓寒的日记本,然后转身离去。
宋枝意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的衣角卷走了最后一片糖纸,在柏油路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仿佛是他们之间破碎关系的象征。
3
病历本里的沉默
急诊室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这股气味让宋枝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中实验室里的福尔马林。她站在CT报告前,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这已经是她今年第三次晕倒在这里了。
二十二岁的宋枝意,被先天性心脏病折磨得苦不堪言。而这次,病情似乎又进一步恶化了,CT报告上的结果让她心如死灰——存活率仅仅只有17%。
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主治医师程晓寒走了过来。他摘下口罩的瞬间,宋枝意瞥见了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以及他眼角的细纹。那枚戒指的内圈,刻着Rh-,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剑,直刺宋枝意的心脏。
她突然想起自己手腕内侧的旧疤,而现在,那道疤痕与程晓寒戒指上的刻字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刺眼的镜像。
深夜的监护室里,灯光昏黄。程晓寒站在病床前,调试着呼吸机,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透过玻璃窗,他看见宋枝意的枕边散落着一些糖纸星星,那些星星被折得有些褶皱,边角处的纹路却与他十年前折的一模一样。突然间,仿佛时间倒流,记忆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向他席卷而来。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儿时与宋枝意一同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们天真无邪,笑声清脆,彼此之间的承诺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然而,凌晨三点的钟声敲响,将他从美好的回忆中猛然拽回现实。他鬼使神差般地潜入实验室,颤抖的手缓缓打开了存放血型报告的文件柜。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报告上,自己与林夏的Rh阴性血在数据栏里闪着刺眼的红光,仿佛是命运对他的无情嘲笑。
他的心跳愈发急促,耳边似乎回荡起父亲临终前那声嘶力竭的嘶吼：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血型,否则宋家会把你活剖了取心脏……这句话如同诅咒一般萦绕在他心头,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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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的内心犹如被打翻的五味瓶,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对宋枝意的深深眷恋依然在心中燃烧,可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无奈。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压而过,他是否能够挣脱这束缚,守护住自己和宋枝意的未来呢。在手术方案讨论会上,程晓寒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资料,他的目光落在亲属移植这个选项上,毫不犹豫地将其划掉。接着,他在人工心脏一栏写下了一行潦草的字：存活率35%。
程晓寒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一张被揉皱的糖纸。这张糖纸是他和宋枝意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每当他感到紧张或者焦虑的时候,就会摩挲这张糖纸,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平静下来。
思绪渐渐飘远,程晓寒想起了宋枝意十七岁生日那晚的那场暴雨。那天晚上,他正在医院里照顾生病的父亲,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去,只见宋枝意浑身湿透地冲进了急诊室,怀里紧紧抱着一本日记。
程晓寒,这是给你的。宋枝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脸上还挂着雨水和泪水。程晓寒接过日记,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
你这是干什么程晓寒的声音有些冷淡,他不明白宋枝意为什要在这个时候送他这样一本日记。
我喜欢你,程晓寒。宋枝意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这本日记里记录了我对你的所有感情,我希望你能知道。
然而,程晓寒并没有被宋枝意的表白所打动。他的心中只有父亲的病情,他觉得自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感情的事情。于是,他在父亲的病床前,当着宋枝意的面,将那本日记撕碎,任由血滴混着雨水浸透了那些纸页。
回忆到这里,程晓寒的手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糖纸,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些已经逝去的时光。
4
血色折纸
当手术台上的消毒灯骤然亮起,程晓寒的手微微一颤,他下意识地将藏在手套里的糖纸星星攥得更紧了些。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颗匹配的心脏,需要直系亲属的捐献。然而,宋枝意对此却一无所知。十年前,他的父亲在临终前,曾苦苦哀求他：晓寒,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血型……
解剖刀在胸腔上划过,发出轻微的嘶声。就在那一瞬间,程晓寒听到自己的心跳频率与监护仪上的数值开始重合,仿佛是两列永远不会交汇的火车,却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并行了。
程医生,血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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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性血存量不足！护士的惊呼声突然响起,让程晓寒的手猛地一抖,手术刀在心脏瓣膜上微微打滑。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枝意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她七岁时挖蚯蚓的认真模样。那时的她,穿着一条蓝色的连衣裙,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那纯真的笑容。
程晓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他迅速摘下无菌手套,转身走进更衣室。在那里,他拿起一把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淌,滴落在洁白的瓷洗手池中,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程晓寒看着那滩血,面无表情地折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颗糖纸星星,它的棱角处,沾着已经凝固的血痂。当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实验室里骤然响起时,程晓寒的心脏猛地一紧。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正将最后一管血样小心翼翼地藏进抽屉里。
然而,就在他刚刚合上抽屉的一刹那,一阵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金属碎片如雨点般四处飞溅。其中一块尖锐的碎片,以惊人的速度径直刺穿了他的腹腔。
剧痛瞬间袭来,程晓寒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手本能地捂住受伤的部位,但鲜血还是从指缝间不断渗出。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两个画面——父亲车祸现场那凝固的血块,以及宋枝意被撕碎的日记。
那是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记忆,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如今,这些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仿佛要将他带入那无尽的痛苦深渊。
意识逐渐模糊,程晓寒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但在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那染满鲜血的手指,艰难地折出了最后一颗糖纸星星。
这颗星星,承载着他对宋枝意所有的思念和爱意。他将它紧紧地攥在手中,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程晓寒的手指松开了,那颗糖纸星星轻轻地飘落在地上。而他的身体,也缓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宋枝意那张美丽而温柔的脸庞。他知道,当宋枝意术后苏醒时,她必将张开那只手掌。而那颗糖纸星星,也会如他所愿,落入她的手中。
那动作,像极了十五岁时,他们在梧桐树下的那个轻轻的吻。
5
未完成的罐子
宋枝意在ICU苏醒的第七天,清晨的阳光如同被精心筛过一般,轻柔地透过窗户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洒在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一只濒死的蝴蝶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初时,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和茫然,仿佛刚从一个深邃而混沌的梦境中归来,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周围有些陌生又带着消毒水味的环境。
在床边那张略显陈旧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本有些磨损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程晓寒手术笔记。看到这本笔记,宋枝意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亲切感,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那只手白皙而瘦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慢慢地将笔记拿了起来,开始翻看。笔记的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手术的细节和心得,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而认真。突然,一张半颗未完成的糖纸星星从书页间悄然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掉落在她的手心里。
宋枝意有些好奇地看着这颗糖纸星星,它的颜色已经有些黯淡,边角也有些磨损。她将星星放在眼前,仔细地观察着,发现在它的棱角处写着一行小字：07.01.2000。这行小字写得很淡,像是用很细的笔轻轻地划上去的。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这个日期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它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的天空湛蓝如宝石,飘着几朵洁白的云朵。只见一片梧桐叶正悠悠地从枝头飘落,像是一只金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恰好落在了程晓寒曾经画心脏图的位置。
那一瞬间,宋枝意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开始加速,急忙拿起放在一旁的程晓寒的病历。病历的纸张有些粗糙,上面的字迹因为年代的久远和多次翻看而显得有些潦草,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句诊断：患者拒绝移植,存活率0%。看到这几个字,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像是秋风中的树叶。她的眼眶瞬间变得湿润,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病历上,洇开了一片字迹。
三个月后,阳光明媚的一天,宋枝意来到了程晓寒的旧宅。这是一座有些古老的房子,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像是给房子穿上了一件绿色的外衣。她缓缓地爬上阁楼,木质的楼梯在她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她来到那扇有些破旧的门前,门上的漆已经剥落了不少,露出了里面斑驳的木头。她轻轻地握住门把手,那把手有些冰凉,她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在昏暗的光线下,阁楼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宋枝意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看到了一个玻璃罐,放在一个破旧的木桌上。玻璃罐有些陈旧,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里面装满了用糖纸折成的星星,五颜六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每个星星的棱角上都写着Rh阴性,那些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一个孩子认真写下的誓言。
宋枝意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前,伸出手,像是怕惊扰了这些星星的美梦,轻轻地拿起玻璃罐。她能感受到里面的星星在手中滚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动,又有愧疚。她轻轻地按下放在旁边的录音笔的播放键,一阵熟悉的雨声传入耳中。那雨声很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那是十年前她向程晓寒告白的那天,她记得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她在雨中向程晓寒倾诉着自己的爱意,而程晓寒则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录音中,程晓寒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吼,听起来有些沙哑和疲惫：爸,血型报告我烧了,宋枝意……她必须活着。听到这句话,宋枝意的泪水再次决堤,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终于明白,程晓寒为了她,竟然放弃了自己生存的机会,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她的重生。
玻璃罐的底部,压着一张泛黄的CT图。宋枝意颤抖着将它拿出来,那CT图已经有些破旧,边缘也有些卷曲。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它展开。只见心脏的位置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旁边写着：这里永远为她跳动。看到这句话,宋枝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哭得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枝意的哭声渐渐停歇,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哀伤与怀念。她轻抚着CT图上那歪歪扭扭的箭头,仿佛能感受到程晓寒那颗炽热的心曾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
此后的日子里,宋枝意带着那颗承载着程晓寒爱意的心脏,踏上了他们曾经梦想的旅程。她去了海边,在那片金黄的沙滩上,海浪一波波涌来,拍打着她的脚踝。她闭上眼睛,想象着程晓寒就站在她身旁,两人手牵着手,迎着海风嬉笑奔跑。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就像他们曾经的回忆般闪耀。
她也去了那座古老的小镇,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她漫步其中,仿佛能看到程晓寒在前面蹦蹦跳跳,时不时回头朝她招手。街角的咖啡店,还保留着他们曾经坐过的位置,她坐在那里,点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对面,仿佛程晓寒从未离开。
每到一个地方,宋枝意都会用相机记录下风景,她想着要是程晓寒还在,这些美景他也能亲眼看到该多好。夜晚,她躺在酒店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会把CT图放在枕边,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在泪水中渐渐入睡。
时间一天天过去,宋枝意走遍了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可无论走到哪里,程晓寒的身影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口是心非的男孩,明明深爱着她,却总是装作不在意；明明自己病得那么严重,却还想着把心脏留给她。
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宋枝意来到了他们曾经约定要一起看日出的山顶。她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山峦和天边的云霞,心中满是感慨。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仿佛程晓寒在她耳边轻声诉说着情话。
晓寒,我带着你的心脏,看遍了我们梦想中的风景。你知道吗,这里的每一处都有我们的回忆。我会永远怀念你,永远把你放在我心里。宋枝意对着天空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而那颗心脏,依旧在她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带着程晓寒的爱,陪伴着宋枝意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