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37·8℃ > 第一章

爹爹给州府大人家的老太爷看完病后,为了赶上我十五岁的生辰,冒雨夜行,结果连车带人翻下山崖。
在国公府做继室的姨母可怜我这个孤女,恳请来江南办皇差的继子——公府世子爷樊晟顺路带我回京。
1
为了不耽搁世子回京复命,我拒绝了坐马车,一行人策马疾驰在回京的路上。
有侍卫挥鞭策马在世子身后,指着前方,爷,还有五十里就到京城了!
嗯,先去宫中……
突然,哗——一阵水花荡开,从湖里飞快地冒出一批手持武器的黑衣武士。
有刺客!
保护世子爷——
我见势不妙,麻利的从马背上滚下,飞快的爬进旁边的灌木丛,屏住呼吸。
这些黑衣武士身形矫健,动作敏捷,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世子爷身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中。
一个黑衣人看见躲在灌木丛后面的我,持刀飞身过来。
被两个黑衣人纠缠住的世子爷大喊道,沈家表妹,小心!
我想跑,但双腿发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白光逼近。
噹——
就在我闭眼准备受死时,刀被击落。
一个奚落的声音从远处的树上传来,我最讨厌连妇嬬都不放过的人。
一道身影飞过来,手起刀落,那黑衣人直挺挺的倒在我身上,喷溅了我一脸的血。
我慌乱的推着,用脚蹬地,慢慢的挪出身子来。
那人已经帮世子爷摆平了所有人。
世子担忧的看着我一身的血渍,沈家表妹可有受伤
多谢世子关心,我无碍。
我走过去,朝那人福了一礼,沈月溪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姑娘不必客气。
我抬眼,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劲衣少年,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锋利的下颌线让他显得清冷,但眼中的流光透着不羁。
世子拱手,敢问好汉姓名
区区刀客而已,告辞!
诶——,好汉留步!望着消失的背影,世子垂下挽留的手臂。
2
我看着坐在上首的姨母和一屋子说说笑笑的姨娘美妾和庶女们,恭敬的跪下行礼,眼中含泪,姨母——
姨母让她身边的婆子扶起我,在一杌凳上坐下。
一个风情万种妩媚的美妇来到我身边,捏着香帕上下打量我,啧啧,真好看!
她转身看着姨母,还别说,和姐姐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母女呢。
其他人点头附和,还真是诶!
美妇人甩甩手里的香帕,得意的回到坐位上借饮茶暗中观察姨母。
我清楚的看见姨母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但她很快稳下心神,笑道,是呀,比起我的姐姐,我这外甥女倒更像我了。
我看出了姨母的苦涩。
世子爷十岁那年,国公夫人病逝。
美貌年轻门楣又不高的姨母成了他的继室。
十年了,每年有姨娘抬进府,每年有庶子庶女出生,但姨母膝下却没有一男半女。
这是姨母心中的痛!
我起身朝姨母行礼,指着室内窃笑的庶女们,朗声说道,月溪愿意孝敬在姨母膝下,只是姨母是公府主母,不要嫌弃月溪才好。
我故意将主母二字加重语调。
你们这些庶女想做姨母的女儿,不够格。
全场静下来。
姨母脸色稍缓,朝我露出满意的神情。
溪儿,你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我知道你在琼州府时,就喜欢种一些草药,恰好后院有一片空地,旁边有一处偏院,不过有些荒废。
我明白姨母这是让我尽量远离府中是非。
月溪很喜欢,谢谢姨母。
姨母转身吩咐婆子,容嬷嬷,带表小姐去吧,她需要什么尽量满足。
是。容嬷嬷屈膝行礼。
我闻到姨母房里有一股异香,心中纳闷
,路上避开来往的丫头仆妇们,问道,嬷嬷,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表小姐尽管说。
姨母房里闻着有一股异香,姨母病了
表小姐真是玲珑心思。是的,五年前太太小产后,就一直睡眠不好,心神不定,国公爷得了赏赐,其中有一味昂贵稀少的香料,最是安神,全给了太太房里。自那以后,太太睡眠好了,也有精神了,国公爷就托人专门给太太从邻国商贩那里高价购买。
3
一个月后,我正在偏院旁边搭的医庐里捣鼓药材,一个丫鬟进来,表小姐,夫人让你去正院,世子爷和柯少爷回来了。
从丫鬟口中得知:柯震,国公爷的义子。
好,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我草草洗漱了一番,跟着丫鬟走进大厅的右侧。
隔着半透明的琉璃屏风,我隐约看见因为秋社日放假归家的学堂庶子们在规矩的向上首的国公爷和姨母两人请安。
有小厮打起帘子,世子爷和柯少爷来了!
世子妃和几个侧室全都眼巴巴的望向门口。
儿子给父亲(义父)母亲(义母)请安!
国公爷看着后面的少年,晟儿身后的壮士可是上次救吾儿的那位好汉
正是在下。
世子爷高兴的说道,父亲,孩儿没想到这次去漠河之行,误打误撞的救了楚兄一命。
国公爷大笑,这真是缘分啦!
姨母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上次你救了晟儿和溪儿,我们还没好好的感谢你呢!老爷,可否请恩公在府里多住些时日
好汉意下如何
少年拱手,楚某叨扰了。
啊——几个趴在屏风边瞧美少年的庶女一个不留神将屏风扑倒。
国公爷大喝一声,成何体统
我飞快的看了一眼刀客楚某人,比上次脸色更白,应该是受伤的缘故。
小厮们快速的把屏风弄好。
楚少侠入座吧,姨母吩咐开宴。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美食美酒轻放在几案上。
……
宴席中,我余光看见他出去了,我找了一个借口跟着出去了。
请留步——
他顿住脚步,转身,认出了我,沈小姐找我有事
我从袖兜里拿出一瓶金疮药,你受伤了,拿去用吧。
你是大夫
家父是大夫,我从小在家父身边也学了一些皮毛,你尽管放心用。
那……谢了。我叫楚景天,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4
十天后的一天夜里,我正在沐浴,咚——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我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沉入缸底,探出脑袋,厉声喝道,谁我要叫人了哈!
别,是我,楚景天……
你……你……转过头去!
我飞快的穿好衣服,楚大哥,你怎么从窗口进来走错地方了吧
之前听到医庐来取药的丫鬟说,楚景天用一颗人头在公府投了投名状,国公爷大喜,诚邀他成了公府的职业刀客,就住在我隔壁。
我当时就心里纳闷,依楚景天不羁的个性,他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怎么会寄居别人屋檐下
现在却又用如此奇葩的方式到我屋里。
沈小姐,帮帮我。
我定下神来一看,他受伤了。我急忙拿出医箱为他处理伤口,很深的剑伤。
他背上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疤痕,看得我心惊胆战,楚大哥,痛吗你父母不知该有多伤心。
他苦涩一笑,我是孤儿。
对不起……
他重新穿好衣服,没什么对不起的,在这乱世,孤儿满大街都是!
我垂眸,是啊,我不也是孤女吗
他放了一块碎银在桌子上,诊金。
我把碎银塞回他手中,举手之劳而已。
楚景天抛了一下银子,再次放在桌子上,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
他看看我简陋的屋子,你屋里该添置些东西,都不像一个女孩子的屋子。
我讪笑,女孩子的屋子什么样的你去过
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转移话题,你一个人住这儿,冷清清的,怎么不向夫人讨要一两个伺候的丫鬟
我整理着药箱,我只是一个客居在国公府的亲戚,怎能多做要求再说……
再说,你那个姨母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风光,对吧
我惊讶的抬头,没想到这个才来府十天的糙汉子也发现了姨母的处境。
他看出了我的惊讶,解释着,那符姨娘嚣张无状得很,在公爷的面前对夫人也话里埋刺,绵里藏针。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5
一阵凉风将我冷醒,我借着从窗口泄进来的月光看见一个人影立在我窗前。
我一个激灵,连忙拉起被子紧紧拢住身子,声音发颤,谁要……要干什么
表妹,是我——
柯震!
我厉声喝道,出去!
柯震淫邪的说道,别呀,表妹。让我好好疼疼你——,我可会疼人了。
他说着朝我扑来。
我吓得从床上滚落下来,险险的躲开他的魔爪。
他抓住了我的脚踝,朝他怀里拽,美人儿,我喜欢你好久了,为你,我是茶饭不思啊,美人儿……
他捧起我的脚踝,痴迷的吻着。
我打了一个冷战,咬牙,用力一蹬,挣脱了。
我在冰冷的地上爬着,幸运的摸到了杵臼,用尽全力击向扑过来的柯震。
哎呦——
柯震痛呼出声,捂住脑袋,一滴温热的血滴在我的脸上。
我仓惶的爬起来,抓起桌上的烛台,滚!不然我喊人了,楚大哥就在隔壁——
柯震骂骂咧咧的从窗口跳出去了。
烛台滑落在地上,我瘫软下去。
那一夜,我不敢闭眼,一直盯着已经被我关好的窗户,快天亮时,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了童年,那里有爹爹和娘亲。
我醒来时,脸上流满泪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柯震是公爷的义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暗地里替公爷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很受公爷的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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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个投奔亲戚的孤女。
用脚趾甲想,我也知道公爷不会替我做主的,说不定还会把我许给柯震,做他众多妾室的一员。
去找姨母
算了吧。
我想了想,去了隔壁。
没人。
我坐在他屋前的老槐树下等。
这一等,就是一天。
我抱着双臂蜷缩在夜幕里。
你怎么坐在这里
夜幕下,少年踏着月色,一身清冽气息站在我跟前。
我抬起发酸的脖颈,鼻子一抽一抽的,楚大哥,我想出府开一个医馆,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出府了
我对面前这个半生半熟的少年摇头,没什么,就是不想整日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楚景天凝视了我一会儿,这想法告诉夫人了吗
我摇头,没,不想给姨母添乱。
恐怕不妥,不知道的以为公府苛待了你,传出去会损了公府名声。倒更让你姨母为难了。
我沉默了。
6
为了赏月,国公府的中秋宴会设在望月阁,宴会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大家听着楼下潺潺流水声,闻着微风中淡淡的花香,偶尔倾身交耳谈着什么,不时向对面戏台拍掌喝彩,好不惬意。
我仔细的辨别着桌上的吃食,怕被暗算。
身后的丫鬟给我斟茶时,不小心将我的碗筷弄翻在地,她吓得连忙跪地求饶,我轻声说道,快起来,烦请姐姐帮我重新拿一副吧。
丫鬟低头退着出去,很快就拿来一副碗筷。
对面戏台上名伶正卖力唱着《嫦娥奔月》,国公爷兴致盎然,大喊,好!好!赏——
其他人跟着附和拍掌叫好。
我感觉头昏眼花,我使劲的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身上莫名的燥热起来。
我大惊:我中药了!
我已经很小心了,每道菜认真辨其味,观其色。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是那副碗筷!对,一定是。
大意了。
身后的丫鬟看出我的不适,过来扶我,表小姐,你怎么了奴婢扶你去最近的沁香阁休息吧
我狠狠的推开她,低吼,滚开——
我摇摇晃晃的离开宴席,尽量的朝医庐走去。
假山后面,一双手把我拽了进去,一个恶心的声音传来,表妹,我想死你了!我等得好苦啊——
柯震一只手紧紧箍住我,一只手扯开我的衣服,探了进去,用力的揉捏着我的双峰,同时湿漉漉的舌头开始贪婪的舔着我的脸,嘴里发出嗯唧声。
我身上越来越热,有些受不了他的挑逗。
我轻轻咬了一下舌尖,一股刺痛和血腥味让我稍微清醒。
我飞快拔下簪子用力刺进箍住我的那只手,同时脑袋用力向后一顶。
啊——柯震发出嚎叫。
我趁机逃了出去。
在月色下,我看见楚景天奔过来,我飞快的扑进他的怀里,楚大哥,救救我——
他低头看着一身狼狈和神识不太清的我,立刻明白了。
他飞快的把我衣服拢紧,一把将我扛在肩头上,脚下生风的朝另一个方向飞奔着。
太热了,我开始不由自主的扯开衣服,还是不行,不解渴啊,我开始摸楚景天的脸,扯他的衣服……
怎么以他的脚力,还没到医庐啊
风,从耳边刮过,我迷糊中发现他朝府外跑去。
难道他喜欢搞野战
我快爆发时,咕咚——,我被丢进山涧水里。
猝不及防的我喝了好几口水。
我扑腾着冒出水面,夜里山间的水也透心凉呀。
我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从嘴里吐出半根枯草,你,你做什么
楚景天理了理紊乱的衣服,再待一会儿,等你完全清醒了再上来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在水里大喊,喂,你去哪儿你不能把我扔这荒山野岭。
找柴火——
半盏茶后,我被他从水里捞出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我牙齿打颤,你就是这样救我的
不然呢
……
我蹲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烤衣服,对背对着我的楚景天说道,谢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还是回禀夫人吧,让她为你做主。
算了,这样的事情让人难以启口。
嗯,这世道根本不在意女人的名声和清白,本是男人的罪过,也会硬生生的推给女人。
我惊讶又感激的看向他。
楚景天拍拍身上的草屑,好了,趁那些人还在赏月,回吧。
几天后,柯震出去办事,从马上摔下来,听说伤得很重,断了一条腿。
活该!
家宴上,我隔着屏风听见男席上坐在辒辌车里的柯震向公爷愤怒的指控是楚景天害他一辈子站不起来的,再也不能为公爷肝脑涂地了,请求公爷无论如何不能放过罪魁祸首。
公爷冷肃的询问楚景天事发当日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有何人可作证
我隐约感觉这事的确和楚大哥有关,他是为我打抱不平吗
我暗暗的替他捏一把汗。
世子爷清朗的声音传来,回父亲,那日,楚兄弟一直和儿子一起在办差,不曾离开一步。世子的声音转成尖锐,义兄难道不是骑术不精或者是义兄众多仇人中的某人做的,也未可知。
府里的人都知道国公爷把楚景天派发到世子身边护卫他的安全。
楚景天是世子的人!
柯震气得够呛,如果能站起来,恐怕已经冲到世子身边打站在一旁的楚景天了。
国公爷轻咳一声,打圆场
,老夫会严查震儿这事,如若查出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老夫必定卸了他一条腿

见义父这样说了,柯震只好不甘心的作罢。
我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气。
可柯震接下来的话又让我掉进冰窟窿,义父义母,孩儿有一事求您们成全。
国公爷问,何事震儿尽管说,屋子里都是自家人嘛。
我已经隐隐感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很不妙!
果然。
孩儿仰慕沈家表妹已久,特请二老成全孩儿,把表妹赏给孩儿吧,孩儿一定好好待她!
尤其最后一句,说得情深意切。
我呸!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迅速起身,冲到男席那边,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下,姨母,月溪不愿意!
国公爷不悦的蹙眉,不知是我不知礼数抛头露面冲到男席还是因为我拒绝了柯震的请求,驳了他的面子。
他声音冰冷,很不客气的说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有做子女的挑三拣四的。
柯震拱手高呼,义父圣明!
柯震袖子遮住脸,朝我挤来一个得意又狠戾的眼色。
他想把我一辈子绑在他那残废的躯壳边。
做梦!
我缓缓俯身叩头,慢慢的道来,请姨母为月溪做主。
姨母比我更清楚柯震的浪荡行径。
国公爷,你高高在上,我偏连话都懒得跟你说,浪费口水。
姨母温声问道,溪儿可是有心仪的人了
姨母在给我台阶下。
对啊,你国公爷不能棒打鸳鸯噻,不能违了你一直守护的好名声嘛!
但是谁呢
我得马上指一个呀!
我快速的瞟了一下屋内,瞥见了长身玉立站在世子身后的楚景天,俯身低头,是的,姨母。月溪心仪之人就在堂上。
哦是谁
我玉手指向楚景天,是他
,行侠仗义且忠肝义胆又俊美风流的楚哥哥——
楚哥哥三个字让我说得很甜,很腻。
屏风另一边的女孩子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抬眼看楚景天,他眼里是震惊和不知所措。
但他很快掩饰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欢喜。
他阔步走出来,半跪在地上,拱手,公爷,夫人,卑职和沈小姐两情相悦,请成全!
姨母率先开口,既然这样,也是一桩美事。公爷,您说呢
国公爷兴致缺缺,起身甩袖,离开前丢下一句,夫人看着办吧。
7
姨母在国公府旁边置了一个二进小院作为我和楚景天的新房。
以这个名目出府离开柯震,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看见忙着打地铺的楚景天,心情不怎么美了。
我有些内疚,事先没和他商量,就把他拉进来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共处一室,我紧张又羞涩的说道,楚大哥,是我连累了你,要不,你睡床铺我睡地上
楚景天没抬头,我常年在外,睡地上习惯了。
我心疼了一下。
我揉揉胸,认真的解释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你以后有心悦的女子了,告诉我,我们和离,我会走的远远的,不打扰你们。
楚景天整理被子的手顿住了,抓着被角的双手青筋凸起,他瓮声瓮气的说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躺下扯过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
翌日,我醒来,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醒来!
我怎么睡地上了
我以前没这习惯啊。
羞人得很,我居然八爪鱼似的挂在楚景天身上,压在他身上的大腿感觉到了他的异样,抬眼对上他不自在的眼神,有些懂了。
我慌乱的从他怀里爬起来,结果踩在裙裾上,一个匍匐又跌倒在他身上,楚景天轻呼一声,连忙推开我,冲出去了。
我揉着胳膊,对着空气抱怨:成了亲的男人就是矫情,我这身子板也能压痛武功高强的他
我们将前院改成一间药铺,开始了我的悬壶济世。
邻近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们有个头痛脑热的常来光顾我的小店。
慢慢的,我的医术和名声传扬开来。
这天,我捶捶发酸的胳膊,打着哈欠准备关铺子,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姨妈从里面走出来。
我迎上去,扶住姨母的手臂,姨母,您怎么来了
我路过,来看看你。她转身对仆从说道,你们就在外面候着。
是——
我引姨母进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观察着她的气色,姨母,你有些憔悴,怎么又睡不好了能让我给你诊一下脉吗
府里有大夫,我是不够格给姨母看病的。
姨母也不一定相信我这个乡下人的医术。
现在她来找我,恐怕不是仅仅来看看我吧,从进门到现在,她就没问一句你过的好吗之类的话语。
溪儿,姨母眼神闪躲,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囊,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古怪没有
我打开布囊,立即闻到了一股异香,是姨母房里的味道。
我拿出一块香,捏碎成末放在鼻孔下认真的嗅着,有丁香、甘松、灵香草和藿香等香料的味道,其他味道很淡,说不上是何物。
姨母看我蹙眉,有些急切,溪儿,可看出了什么
我摇头。
姨母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不应该啊,我明明听见了的呀。她抓住我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溪儿,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只有你可信了。
她着急的抓起布囊抖动着,溪儿,你再好好看看,你这么好的医术,一定能发现什么的……
我看着有些失态的姨母,姨母为何怀疑这香料我听容嬷嬷说,这是国公爷花了好多心思弄来的。
姨妈眼眶红了,前几日夜里,我做噩梦心悸醒来,身边的国公爷不见,只听到外间容嬷嬷回禀公爷的话语,有些明白这么多年我未曾有一男半女的,和这香有关,姨母艰难的补充着,和……公爷有关……
我心猛的一凛:侯门深似海啊。
为了前夫人的世子,公爷还真是煞费苦心。平日里,装得一往情深。
唉……
姨母可否留下一些,容我细细研究。
行!有结果了,亲自来告诉我,别相信任何人。
记住了。
8
我细细研究了好几日,又是焚烧又是化水,用鼻嗅,用舌尝,没有异常啊
,都是灵犀香的主要配料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闷闷不乐的前往国公府,让门房通报,我需要一些银子购买一批药材,特来找姨母借银子。
容嬷嬷热情的领我去姨母居住的主院,表小姐需要银两,知会奴才们一声即可,大热天的,何苦亲自跑一趟呢
我想姨母了,想找她聊天。
姨母疲惫的把仆从们支开,指着旁边的矮凳,溪儿,坐。
几日不见,姨母更消瘦了。
姨母,你这几日胃口不好
唉,姨母神情寂寥,语气苦涩,捏着绢帕,捶着胸口,我对他是真心的,他为何要如此待我
姨母,出什么事了
溪儿啊,姨母带着哭腔,我之前流掉的那个孩子和那个狠心的男人也有关——
我心猛的一悸:虎毒尚不食子耶。
这国公爷,真是……个狠人!
嗐!
如此看来,姨母多年不孕,也是他的手笔。
可是没发现问题啊。
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看着炉桌上袅袅飘香的香炉,突然灵光一闪,姨母,我看看那炉子。
姨母也悟了,你是说……
我点点头。
我将香炉里的香倒掉,仔细查看,香炉被浸泡过,我探鼻深深一嗅,有麝香和莪术的气味,淡淡的,在灵犀香的掩盖下,几乎闻不到。
症结找到了。
姨母气得睚眦欲裂,良久,她目露凶光,溪儿,你能帮我弄一种毒药吗让人立刻死的那种。
我一惊:姨母这是要报仇
我看见姨妈眼中的决绝,点头,走近她轻声劝解,姨母,你不能露了马脚,要装出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姨母红着眼睛点头。
9
黄昏,天际被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暖色,云朵被夕阳镀上金边,十分壮丽。
我拿着鸡毛掸子打扫清扫着柜台桌面上的灰尘,一边望向街上,看着急匆匆回家的人们,等着楚大哥回家。
心中好惬意。
这就是生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吁——楚景天从马上跳下来,朝里走来。
我放下掸子,拍拍衣袖裤管上的灰尘,笑着迎上去,楚大哥——
快跟我去国公府,出事了!
我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
楚景天一把将我抱上马,随即跟着跨上来把我圈在他怀里,拉起缰绳,你姨母出事了!驾——
怎么回事我姨母到底怎么了
风将我的话刮走。
我回头看见楚景天的表情让人有点害怕,高深莫测的。
国公府已经乱成一片。
国公爷和姨母双双中毒而亡!
仵作在检验现场的器皿。
捕快在一个一个的审问。
宫里也惊动了,禁卫军把所有人圈禁在一起。
公府,只能进,不能出。
我望见榻上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脑袋嗡嗡作响,我蹒跚着走向尸体,一个捕快拦住我,作甚
楚景天拱手,差大哥,内人是夫人的外甥女,让她见夫人最后一面吧。
捕快让开。
越靠近,我的心跳得越快,我颤颤巍巍的揭开盖在姨母脸上的白布,吓了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泪水一下子滚落出来,低喊,姨母啊姨母,你怎么……
你怎么这么傻啊
一个官差过来问我姨母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我努力镇定下来,摇头,姨母最是和善不过了,府里府外,谁不称赞!不过……
不过什么
姨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那人姨父。
各种拷问拷打
,最后将疑点最大的符姨娘收押下狱。
我冷笑:这一定是府里那些莺莺燕燕们积怨已久,推出去的替罪羊罢了。
但我没站出来主持正义。
这个符姨娘仗着宠爱,平日里没少作妖。
10
一身血痕累累的楚景天闯进屋来,抓起我的手,上下打量,今日没什么事发生吧
我疑惑的摇头,没……没有啊
有事的,不是他吗
他舒一口气。
我让他坐下,让我瞧瞧你的伤。
我撩开他的衣服,一道道醒目的鞭伤映在眼前。
怎么是鞭伤谁这么狠我快哭出来了,不是出任务受伤,这是受刑啊。
是柯震!
柯震
我抖落药粉的手停住了,是因为我吗
不是,楚景天沉吟了一会儿,告诉了我实情。
十七年前,柳将军一家遭灭门惨案,楚景天刚刚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中。
一个老仆人用自己的孙子替换了他,带着楚景天一路逃跑到云顶山,被一个高僧所救。
老仆人将小公子改名换姓为楚景天,他一日也没忘记将军府的血案和仇人——国公爷樊进。
国公爷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寻老仆人,他不能让最后一个有他把柄的人活在世上威胁他的地位。
皇上如果知道了,就大事不妙。
楚景天救下世子只是第一步棋。
老仆人让楚景天拿着他的人头投投名状,以取得樊进的信任。
楚景天没有答应。
第二天,楚景天发现了亦师亦友的老仆自杀在房中。
楚景天忍住悲痛拿着人头投靠国公爷,可是他身边高手众多,警惕性又高,好几次都没有得手。
我想起了有一次沐浴时,楚景天满身伤痕的闯进她房间,外面还有搜刺客的护院。
我问,国公爷已经死了,你大仇得报。怎么又受伤了呢
哦,是柯震。
怎么又和柯震沾上了呢
楚景天一拳打在桌上,这柯贼真是阴魂不散!
原来,柯震偶然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恰好认出了世子身边的楚景天,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这人被柯震抓起来,禁不起严刑拷打,说出了老仆人和楚景天的关系和感情。
柯震连忙出动护院将楚景天扣留起来,和那人对质。
楚景天看见那人便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但仇人已死,他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苦了在家里等他的娘子。
楚景天不想柯震轻易得逞,无论怎么被鞭打,咬紧牙,就是不承认。
世子带着人冲进来,指责柯震不分青红皂白动他的人!
柯震则嚷道世子是引狼入室!说不定义父就是楚景天害死的。
世子一直瞧不起柯震,又恨父亲看重他超过自己,世子怎能让柯震如愿。他坚信楚景天并强硬的带走了楚景天。
11
听完楚大哥的遭遇,我已经泪目,心里抽痛,俯身低头吻着他身上的伤,很温柔。
楚大哥背脊一挺,身子僵着,反身搂住我,眼底猩红,低头吻了下来……
事后,楚大哥紧紧抱住我,声音柔情似水,我第一次见你就心悦你了,只是我身负血海深仇,在刀口上舔血,怕连累了你,一直未敢吐露心事,没想到……
说到后面,楚大哥笑了。
我羞红了脸,把脸藏进他怀里,羞涩的说道,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呢!
夜里,吹进屋里的风冷醒了我。
我准备起身去关窗户,窗沿下低低的谈话声让我驻足。
楚兄,世子爷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柯震了!
我大喜,太好了!
楚大哥的声音,有用得着楚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世子爷买通了万春楼的花魁牡丹,牡丹已经下了帖子邀请柯震明晚赴约去湖上赏月听曲……
楚某明白了,请于兄转告世子爷,柯震死后,请放我夫妻离开京城!
一定一定!
柯震虽然残废了,但他手下鹰犬爪牙武功高强,凶狠暴戾。
明晚,将是一场恶战。
我惴惴不安的躺回床上,好不容易入睡,却噩梦连连。
翌日,我眼皮老跳,整日提心吊胆的。
但想起初次见楚大哥时,他三下五除二就灭了刺客团。
对,别担心,楚大哥武功那么的高强。
一个人影闪在我身后,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发现手脚被五花大绑的困着,世子樊晟淡定的坐在灯下,擦拭着他的剑。
他望过来,挑眉,热情的说道,沈家表妹醒了委屈你了。
世子这是何意
难道他查到了毒药是我给姨母的
他会不会把我五马分尸
我好慌,好害怕。
樊晟不疾不徐的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等在等什么
我度秒如年的等着。
一个护卫进来,爷,事成了!
樊晟扬面大笑,柯震,你这瘟神,终于去见阎王了!哈哈——
他停住笑,眼里闪着阴狠,该清算下一个人了!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
我还没告诉楚大哥,其实我也心悦他的!
护卫来报,来了!
樊晟阴冷的说道,让他进来!
楚大哥像天神一般走进来,他一直盯着我,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看到亲人爱人,我一下子哭出来,情绪释放,夫君,救我……
楚大哥问樊晟,柯震死了,就卸磨杀驴了
你倒是给本世子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柳玉安。
柳玉安
楚大哥笑了,世子还真有本事,十七年没用的名字都知道!
樊晟不是真的相信楚大哥,是在利用楚大哥杀柯震!
这人太可怕了!
一群护卫团团围住楚大哥。
樊晟将剑架在我脖子上,柳家余孽,看看你的娘子吧!
楚大哥怒吼,放开她,不关她的事!
放了她,可以。但要看你怎么做了
咚——楚大哥将大刀重重的丢在地上。
护卫们蜂拥而上。
一刀,两刀,三刀……
血,染红了我的眼。
我大声哭喊着,不要啊!楚大哥——
楚大哥缓缓倒下去,眼睛一直看着我,温柔的笑着。
我冲樊晟怒喊,给我松绑!
樊晟用剑挑断绳子。
我飞扑过去,抱起奄奄一息的楚大哥,慌乱的擦拭着他嘴角不停喷出的鲜血,无助的喊道,楚大哥……楚大哥……
楚大哥艰难的抬手抹着我脸上的泪水,娘子笑……好……看……
一股热血喷在我身上。
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去!
楚大哥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支沾满血的发簪,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戴上……一定……好……看
我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将那支发簪插进发髻。
可他再也看不见我插发簪的样了。
我半蹲下身,将他扶上背,半拖半背的朝外走。
虽然是夏日,但我打了一个寒颤,好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我依然守着那间铺子。
今日是樊晟依照圣旨进爵为国公爷的好日子。
我盛装打扮了一番,插上那支还有血迹的发簪,提着礼品去道贺。
国公府很热闹。
樊晟很风光。
当他看见我时,愣住了,眼里是惊艳。
我屈膝行礼,恭贺世子表哥,哦,不,恭贺国公爷!
樊晟眼里闪着光,沈家表妹,今日真漂亮!快请进!
我此时腹痛难忍,要不是脸上厚厚的胭脂,恐怕已经遮不住惨白。
时候到了。
我朝樊晟飞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喉咙里一股血腥带着微甜的液体直直喷在樊晟脸上。
护卫七手八脚将我们分开。
我嘴里溢着黑血,看见樊晟开始腐烂的脸,开心的大笑起来。
樊晟也活不了了。
我慢慢的倒下,刺眼的阳光晃得眼睛生疼。
好冷,怎么人要死了这么冷!
楚大哥,等等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