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的救命恩人,我们两个一见钟情。
为了让我和他回宫,他甚至不惜废后,遣散后宫。
立我为皇后,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我不明白,为何在我第一次侍寝时,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柔情似水。
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愤怒,就好像我背叛了他。
他开始冷淡我,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我想和他好好沟通,他却冷眼相待,囚禁我于凤仪宫。
他的爱,就如同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是帝王无情还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得到了的白月光便如地上霜一般廉价。
不过不重要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留在这个吃人的紫禁城。
我也舍不得让他在黄泉路上孤单。
我向着宫中那口深不见底的井走去。
1
我叫安悦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望仙谷,陪伴我的只有前年师兄送我的狸花猫小狸。
那天,我在山上寻龙阳草的时候,小狸在旁边一个杂草堆里扒拉。
一个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的男人出现在我的眼帘。
他的身体布满伤口,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伤痕错综复杂,我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脉上,就发现他不仅有很严重的内伤,还身中奇毒。
我不愿将望仙谷卷入是是非非之中,将杂草继续盖在他的脸上,转身欲走。
小狸却一直喵喵叫个不停,不愿离开。
看着我即将走远,咬着我的袖子又把我拽了回来,拿头蹭我个不停。
我尝试和它好好说话,它的叫声却越发凄凉,甚至还有一丝沙哑。
我只好把那个男人带了回去,想着等他醒了便让他走。
在给他用了许多价值连城的药材后,不出我所料,他很快就醒来了。
我冷着一张脸让他赶快离开。
他什么也没说,搀着他的剑,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离开。
是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吵醒。
是他,又回来了。
带着许多的鱼,旁边的小狸吃得正开心。
他看着我出来,微微一笑,随后便对我作揖：
做人理应知恩图报,当时姑娘看在此猫的面子上将我带回,我不胜感激,便猎了一些鱼当做报答。
说完他又从腰间取下了一枚玉佩,上面有一个栩栩如生的泽字,直接塞在我的手中,不给我一丝拒绝的可能,笑了笑：
姑娘如果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可以把这个玉佩给最近的锦衣卫处,他们会帮你解决。
原来当时他还是清醒的。
我用手摩挲着玉佩,低头深思,毫不意外,我被少年的坦荡与执着深深打动了。
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身影,想到他身上的毒,心头闪过一丝不忍,开口道：
阿泽,留下吧。
少年的眼睛里迸发出极大的惊喜,快步地走到我的面前：多谢姑娘。
看着少年不走了,小狸也开心得露出了肚皮,在地上打滚,似是撒娇。
他很勤快,劈柴、烧水和晒药材,只要是他能做的,他都抢着做。
他也很健谈,时常逗得我笑个不停。
有他在的日子,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滋味。
七月月圆夜,也是阿泽余毒清完了的一天。
我们席地而坐,吃着烤鱼,望着天边的明月。
他不经意间提起我希望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
我抬了抬下巴,骄傲地看着他,嘴角上扬：自然是要对我好的,我的夫君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反问：阿泽,你结亲了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是我第一个想娶的人。
少女心事难掩,我羞红了脸,半晌,却又侧过头问他：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他揉了揉我的头,和我开玩笑：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我们拉勾！我伸出右手,竖起小拇指,期待看着他。
他无奈一笑：好,我的悦汐,我哄你一辈子。
他左手小拇指勾着我的手,盖章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盖完章,他也没有松手,反而变成十指交叉,像恋人一样——甜蜜。
平静却也不平淡,单调却又不无聊,我和阿泽就这么度过了大半个月。
喜欢上了他像是命中注定的事,他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清白。
师兄曾告诉我,喜欢就要去争取,不要留有遗憾。阿泽是个好男人,我想要他。
在我打算告白的前一天,他的属下找到了他,我也终于知道了他是拥有三妻四妾的皇帝君明泽。
他,骗我！
他还是对我温柔,可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变了,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攥着一样,让我无法呼吸。
梦,碎了。
他提出要带我回宫,许我荣华富贵,一世无忧,承诺今生绝不负我。
可我也知道,他有皇后,就算后位空悬,他的大臣也不可能同意立我为皇后。
他有他的使命,我也有我的原则。
我孤苦一生也绝不做妾,哪怕成为天子妾,那将是我一生的耻辱。
我知道他会走,我也不打算拦他。
我只是想求他陪我过完我的生辰再走而已,还有五天,等等就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求他。
他背对着我说：悦汐,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现在朝野局势正是关键时刻,我必须回去主持大局。
他在江山与我之间,选择了江山。
我冲过去向他哭闹,用拳头捶打他,骂他狠心,恨他是一个大骗子。
他一言不发,反手像抱孩童一般抱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哄我,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我坐了一个时辰。
我哭累了,整个人像是抽去了魂,呆呆地推开了他抱着我的手,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不想看到他,哑声道：
你走吧。
2
七月的天本该艳阳高照,今天却格外的反常、压抑,若有若无的雷声,似乎在诉说着离别的话语。
他穿着属下送来的龙袍,雍容华贵,我却一身布衣,这一刻我明白了我们之间是云泥之别。
泪水逐渐充盈了我的眼眶,我抬头望着天上的乌云。
听着他上马的声音,不想让泪水流下来,也不敢再看他的容颜。
轰的一声惊雷,掩盖了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大雨瞬间落下,很快便打湿了我的衣裳,泪水夹杂着雨水流入我的口中,比入药的黄连还苦。
我缓缓坐在地上,屈膝,将头埋入双膝中,任由雨滴落在身上,将我带入无边的黑暗,吞噬我的所有喜乐。
从此,我的人生再也不会有如此猛烈的欢喜。
良久,我感受到被一阵阴影笼罩,挡住了这猛烈的大雨。
抬头一看,是君明泽撑着的伞。
他回来了。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蹲下,用手抚开了粘在我脸颊的发丝,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悦汐,给我三个月,你要的我一定给你,我以我的皇位发誓,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余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他的话太沉重,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眼尾泛红,攥着我的肩膀很用力,仿佛他一放手,我就会消失,眼睛里却全是期待。
那炙热的眼神像一把利刃,将我假装坚强的伪装刺破,我不敢再看他。
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话语都太过无力。
额头、脸颊,密密麻麻的触感,是他的吻,他像丧家之犬,拼命祈求我这个主人的回应。
我缓过神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闭了闭眼,还是舍不得他：阿泽,别辜负我,我只等你三个月。
3
立后大典虽然匆忙,但是十分盛大,所有人都能看出,今天的皇帝非常高兴。
我身着凤袍,坐在凤仪宫的床榻上,等待他的到来。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前几天第一次的他,实在是有些凶猛。
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温柔一些,想到这,我的脸不禁有些泛红。
悦汐在想什么呢脸蛋这么红。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是他回来了。
陛下……
他打断我：唤我阿泽。
阿泽,我很开心。
那让我们做点更开心的事。君明泽笑着说。
我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双手却还是抱住了他的腰,他的头埋在我的颈部,带来阵阵痒意。
他带着痴迷的眼神继续往下,看到我锁骨处的红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像一头沉睡的狮子,即将发怒一般。
直到全部剥完,点点猩红散布每个角落,君明泽也终于不能再自我欺骗,眼神中充满了滔天的愤意：
为什么安悦汐！你要是心悦你师兄,朕不勉强你,朕可以放手,可你为何还要答应和我回宫！我是……他的替身吗
他的声音逐渐减弱,一股绝望蔓延开来。
面对如此凌厉的发问,我顿时惊呆了,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会这样想
我身上的痕迹,不是他做的吗他为什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我冷静下来,解释：陛下为何如此发问陛下四日前来望仙谷突然旧疾复发,内力失控,性命危在旦夕,我是极阴之体,阴阳调和能解燃眉之急。可是陛下怎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那时候他分明是有意识的。
君明泽怒火攻心,大喝：你还在狡辩,朕看的一清二楚,你和你的师兄在凉亭里面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我欺骗过你,所以我忍了,一个拥抱而已,算不了什么,我就这么自欺欺人的想要你！
朕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竟做到如此地步。还把朕耍的团团转,你真的是好样的！他咬牙切齿地说。
怒极反笑,他抬手掐着我的脖子,迫使我与他对视,一字一句的说：
朕尊重你,从来没有碰过你。为了你,这三个月来,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不是在接见大臣,就是在和礼部商议大婚细节,就是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大婚,你却这般不知好歹！事到临头,还理直气壮,甚至……连骗朕的理由都不想好的！安悦汐,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愤怒地甩袖就走,我呆呆的看着床顶,手不自觉的蜷缩着,却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意与崩溃,事到如今,我哪能还不明白呢
无非是算计罢了。
想到当时师兄拥抱时,在我耳畔说的对不起,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消失在红色鸳鸯枕头中。
十多年相伴,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我温柔的师兄要害我至如此。
冷,好冷。
四肢像是被冻僵了一样,我根本无法控制,只能呆呆地躺在床上。
4
那天走后,整整大半个月,他便再也没主动来过。
人人都说,皇后在新婚夜犯了皇帝的大忌,所以便立刻失宠了。
可是令人疑惑的是,皇帝为了迎娶她,不顾众人的阻拦,不惜一切代价。
废后、解散后宫,如今却把人抛在宫中,理都不理,真是一件怪事。
凤仪宫中的奴婢也开始拜高踩低,心思浮躁起来,想为自己谋个高处。
我知道他心中有怨,一直想见见他,他却一直视而不见。
在我心中,这件事情是非常好解释的,我和师兄清清白白,随便他查。
他应该对我有基本的信任,既然答应了他,那么我便不会再背叛于他。
令我难过的是,他听都不想听的态度。
更令人可悲的是,他是帝王,他不想见我。
我便一点都见不到他,在哪都偶遇不到。
我只能等,等他查清所谓的真相,可我也怕,怕我们就这么错过。
天不遂人愿,祸不单行,就在这时,太后召见我。
太后是君明泽的亲母,这是一场鸿门宴,可我却不得不去。
5
我被人带到太后宫前,正要随着引路的嬷嬷一起进宫门,那嬷嬷却先一步关了宫门,对我说：还请娘娘稍等片刻,太后娘娘还在小睡。
独留我在门口站着。
面对着毫不掩饰的折辱,一个无权无势无宠的皇后,又能说什么呢
午时的太阳可真烈啊,照得我头直发晕,身形也摇摇欲坠。
就在我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扶住了我。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梳着已婚妇女的发髻的女子。
我正要道谢,听到身后的宫女下意识地行礼：参见……
那个女子瞥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面上表情淡淡的,先我一步走进慈宁宫。
不一会儿,站在门边的宫女敷衍地对我福了福身子说：娘娘请吧。
我有些好奇,侧身问了问身边的宫女,她是谁。
宫女的回答,也让我如坠冰窖,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她是前皇后——唐婉。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她应该很恨我吧
我夺走了她的一切,她本该享有的尊荣,都因为我的出现而消失殆尽。
嫁给他的冲动也终于在此刻褪去,我开始有些后怕,还是我想的太过简单。
我抬头望望天,烈日灼烧的让我睁不开眼,眼前一片白茫,就如同我这看不到未来的一生一般。
阿泽,我怕了。
皇后娘娘还愣在门口做什么还想让太后娘娘等着你吗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是刚刚来过凤仪宫的嬷嬷。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也没想到我竟敢反抗,出乎意料的没有出声斥责。
可我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便顺着宫女的搀扶走进了慈宁宫。
6
内殿
端庄威严的太后坐在主位,前皇后唐婉正站在她身后为她揉肩,一副婆媳和谐的景象真是令人生羡。
确实,我是个外人。
给母后请安。我按规矩行礼。
跪下。是太后不紧不慢的声音。
不知儿臣犯了何错,还望母后明示。我乖乖跪下,出声发问。
别叫哀家母后,你不配。要不是皇儿苦苦哀求,哀家怎会同意让你进宫,没想到你竟这般不知廉耻,还和你那师兄苟合。
儿臣没有！我出声打断,如此大罪,岂能让她说扣就扣在我的头上。
儿臣与师兄只是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还望太后娘娘明察。
这时,唐婉走了下来,跪在我旁边,对着我说：皇后娘娘,既然娘娘说自己是清白的,不如验守宫砂,以示清白。
她嘴角挂着一抹讥笑,眼神掠过一丝狠毒,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众人皆知,大婚当日,皇帝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根本来不及圆房,她这么做,是想让我骑虎难下。
正当我打算撕破脸起身离开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朕的皇后岂是你能冒犯到。
威严中带着一丝冷淡。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弯了弯腰,不等太后说免礼便起了身。
这是他头一回冒犯太后,儿臣和皇后的事是儿臣的私事,还望太后不要插手,在慈宁宫颐养天年为好。
你！太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周围的太监宫女唰的一下,全部跪下,头都不敢抬起。
他却头也没回,转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我,带我离开了慈宁宫,回到了养心殿。
7
养心殿内,我和君明泽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一味地看着对方,谁也不想低头。
半晌
他承认了。君明泽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说都是他的错,让我不要为难你。
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懂了,一切都是师兄的谋划。
他继续说：朕复发后,确实昏迷了二日,但是身上并无任何欢爱的痕迹。
事到如今,我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算是头一回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我起身,跪在他面前,叩首,陛下若是相信臣妾,臣妾没有什么好说的,若是陛下不相信,那臣妾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臣妾只恨,恨不得把心剖出来,让陛下看看,臣妾到底心悦于谁。
我红着眼,抬头和他对视,心中无限悲哀。
看着我如此悲戚,君明泽愣住了,心中坚定的事情有了一丝动摇,他动了动唇,你要是愿意……
却被外面太监的通报打断,陛下,益州暴乱！
他的话便无疾而终,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在踏出房门时,他脚步一顿,有些犹豫,但还是吩咐道：
皇后……禁足于凤仪宫。
常言道：造化弄人。
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分,即使短暂相交,余生全是错过。
8
三日后
一支羽箭,嗖得一声,划破了空气,精准地射在我身边的花盆里,带出些许泥土。
你还是这般幼稚。
我手上翻书动作不停,早就料到他会来。
师妹事到如今还能静下心来看书,倒是真叫师兄佩服。
邪魅一笑,他向前走来。
看着他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有些失落。
要是我们不曾经历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该多好。
我语调低沉,鼻头发酸,有些哽咽。
我便可以光明正大恨他。
你——他迅速上前,用手抬起我的下颚,和我对视,……休想！
你的命是我的,是我的！
我用手拍开他的手,不想与他再做无谓的纠缠,直接了断：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什么,我声音低了点,补充：你不是看不惯我过得好的人。
这句话像是激怒他了一般,他怒吼：是,我是希望你过得好,但狗皇帝不行！
君明泽这辈子只能是孤家寡人！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过得幸福！
你知道我额娘是怎么死的吗
师兄的情绪越发激烈,语序开始混乱起来,我也逐渐从他的话中拼凑出真相。
师兄曾经是君明泽的暗卫,一次救驾中身受重伤,留在京中卧床静养。
他的额娘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在一次施粥时,发现了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便把我带回了家,让我也唤她额娘。
没过多久,我就起了高热,许多郎中都说我是得了瘟疫,救不活的,额娘便衣不解带的陪着我,照顾着我。
可是,我好了,额娘却病倒了,郎中说,她是劳累过度,连带着把往日的隐疾引发了,怕是熬不过去了。
这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好人不长命吧。
龙阳草素来有起死回生之效,用它做药引,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师兄恳求君明泽派人去寻,可他说不值得。
寻一个龙阳草而已,这对于当时还是太子的君明泽不过是举手之劳。
年仅九岁的太子,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视人命于草芥,眼高于顶,自然不屑于和暗卫打交道。
于是,师兄只能眼睁睁看着额娘的生命流逝,彻彻底底心寒了,叛逃之后自立门户,创立了望仙谷,一心研究医术。
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我突然明白了师兄那诡异的性格,时而疯癫,时而温柔。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也是凶手,而如今,我还认贼作父。
我一直都不知道额娘为了我一个陌生人竟然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我只知道额娘是病逝。
原来师兄一个人在背后承担了所有,也从来没有给我灌输复仇的思想。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我哕出了声,手不自觉轻拍胸口。
你怎么了是焦急的关心。
随后,我的手腕便被他强行掰开,他手放在我的脉上。
袖口微微外翻,一朵梅花出现在我的眼帘。独特的花瓣朝向,是唐婉独创。
我还在思考,师兄脸色大变。
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一般,他唰地一下收回。
师兄脸色苍白,脊背微弯,察觉到我的疑惑,他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跪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有喜了……
啪——,是杯子破碎的声音。
是我太过着急替自己把脉碰到的。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我真的有喜了,是那一晚。
在我不打算再解释时,在我打算就这么放弃时,它就这么出现了。
要是在一刻钟之前知道这个消息,我绝对是高兴的。
可如今,命运多舛,我既然已经知道额娘的死因,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我的心好乱,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师兄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蕴含着极大的痛苦：
你……要是生下这个孩子,我便不再是你的师兄了。
说罢,他便转身从窗户离开,这宫中又剩我一人,孤独、绝望。
我衣摆狠狠一扫,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扔到地下,如此巨大的声音,让外面的奴婢吓了一跳,连忙进来：娘娘,您怎么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和她说：我要见陛下,现在！马上！
奴婢看我情绪非常不稳定,安慰我道：娘娘您放心,奴婢马上去为您通传,别气坏了身子。
我等了又等,从晌午等到深夜,午膳热了又热。
呵,我冷笑一声,我果然算不上什么,是我自作多情。
娘娘,陛下太忙,边上的奴婢还在安慰我,等明天陛下一定会过来看您的。
等
我不等了。
我也等不了了,阿泽,我真的等不了你了。
9
次日
面对禁军的种种阻拦,我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不敢再拦,硬生生地走出了凤仪宫,来到了乾清宫。
大内总管杨涛看到我来势汹汹,连忙劝导：皇后娘娘,您的身子要紧啊,陛下就是最近比较忙……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便推开他,向内殿走去。
刚要推门进去,便听见：
陛下身子恢复的很好,也算是因祸得福,体内数十年毒也尽数清完,看来望仙谷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是一个太医院丞的声音。
听到他说的话,我顿时感觉手脚冰凉,一颗心无法控制的下坠,泪水逐渐浮现在我的眼眶。
我着实不敢置信,只能呆呆的站在门口,扶在门把手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刚刚冲动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原来,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利用。
是我太傻,太天真,还想和一个骗子,相守一生。
人在绝望至极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我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直到君明泽走了出来。
君明泽刚想开口,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
周围的宫人吓得跪了下来,就连杨涛都不敢大声喘气。
还没等君明泽说什么,我转身就走,一丝眼神都不给他。
没有看到,背后的君明泽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像是故意让我听到的一样。
他也在为他们的感情破局。
可是,让君明泽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从此,天人两隔。
10
回去路上,狭路相逢,我又遇见了唐婉。
今天的她,连演都不演了,直接嘲讽：想过自己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吗
我笑你太天真,竟真的相信一个生性多疑的帝王会这么轻易地爱上你。没想到吧,他对你全是利用,他根本就不爱你。
唐婉凑近,盯着我,眼睛瞪得极大,面容扭曲,像从阴间爬出来的女鬼,曾经温婉的声音也变得刺耳。
陛下答应过我,他对你只是缓兵之计,等他榨干你身上最后一丝价值,他便会废了你,重新恢复我的皇后之位。
我用力推开了她,大吼：你骗我！
他只是活命罢了,我……不怪他。
唐婉大笑起来,虽是笑声,但如此瘆人,我不禁有些瑟缩。
你大可以回去看看,望仙谷都快成为太医院的后花园了,周围全是禁军。
你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耳边萦绕着唐婉的声音,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处冷宫的井口边。
井水有些满,漂浮着许多枯叶,空余的地方反射出我的样子。
真是陌生啊。
抬起手,放在小腹上,我最后一次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
心中默念：还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没有额娘的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额娘就不带你来这人世间了,别怕,黄泉路上额娘陪你一起走。
我回眸望着乾清宫的方向,淡淡一笑,君明泽,我们之间,就这样吧,就到这里了,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可我也没有家了……
我把头上的簪子,手上的镯子都摘了下来,放在旁边,也把身上的凤袍脱了下来,仅留一身白衣,不带走一丝一毫。
我跳入井中,肮脏的井水争先恐后涌入我的鼻腔,手不自觉挥动,是窒息的感觉。
意识逐渐消失,一道白光闪过,我看见了额娘关切的眼神……
11
傍晚,当君明泽收到消息,赶到冷宫时,看到我扭曲的五官,发胀的四肢和被鲜血染红的裙子,没有一丝生机的样子。
太医,太医……他不断地喊着,似一个无措的孩子,祈求希望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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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对视的太医也全部低下了头。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他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还是太医院院丞站了出来：陛下节哀,娘娘已经去了,连带着皇嗣。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帝王的脸色。
他毫无征兆吐出一口血来——是大悲。
他好像不会走路了,被周围树枝一绊,狠狠摔落在地上,杨涛想去扶他,他用力推开,就这么慢慢爬到我的身边。
我的身上很脏,他丝毫不嫌弃,用力拥入怀中,低头亲吻我的脸颊,似回忆,似不舍。
很奇怪,我的灵魂没有去往地府,而是留在了这里,能看到这里的一切。
我听到君明泽大怒的声音：查！动用全部暗卫,全部禁军,给朕一五一十地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从那天起,他疯了。
每天晚上,他都跪在我的灵堂前,向我道歉,向我忏悔。
悦汐,我好后悔,为什么要和你较劲,冷淡你。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我……我可以演出你想要的样子。
即使是替身又如何,和你过日子的人是我！
他跪地笔直,骄傲已不再,只是作为一个失去妻子的丈夫,两行清泪从他眼里流出。
他不理解,他只是和他的妻子冷战了一会,他的妻子怎么就绝望到离开了他。
一开始的利用,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也没想到我会对你一见钟情,倾心至此。
我们之间种种,我都是真心的。
悦汐,我马上就来向你赎罪。
话音刚落,君明泽拿起随身携带的匕首,将他左手小拇指削下。
密密麻麻的冷汗出现在他的额头,显然是疼痛至极,他没管伤口,反而转身拿起帕子,细细擦拭。
搭在我的右手小拇指上,永远拉勾,永远不会分开。
他露出了这几天第一个笑容。
12
唐婉是那天最后一个见过我的人,很快便查到她的身上,这一查,牵扯出一系列叛徒。
君明泽也终于明白了,唐婉的阳奉阴违。
唐婉被带到君明泽面前时,她痛快大笑：恭喜陛下永失所爱。
你疯了！君明泽压抑着怒气,那天你对朕的皇后说了什么。
皇后陛下可曾记得,我也是您的皇后啊！
唐婉眼睛红了起来,巨大的不甘,让她失去了理智,她低声哭了起来。
听到这,君明泽唰一下站了起来,将面前的桌子踹翻,抒发无处安放的怒火,斥责她：
当初,是你找到朕,和朕谈合作,你替朕稳定后宫,朕给你尊荣。朕说了,朕唯一的条件便是同意随时结束合作,你也答应了。
你如今又是在不甘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孤女,能得到陛下青睐有加,我陪你那么多年,你可曾回头看看我。
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君明泽反驳。
朕让你去慈宁宫帮皇后说话,你又干了什么！
朕对你忍耐已经够多了。
是啊……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差一点就能和你死同穴了。……一辈子在一起。
得不到就毁掉,这是陛下教我的唐婉站了起来,走到君明泽身边,侧身对着他的耳朵：我送您的新婚大礼,满意吗
君明泽狠狠掐住唐婉的脖子,收紧,双眸似利刃一般,声音里满是愠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说罢,将她朝外一扔,如同处理垃圾一般,对着外面的杨涛吩咐：把她带下去,充入军营,再凌迟处死。
陛下且慢,是师兄的声音,他就这么闯了进来,跪下行礼,还请听草民一言。
师兄向君明泽坦白了一切,包括身世,说完,师兄像是被人抽去了主心骨,也没了往日心气。
草民和唐婉相识一场,求陛下给她一个痛快。
空气变得沉闷,远处传来低沉的雷声,是大雨的征兆。
君明泽眼神冰冷又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半晌,他终于开口：赐白绫。转身走向内殿。
他脊背微弯,两只眼睛空洞无神,透着麻木绝望之色,嘴角喃喃自语：我错了……
13
我下葬那天,他很冷静,周围的人都说,陛下应该是走出来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我死后,君明泽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匕首、鞭子,甚至烙印,他对自己一点都不手软。
他恨。
恨自己所信非人,害我绝望惨死。
恨自己狂妄自大,本该金玉良缘,却阴阳两隔。
恨自己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了江山。
可我已经释怀了,下一世我想投胎做只小猫,慵懒地晒着太阳,偶尔抓抓蝴蝶……
三月后
帝薨,与后合葬于皇陵。新帝不堪大任,期年,战乱起,遂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