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我生命的光,却亲手为我种下长生蛊,逼我吸食至亲阳寿苟活,沦为他囚禁的绝美玩物。
容颜不朽,心比蛊毒。
当亲情与生存不可兼得,我苏夜,选择化身黑夜罗刹,以血为盟,以骨为刀,向这扭曲的爱与恨,发起最绝望的复仇！
都市阴影下,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
1
今天是林薇的祭日,我的三姑妈。
闹钟在凌晨三点准时尖啸,像索命的梵音,穿透我薄薄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裙,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依然曼妙的曲线。
窗外,都市的霓虹即便在深夜也执拗地闪烁着,光怪陆离,却照不进我这间金丝笼般的豪华公寓,也照不亮我心底那片永恒的黑。
镜子里,依旧是那张二十岁的脸,细瓷般光滑,吹弹可破。
眼波流转间,是我自己都快要陌生的妩媚与空洞。
仿佛时间这把最公平的刻刀,独独遗忘了我。
不,不是遗忘。
是诅咒。
我抬起左手手腕,雪白的肌肤内侧,一道绯红如血的蛊纹蜿蜒缠绕,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此刻,它在隐隐发烫,狰狞地提醒我——
再过十二个小时,如果我还吸不到她残存的阳寿,我这张被顾延琛称为完美艺术品的脸,这身被无数人艳羡的皮囊,就会一寸寸开始腐烂,直至化为一滩令人作呕的枯骨。
那种骨肉剥离、灵魂撕裂的痛楚,我经历过一次,濒死前的那几分钟,足够将任何坚强的意志碾成齑粉。
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2
手机屏幕亮起,家庭群里,弟弟林暮安刚发了一张灿烂的早安笑脸,配着一句：姐,今天降温了,多穿点哦！
他永远那么阳光,像个小太阳,浑然不知他姐姐的世界早已永堕黑夜。
妈妈的语音也弹了出来,依旧是那些温暖又琐碎的絮叨：小夜啊,你三姑妈今天出殡,你……你要是忙,就不用特意赶过来了,妈知道你工作压力大……
我面无表情地关掉声音。
忙
我确实很忙。
忙着计算如何优雅地吞噬掉自己亲人的生命,来维系这可悲的、被诅咒的永生。
眼神从最初的一丝恍惚,迅速凝固成一片死寂的冰湖。
走向巨大的衣帽间,琳琅满目的华服是顾延琛的馈赠,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也每一件都像裹尸布。
我为自己挑选了一件最能凸显身段的黑色丝绒长裙,V
领开到恰到好处的性感。
红唇似血,眼线如刀。
狩猎,需要仪式感,不是吗
哪怕猎物,曾是我的亲人。
顾延琛,你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定很得意吧。
你喜欢看我痛苦,喜欢看我在你掌心挣扎。
你等着,我苏夜,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让你千倍百倍地偿还！
这蚀骨的恨意,是支撑我没有彻底疯掉的唯一支柱。
3
三姑妈的灵堂设在市郊的殡仪馆。
她是个普通的退休女工,一生节俭,却总爱偷偷塞零花钱给我和暮安。
我到的时候,灵堂里人不多,大多是些远房亲戚,表情悲戚,但眼神里却又藏着些对遗产的揣度。
暮安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前别着白花,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声音沙哑：姐,你来了。
他想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地避开了。
我的手,太冰,也太脏。
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目光扫过灵堂正中三姑妈的遗像。
照片上的她,笑得温和。
而我,却要来吸食她最后一点残存的阳寿。
何其讽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蛊纹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提醒我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在遗体火化前完成。
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没休息好暮安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去……看看三姑妈。
他点点头,扶着几近晕厥的姑父,没有再跟过来。
我缓步走向灵柩,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那股熟悉的、对生命力的渴望,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棺木边缘,蛊纹瞬间灼热到极致！
一股微弱但纯净的暖流,顺着我的指尖,涌入体内。
是三姑妈的阳寿。
稀薄,却能解我燃眉之急。
我闭上眼,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和灵魂深处的战栗。
几秒钟后,蛊纹的灼痛感渐渐平息,皮肤下的血管不再狰狞地跳动。
我又活下来了。
以一种最卑劣的方式。
4
从殡仪馆出来,阳光刺眼。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苏小姐,今晚七点,『忘川』酒吧,有人想见你,谈谈关于『长生』的生意。
忘川
这不是本市一个极隐秘的私人会所的名字吗据说只接待特定圈子的人。
长生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顾延琛的试探还是……有别人知道了我的秘密
自从三年前,顾延琛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笑着对我说小夜,我要你永远这么美,永远只属于我,然后亲手将那枚诡异的、带着甜腻香气的定情信物——长生蛊,植入我体内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他和蛊。
他将我囚禁在他精心打造的牢笼里,定期投喂我下一个需要吸食阳寿的亲人名单。
从血缘疏远的旁系,到逐渐亲近的表亲,再到如今的姑妈……
我像他豢养的蛊虫,靠蚕食亲人的生命苟延残喘。
他欣赏我的痛苦,迷恋我因蛊而愈发妖异的美丽。
他说,这是我们之间最极致的爱。
我呸！
若非为了寻找机会彻底摆脱他,将他对我做的一切加倍奉还,我一天都忍受不了这种屈辱的共生。
这条短信,像黑暗中投来的一线微光,又或者,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去。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等待下一个祭日的到来。
我要主动出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5
忘川酒吧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深处,没有招牌,只有一扇古朴的黑色木门。
我报上短信里的接头暗号,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里面别有洞天。
奢华,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沉。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一个穿着黑色旗袍,身段妖娆,脸上却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领我穿过幽暗的走廊,来到一间包厢。
包厢里只坐着一个人。
性别模糊,看不出年纪,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只露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
苏小姐,请坐。那人的声音也带着一种非男非女的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过声带。
是你约我来的我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是我,也不是我。兜帽下的人轻笑一声,你可以叫我……烛九。
烛九。
这名字,透着一股子邪气。
你想谈什么『长生』的生意我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破绽。
呵呵……烛九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一杯猩红如血的酒,却没有喝,苏小姐身上的『长生蛊』,可是个稀罕物。顾家的那位大少,为了得到它,也算费了不少心思。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果然知道！
你是谁和顾延琛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烛九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算是……同行,也是仇敌吧。他抢了我一样东西,而你,苏小姐,恰好是我拿回那件东西,顺便……让他付出点代价的关键。
6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警惕地看着烛九。
凭你别无选择。烛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苏小姐,长生蛊每吸食一次亲缘之血,你与它的联系就更深一分,蛊的力量会缓慢侵蚀你的神智,让你对生命力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你会彻底沦为只知杀戮和吞噬的怪物。而顾延琛,他巴不得看到你那一天。
我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烛九说的,正是我最深的恐惧。
我已经感觉到,自己对祭日的忍耐力越来越差,对那种吸食阳寿后短暂的饱腹感越来越依赖。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简单。烛九道,顾延琛从我这里夺走的,是一枚『锁魂玉』。此玉能暂时压制长生蛊对宿主神智的侵蚀,甚至……在特定条件下,能让你短暂地借用蛊的力量,反噬其主。
反噬其主！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条件是什么
条件就是,你要帮我拿回锁魂玉。它现在应该在顾延琛最信任的人手里,或者藏在他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烛九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诱惑,事成之后,锁魂玉归你,我只要顾延琛……生不如死。
我看着他,兜帽的阴影下,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与虎谋皮,代价往往惨重。
但烛九说得对,我别无选择。
我怎么知道锁魂玉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又如何拿到
这就需要苏小姐你的智慧了。烛九轻描淡写地说,顾延琛对你,可不是一般的『上心』。他一定会派人盯着你。你越是表现得顺从、绝望,他就越是放松警惕。而你,苏小姐,不是最擅长扮演『完美猎物』吗
他站起身,将那杯未动的血色酒推到我面前。
这是定金。喝了它,你会暂时压制住蛊虫的躁动,并且……在接下来三天内,你的感知会变得异常敏锐,能轻易分辨出谁的身上带着『锁魂玉』那样的纯净能量体。
我看着那杯酒,猩红的液体散发着异样的甜香。
这无疑是另一杯毒药。
但我还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化为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手腕上的蛊纹,那股熟悉的灼痛感,真的减轻了不少。
合作愉快,苏小姐。烛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
7
接下来的三天,我刻意让自己表现得更加颓废和顺从。
顾延琛果然派人送来了各种奢侈品,珠宝、华服、限量款的包包,像是在安抚一只宠物。
而我,则利用烛九那杯酒带来的敏锐感知,暗中观察着每一个接近我、或者说,被顾延琛派来照顾我的人。
保镖、司机、定期上门打扫的钟点工,甚至那个每周来给我送新鲜花材的所谓花艺师。
他们身上,都没有锁魂玉的气息。
难道烛九骗了我
或者,顾延琛将锁魂玉藏得更深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机会来了。
顾延琛的母亲,那位一向看不起我出身、却又对我无可奈何的顾老夫人,突然打电话让我回顾家老宅吃饭。
说是家宴,实则是鸿门宴。
顾家老宅,守卫森严,也是顾延琛除了他囚禁我的那栋别墅外,最常待的地方之一。
如果锁魂玉真的存在,那里是最有可能的藏匿地点。
我答应了。
赴宴那天,我依旧穿着顾延琛最喜欢的那种纯白色连衣裙,化着精致却略显苍白的妆容,扮演着他眼中那个柔弱无助、任他摆布的苏夜。
顾老夫人果然没给我好脸色,言语间尽是敲打和警告。
顾延琛则坐在主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欣赏着我和他母亲之间的暗流涌动,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戏码。
我的感知力提升到了极致。
空气中每一丝能量的流动都清晰可辨。
然后,我看到了。
那股纯净而强大的能量,并非来自某个人,而是来自……顾延琛书房的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书房里那个他从不让人碰的紫檀木保险柜！
8
机会只有一次。
晚宴进行到一半,我借口去洗手间,悄悄避开佣人的视线,潜入了书房。
保险柜是密码加指纹锁。
密码……以顾延琛的自负,很可能是他的生日,或者……我的生日。
我先试了我的生日。
错误。
再试他的生日。
嘀的一声轻响,密码正确！
接下来是指纹。
这难不倒我。和顾延琛在一起那么久,我早就偷偷复制过他的指纹膜,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保险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或重要文件,只有……一个丝绒盒。
我颤抖着手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剔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佩。
玉佩的形状很奇特,像两尾互相缠绕的鱼,又像一个扭曲的S。
这就是锁魂玉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顾延琛冰冷的声音：
小夜,你在做什么
我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
顾延琛斜倚在门框上,眼神幽深,看不出喜怒。
琛……我,我只是好奇……我努力挤出一个慌乱的表情。
好奇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好奇我的保险柜里藏了什么还是好奇……这枚玉佩的来历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知道吗,小夜,这锁魂玉,原本是为你准备的。他笑得温柔,眼中却没有丝毫暖意,有了它,长生蛊对你的侵蚀会减缓,你就能……更长久地陪在我身边了。可惜啊……
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狠戾：你太不乖了。
下一秒,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说！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烛九那个老不死的吗！
窒息感瞬间将我淹没,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血痕。
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越收越紧。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反抗我吗苏夜,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包括你的命！
我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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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不甘心！我绝不甘心！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手腕上的蛊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一股灼热的力量从蛊纹中涌出,瞬间传遍我的全身！
这是……蛊虫在保护我还是……烛九那杯酒的残余力量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膝盖,狠狠撞向他的下腹！
唔！顾延琛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半分。
我趁机挣脱他的桎梏,不顾一切地抓起保险柜里的锁魂玉,转身就向窗外跳去！
这里是二楼！
跳下去,不死也残！
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9
砰！
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剧痛从脚踝蔓延至全身。
但我没有丝毫停顿,踉跄着爬起来,拼命向前跑。
身后传来顾延琛暴怒的咆哮和保镖的呼喊声。
我不能被抓住！绝对不能！
锁魂玉被我紧紧攥在手心,那股纯净的能量似乎在与我体内的蛊虫产生某种奇特的共鸣,让我暂时忽略了脚踝的剧痛,速度反而比平时更快了几分。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追赶声,才一头栽进路边的草丛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一样,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但我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拿到了锁魂玉！
这是我反抗顾延琛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烛九。
东西到手了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嗯。我强忍着痛楚,接下来呢
很好。烛九轻笑一声,找个安全的地方,将锁魂玉贴身佩戴。它会慢慢帮你调理被蛊虫侵蚀的身体。至于顾延琛……他现在一定气疯了,你暂时不要露面,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我看着手中的锁魂玉。
玉佩入手温润,那股柔和的白光似乎能抚平我内心的焦躁。
我按照烛九说的,将它贴身藏好。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玉佩上传来,瞬间缓解了蛊纹的灼痛感,连脚踝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这东西,果然不凡。
只是……烛九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让顾延琛生不如死吗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10
接下来的几天,我东躲西藏。
顾延琛的势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他几乎封锁了所有我可能去的地方。
幸好,我早就有所准备。
在大学时,我曾和几个学姐合租过一间位于老城区的房子,房东是个孤僻的老太太,租金便宜,而且从不关心租客的私事。
毕业后,我依旧偷偷续租着那里,作为我万一的退路。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那是一间很小的阁楼,光线昏暗,但对我来说,却是暂时的避风港。
锁魂玉的力量确实神奇。
佩戴之后,我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蛊虫变得安分了不少,对阳寿的渴望也不再那么强烈。
更重要的是,我的神智似乎也清明了许多,思考问题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暴戾和绝望的情绪左右。
这天,我正在研究从网上搜集到的关于蛊的零星资料,试图找出更多关于长生蛊的线索,烛九的电话又来了。
苏小姐,身体感觉如何
好多了。我实话实说,顾延琛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正在满世界找你。烛九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而且……我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顾家似乎正在筹备一场很重要的『祭祀』,时间就在下个月月圆之夜。据说,这场祭祀关系到顾家的百年气运,也关系到……顾延琛自身的某个『缺陷』。
缺陷
我心中一动：什么缺陷
这就要靠苏小姐你自己去查了。烛九卖了个关子,不过我可以提醒你,这场祭祀,对你来说,可能是彻底解决长生蛊,甚至……让顾延琛万劫不复的最好机会。
我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烛九道,想办法混进那场祭祀。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11
顾家的祭祀。
这无疑是龙潭虎穴。
以顾延琛现在对我的恨意,一旦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但是,富贵险中求。
如果这真的是我摆脱诅咒、报仇雪恨的唯一机会,我不能放弃。
问题是,我该如何混进去
顾家老宅守卫森严,上次能侥幸逃脱,已经是奇迹。
我陷入了沉思。
顾延琛……他有什么弱点或者说,有什么是他极度在乎,甚至可以暂时忽略对我的追捕的
我想到了林暮安。
我的弟弟。
顾延琛知道,林暮安是我唯一的软肋。
如果……暮安出了事,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出现。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我的心脏。
不行！
我不能利用暮安！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想用生命去守护的温暖！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的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良知和仇恨,像两只恶兽,在我身体里疯狂撕咬。
就在这时,锁魂玉突然散发出一股冰凉的气息,让我混乱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不,苏夜,你不能这么做。
一旦你利用了暮安,你就真的和顾延琛没有区别了。
复仇,是为了摆脱黑暗,而不是让自己彻底融入黑暗。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摒弃那个可怕的想法。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我开始仔细回忆顾家的人际关系,以及那些曾经围绕在顾延琛身边的男男女女。
顾延琛虽然行事狠戾,但在外人面前,却极要面子,喜欢扮演深情专一的形象。
尤其是……对他那位远在国外、体弱多病的白月光初恋,秦雨薇。
据说,秦雨薇一直是顾延琛心中的朱砂痣,也是顾老夫人唯一认可的儿媳人选。
如果……我能想办法联系上秦雨薇,让她在祭祀前回国,以她的身份,顾延琛或许会暂时放松对我的警惕。
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但我必须尝试。
12
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我终于辗转联系上了远在瑞士疗养的秦雨薇。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飞快。
喂,你好,请问是秦雨薇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得像三月春风,带着一丝病态的孱弱。
这就是顾延琛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我是……苏夜。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苏小姐,我知道你。阿琛……他和我提过你。
提过我是以什么样的语气是炫耀他的新玩具,还是……别的什么
秦小姐,我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顾延琛的真相。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而急切,这些真相,关系到他的……真实面目,也关系到很多无辜的人。
我又说了一些关于顾延琛私下里的偏执和控制欲,但隐瞒了长生蛊的事情。
我不知道秦雨薇会不会相信我,毕竟,在所有人眼中,我才是那个被顾延琛宠爱的女人。
出乎我的意料,秦雨薇并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反而轻声问道：苏小姐,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阿琛他,真的变成了这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悲伤。
直觉告诉我,秦雨薇对顾延琛的感情,或许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简单。
千真万确。我语气坚定,秦小姐,下个月十五,是顾家的重要祭祀。我恳请你,在那天回国,出现在顾延琛面前。只有你,或许能让他暂时放下戒备,也只有你,或许能……阻止一场更大的悲剧。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秦雨薇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考虑的。
挂断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了。
13
时间一天天过去。
距离顾家祭祀的日子越来越近。
秦雨薇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我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难道她反悔了或者,她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条新闻突然引爆了本市的财经圈和社交媒体。
——顾氏集团继承人顾延琛的初恋女友秦雨薇,已于昨日秘密回国,疑似好事将近
新闻配图是秦雨薇在机场被拍到的照片。
她依旧美丽,却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一朵易碎的琉璃花。
顾延琛亲自去接的机,照片上的他,笑容温柔,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我成功了！
秦雨薇真的回来了！
烛九的电话也适时打来：苏小姐,你的『白月光』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看来,那位秦小姐,对顾延琛来说,确实分量不轻。
接下来呢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顾家祭祀当晚,我会安排你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顾家老宅。记住,你的目标是祭台附近的『镇魂石』。那是顾家气运所系,也是……长生蛊的『力量之源』之一。烛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毁掉它,顾延琛会遭到反噬,长生蛊的力量也会暂时削弱。那是你反败为胜的最好时机。
镇魂石力量之源
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拼图,在我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明白了。
苏小姐,此行凶险万分,一旦失败,你可能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烛九的语气罕见地严肃,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从顾延琛给我种下长生蛊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值了！
14
月圆之夜,顾家老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诡异的肃杀。
按照烛九的指示,我换上了一身和顾家佣人相似的朴素衣服,脸上也做了简单的伪装,从老宅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门,在预定的时间,被一个同样穿着佣人服的哑仆悄无声息地领了进去。
这个哑仆,应该就是烛九的人。
他领着我避开了几处巡逻的保镖,来到一间偏僻的杂物间。
祭祀会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开始。祭台设在后山祠堂。这是祠堂的地图,镇魂石的位置已经标出。这是特制的化骨水,能暂时腐蚀掉保护镇魂石的结界。这是……一枚假死丸,万一你暴露,吞下它,能让你暂时进入假死状态,或许能骗过顾延琛,我会想办法救你。哑仆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赫然是烛九！
我心中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
看来,烛九对这次行动,也并非完全袖手旁观。
你小心。烛九深深看了我一眼,将东西塞到我手里,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我将地图和化骨水藏好,假死丸则贴身放着。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杂物间的门,混入了忙碌的佣人队伍中。
后山祠堂,防卫比我想象的还要森严。
顾家的核心成员,几乎都聚集在这里。
顾老夫人坐在最上首,表情凝重。
顾延琛则穿着一身繁复的黑色暗纹礼服,站在祭台中央,神情肃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狂热的光芒。
秦雨薇也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安静地坐在顾延琛身旁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祭台上,供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祭品,中央,则是一块散发着幽幽黑光的……不规则石头。
那就是镇魂石吗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我体内的蛊虫感到一阵莫名的躁动和……恐惧。
15
祭祀仪式在冗长而压抑的诵经声中开始了。
顾延琛亲自主祭,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透着一种诡异的虔诚。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我屏住呼吸,悄悄向祭台靠近。
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祭祀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延琛身上时,我猛地从人群中冲出,将手中的化骨水狠狠泼向镇魂石！
滋啦——
一声轻微的腐蚀声响起,保护镇魂石的无形结界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什么人！
顾延琛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神如利剑般射向我！
抓住她！
保镖们蜂拥而上！
我没有丝毫恋战,转身就向祠堂外跑！
但顾延琛的速度更快！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挡在了我的面前！
苏夜！果然是你！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再也不见平日的优雅从容,你竟敢……毁我顾家百年基业！
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我冷笑一声,眼神决绝,顾延琛,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凭你顾延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诡异,也好,就让你看看,长生蛊真正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一道黑气从他掌心涌出,瞬间将我笼罩！
那黑气带着极致的阴寒,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我体内的蛊虫在这股黑气的刺激下,也开始疯狂地反噬！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
我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这就是……烛九说的,顾延琛的缺陷他竟然能主动操控蛊的力量！
难道,长生蛊的源头,并非他,而是……他本身也是某种更高级别蛊的宿主或一部分！
16
小夜,认命吧。顾延琛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享受这无尽的黑暗与永生。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疯狂与占有。
我终于明白,他所谓的爱,是何等的可怕与扭曲。
他不是要我陪他,他是要……吞噬我！
用我的生命和灵魂,来弥补他自身的缺陷,或者说,喂养他体内那更恐怖的存在！
长生蛊,只是他用来培养我的工具！
而我那些死去的亲人,都成了他这盘棋局上,无辜的祭品！
恨！无边的恨意如火山般爆发！
顾延琛！你做梦！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手腕上的蛊纹,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那条血色毒蛇,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锁魂玉！
贴身佩戴的锁魂玉在顾延琛的黑气侵蚀和自身蛊虫的反噬下,似乎被彻底激活了！
一股清凉而强大的力量从玉佩中涌出,瞬间流遍我的四肢百骸,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剧痛,甚至……开始反向吸收顾延琛释放出的黑气！
不可能！顾延琛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的表情,锁魂玉……你怎么会……
这要多谢你啊,顾大少。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如果不是你把它藏得那么好,我还真找不到这件克制你的宝贝呢！
锁魂玉的力量越来越强,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蛊虫,正在与玉佩的力量融合,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异变！
我的感知在无限延伸,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顾延琛体内那股汹涌的黑暗能量,以及……他能量核心处一个微弱的、几乎快要熄灭的光点。
那是……他的生命本源还是他作为人的最后一丝残存
苏夜！住手！顾延琛察觉到了危险,厉声喝道,你如果毁了它,我固然会死,但你体内的长生蛊也会彻底失控！你会变成真正的怪物！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燃烧的怒火上。
变成怪物永世不得超生
我看着自己渐渐变得苍白、指甲开始变长的双手,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随即,三姑妈的遗像,暮安纯真的笑脸,还有那些因我而逝去的亲人的面容,一一浮现在我眼前。
我已经……回不去了。
从我第一次被迫吸食阳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苏夜了。
那又如何我凄然一笑,眼神却无比坚定,至少,在变成怪物之前,我要亲手把你这个罪魁祸首,拖下地狱！
话音落,我将锁魂玉的力量催动到极致,狠狠地,向着顾延琛能量核心的那个光点,噬咬而去！
17
啊——！
顾延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俊美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腐败！
他身上那股强大的黑暗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向外倾泻,又被我手中的锁魂玉源源不断地吸收、转化！
祠堂内,狂风大作,祭品翻飞,那些顾家的核心成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只有秦雨薇,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们,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夜……你……你竟然……顾延琛的声音变得沙哑而虚弱,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除了惊恐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
很惊讶吗我一步步走向他,每走一步我身上的气息就更强盛一分,也更冰冷一分,你把我变成这副模样,难道以为我只会乖乖任你摆布吗
锁魂玉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将整个祠堂都映成了惨白色。
我能感觉到,顾延琛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而我体内的长生蛊,在吸收了他散逸的能量和锁魂玉的转化力量后,正在发生一种奇特的蜕变。
它不再仅仅是吸食阳寿的工具,它似乎……在赋予我更强大的力量,一种……掌控生命与死亡的力量！
原来……这才是长生蛊的最终形态……顾延琛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我穷尽一生追求的力量……竟然……竟然是为你做了嫁衣……
他的身体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像一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朽木。
顾延琛,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苏夜……他伸出枯槁的手,似乎想触摸我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一丝……悔意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能量核心的那个光点,在我毫不留情的吞噬下,彻底熄灭了。
一代天骄,顾氏集团的继承人,那个曾经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恶魔,就这样,在我面前,化为了一捧飞灰。
风一吹,便散了。
18
顾延琛死了。
我赢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丝毫复仇成功的喜悦,反而……一片空虚
手腕上的蛊纹,已经从血红色,变成了诡异的墨黑色,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锁魂玉也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从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而我……
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种……近乎神魔的力量。
但同时,我也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淡薄。
那些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仿佛都离我越来越远。
姐姐……
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缓缓转过身,看到林暮安站在祠堂门口,泪流满面,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他都看到了。
看到了我最狰狞、最可怕的一面。
暮安……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沙哑而冰冷。
姐……你……你变成了什么他一步步向我走来,伸出手,似乎想确认眼前的我,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姐姐。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怕……我怕自己身上这股不受控制的黑暗力量,会伤害到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雨薇,突然开口了。
他没有变成怪物。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她只是……拿回了属于她的东西,也承担了……本该由别人承担的诅咒。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苏夜,顾延琛的罪孽,已经结束了。但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皱眉看着她,这个女人,似乎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长生蛊,并非顾延琛所创,而是顾家世代相传的诅咒,也是……他们维持家族荣耀的手段。秦雨薇缓缓道来,每一代顾家家主,都会寻找一个至阴至美的女子作为『蛊母』,通过秘法将自身的一部分『业障』与蛊种融合,植入蛊母体内。蛊母需要不断吸食亲缘之血来滋养蛊虫,同时,蛊虫产生的『长生精元』,则会反哺给施蛊者,助其延年益寿,甚至……获取某些异能。
我如遭雷击！
原来,我从始至终,都只是顾延琛的药鼎和工具！
他对我所谓的爱,所谓的占有,都只是为了更好地利用我！
何等可笑！何等悲哀！
19
那顾延琛的『缺陷』……
他的缺陷,就是他作为施蛊者,也必须承受蛊的反噬。随着蛊母吸食的阳寿越多,蛊的力量越强,施蛊者自身的神智也会受到侵蚀,逐渐变得残暴、偏执,最终……被蛊彻底同化,成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秦雨薇看着地上顾延琛留下的灰烬,眼神复杂,顾延琛天资极高,他试图掌控蛊,甚至反过来利用蛊的力量,但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而我……我看着自己墨黑色的蛊纹,我现在算什么
你吸收了顾延琛所有的力量,也吸收了锁魂玉的精华。现在的你,可以说是……新一代的长生蛊之主。秦雨薇的目光转向我手中的裂玉,锁魂玉并非压制蛊,而是……引导和净化蛊的力量。它选择了承认你。
新一代的长生蛊之主
这算什么诅咒的延续吗
那我还需要……吸食阳寿吗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需要,但也不完全需要。秦雨薇道,成为蛊主后,你对普通阳寿的依赖会大大降低。你可以通过吸食天地间的『游离精气』,或者……那些作恶多端之人的『污浊之气』来维持自身。当然,至亲的纯净阳寿,依旧是大补之物,只是……你不再受其强制。
不再受其强制……
这四个字,让我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了下来。
我不用……再伤害暮安,不用再伤害那些无辜的亲人了。
这算不算……一种解脱
至于镇魂石……秦雨薇看了一眼祭台中央那块已经黯淡无光的石头,它是顾家用来汇聚和放大蛊虫力量的媒介。如今顾延琛已死,它也失去了作用。烛九让你毁掉它,大概是想彻底断绝顾家东山再起的可能。
烛九……
那个神秘莫测的家伙,从始至终,似乎都在利用我。
烛九究竟是谁我问秦雨薇。
秦雨薇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顾家几代人的宿敌,似乎也和长生蛊的起源有些渊源。他的目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她顿了顿,又道：苏夜,你现在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但也背负了更沉重的责任。未来之路如何走,全在你一念之间。
20
秦雨薇说完这些,便悄然离开了。
祠堂内,只剩下我和林暮安。
姐……暮安走到我面前,这一次,我没有再躲闪。
他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
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姐姐。他的声音哽咽,眼神却无比坚定。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有多久……我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温暖和信任了
暮安……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对不起,那些因我而逝去的亲人。
林暮安摇了摇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姐,都过去了。他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以后,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至少此刻,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体内那股汹涌澎湃的黑暗力量,似乎也因为他掌心的温度,而变得柔和了一些。
21
顾家的倒台,比我想象的更快。
顾延琛死后,顾氏集团群龙无首,内斗不休,很快便被其他商业巨头瓜分殆尽。
那些曾经依附于顾家的势力,也树倒猢狲散。
而顾家老宅,那座曾经象征着权力和荣耀的府邸,也在一场离奇的大火中,化为了一片废墟。
据说是线路老化引起的,但谁知道呢
关于长生蛊,关于顾延琛,关于那个月圆之夜发生的一切,都随着那场大火,被掩埋在了城市的记忆深处,渐渐变成了一个无人提及的都市传说。
我和林暮安,则用仅存的一点积蓄,离开了这座承载了太多痛苦回忆的城市,去了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镇。
我依旧拥有不老的容颜,和那身诡异的力量。
只是,手腕上的蛊纹,颜色渐渐淡去,最终变成了一道极浅的银色印记,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我不再需要刻意吸食阳寿,天地间的自然精气,足以维持我的存在。
偶尔,当我遇到那些罪孽深重、死有余辜的恶人时,我会忍不住出手,吸走他们身上那股污浊的生气。
每一次吸食,我都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又精进一分,但同时,内心的那份属于人的情感,似乎也在一点点流逝。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22
烛九后来又联系过我一次。
依旧是那个神秘的号码,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
苏小姐,恭喜你,成为了新的『平衡』。
平衡什么我问他。
平衡这世间的……生死与善恶。烛九轻笑一声,长生蛊,既是诅咒,也是一种『筛选』。只有能掌控它,又不被其吞噬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执棋者。
那我算是通过考验了
算是吧。烛九道,以后,你会遇到更多像顾延琛那样的人,也会遇到……更多像曾经的你那样无助的灵魂。如何选择,在你。
你到底是谁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是……时间的旅人,也是……故事的见证者。烛九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缥缈,苏夜,你的故事,还长着呢。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已经是空号。
时间的旅人故事的见证者
我有些失神。
或许,烛九说得对,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只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呢
23
小镇的生活很平静。
我和暮安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暮安渐渐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恢复了阳光开朗的性格,还交了一个可爱的女朋友。
看着他幸福的模样,我时常会感到一种恍如隔世的欣慰。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面对镜中那张永不老去的容颜时,还是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和……茫然。
我究竟是谁
是苏夜还是……长生蛊的化身
我拥有了近乎永恒的生命,和超越常人的力量,但我失去的,却是作为人最宝贵的七情六欲,以及……与所爱之人一同慢慢变老的机会。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我时常会想起顾延琛。
想起他曾经的温柔,和他后来的疯狂。
想起他在临死前,那句未说完的话,和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悔意。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可惜,没有如果。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有些伤痕,一旦刻下,就注定要伴随一生。
24
这天,花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一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没有买花,只是站在一盆开得正盛的墨兰前,久久地凝视着。
这盆墨兰,品相极佳,幽香清远,可惜啊……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养它的人,心不在此,反而让它沾染了几分……戾气。
我的心猛地一凛。
这个男人,不简单。
先生说笑了。我面上不动声色,花草无知,何来戾气。
是吗男人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苏小姐,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夜夫人』
夜夫人。
这是那些行走在黑暗边缘,了解另一重世界规则的人,对长生蛊主的尊称。
他知道我的身份！
你是谁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变得危险。
不必紧张,夜夫人。男人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繁复的S形图腾,与我曾经拥有的那枚锁魂玉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
我是『守秘人』公会的长老,奉命前来……邀请夜夫人加入我们。
守秘人公会
那是什么组织
我们致力于维护现世与『异界』之间的平衡,处理各种超自然事件,约束那些滥用力量的『异能者』,也……为像夜夫人这样,身不由己踏入此道的朋友,提供一个庇护之所和……新的方向。男人解释道。
新的方向
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平静的生活,终究只是奢望吗
一旦踏入了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吗
25
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我问。
因为,夜夫人,你虽然解决了顾延琛,但长生蛊的源头,并未彻底断绝。顾家,只是其中一个分支。男人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你说什么！
长生蛊的起源,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和古老。它像一株盘根错节的巨树,深深扎根于这个世界的阴影之中。顾延琛,不过是其中一条被污染的枝蔓而已。男人叹了口气,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它,类似的悲剧,还会不断上演。
类似的悲剧……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因我而逝去的亲人的面容。
如果,我能阻止这一切……
加入我们,夜夫人,你将获得更多关于长生蛊的知识,接触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以及……真正掌控自身命运,甚至改变这个世界部分规则的机会。男人向我伸出手,眼神诚恳,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窗外,弟弟林暮安正和他的女朋友在阳光下挑选着鲜花,笑得无忧无虑。
那样的笑容,真好。
如果,我的存在,能让更多人拥有这样的笑容,而不是像我一样,在黑暗中痛苦挣扎……
那么,这条路,或许……值得一走。
26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那位守秘人长老的邀请。
并非为了什么改变世界的宏大理想,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掌控命运。
我只是想……为过去的罪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弥补。
也想……给自己这不人不鬼的永生,寻找一个存在的意义。
离开小镇的那天,暮安来送我。
他没有问我要去哪里,也没有问我要去做什么。
只是紧紧地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记得,平安回来。
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有他这句话,足够了。
新的旅程,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我会遇到更强大的敌人,更复杂的阴谋,也会面临更艰难的抉择。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也不再是那个只能在黑暗中绝望哭泣的苏夜。
27
我是夜夫人。
是长生蛊的主人,也是……诅咒的背负者。
我将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缘,用我的力量,去狩猎那些真正的蛊,那些潜藏在人心最深处的贪婪、自私与邪恶。
或许,这才是顾延琛那句未说完的遗言——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会不会选择……不成魔
而我,苏夜,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又会走向何方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只要我还能感受到暮安掌心的温度,只要我还能记起那些逝去亲人曾经给予我的爱,我就不会彻底迷失在这无尽的长夜之中。
前路漫漫,血色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延伸至时空的尽头。
风中,似乎传来烛九那缥缈的声音：
苏夜,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是的,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执笔书写结局的,只能是我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