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拔了我的氧气管。
因为我的儿子是个大老黑。
产房前我抱着孩子,低头看着他弯曲的头发,黝黑的皮肤。
梅梅!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他怎么……
01
眼前白茫茫一片,胸口闷得发慌,每次吸气都牵扯着痛。
哇——哇——
婴儿的哭声尖锐,旁边是女人虚弱的喘息。
医院。
产房外的走廊。
我不是死了被我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拔了氧气管。
那股窒息感,冰冷刺骨,好像还卡在喉咙。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我止不住地发抖。
这不是梦。
脖子像生锈的合页,咯吱作响地转动。
目光费力聚焦。
不远处的病床上,躺着李梅,我的妻子。
汗湿的头发粘在她失了血色的脸上,嘴唇干裂。
她眼神飘忽,像是没了生气。
旁边站着一个护士,粉色制服,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我的目光,瞬间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那个襁褓上!
轰!
脑子炸开了。
前世二十年的屈辱,痛苦,像潮水般涌来。
看陈枫那傻逼!绿帽子戴稳了,还把那黑娃当宝!
啧,丢人!他爹妈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听说李梅这胎伤了身子,以后生不了了,陈家绝后喽!
前世那些嘲笑,议论,指指点点。
那些话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脊梁骨。
我那个窝囊的前世!
为了可笑的家,我像乌龟一样缩着头,自欺欺人。
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他妈装不知道!
他们笑我是活王八,接盘的,我还替她找补,替那孽种打掩护!
甚至因为心疼她伤了身子,断了再要一个我们自己孩子的念想!
我付出了什么
我的脸!我爹妈的脸!我陈家的香火!
我像个天字第一号的蠢货,把那小杂种当心肝宝贝养!
结果呢
二十年!
换来一句:你不是我爸!我要去找我亲爹!你这废物活着浪费空气!
然后,他拔了我的氧气管。
恨!
滔天的恨意像岩浆在胸腔里翻滚,要烧穿一切!
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我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不自觉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不到片刻,再睁眼。
眼神中的痛苦,迷茫,恨意统统消失不见。
感谢老天爷没让我死透!
让我重生回到二十年前!回到这悲剧的开端!
这一次!
我陈枫,不再是那个窝囊废!
李梅!
那个小杂种!
欠我的,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戾气。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一步步走向病床。
声音刻意放缓:梅梅,辛苦了。
李梅似乎没察觉我语气里的寒意,虚弱地对我扯了扯嘴角。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护士怀里的婴儿。
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抱着孩子的护士,表情有些微妙。
她看看我,又低头看看怀里那个黑皮肤、卷头发的婴儿。
眼神里有探究,还有掩饰不住的同情
接生这么多产妇了,遇到接盘的家属也不是没有。
但是接盘这黢黑洋玩意儿的这倒是头一次遇见。
也不知道当事人是怎么下口的。
她犹豫片刻,把襁褓递过来,语气带着试探:陈先生,恭喜,是个男孩。您…抱抱孩子
我的视线,落在那张皱巴巴的、黝黑的小脸上。
心脏骤然一紧,像被攥住了!
就是他!
这个前世杀了我的小畜生!
我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掐死他的念头像不断的冲击我的脑海。
02
指尖触碰到襁褓边缘。
布料的触感传来,我不自觉的缩回手。
可护士顺势将那个孽种塞进我怀里。
呀!
我像触电般后退,怀里的东西发出尖锐的哭声。
五官皱成一团,像个晒瘪的核桃。
更丑了。
怎么了陈枫李梅撑起身子,声音虚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岳父岳母也立刻围拢,眼神里除了关切,还有一种紧绷。
我装作低头,看着那黝黑的皮肤,那头卷发,那张和我没有半分相似的脸。
然后又猛地抬头,目光直射李梅,眼神中带着探究:梅梅!这…怎么回事!这孩子…他怎么……
声音里的惊与怒恰到好处,眼圈跟着泛红。
李梅的脸瞬间失了血色,眼神飘忽不定。
泪水涌出眼眶:陈枫…对不起…对不起…
她开始抽噎,说起上辈子提前准备好的话术:是那次…公司聚会…我喝多了…真的不知道…呜呜呜…陈枫,我只爱你!真的…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骂我吧!求你…别不要我…
岳母抓住我的胳膊,语调急切:小枫啊,梅梅刚生完,身子骨弱,你就别逼她了。谁还没个犯糊涂的时候年轻人冲动…孩子都生了,一条小生命啊!
岳父沉着脸,摆出长辈的架子:陈枫,男人要大度!梅梅不是有心的。照顾好她和孩子最重要。家和万事兴!
显然岳父岳母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当初和老黑风流之后怀孕,不得不找个接盘侠。
暗恋李梅多年并且老实巴交的我就是他们的首选。
好深的算计。
我抱着那个小玩意儿,感受着怀里微弱的蠕动。
前世的窝囊,再次鬼影一样缠绕上来。
此刻,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我伤口上撒盐。
但我脸上,只剩下挣扎和痛苦。
我装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看向他们。
许久,我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算了。
这两个字,仿佛抽走了我全身的力气。
梅梅,你刚生产,别哭了,身体要紧。
我走过去,抬起袖子,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两下,一脸释然以前的事…过去吧,孩子…生都生了,就是我们的孩子。
见我并没有跟他们计较。
李梅和岳父岳母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下来。
李梅抓住我的手,力气大的不像个刚生产的产妇:陈枫!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好好带孩子!
嗯。我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天,医院成了我的舞台。
我努力扮演好丈夫。
喂饭,擦身,端屎端尿,无微不至。
李梅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依赖。
岳父岳母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
晚上,我离开医院,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
书房的门一关,我才是我自己。
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映在我脸上:
《婚姻法》最新司法解释:婚内过错方财产分割原则。
个人债务与共同债务认定标准。
非婚生子女抚养权及探视权相关案例。
境外资产隐匿与追查途径。
企业股权变更流程及税务规避。
我敲击键盘,指尖在按键上跳跃,冷静得像一个旁观者。
屏幕的光,照亮了我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李梅,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03
出院后。
李梅身子虚,那个小东西暂时归我管。
她大概也不愿多看。
回到我们那个不到六十平米的小家。
熟悉的陈设,墙上褪色的囍字,像个嘲讽的记号,扎在眼眶里。
我把襁褓丢在床上。
哇——尖锐的哭声立刻炸开,瞬间震得耳膜发麻。
我站着床前,面无表情地听着。
直到哭声嘶哑,他快背过气去,我才拿起奶瓶,胡乱塞进他嘴里。
世界安静了些。
没过两天,李梅开了口:陈枫,孩子该上户口了。
语气带着催促。
我脸上立刻堆起关切:老婆,你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孩子又这么小,外面风大。再说,派出所人多眼杂。
李梅眉头蹙起:总不能一直拖着。
我知道。
我放缓语速,凑近些,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娘俩吗而且,我打听了下,最近上户口的政策好像有点变动,材料挺麻烦。我先去街道和派出所问清楚,把所有东西都弄明白,准备齐全了,咱们再去,一次办好,省得你来回折腾。
这番话听着滴水不漏,全是体贴。李梅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但看看我真诚的脸,加上她确实懒得动,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去问。
放心吧老婆,包在我身上。我应承下来,心里盘算着另一个时间表。
日子照旧。
我按时上下班,心思却早已飞离工位。
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加速那个早已启动的计划。
前世积攒的人脉和经验,此刻成了复仇的刀刃。
找到信得过的兄弟,用他的名字注册了一家空壳咨询公司。
然后,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我和李梅婚后共同账户里的资金,开始以技术咨询费、项目服务费、劳务报酬的名目,悄无声息地流动。
每一笔转账都有对应的合同、发票,手续齐全,做得像模像样。
将来就算她查账打官司,这些钱也只是公司的合法收入,与我,与这个家,再无瓜葛。
期间,李梅又催过几次户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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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枫!你到底问没问怎么一点动静没有你是不是压根没上心!她的耐心在消磨,语气冲了不少。
有时,她会抱着那个小东西,幽幽地叹气:唉,我苦命的儿啊,摊上这么个爹,户口都上不了……
她在施压。
我适时换上那副看狗都深情的表情,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眶适时泛红:梅梅,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不想快点给孩子上户口可…可外面那些人怎么戳我脊梁骨,你不是不知道。
我停顿,声音带上哽咽:他们笑话我…
李梅脸色微变,后面的话不用我说,她也清楚。
我接着演:但我不在乎!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什么都能忍!
我只是想把所有事情都办稳妥,不想出任何纰漏,不想让你和孩子再受一点点委屈!
上户口是大事,关系孩子一辈子。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点,我保证,一定办好!
这番掏心剖肺,配上我甘愿戴绿帽的姿态,精准地击中了李梅的某个点。
她看着我为她忍辱负重的样子,那点不耐烦,暂时被愧疚和一丝转瞬即逝的感动覆盖。
我…我知道你辛苦。她低下头,语气软化,那你…尽快。
嗯。我重重点头,心头像覆着一层冰。
稳住了李梅,资产转移的进度条拉得飞快。
家里的气氛却愈发古怪。
李梅不再对我颐指气使,偶尔还会问我累不累。
但我留意到,她独自抱着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
接电话时,她会刻意走到阳台或卧室,声音压得极低。
一次,我假装起夜,她房间门缝透出光。电脑屏幕映在她脸上。
我放轻脚步靠近,在她察觉前退开。眼角余光捕捉到几个词——跨国寻亲、非洲、DNA鉴定机构。
呵。
寻找那个野爹的种子,在她心里疯长。
这正是我乐于见到的。
她旁敲侧击问起国外的事情时,我便露出好奇与无知。
偶尔,我还会不经意地提起一些我加工过的、关于在非洲寻亲成功的新闻,刺激她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又过了一个月。
反复确认后,婚内绝大部分流动资金,已安全沉淀在那家空壳公司的账上。剩下的,只有这套贷款未清的房子,和一些维持表面的零散存款。
李梅那边,联系机构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甚至开始打听护照和签证的办理流程。
她看我的眼神,除了偶尔残留的愧疚,更多的是一种……怜悯
大概觉得我这个傻子还被蒙在鼓里,即将人财两空。
心中嗤笑。
六个月后,时机,差不多了。
一天,在她面前整理文件时,一张银行卡对账单不小心滑落在地。上面的余额数字格外清晰:1987.5元。
04
我捡起那张余额仅有一千九百多元的对账单,掸了掸灰。
最近手气不好,投资亏了不少。我语气平淡,像在说天气。
李梅的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落在那张纸上,眉头紧锁。
她没立刻发作,只是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我。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
等她把孩子哄睡,走出来倒水。
陈枫,还不睡她问。
李梅。我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
我们离婚吧。烟雾从我口中吐出,字句清晰。
水杯在她手中晃了晃,水洒了几滴。
她慢慢转身,脸上写满惊愕。你…你说什么
我碾灭烟蒂,抬头。我说,离婚。
短暂的呆滞后,她脸上浮现一丝嘲弄,走到我对面沙发坐下,翘起腿。陈枫,你抽什么风吓唬我
没抽风。我看着她。财产算过了。房子,折价给你一部分。其他的……
放屁!她猛地站起,声音尖利。陈枫!离婚行!房子归我!
她上前一步,唾沫几乎喷到我脸上。你名下的钱!股票!基金!都给我!不!三分之二!还有抚养费!一次性给到十八岁!
贪婪在她眼中燃烧。
我弯腰,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叠文件,甩在茶几上。
啪的一声。
自己看。
她狐疑地拿起文件,飞快翻阅。
公司章程,资金流水,律师函…她看不懂细节。
但她看懂了最后的财产公证和银行总结论。
婚后财产,几乎都在那家咨询公司名下。
与她李梅,没有关系。
留给她的,只有这套老房子的部分折价款,几千块现金。
不可能!陈枫!你算计我!她抬头,眼睛圆瞪,声音变形。这是夫妻共同财产!你转移财产!我要告你!去法院告你!
她扑过来想撕文件,我伸手格开。她跌回沙发。
告我凭什么我站起身。合同,发票,手续齐全。钱,是公司的合法收入。
啊——!她崩溃了,抓着头发哭嚎,咒骂不止。
哭声惊动了隔壁她的父母。
门被擂得山响。开门!陈枫!王八蛋!开门!
李梅连滚带爬去开了门。
她父母冲进来,看见女儿的惨状,再看我,立刻明白了。
她妈指着我鼻子。白眼狼!陈世美!我们梅梅给你生儿子,你就这么对她离婚净身出户!房子车子钱全是梅梅的!你滚蛋!
她爸在一旁助威。小子!敢欺负我女儿,跟你没完!去你单位闹!找记者曝光你!让你身败名裂!
他们以为还能像从前那样拿捏我。
我从那叠文件中抽出另外几张纸,摊开在他们面前。
灯光下,黑字分明。
第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排除陈枫与受检者的生物学父子关系。
第二份,另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确定李梅父母与受检者的生物学祖孙关系。
第三份,打印的聊天记录,婚前的。
李梅和一个黑人调情,开房,附带几张模糊的亲密照。
看清楚!我提高音量,确保外面也能听见。看看这孩子,是谁的种!
她父母脸上的叫嚣瞬间冻结。
李梅浑身剧颤,面无人色,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
婚前就跟野男人鬼混,怀了孽种骗我接盘!我养着别人的种,还没告你骗婚!你们还有脸分家产
要不然你们就主动点,别到时候让我起诉离婚,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们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现在!滚!立刻滚出我家!
否则,这些东西,复印几百份,寄去你们单位!贴满小区!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一家的好事!
外面,邻居的门开了几扇。
一颗颗脑袋探出来,目光复杂。
李梅母亲看看报告,看看邻居,身体晃了晃。
她父亲脸色由红转紫,张着嘴,却哑了火。
刚才的气焰,荡然无存。
滚。我最后吐出一个字。
05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李梅的哭嚎和她父母的咒骂。
楼道里恢复死寂,几扇邻居的门悄悄合拢,刚才探出的脑袋缩了回去。
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的喧嚣,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邻里间八卦的气息。
我回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玻璃杯壁冰凉,贴在手心。
李梅和她的家人,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脸面,在这片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彻底丢完了。
李梅失去了经济来源,名声扫地。
她唯一的指望,大概只剩下那个远在非洲的男人。
几天后,我联系了一位业务能力很强的私人侦探。
查一个人,李梅,还有她带走的那个孩子。目的地,非洲,具体国家不确定,但和这个男人有关。
我递过去一张打印的照片,是李梅手机里翻出的,那个黑人男子的生活照,背景有些模糊的异域建筑。
侦探扫了一眼,点点头。
非洲范围太大,需要时间。另外,有些地方,信号和监控都是奢侈品,追踪难度不低。
钱不是问题,我要确切消息。
我转了一笔定金。
日子照常过。
上班,下班,偶尔应酬。
房子里空荡荡的,少了争吵和孩子的哭闹,安静得有些不习惯。
大约半个月后,第一份报告通过加密邮件发来。
侦探找到了李梅的入境记录,确定了国家。
一个以贫穷和原始部落闻名的西非小国。
照片里,李梅抱着孩子,站在尘土飞扬的简陋机场外,眼神茫然又带着一丝期待。
她以为的富贵乡,不过如此。
又过了一段时间,第二份报告抵达。
附带了几张远距离拍摄的模糊照片。
侦探找到了那个男人所在的村落。
报告用词客观,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目标居住地为茅草与泥土混合搭建的棚屋,卫生条件堪忧,蚊蝇滋生,缺乏基础水电设施。
经多方确认,其伴侣‘富商’身份为虚构,实为该部落普通成员,无特殊地位或财富。该部落允许多妻,目标男子已有多位‘妻子’及子女。
照片上,能隐约看到李梅穿着不合身的当地服装,蹲在一个泥屋门口,怀里的孩子面黄肌瘦。
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骄横,只有麻木和疲惫。
和周围几个同样肤色黝黑、神情漠然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所谓的酋长儿子,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我关掉邮件,走到窗边。
楼下花园里,几个孩子在嬉笑打闹。
生活有时候比戏剧更荒诞。
第三份报告来得更快。
内容也更触目惊心。
目标李梅与当地环境及文化冲突加剧,多次被打骂,食物分配位于末端,健康状况恶化。
随行男童营养不良,患有疟疾,未得到有效治疗。
报告里附加了一段极短的视频,画面晃动,声音嘈杂。
只能看见李梅蜷缩在角落,男人粗暴的呵斥声和孩子的哭声混杂在一起。
她亲手选择的路,通向地狱。
侦探在报告结尾加了一句:目标情绪极不稳定,有自残及攻击他人行为。已出现逃离迹象,但被严密看管。
我回复邮件:继续观察,任何异动,立刻汇报。
我预感,她快撑不住了。
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做得那么绝。
最后的报告,只有寥寥几行字,和一张照片。
目标李梅于三日前失踪。当地部落报警,大使馆介入。
经使馆确认,李梅谎称游客身份丢失护照,已协助其办理回国手续。
随行男童……被遗弃于部落内,下落不明。
照片是侦探撤离前拍的。
空荡荡的泥屋门口,只有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孤零零地躺在尘土里。
那个她曾口口声声喊着宝贝儿子的孩子,成了她逃离地狱的垫脚石,被她像垃圾一样丢掉了。
我关上电脑,房间里异常安静。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我回来了。
06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那三个字像一粒尘埃,落入眼中,并未激起任何波澜。
日子继续。
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王凌递给我一杯温水,指尖无意间划过我的手背。
早上有个跨国会议,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嗯。
她俯身整理我的领带,动作娴熟自然,发丝带着淡淡馨香。
我们驱车前往公司。
江边的风灌入车窗,带着水汽。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变化。
在这半年当中我抓住了几次浪潮的起点,公司版图扩张,财富积累远超预期。
旧的人与事,早已被甩在身后。
几百平的复式江景房,车库里的几辆座驾,不过是这一切的附属品。
真正的改变,在于身边的人。
王凌,我现在的妻子。
她父亲是我的重要合作伙伴,本地商业巨头。
但她并非温室花朵。
名校背景,能力卓著,她是我事业上的左膀右臂。
我们的结合,基于彼此的欣赏与价值认同。
没有算计,没有索取,只有平等的尊重和灵魂的契合。
婚礼曾是城中热点,商界名流汇聚。
李梅的消息,是物业经理一个电话打来的。
陈总,有位女士在小区门口闹事,说是找您,拦不住。
描述的形象,与侦探报告里那个非洲归来的女人重合。
报警处理。我挂断电话。
王凌看了我一眼,没问什么。
她知道李梅的存在,也清楚我的过去。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几天后,公司前台再次致电。
陈总,那位女士又来了,在大厅里不肯走,影响很不好。
我让保安处理。
她似乎摸清了我的行踪规律。
地下停车场。
我和王凌刚下车,一个身影猛地从消防栓后面窜出。
是李梅。
头发枯黄,面色蜡黄,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衣物。
她扑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
陈枫!陈枫!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帮帮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整个人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王凌挽着我的手臂,稍稍用力,姿态未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我低头,俯视着脚下这个女人。
曾经熟悉的面容,扭曲得如同鬼魅。
我试图抽出腿。
她抱得更紧。
帮你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让你拿着钱,再去非洲找你的酋长儿子
她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眼神里混杂着惊恐和怨毒。
你……你怎么……
李梅。我打断她。
当初怎么算计我,怎么背叛我,怎么卷走一切跟着那个男人走,你忘了
你抛夫弃子,远走他乡,追求你所谓的富贵。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她的身体开始筛糠般抖动。
不!不要!我不想回去!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求求你!
她尖叫起来,声音刺破停车场的寂静。
保安闻声赶来,试图拉开她。
她像疯了一样挣扎。
你以为你回来,就能抹掉一切
我抽出腿,后退一步,与王凌并肩而立。
你那个所谓的『宝贝儿子』呢
那个你用我的钱养着,带去非洲的孩子。
现在在哪里
李梅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
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
周围开始有人驻足,对着她指指点点。
王凌的存在,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李梅此刻的狼狈与不堪。
她失去的,她不屑一顾的,如今被另一个女人轻易拥有。
这个女人,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高贵,比她优秀百倍。
你把他丢在了那个部落,不是吗
我继续,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她的棺材。
像丢一件垃圾一样,丢掉了那个孩子,只为了自己能逃回来。
李梅,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当成垫脚石。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求我
她瘫软下去,眼神空洞,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保安将她架起来,拖离现场。
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像一个破败的玩偶。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
我们上去吧。我对王凌说。
王凌点点头,挽着我,走向电梯厅。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闹剧。
轿厢内光可鉴人。
王凌侧头看我:需要我处理后续吗
不必。
我看着镜面里自己的倒影,平静无波。
她毁掉的是她自己的人生。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无回头可能。
08
电梯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镜面墙壁映出我和王凌的身影。她挽着我的手臂,指尖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跳梁小丑,不必在意。她的声音清冽,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电梯上升的数字上。李梅这个名字,连同她代表的那段过去,像灰尘一样,不值得停留。
几天后,助理汇报。陈总,之前那位李女士,物业那边说没再出现过。
知道了。我头也没抬,目光专注在季度财务报表上。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精力完全投入到版图扩张。脑海中领先时代的信息是我的罗盘,现世积累的资本与人脉是我的战舰。
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老牌制造厂,只因我知道三年后,它掌握的一项边缘技术将成为新能源领域的关键。反对声浪巨大,董事会激烈争论。
陈总,风险太高!这是在赌!一位元老拍着桌子。
王凌坐在我旁边,冷静地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法务团队对该厂专利组合的评估,以及未来三年的政策风险预测。数据详实,逻辑清晰。
我扫视会议室。我只做有把握的事。最终,议案通过。
一年后,公司在纳斯达克敲钟。
巨大的电子屏上,股票代码鲜红跳动,一路飙升。镁光灯灼热,掌声震耳。
我握着钟锤,身边是王凌。她穿着量身定制的香槟色礼服,笑容得体,光彩夺目。台下,曾经需要仰视的商界大佬们,此刻仰视着我。
掌控感。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晚宴上,觥筹交错。
有人过来敬酒。陈总真是点石成金,当初谁能想到那家破厂子……
我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王凌在我耳边低语。东南亚分部下季度可以启动了。
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她不仅是妻子,更是战友。
又过了几个月。
周末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我端着咖啡,浏览平板上的新闻。
一条社会新闻,淹没在各种财经头条里。标题很短:《无业女子出租屋内病亡,疑染恶疾》。
配图模糊,一个蜷缩在阴暗角落的瘦削侧影。
是李梅。
报道内容寥寥数语。邻居闻到异味报警。法医初步判断为艾滋病引发的多器官衰竭,已死亡数日。文中称李姓女子,无亲属认领。
报道末尾提了一句,警方在其遗物中发现少量过期的抗病毒药物,来源不明,以及一张作废的、前往非洲某国的单程机票存根。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
然后,划开,继续阅读下一条关于欧洲市场的分析报告。
心中没有任何涟漪。
在看什么这么专注王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走过来,手臂自然地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熟悉的馨香传来,混着咖啡的醇厚。
我放下平板,转过身,握住她搭在我腰间的手。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
窗外是繁华的江景,脚下是这座城市。
那些来自过去的阴暗、潮湿的记忆,随着那条不起眼的新闻,彻底消散在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