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4日,安北市佳堡区警方接到群众报案。
有人在沿江边钓鱼时,发现黑色拉杆箱,箱内有可疑组织。
经现场勘验,确认是被分解后抛弃的。
随后打捞队的上岸,最终找到四个同款拉杆箱,分别装有残余组织。
通过拼接及同一性认定,各离断面吻合,可以组成一具完整男性人体。
法医对发现的全部组织又进行DNA鉴定,与失踪人口高叙伟的母亲有99%的亲缘关系。
也就是说,死者是一名叫高叙伟的男子。
案件在当地引起巨大轰动,安北市金融新贵离奇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安北市警方抽调骨干力量成立2·14专案组。
经过连日来的走访和调查,警方最终逮捕了高叙伟的妻子。
他们认为,其妻余落落有重大作案嫌疑。
案件被迅速推进至安北市中院。
安北市监所·【第一次会见】
2007年6月12日
余女士,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ok！我是你母亲代你委托的辩护律师,我叫乐悦悦。
乐律师你好,我的案子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来之前,我已经阅卷,检方指控你在花山别墅44号的家中杀了高叙伟……额,也就是你丈夫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你的意思是,本案要做无罪辩护
我没做过。
乐悦悦拿出包内的卷宗材料,一边翻阅,一边问话。
你们住的别墅被清理过,通过UV手电筒能发现你家中有大量泊点；主卧卫生间发现了你清晰的血指印；后花园的水池里找到一把骨刀,与厨房刀架缺失的那把相匹配,上面同样有你的血指纹。DNA鉴定结果显示,血迹……全部来自你老公。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证据。乐律师继续问,你丈夫的死亡时间是2月6日凌晨3点38分左右,那时你在干什么
凌晨三点,我当然在睡觉,我醒来时天都亮了,我老公已经死了。
那我换个问法,别墅里的大量泊点证明,你家就是高叙伟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而别墅的出入记录证实,当时家里没有第三人,那么高叙伟在家中死亡并被分解。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我不知道。
后花园的监控完整拍下当天早上7点16分,你在后花园丢弃骨刀的过程。
这能代表什么
听到余落落的反问,乐悦悦终于抬起头。
余女士,现有证据都指向是你做的,你却口口声声什么都不知道！再隐瞒下去,这个案子就没有辩护空间了,我是来帮你的。
可是我很爱我老公,我离不开我老公,人真不是我杀的。
难怪警方说你不配合调查。
我配合了的,该说的我都说了。
那你怎么解释主卧卫生间有你的血指印
我醒的时候,没有看见我老公,我是在卫生间找到他的！他浑身是血的躺在浴缸里,我很慌……我去搬他……可是他太重……我搬不动……也许这样才留下的,我是不小心沾上的。
骨刀上的指纹呢
当时,浴缸旁边就是骨刀,它自己出现在那儿的！我……我拿起来看过……我感觉到害怕,那刀一直嗡嗡嗡,一直在说话,我觉得不对劲……就把它……丢进了后花园的水池里。
说话乐悦悦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那把刀真的会说话！我对警员说过,他们都不相信我！
你对警方说的,也是刚才那番话吗
是的,他们骂我装神弄鬼,根本就没记下内容。
所以笔录上说,嫌疑人余落落拒绝回答所有问题。不是因为你没回答,而是因为不相信你
就是这个意思。
那……刀跟你说了什么
刀说,这个世界是为你而存在的,你若死了,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乐律师感觉头痛。
事到如今,这个余落落……还是不肯说实话
余落落,监控拍下你把刀丢进后花园的水池,为什么这么做
乐律师你不奇怪吗一把刀怎么会说话我不丢了它,难道还留在身边
乐悦悦一噎,反应过来后腾地站起来,后腿窝抵退监所笨重的木椅,与地面擦出吱嘎声响。
她望向铁栏杆另一头的余落落,提高音量,精神鉴定报告显示,当时你时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可以辨认自己行为。刀会说话这种荒谬的供述,怎么让人相信
我没有撒谎。
你无法对指控你犯罪的证据做出合理解释,我就无法对你的案子做出有效辩护。
乐律师,你是母亲请来帮我辩护,不是来给我定罪的。
作为你的辩护人,我有必要提醒你,认罪悔罪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我没做过的事,怎么认
乐悦悦失望地开始收拾包包,准备离开。
如果没有新的事实和证据,我的辩护方向会从办案程序入手。其他方面,如果你有新想法,可以随时给我提供线索。
余落落见她真的要走,眉眼间浮上慌乱之色。
乐律师,你别走,你救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是冤枉的！我是无辜的！求求你帮帮我！你别走！她恳求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律师。
乐悦悦侧目观察,她的表情迅速从抵触转为哀求,变化极快。
余落落,现在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血指纹、现场环境、监控记录都指向你就是凶手。你坚持做无罪辩护,怎么可能
乐悦悦边说边按下会见室的呼叫铃,通知警员会见完毕,等待还押。
过几天我还会再来,你也趁此机会再考虑考虑。无罪的机会……真的不大。我会努力找一些关于你罪轻的证据,争取……不判死刑。
余落落见乐悦悦非走不可,在押椅上不安挣扎。
受限于禁锢,金属铐器与铁皮座椅碰撞出刺耳的响动。
然而,比这响动更响的是戒棍敲击在铁围栏上的提醒。
铛——铛——铛——声音迸发出惊心动魄的威慑力。
1077余落落,你再不安分致使舍房扣分,中午饭就不要想吃了！警员呵斥声响起。
余落落瑟缩着身体突然僵硬,她停止了扭动,像木头人一样呆滞在原地。
乐悦悦眉头紧锁,看了一眼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还是走了。
花山公寓楼·【第二次外访】
2007年6月14日
余落落,女,二十九岁,毕业于全国顶级学府——东城香山大学。
二十二岁刚毕业就嫁给有钱的高叙伟,做了一朵寄生的菟丝花。
平日里喜欢健身、爬山、做瑜伽。
高叙伟,男,四十五岁,任职于安北智光投行——首席执行CEO。
三十八岁与漂亮的女高材生余落落结婚。
平日里爱好潜水、高尔夫,但近些年主要精力都在工作上,应酬非常多。
两人的结合,说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一点都不为过。
但至于二人关系到底如何却很难评,
因为卷宗里各类邻友的证言,五花八门。
可令人费解的是,双方父母对此,却呈现讳莫如深的态度！
什么关系,避忌到甚至拒绝接受警方调查
而卷宗里也独缺他们的笔录。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乐律师决定亲自上门拜访！
乐律师站在防盗门前,左手捂住猫眼,右手提溜着一个水果篮
咚——咚——咚——沉稳的敲门声响起。
门开了,年轻的小保姆探出头来,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说罢,小保姆毫不客气的准备关门。
乐悦悦一把抓住门边,利用水果篮挡在了门与框之间。
真是不好意思,珊珊,能不能帮忙告诉老太太,我还是想跟她再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那种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该下地狱,你还帮她辩护,你也不什么好人！
小保姆的话,着实过分。
乐悦悦小心赔笑的三分耐性瞬间燃烬。
她半眯着眼睛,放开门框收回水果篮,后退半步站定。
珊珊,知道的晓得你是保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业主呢。这架子大得完全可以替老太太做主了
你……
你什么还不去问问老太太就算拒绝我,也轮不到你开口。今天见不到人,我是不会走的。
咚——小保姆珊珊气呼呼地关上门。
果然还没五分钟,门就大大敞开。
她一言不发,侧身示意乐悦悦进去。
乐悦悦也不客气,抬腿入屋便径直走向卧室,去找瘫痪在床的七十岁老太太——高叙伟母亲。
高老太太,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昨天来过,我想……
走。她艰难吐字。
我来是想向您再确认一次,你儿子高叙伟和儿媳余落落之间的关系。
不。
是……关系不好吗
不想……说。
乐悦悦像是没听到高老太太的话,继续问。
他们之间,是不是经常吵架有没有……第三者
老太太抿紧嘴巴,不肯开口。
这位律师,你也看见了,老太婆不想回答你。小保姆尖细的声音传来。
她不回答,要不你来
我开什么玩笑,我不了解他们夫妻间的事。
小保姆离开倚靠在门上的身体,悻悻地去往客厅。
乐悦悦见她走开,迅速压低声音：高老太太,我今天只有一句话。那个第三者,是不是……珊珊
高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亮光,松开抿紧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明白了。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枯槁的老人,乐悦悦心中涌起不忍。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高老太太摇摇头,眼泪顺着干涩的眼角滑落。
乐悦悦悄悄擦掉她的眼泪,起身来到客厅。
小保姆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胸前戴着某牌最新款的小雏菊钻石项链闪着耀眼的亮光。
看她出来,还不屑地瞧了一眼,满眼嘲讽。
乐悦悦也不在乎,主动开口。
对了,珊珊,雇主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现在的工资还能每月准时到手吗
关你什么事
高老太太是被害人家属,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联系我。如果能帮到你,也算是余落落对老太太的一片心意。
钱当然缺了,余落落能赔多少
赔乐悦悦皱眉。
哼,四百万。珊珊站起来丢了瓜子,平视乐悦悦,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赔也是赔给高老太太,与你一个保姆有什么关系
拿得出来,高老太太就能出谅解书。
面对珊珊的狮子大开口,乐悦悦十分意外。
她不仅毫无身为第三者的羞耻,还舔着脸要钱
她还拿捏住了余落落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罪轻辩护中,拿到被害人或家属的谅解书是量刑的关键。
不简单啊,肖珊珊！
律师事务所·【第三次讨论】
2007年6月16日
乐姐,你说这余落落为什么这么狠心,非得杀了她老公还非得把人分了助理尤彬一边整理卷宗,一边提出疑问。
乐悦悦忍不住翻个白眼,卷宗里白纸黑字不看,净张嘴就问！
就知道你没认真阅卷！
乐姐！分尸吔,我好怕怕,不敢看。
尤彬真是撒娇小奶狗,对付大龄女青年,招数那是一套一套的。
你要是不自己看卷,律师助理费也不要拿了。
乐姐！
警方认定的杀人动机是家暴。大龄女青年乐悦悦回答。
家暴难怪她用了这么残忍的手法,重压之下必有反抗。尤彬一脸可惜。那岂不是余落落才是真正受害人
乐悦悦点点头。
唉,她那么漂亮,又是香山大学的高材生……
你要真觉得可惜,就好好的看看卷宗,找出蛛丝马迹保她一命。
乐悦悦神情严肃,我说真的。
尤彬收敛嬉笑,余落落……还是不认罪
不认。乐律师摇摇头,前几天我去见她,情况比想象更糟糕。证据都那么明确了,监控也拍到了,但她要么就说不知道,要么就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
她与你说话时,状态如何
对答如流。甚至在丢刀的动机上,与‘刀说话’的荒谬供述完美契合。我要不是个唯物主义者,真要相信她那套逻辑了。
那这个案子的辩护难度很大啊！尤彬思索。
能不大吗对于被害人有重大过错的案件,通常都会适当考虑从轻或减轻,检察院也不会有意见。但余落落被警方打上了拒绝坦白的标签,起点便是从严。
没有认错态度,是难一些。
尤彬思索,那你去见了高叙伟的母亲,她怎么说能不能拿到谅解书
乐悦悦摇头,高老太太表达困难,再加上保姆珊珊的阻挠,无法取证。
保姆珊珊真是第三者
十有八九。对了,她说……要四百万。
四百万她怎么不去抢
二人不再说话,办公室陷入沉默,案子陷入困顿。
乐悦悦组织助理尤彬,重新梳理案情。
高叙伟,三十四岁便在安北市投行崭露头角,
名副其实的城市精英、金融新贵。
十二年前,他通过公司组织的扶贫活动,认识了品学兼优的余落落并资助她上大学。
虽然两人相差十六岁,但他们仍不可控制的相爱了。
钻石王老五高叙伟迎娶年轻貌美的余落落,
在亲戚朋友间,传为美谈。
二人时常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邻居中有一段证言,是这么说的。
我晨跑时会经过44号别墅的花园。隔着铁围栏,常常看见小高太太用小型喷灌器给爬墙的月季浇水,高先生就笑意盈盈地站在她身后半步。有一次,二人浇着水就玩闹起来,漫天的水花浸透全身,当时我还调侃他们到处洒狗粮。有时候,虽然也会听到他们夫妻吵架,但哪对夫妻不吵架呢总体来说,他们感情还是很好的。
data-fanqie-type=pay_tag>
可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
警方破解了高叙伟的U盘,偶然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
里面是余落落被殴打的视频。
奇怪的是,就算余落落不承认杀人,可面对高叙伟家暴的有力证据时,她也保持缄默。
这……就怎么都说不通。
还有！
乐悦悦之所以对小保姆珊珊起疑,就是昨天拜访高老太太时,珊珊表现出了莫名的主人意识。
再次上门就是为了试探她。
高老太太眼角的一滴泪,使得乐律师确信,
高叙伟出轨了。
而家暴和出轨这两件事,在成为杀人动机时,就天然形成了罪轻依据。
这余落落怎么就不开口辩解,说出真相呢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她的行为不符合逻辑与常理。
她究竟在隐藏什么
该不会随着高叙伟的死亡,真相也要湮灭于世吧。
啪——乐律师猛拍桌子,吓了尤彬一大跳。
尤彬,你明天再会见她一次,充分发挥你奶狗的气质,去套一下他们真实的夫妻关系！
奶狗尤彬惊吓未定,满脸写着不高兴,我不去,明天……星期天。
向监所递紧急会见申请,尤彬,你可以的！
非得是明天见吗
加钱……
好好好,我去。尤彬不情不愿的接下任务。
安北市监所·【第二次会见】
2007年6月17日
落落,不要怕,跟我说说你与你老公之间的关系。
我很爱高叙伟,他对我很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所有人都很尊敬他,我也是！我怎么可能杀他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尤彬温柔地对余落落说,我发誓。
余落落笑了,甜甜的梨涡挂在嘴角,
将故事娓娓道来。
十八岁的余落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出尘。
但是她的家境贫寒,从小就不受父母待见。
在参加一次扶贫献爱心活动中,结识了高叙伟,四年后两人结婚。
很多小伙伴都很羡慕她。
可是,
光鲜的外表掩盖不住败絮的婚姻。
高叙伟婚后不久便露出了真面目,他对余落落实施了有计划的打骂。
怎么说呢
他还有一个DV机,专门拍摄殴打她的视频。
视频里,余落落会穿着各种衣服被打,摆着各种造型被打。
甚至……
拍换妻Volg时,也要打几下。
尤彬心下一惊。
换……
这个畜生！
更令尤彬难过的,是余落落表述时的坦然,
原本她应该对高叙伟的为所欲为,表现出极大的愤慨才对,可是……
余落落说:一个娘家都不疼的女儿,能嫁给高叙伟已是莫大的幸福,我觉得自己逃不了,也觉得自己离不开。
听到这儿,尤彬的脑海中刻画出了一个矛盾女人的形象。
心理学上,这是习得性无助（Learned
Helplessness）与依赖型人格障碍(DPD)的叠加表现。
也就是说,当余落落长期受虐后,会产生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的想法,继而会彻底放弃反抗,习惯自己得不到任何帮助；
而依赖型人格障碍,主要体现为缺爱者害怕分离,甚至容忍虐待以维持关系。
余落落的双重焦灼又相互叠加……
尤彬叹气,
似乎,她诸多行为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难怪她之前一直说,她很爱她老公,她离不开她。
原来是真离不开！
说说你老公的第三者。尤彬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打断她发散的思维。
珊珊
你知道她
我当然知道,我找来的小三。
你找来的尤彬头疼,这又是什么脑回路
刚才余落落还表现得那么爱他
转眼就亲自帮忙找小三
虽然高叙伟这样的人,有小三、小四也不奇怪。
但自己老婆帮忙找,这就很诡异了。
余落落看出尤彬的困惑,解释道,她找珊珊的目的,是为了帮高叙伟应酬。
她当然爱他,也不能离开他,
可这不代表她愿意……拍那些……Vlog
所以她找来珊珊替她去。
反正……给钱！给多多的钱！
尤彬告诉她,珊珊现在是高老太太的保姆。
余落落嗤之以鼻,这个珊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贱。
定是她知道家里出事,就傍上了继承遗产的高老太太。
说到老太太,余落落的表情明显松弛,
她说,她喜欢婆婆来家里,
那个眼中掩饰不住对她心疼的老太太,是最关心她的人。
尤彬递给她一张纸巾擦眼泪,让她平复心情后再继续。
案发当日,高叙伟提前回家,他们发生了争执,
就是邻居听见,以为是日常吵架那次。
事实上,高叙伟的朋友们架不住真妻子的美貌,强烈要求想要带她出去应酬。
而余落落表现出的极大抗拒,致使两人发生了剧烈冲突。
随后余落落就把自己锁进了客房,
直到早上醒来,才在主卧卫生间发现了高叙伟的尸体。
说到这儿,尤彬心里就有了进一步的猜想。
警方之前找到高叙伟的家暴视频时,
确认她杀人动机为——不堪忍受家暴的奋起反抗。
认定她不如实供述——是没有认识到杀人分尸行为的错误。
现在看来,既然高叙伟是衣冠禽兽,
那么,余落落有没可能是正当防卫
如此说来,还真有可能做无罪辩护！
尤彬有点兴奋,感觉自己已经刺破了遮掩真相的面纱。
落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尤彬试探她,你为何要分尸
上次会见,乐大律师都没得到答案。
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
余落落一脸受伤的质问尤彬。
尤彬赶紧解释,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全部证据都指向你,这件事如果没法解释,你是不可能脱罪的。
余落落沉默,
也正因为相信你,我们决定,为你做无罪辩护！
尤彬的善解人意,让余落落看到了希望。
但尤彬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只见余落落神秘开口,刀说,这个世界是为你而存在的,你若死了,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了。这就是理由！
落落,还是刀说话
嗯,是刀说的。
余落落重复,她6点45分如往常一般起床,
却发现高叙伟死在了浴缸里。
她正慌乱时,刀就对她说了那番话。
刀告诉她,她的世界都是为了高叙伟而存在的,高叙伟如果死了,她的世界也就没有了。
高叙伟喜欢潜水,他带她去国外贝菊海旅行结婚时,
他就在深邃的蓝色海底许下海誓山盟,
这是余落落最美好的记忆。
所以……
当她发现高叙伟死在了浴缸时,
她特别想把他的尸体带去贝菊海海葬。
然而,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她卸下高叙伟的身体,装进了行李箱,把他葬在沿江里。
说不定哪一天,就飘到了贝菊海。
他喜欢潜水,所以这样的方式一点问题没有。
仪式感拉满。
余落落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在为自己的想法洋洋得意。
1077号余落落,你又在笑什么今天你轮值洗地板,要是还像上次整理大衣橱玩开门关门的游戏一样,就罚关禁闭！
落落,案子放心交给我,你在里面要听话,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尤彬说罢,起身离开。
今天终于有收获了,余落落……认了……分尸。
乐悦悦不愧是大律师,
由始至终,她就只抓了两个问题。
一是犯罪证据锁死余落落,所以她不认罪,这案子没法辩护；
二是罪轻证据必须从夫妻二人的关系入手,才有可能不用死。
现在,第二项得到了答案。
律师事务所·【第四次讨论】
2007年6月21日
尤彬把第二次会见的笔录打印出来给乐悦悦看。
乐律师秀眉骤紧。
尤彬,你都问了些什么哪里来的正当防卫
我认为她极有可能是。尤彬据理力争。
你傻不傻正当防卫不用死,要说她早说了,轮得到你去判断
乐悦悦一脸不悦,执业才一年的尤彬,还是太嫩了。
为什么不能是正当防卫
为什么,为什么,喂草。乐律师没好气的说。
被主办律师怼了的尤彬,耷拉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你有一件事做得很好,之前我们一直把杀人和分解看成一个行为,但证据上完全可以分成两个部分来看：第一,余落落杀人的证据；第二,余落落分尸的证据。
也就是说,现有证据指向的是余落落分尸,并没有指向她杀人
对。但二人独处一个空间,间接证据形成证据链,也是可以指控的。特别是……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你说不是她,那还有谁阴间使者吗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推导这个间接证据链不合理地方！
嗯,可以这么理解。
看来案子有方向了,我的会见有成效
非常有成效。
乐悦悦像哄那要糖吃的小孩。
把尸检报告拿出来,回到原点,我们做命案现场重建分析。
哦。
高叙伟,男,四十五岁,非正常死亡。
时间：2007年2月6日凌晨3点38分
现场：地点为花山别墅44号,依据是现场发现大量血泊,预估出血量足以认定该处为第一案发现场,经鉴定,血迹全部属于高叙伟。
人员：高叙伟与余落落夫妻同住别墅,高老太太与珊珊住同小区公寓。现场提取了居家指纹和血指纹,经鉴定,血指纹是余落落的。
掩盖：呼吸道损伤审查显示无吸入水,未妨碍呼吸道和肺泡气体交换。所以沿江是抛尸现场,排除溺水死亡。
动机：非正常夫妻关系。
推断：无生前反应,死后分尸,排除电、火、冻、高坠……
凶器：骨刀豁口与部分切创吻合,符合凶器特点。
刻画：分尸卸装——陌生人居多；分尸发泄——熟识居多。待定。
乐姐,休息一会吧,我叫了蜜蜜雪的外卖,火龙果青柠,怎么样
沉思重建的乐悦悦,并没有听到尤彬的话,
他悻悻地把饮料放在乐悦悦的旁边,回到自己的座位。
乐律师伸手拿材料,碰倒了蜜蜜雪的火龙果青柠,弄湿了整个桌面。
她这才看到手边不知何时,多出一杯饮料
尤彬！你做什么！她对着尤彬就准备开骂。
怎么了乐姐！
茫然的尤彬冲过来才看到,乐姐的重建资料被他买的饮料全破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乐姐,我只是……
尤彬啊尤彬,你真是有病！哪有办命案的时候喝这血一样的饮料！下饭吗
还好,还好,乐姐不是怪他没放好,
只是嫌弃这饮料的颜色不好看。
尤彬连忙抽出纸巾,在桌上一通整理,
不好意思,乐姐,下回我注意,买……芒果的,芒果的。
乐悦悦白他一眼。
自己没看到水杯,不怪他,但这饮料的颜色搭配卷宗里陈尸的照片,着实有点恶心。
现在还溅得到处都是。
……
到处都是
乐悦悦顿住正在擦拭桌面的手,
思维启动高速运转。
由始至终,第一案发现场的勘验结论都只陈述了大量血泊点,
并没有喷溅型血迹
一般来说,动脉血压会为出现血管破裂当时提供动力,这是正在进行时的血液状态。
而花山别墅全屋都没有喷溅点。
也就是说,其他抛甩状、擦拭状、转移状、浸染状,都可以不是正在进行时。
而警方指控骨刀是凶器,那么只要是活人,都必有喷溅点！
别说人了,就是眼前的这杯火龙果青柠水,静置状态的侧翻,都能溅到满处都是,更何况是高压动脉
所以,即使分尸的是余落落,
她也只可能是在高叙伟死后才实施这个行为。
而现有证据只能证明骨刀是分尸工具,不能确认是杀人凶器！
丢骨刀的监控,也只能说明她有掩藏分尸行为,不能证明有杀人行为！
割裂两个行为,就能得到……
合理怀疑！
这就是合理怀疑！
乐悦悦全身骤然放松,眼前猩红一片的水也变得可爱起来。
这个案子,如余落落所说,
还真有可能做杀人的无罪辩护。
叮……
乐悦悦的电话声响起,中院打来。
请问是乐律师吗
我是。
是你代理的余落落杀夫案
是的。
余落落在监所自杀了,她一直说让你去见她。
她现在没事吧
现在没事了,在安北市监狱医院,你找个时间去一趟吧,她情绪特别不稳定。
好的。
挂断电话,乐悦悦就提着包匆匆忙忙地离开律所。
安北市医院·【第一次会见】
2007年6月22日
余女士,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ok！我是中院为你申请的法律援助辩护律师,我叫秦淼。
怎么又换人了乐悦悦呢
谁是乐悦悦
我的律师呀,一直都是她在跟进我的案子。
余女士,你的案子即将开庭,按照法律规定可能被判处无期或死刑的案子,必须覆盖辩护律师,所以我是受指派的法律援助,你之前……并没有请律师。
乐悦悦是我母亲为我请的律师呀
你母亲秦淼惊讶,余女士……根据卷宗显示,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还没找到你……母亲呀
你胡说什么余落落生气了,你才没有母亲！我怎么会没有母亲
我……没有必要胡说。
那尤彬呢叫他来见我！
尤彬他又是谁秦淼一头雾水。
乐悦悦的助理呀,那个高高帅帅、说话温温柔柔的男生！
乐悦悦是谁我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助理
我要见乐悦悦！我要见尤彬！
突然爆发的余落落开始挣扎,她想要拔掉手背的针头。
但紧缚的束带让他更加疯狂。
余女士,你冷静。护士——护士——
援助律师秦淼觉得自己很倒霉,
执业这么多年来,还未遇到这种情况。
鉴定报告不是说,她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可以辨认自己行为吗
现在看来,她这是具有显著的精神病症特点呀！
秦淼退出病房,等待医生护士的救治。
同时,她向门外同样等待的警员询问起了余落落在监所的情况。
据她介绍,
余落落在监所整体表现还算不错,
通常都能跟着指令完成任务。
只是一个人时,常常会喃喃自语。
也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由于从未发生过自残、自伤的行为,也就没对她做更多的监控。
情况发生变化,大概是十天前。
她在舍房内出现了焦躁情绪,异常激动。
一直嚷嚷着刀说话,刀说话,还有什么我不知道我无罪。
舍房其他人员发现她不对劲,立刻报告了值班警员,
警员在控制她时,她第一次出现了反抗和挣扎。
后来,只有用警棍威吓,她才逐渐安静下来。
那天按照监规罚了她后,情况就不乐观起来。
有一次安排舍房人员参加轮值劳动,她负责叠衣服、放进衣柜。
可余落落站在衣柜门前,不停地开门关门,后来还哭了,
喃喃自语的毛病又犯了,说什么第三者的谅解书四百万
还有……还有珊珊。
珊珊秦淼迅速反应。
对,听着就像个人名。
她还说什么了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那她是怎么进的医院
警员继续介绍。
昨天,原本余落落在正常参加轮值洗地板,可洗着洗着她就开始莫名其妙地笑。
那笑声,瘆人得很,舍房其他人都离得她远远的。
我们也早就警惕起来,对她实施了更高级别的布控。
她在水盆里搓着抹布,嘴上不停说什么想去贝菊海,
然后她就呆呆地蹲在原地——不动了,
我们正纳闷呢,她又突然站起来踩翻水盆,盆里的水倾泻一地,
我们赶紧上前去问她怎么了,结果门打开的瞬间,她直直往后倒,接着就昏迷了。
所有人都吓得不行,赶紧送来了医院！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秦淼已经完全听懂。
但警员却打开话匣子,不停地重复,贝菊海、贝菊海像不像悲剧海
她惋惜地说,这么漂亮一个姑娘,
毁得真彻底。
医生出来,秦淼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表示,余落落原本就只是轻微脑震荡,并无大碍,刚才就是情绪起伏太大,已经注射了镇静剂。
同时医生也表示,现在余落落的情况不适合会见,
可以……择期再来。
秦淼谢过医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择期再来,来了也没有用啊,
人家要死要活找什么乐悦悦尤彬
再刺激她一回,出点事儿怎么办
回吧,回去就打申请,申请中院重新做精分鉴定。
市精鉴中心·【第二次谈话】
2007年6月29日
鉴定中心的走廊,落针可闻。
推开检查室,阳光和风也一起钻进了房间。
米白色的墙纸与奶黄色的沙发静静承接着阳光照射。
窗户旁伫立着身材窈窕、短发齐耳的余落落。
一幅养眼的风景里,只有封窗的铁栏杆,让人有些微微不适。
你好,余落落。
你好,秋医生。
昨晚睡得好吗
我觉得还不错。
今天与你聊会天,自由聊天,你同意吗
我可以不同意吗
秋医生笑笑,没有回答,自顾地坐在沙发上。
窗户前的余落落也笑了,走到另一侧躺椅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是你和你老公的结婚纪念日。
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
你确定不是看过卷宗
我可只关注你,不管其他的事。
秋医生耐心温柔地回复,语气像洒了蜜一样悦耳动听。
余落落微微耸肩,轻轻抿嘴。
今天有时间聊聊你的……朋友乐悦悦吗
乐悦悦我们也不算好朋友吧。她只是我的律师,还是一个不怎么相信我的律师。
东城香山大学法学生乐悦悦,你和她都是学生会的。
没有,确实没什么印象。
可她却对你有很深的记忆。
我在大学是风云人物,很多人都认识我,但我未必能认识他们。
说的很有道理。秋医生顿了顿,可乐悦悦是高叙伟的前女友,你怎么会找她帮你辩护
前女友难怪了！我说什么她都不信我。
你真的不认识乐悦悦了
我应该认识吗
那尤彬呢秋医生放缓语气,他可是你的……男朋友。
余落落心下一空,锐利的眼神突然射向她。
秋医生,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
余落落嘴角缓缓勾起,弧度越来越大,
她露出两排泛着青白的牙齿,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渐渐地,放声大笑起来,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很多重大嫌犯,在明尼苏达多相人格测验中‘诈病值’这一项都过不了关。你也不是第一个。
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很早,自言自语、无故游走、言行紊乱、残留幻听、被害妄想,这些的确都是精神疾病的特点。但它也通常伴有思维贫乏、感情淡漠,而你不是！
所以,我抓住了特点,但却没有抓住本质
是。
余落落冷静下来,声音沙哑而冰冷,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找我谈话
求证。
求证
你的聪明让我非常意外,第一次鉴定时,你应该听到了鉴定医生对你的评价,所以你细细揣摩之后,在心里构筑了一个完美、成熟的紊乱世界,时机一到,你就把虚构人设兑换到现实生活中去,以至于让别人相信你有疾病,对吗
虚构人设你说乐悦悦余落落不屑的挑明,她是大四的学长,我刚入校的时候在学生会遇见的。一个很优秀的女神,优秀到……资助我读书的高叙伟一见着她,就爱上了她。
你欣赏她,却也嫉妒她
我介绍他们认识,他们却独独撂下我去二人世界,我不是嫉妒她,我是恨她。
秋医生瑶瑶头,你不恨她,你是羡慕她。她的阳光朝气、干练努力是你想要的；而高叙伟也是你想要的,所以你才以她为范本去创造出一个属于你的乐悦悦。
所以,我再怎么模仿,也终究不是她。自嘲的笑挂上嘴边。
你也模仿尤彬
秋医生再次试探性地提起这个男朋友
余落落果然少了很多对抗和排斥。
尤彬是我心中的欲望,是我黑暗内心的另一面。
落落,为什么不做你自己
我余落落一愣,随即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
秋医生也不恼,静静的等着她。
我是个什么好人吗我要做自己
落落,你到底爱的是谁
这是秋医生的最后一个问题。
也是余落落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场戏为什么就不能让它,静静地落幕呢
余落落
一生只爱过一个人。
安北市中院·【开庭】
2007年7月14日
余落落,现在是最后陈述,你还有什么要对本庭说的
我叫余落落。
我是一个孤儿,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我被抛弃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爱。
所以,我不知道什么叫爱。
当高叙伟出现在我眼前,说要资助我上大学的时候,
我觉得这就是爱。
他很帅,多金又气质的男人,谁不想要
就算是乐悦悦的男朋友又怎样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这是属于我的孤儿法则,生存要靠自己！
他们在我制造的误会中分手,高叙伟也在我的温柔里沉沦。
但是高妈妈却不同意！
我怀疑她看出了我眼神中流露出的欲望！
有一次,我趁她不注意,推下了楼。
当我把伤心欲绝的高叙伟抱在怀里,我就知道,我彻底得到了他。
高妈妈醒来居然不能说话了,这是不是天也在帮我
我请了珊珊照顾她。
然后我就跟高叙伟过上了甜蜜的夫妻生活。
我在别墅里看日出,看日落,看远处的山,看泳池的水。
我学瑜伽、学舞蹈、学健身。
我在日复一日的循环中等他回家。
高叙伟的应酬很多,但每晚都要吻过我额头才睡下。
见我无聊,他还尽量抽空带我去旅游,
我们真的去过贝菊海,那一刻的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对他说,这个世界是为你而存在的,你若死了,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了。
他宠溺的摸我的头,他说我傻,他说他也好爱我。
我很开心,如果这就是爱,那我也爱他！
但是,尤彬出现了。
怎么形容呢
如果说高叙伟是可以依靠的山,那么尤彬便是柔情的水。
他做的蛋糕很好吃,酿的红酒很醉人,会说话的小嘴很甜蜜。
他的招数,也很多。
他给我拍了很多视频,穿着各种衣服,摆着各种造型。
尤彬说我是他的妻子,带着我游走在各种聚会上
我享受着所有人的恭维、赞扬。
我的魅力让他们臣服。
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好景不长
这一切,都被我老公知道了,他第一次打我,一巴掌狠狠刮在我脸上！
他痛苦地质问我为什么
然后,他就再也不回家了。
我跟踪他才知道,他和小保姆珊珊好上了。
珊珊是谁
保姆,我花钱请的！
她为人风趣,时常逗高老太太开心,
她做事麻利,花山公寓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还很努力,努力创造美好生活,争取把父母也接进城里。
她像小蚂蚁搬家,一点一滴地积累生活的意义。
我对高老太太是愧疚的,
所以,我请了这么好的珊珊陪她。
可珊珊……
我质问高叙伟跟珊珊的事,刚开始,高叙伟还不承认。
说我无理取闹,说我不可理喻！
再后来,他就承认了,但他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是被我逼的。
还说……要跟我离婚。
离婚！
那是不可能的。
尤彬是菜,高叙伟才是主食。
我不能离开高叙伟,我不能离开我老公！
2月6日那天,他又拿来一份离婚协议让我签字。
这是他拿来的第七份离婚协议,我一如往常,还是撕了。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跟我玩互相折磨的游戏。
他求我放过他,
他告诉我,珊珊……怀孕了。
多么可笑,多么震惊！
八年婚姻无子,竟是我的问题
我疯狂咆哮,哭得歇斯底里。
我不明白,我只不过是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但我明白,高叙伟的眼中已经倒映不出我的身影,他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把我丢了。
我们回不去了。
我冷静下来,答应他签字离婚,条件是再陪我最后一晚。
他的眼眸闪过最后一丝动容,同意了。
卫生间的浴缸里,氤氲水汽模糊了我们的龃龉,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告别,来生再见。
我以为他是要我的命,于是我把台盆上准备好的水果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恍惚间,耀眼的亮光闪过,我以为是刀锋！
哪知,他递给我一个雏菊款钻石项链,竟也闪着耀眼的亮光。
这是在贝菊海底潜水时,他答应过会送给我。
这一刻,我应该是被施法了,
我躺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
浴缸的水一点点变红,高叙伟的血也全部被湮没。
没有喷薄而出的画面,
只有缓缓地、细细地如丝线般脆弱的生机,
与我们的婚姻一样,流逝殆尽。
我是真的想带他去贝菊海,所以行李箱是我最后的祝福。
那晚沿江边的风,吹得我骤然清醒。
我想成为乐悦悦那样的人,给梦想一个机会；
可我又是尤彬那样的人,沉迷欲望不可自拔。
但我最想做的,是珊珊。
所以,当我幻想着乐悦悦敲开公寓的门时,嫉恶如仇的她会替我陪高妈妈身边,带着高叙伟送的雏菊钻石项链,幸福的在沙发上磕着瓜子。
真好啊。
……
真想你。
安北市中院·【宣判】
2007年7月20日
2·14专案审理终结,现在宣读判决书。
全体起立。
法槌重响一声。
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余落落犯故意杀人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判处余落落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二、被告人余落落犯故意伤害罪致江田芬(高叙伟母亲)重伤二级,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三、合并上诉两项判决,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四、被告人余落落赔偿被害人家属江田芬400万元。
五、送押青山医院强制医疗。
市精鉴中心·【一年后】
2008年8月20日
落落,最近状态可好
谢谢秦律师,最近感觉还不错。秋医生每天都会抽时间,陪我聊一会。
那就行。我给你带了一本书,有时间就看看。
《逆改族训生死簿》小说
嗯,没事的时候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说起来,我‘生死簿’上的那一个死结,也是你‘逆改’的。要不是你拿到了谅解书,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不客气。最主要的,还是你能主动自首,说出伤害高老太太的事,符合减轻处罚规定。对整个事情也有了认罪悔罪的态度,在法律上也能得到认可。
怎么说都是要谢谢你的。
秦淼客气地摆摆手,依照法律规定,犯罪的时候精神正常,犯罪后患精神病的人,仍然应当负刑事责任。而400万的赔偿金是你自己提的,谅解书是高老太太主动出的,所以你的命是她救的。
嗯,我知道。她们……还好吗
高老太太挺好的,能吃能睡。就是珊珊辛苦些,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高老太太,确实不容易。
她们钱还够用吗
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中,属于你的那部分我已经做了析产。除了赔偿的四百万,剩下的钱,按你的意思以高先生的名义成立了家族基金,用于高老太太的治疗和生活保障,以及特别指定,要保障高先生儿子的成长费用。高老太太也把高先生的一部分……遗产放进了基金。另外一部分她捐给了慈善机构,用于扶助单亲家庭、留守儿童,和……孤儿……
孤儿余落落嘴上呢喃,思绪仿佛又飘远了。
落落,落落
秦淼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
余落落的呆滞反应,说明她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以前装都装不来的思维贫乏,现在想跳跃也难了。
秋医生说,余落落每天最多只能清醒两个小时。
其余时间都在梦里。
她在梦里,会不断循环着找乐悦悦说话,
我很爱我老公,我离不开我老公,人真不是我杀的。
余落落,
一生只爱过一个人。
余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