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流落民间时,我一时心软,便救下了他。
事后出于感恩,他非吵着要报答。
但报答这种事,一来以身相许,二来回馈金银。
很显然,萧然两样都没有。
恰巧宫里的嬷嬷托人送来消息,催促着我进宫。
情急之下,我告诉萧然：
想报答可以,让我当皇后吧。
萧然答应了。
五年后,叛军兵临城下,扬言交出皇后,否则大开杀戒。
身为丞相的我自告奋勇,假扮皇后当人质。
叛军头领见到我,一开口便是。
你怎么给别人当皇后了
01
十三岁那年冬天,我遇到了萧然。
准确来说,是捡到,然后买回。
下雪天我出门买东西,回来路过一条巷子。
瞧见一群乞丐骂骂咧咧地踹人。
被踹的正是萧然,浑身是血,却一声不吭。
匆匆瞅了一眼,撞上一双漆黑无光的眸子。
可怜、无辜以及悲痛。
抬脚走远的我重新折返。
掏出银子扔给乞丐们,将萧然带回了家。
脱衣洗澡上药,全程下来,萧然没有半分抗拒,任由我摆弄。
简直不要太听话。
次日萧然醒来,知道是我救了他。
脑子还没清醒,张嘴便开始胡诌。
说什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报答之类的。
我拒绝了。
并不是我品格多么高尚,为人多么刚正不阿。
主要报答这种事情吧,一是以身相许,二是回馈金银。
我斜了眼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萧然,大声砸吧起嘴。
很显然,他两样都没有。
何谈报答
萧然听得面红耳赤,惭愧地低下头,道了句抱歉。
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至于怎么报答,我顿了顿,容我好好想想。
02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然身体好了大半。
主动做起家务来,煮菜洗衣劈柴,样样精通。
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一度有了自己已经成亲娶妻的错觉。
客观来说,萧然是不错的。
长相上乘,勤劳能干（正常的）,有眼力见,俨然是个良家夫男,好好相公。
这样的男人扔到街上,得被京城贵女们抢烂。
要不是我的好大爹,估计我也得加入她们。
想当年我出生那天,血红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照红了我爹的老脸,顺便闪瞎了他的双眼。
天降异象,不免让人深思。
随着哇的一声啼哭,我爹脑海里一根弦啪地断了。
老江家这是……要翻身了！
老江家往上数三代是贫民,数十八代是奴隶。
到了我爹这代,总算摆脱了贫民称号——
干起了生意,当了个小商贩。
饿不死,当然也发达不了。
祖坟不给力,自身又不争气,我爹便将目光转向我娘圆滚滚的肚子上。
没出生时,他就找了半仙算了一卦。
美其名曰,窥探江家未来。
半仙眯着眼,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掐算。
良久,他告诉我爹一个好消息。
红妆漫天,此女将来贵不可言。
03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我爹第一件事就是验货。
打开襁褓,左看右看。
一半失落一半激动。
失落的是,我是个女孩。
激动的是,半仙有点东西,真让他说准了。
此女赌对了,还差贵不可言。
此后十几年,我爹在贵不可言路上越走越远,甚至有些疯魔。
别的姑娘还在钻研女红时,我爹扔给我的书除了《三十六计》《孙子兵法》。
还有《如何牢牢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宫斗其实很简单》以及《论睡觉的七十二种姿势》等上不了台面的杂书。
后来,他嫌《姿势》太下流,又偷偷摸摸收了回去。
但无论如何,未来皇后算是培养起来了。
万事俱备,只差皇帝。
当朝皇帝五十有余,我十二不足。
我爹啪嗒啪嗒抽着旱烟,决定等上一等。
先把老皇帝熬死再说。
结果没等到皇帝驾崩,他先两脚一蹬,驾鹤西去了。
我爹去世没多久,京城响起丧钟。
老皇帝驾崩,太子下落不明。
一时间,哀伤和恐慌传遍京城各个角落。
帝位空悬,皇后之位更无从谈起。
我松了口气,将那些书全部塞进床底。
眼不见为净。
从今日起,江满盈只是江满盈。
再也不用贵不可言。
直到我捡回了萧然,重新走上贵不可言之路。
04
萧然辛勤操持家务、积极锻炼身体。
终于换来了伤口撕裂。
好不容易下了床,转眼又躺了回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一边照看铺子,一边照顾萧然,忙得像陀螺。
恨不能小绳往脖子一套,随我爹去了。
没有好利索之前,不许下床乱走动,净给我添乱。
我警告萧然。
萧然苦笑,说他只是想报答我的恩情,谁料弄巧成拙。
那就更得老实养伤,不然恩情报答不完。
交代完,我转身去了铺子。
前段时间,新帝继位。
听说是大行皇帝的三儿子,安平王。
年轻貌美,关键是尚未娶妻。
虽然嘴上说不再想着贵不可言,但实际上这四个字早已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深深刻入骨血。
再也无法改变。
江家没有人脉,更谈不上亲朋好友可以帮衬。
想要进宫,唯有宫女这条路可走。
所以,听说太监嬷嬷放出宫,我拿着银子去孝敬。
嬷嬷收了银子,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进宫没问题,只管回去等消息。
我也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一旦入宫,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扔出去的银子终于听了个响儿。
嬷嬷托人告诉我,收拾收拾准备进宫了。
05
养病那段时间,我没空随时守在萧然旁边。
他躺在床上显得发闷。
想到从前打扫我的房间时,发现床底放着的书箱。
当时专心打扫,没仔细看书名。
等他看清书名是什么,气得冒烟。
有好几次,我一抬头就能瞧见萧然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我以为他受寒中了风,又是请郎中又是拿药。
结果郎中告诉我,萧然肝气郁结,没什么事,只需静养即可。
肝气郁结,这不就是生闷气嘛！
我一听,气得血液倒流,恨不得一拳捶死萧然。
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我是出于好心仗义救人,不是脑子有病捡个活爹回家。
送走郎中,关上门,我刚想好好教育萧然。
谁料他捷足先登,质问起我来。
他问我：红妆漫天,此女贵不可言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夸我命格不俗呗。
命格不俗
对呀。
见萧然仍是不解,我便将这句话的来历说给他。
萧然越听脸上的阴郁越浓,以茶代酒,一杯接着一杯喝起来。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我莫名想到雨夜里的流浪狗。
沮丧、孤独。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战国的时候,芈月救了张仪一命。张仪为报答她的恩情,向芈月许诺,有朝一日,一定将她送入王室做王妃。
你不是要报答我吗既然想报答,那就让我当皇后好了,怎么样
我根本不指望萧然能报答什么,索性鬼扯一番。
怎料萧然当了真,沉默一阵,答应下来。
要知道,张仪当年可是做到了相国,又有舌战群儒的游说本事。
再看萧然,平民一个,还是嘴笨的平民。
地狱开局。
等他能让我当上皇后,皇帝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
还当什么皇后
当鬼去吧！
06
回去的路上,我想着如何瞒过萧然。
一推开门,发现萧然不在。
桌上留了封信。
说他叨扰了这么久,给我添麻烦了,心里过意不去。
还说答应我的事,说到做到。
最后,让我保重身体,等他回来。
看完信,我烦闷地丢进了香炉。
果不其然,萧然不靠谱。
口口声声说要报答,真向他要承诺,他跑得比谁都快。
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救他。
烦闷归烦闷,萧然离开不失为好事一桩。
没人阻止我向贵不可言进发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顺利地入了宫,被分配到了花房。
每日的工作繁重且枯燥,浇水、修剪、搬花,常常要忙到半夜。
想遇到皇上,简直难如登天。
至于成为皇后,更是没有影子的事情。
换值后,我躺回床上,感觉身体快要散架。
酸痛感在四肢游离,我疼得睡不着觉,思考未来。
总不能待在花房了却余生。
一咬牙,我拿出一半的银子孝敬花房太监总管。
让他想想办法,把我从花房调出去。
太监答应得倒是爽快,说没问题。
大半个月过去,调离花房的事迟迟没动静。
我急了,问太监到底怎么回事。
得到的回答却是,各宫不缺宫女,没有多余职位。
还让我安心待在花房做事。
可一同在花房做事的小姑娘,前两天刚刚调走。
明明我也花了银子,却只能待在这里累死累活。
一半银子已经打了水漂,剩下一半绝不能再白白浪费。
回到花房,我老老实实做事,等待时机。
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萧然。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当上大官
会不会像张仪接芈月那样,将我接入皇帝后宫
念头浮现的一瞬,我只想抽死自己。
醒醒吧,萧然能进宫。
除非他挥刀割掉二两肉。
不然他拿什么进
07
自我鞭策过后,我又重新投身花房中。
但辛勤的劳动并没有换来老天的垂怜。
大半年过去,我仍是个不起眼的花房宫女。
在宫里待得越久,越觉得半仙那句话……
不是赞扬,而是一句无形的诅咒。
像往常一样,我给翊坤宫送花。
路过咸福宫时,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本宫要见皇上,公公……
公公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本宫不能去那个地方啊……
公公……
我抱着花盆快速走过,只当看不见。
进宫后,这样的情形见过不下数十次。
起先,我还会感到幸灾乐祸。
后宫一个妃嫔的陨落,意味着我将来的竞争对手少一个,胜算多一分。
可是现在,知道妃嫔受罚,我只觉得可怜。
入宫后没见过皇上一面的、被罚了还得笑着说谢主隆恩的、家人犯罪受牵连的……
她们成为皇上的女人后,除了挂在头上的虚名,再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是不是我将来也要成为她们其中之一
转念一想,我松了口气。
我只是花房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后宫的勾心斗角、肆意陷害与我无关。
我只用到了年纪出宫即可。
不知不觉到了咸福宫门前,小太监见是送花来的,急忙将花盆接了过去。
管事姑姑看了两眼,当即大发雷霆。
说我们花房狗眼看人低,给她们娘娘的都是别个娘娘挑剩下的。
骂完,吩咐小太监掌嘴。
花房管事太监惹的祸,最后让我背锅。
我跪下磕头求情,头都磕破了,也没换来饶恕。
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管事姑姑一声令下。
啪——！
巴掌落在脸上,声音响彻咸福宫。
我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二十掌结束,我的脸青紫肿大,嘴角的血迹也早已干涸。
08
从咸福宫出来后,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成为皇后没指望,当宫女又时常受欺负。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选择。
我后悔进宫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奈何桥没有回头路。
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后宫不好待,前朝也不太平。
新帝即位后,为稳固政权,娶了好几位臣子的女儿、姊妹。
也有不少大臣没能成为皇亲国戚,暗生不满,频繁上书。
有些胆大的甚至宣扬皇帝即位流程不合规矩。
皇帝一气之下,将此人诛杀。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谣言越传越邪乎,最后演变成皇帝杀了身为太子的弟弟,谋权篡位。
皇帝气得不行,却也不敢再轻易杀人。
焦头烂额之际,一位有识之士挺身而出。
出了个称不上妙又算不上馊的主意。
广开言路,允许女子入朝为仕。
诏令一颁布,一片哗然。
女子当官本就有先例,但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
众人讨论的焦点随即从皇帝转移到了女人身上。
驳斥的折子一波接着一波,再没有谈论皇帝即位是否合规。
但皇帝一意孤行,外加早有先例,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消息传到后宫时,不少人议论纷纷。
听说宫女也能参加考核了,考核通过能当官呢。
能考核又能怎样不识字还不是白搭。
也是。
还是乖乖做事好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一诏令对别人可能无用,但对我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我再也不想在花房当个任人宰割的小宫女了。
我要参加女官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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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报名的日子只有短短三天。
前两天,管事太监吩咐我修剪、浇水,恨不得一刻不让我停下。
两只眼睛更是黏在了我背上,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稍微松懈半分便招来责骂。
好好干活儿,别动不动就偷懒。做下人的,最重要的是伺候好主子,而不是耍小聪明。
点头应承后,管事太监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说越起劲。
骂我没有眼力见,得罪了咸福宫娘娘,连累他被罚俸三个月。
咸福宫,又是咸福宫。
我可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咸福宫那尊大佛,受到她处处针对。
公公,我怎么得罪了咸福宫娘娘花是您挑的,我只是送了过去。要得罪也是您得罪的,怨不着我。
我直着身子,迎上管事太监的目光。
再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看似是咸福宫打我,实则是打您的脸。
管事太监咋舌,说不出话来。
咸福宫不受宠是整个皇宫知道的事。不单单是花房对她们差劲,连御膳房、浣衣局等一众内侍局,对他们都不好。
其他人没事,偏偏花房的人挨了打。
说不是故意的,有点说不过去。
做好你的事,这不是你该管的。
管事太监丢下我,独自走了。
从咸福宫回来,管事太监嘴上说咸福宫娘娘处罚得好,脸色却难看得厉害。
打了手底下的人,不就相当于打他的脸嘛
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但又不好明着对抗咸福宫,再怎么说,那边仍是主子,花房仍是奴才。
我当面挑明,更是让他无地自容,干脆不再时刻监督。
找到机会,我报上了名,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一名女官。
10
此后,我不是在升官,就是在升官的路上。
再次见到咸福宫的淳妃,我已经成了尚书。
淳妃的兄长勾结叛军,与朝廷对抗。
叛军力量强大,朝廷军队节节败退。皇帝打不过,将怒火转移到了淳妃身上。
他不好当面发落,派我来处理。
淳妃一见到我,吓得尖叫,连连喊侍卫。她不知道的是,咸福宫门口的侍卫早已被我支开。
她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娘娘,好久不见呐！
你给本宫滚出去！滚！
恕微臣难从命。周将军投敌叛国,圣上震怒。但想到往日情分,陛下派微臣来送娘娘最后一程。
想当年,我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淳妃心情不好,拿我撒气。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五年后的今天,我站在她面前,手里捏着她的性命。
我不信！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哥哥他背叛朝廷,可我对皇上是忠心的！
淳妃扯着我的衣袖嚎啕大哭：大人,你去帮本宫求求情好不好,大人,本宫求求你了……
她这个时候知道求人了,可惜晚了。
我扬手甩了淳妃一耳光,将白绫丢到她面前：娘娘自行了断吧。
离开咸福宫后,我回养心殿复命。
一顿夸奖过后,皇帝突然问我,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我摇摇头,表示国家危难,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不久,咸福宫传来死讯,淳妃上吊自尽了。
叛军的兵马也在此时来到皇城下,扬言只要交出皇后,他们就撤兵。
11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我坐在马车内,双手紧握。
皇上舍不得皇后,有大臣看穿他的心思,出了个主意。
叛军没有见过皇后,是真是假分不出来。
一语既出,全场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无奈,我假扮皇后,前往敌营。
一路颠簸,累得我昏昏欲睡。
突然,帘子被人掀开：皇后娘娘,主公等你多时了。
我理了理衣裙,下了车。
将我送到营帐前,其他人自觉离开了。
我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道声音齐齐传来。
没等我开口,萧然上前一步攥住我的手腕：不是说要等我吗你怎么给别人当皇后了
我使劲抽回手腕,没成功,只好放弃。
我什么时候说了
我给你留了封信,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那又怎么样,相信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吗
我又不傻。
萧然听完,气得脸色铁青,一把甩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连两天过去,萧然没来看我一眼,吩咐手下也不能过来,任凭我自生自灭。
我饿得头昏眼花,躺在床上悔不当初。
早知道萧然会恩将仇报,说什么我都不会救他。
救了他,不但不报恩,还想把我饿死。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12
到了第三天,萧然才不紧不慢过来瞧上一眼。
发现我快饿死了,传人送来水和食物。
我饿得受不了,夹起菜就往嘴里送。
头顶传来萧然冰冷的声音：皇后娘娘,你就是这样当俘虏的吗
说完,顺势坐在了一旁,静静等着我为他布菜。
好你个萧然,我忍,为了大周的百姓,我忍了。
我放下碗筷,撸起袖子伺候萧然吃饭。
夹了翡翠白菜,他说要吃板栗乌鸡,板栗乌鸡放他碗里,他又说想喝鲫鱼汤。
给他盛了鲫鱼汤,他又要我亲手喂到嘴里。
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几口,全在伺候萧然。
印象里,他可不像现在这般矫情,随便扔两块馒头,都能乐上一整天。
萧然吃饱喝足：怪不得他让你当皇后,你还真是温柔体贴。
我累得浑身无力,饭吃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饿得两眼发昏,捧着碗垂下了头。
你现在是俘虏,是阶下囚。如果还想让其他人活命,就应该听我的话……
萧然越扯越远,后面他叽里咕噜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
皇后娘娘！
我吓得一激灵,勉强抬起头,冲萧然露出一个苦笑：饭有点冷了,我吃不下去。
萧然语噎,随即命人重新上菜。
吃完饭,我恢复了力气,想起此次的任务：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放过百姓,放过皇上。
这段时间的相处,很难不看出萧然对我的心思。
有情总好过无情。
只要稍稍动点心思,讨萧然欢心,哄骗他退兵就好了。
萧然听完眼睛一亮：做什么都可以
我犹豫一下,还是点了头。
晚上来我营帐,萧然顿了顿,记得穿好看一点。
13
我盛装打扮来到萧然营帐。
他瞧了我一眼,挥挥手：替我更衣沐浴。
更衣沐浴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琢磨不透萧然的心思,强装镇定脱去他的衣服,一层又一层。
宽厚结实的胸膛出现在面前,尽管我低着头,控制眼睛不乱看,但还是瞟见了男人一览无余的好身材。
短短五年,没想到萧然发育得如此好。
想当年,他还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看起来让人没有欲望,只有怜爱。
而如今,萧然竟长成了人间极品。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膛那颗砰砰乱跳的心。
萧然邪魅一笑：皇后娘娘,服侍在下沐浴吧。
话一出,我愣在原地半天。服侍沐浴的要求完全是蹬鼻子上脸。
服侍他沐浴,狗都不干！
干！不就是服侍沐浴嘛,狗不干我干！
为了大周,为了百姓,拼了。
我撸起袖子,拿着帕子擦拭萧然身体,心里默念一百遍阿弥陀佛。
萧然双臂搭在木桶两边,闭着眼,一脸享受。
房间内落针可闻,只有帕子偶尔捞起的水声。
突然,萧然一把攥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扯。
木桶内的水哗啦啦地跳到地上,我顺势落入水里,浑身湿透。
隔着几层布料传来不属于我的温度。
萧然面无表情,牵引着我的手。
等我反应过来,想要抽回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红着脸,干瞪着萧然。
萧然奸计得逞,枕着手臂,靠着木桶歪头看我发窘：
皇后娘娘的脸为什么红了明明吃亏的是我,我都没脸红。
……
占了我的便宜,是不是应该负责
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觉被人剥了个精光。
负责负什么责萧然,你别太过分。
萧然的脸唰地黑下来,一把推开我,从水里出来,穿好衣服。
如果还想谈判,就顺着我的心意,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
你自己心里清楚。
14
萧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只好放手一搏了。
三十六计中,最不起眼的也是最厉害的,就是美人计。
走投无路下,我选择为国捐躯,躺在床上等萧然。
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萧然的影子。
临近子时,困得眼皮打架,萧然才出现。
我立马来了精神,腾地坐起来,扯过萧然,动手替他解衣。
宋姣姣,你好像很急。
能不急嘛,早完成任务早结束。
我没说话,扯着萧然的裤带。
结果裤带不知被谁打了个死结,我试半天,死活解不开。
宋姣姣,萧然按住我的手,我问你怎么这么急你就这么有信心,觉得能凭一己之力,让我退兵。
我咋舌,悻悻然抽回手。
再说了,我萧然会要一个二嫁的女人更何况她嫁的男人,是夺了我皇位的皇兄。萧然冷哼一声,宋姣姣,不对,该叫你皇嫂才是。
原来,萧然并非是个普通百姓。当年皇后因和太监有染,被关进了冷宫。没过几天,上吊自杀。
萧然则被宫女骗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次醒来时已流落街头,无人问津。
多亏当年我路过伸手救他一命,不然他早就被打死了。
皇后曾经的遭遇和手足相残的惨状,让萧然不想再次卷入皇权的争夺中。
他想着做个平民百姓,待在我身边安稳度过余生就好。
可惜,养伤期间,他无意间发现了我的秘密。
做个普通人的心愿泡了汤。
收拾包袱离开,开始他的复仇之路。
这几年,萧然利用皇后母家的关系拉拢部下,壮大队伍。
很快,萧然的人马一路高歌猛进,不久便打到了京城。
谋士建议,萧策朝政昏庸,百姓苦不堪言,与其强攻,不如智取。
萧然听从了建议,扬言只要交出皇后,便考虑放过大周百姓一马。
他只说放过百姓,绝口不提放过萧策。
不管萧策答应不答应,皇位他是夺定了。
没有想到的是,来的皇后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救他一命的姑娘。
喜欢的姑娘变成了嫂子,说不难受是假的。
萧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
三天里不吃不喝,任谁敲门都不开。
最后,萧然满面春风走了出来,直奔营帐。
15
萧然的一番说辞,浇灭了最后的希望。
早知道萧然是皇上的弟弟,说什么我也不冒充皇后。
萧然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双臂,等待我下一步反应。
我鼓足勇气开口：其实,我不是皇后。
噗！萧然笑出了声,宋姣姣,你为了萧策,连不是皇后这种话都能说出口。难道他十里红妆娶的不是你
萧策十里红妆娶的还真不是我,是宋姣姣,重臣之女。
我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萧然。
萧然听后,陷入沉默。
事情就是这样。反正我是假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想象里的刀剑没有落下,落下的是萧然的吻,炽热得让人喘不上气。
有别的男人喜欢你吗
有……萧然！
有别的男人亲你吗
没有。
想过我吗
……
营帐内灯火摇曳,萧然询问有关我的一切。
答对了没有奖赏,答错了有惩罚。
我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疲于应对,简单糊弄他。
最后干脆不回答,任凭萧然自娱自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醒来已是中午。
侍女告诉我,就在刚刚,主公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攻下京城。
攻下京城
我心里咯噔一声。
昨晚,萧然信誓旦旦拉着我的手说,绝不让一兵一卒踏入京城,也绝不会伤害城中百姓。
欢愉过后,他就忘了说过的承诺。
皇上呢
侍女说,皇上自知罪孽深重,无言面对百姓,服毒自尽了。
16
萧然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本想着要大费周章,怎料百姓听说他是曾经的太子,主动打开城门,迎接兵马。
手下见此情景,感慨万千。
萧策继位名不正言不顺也就算了,还严刑峻法,荼毒百姓。
如果不是太子回归,指不定天下黎民百姓要受多久的苦难。
过了宫门,萧然直接前往养心殿,要从萧策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想当年,如果不是萧策母子的肆意陷害,他怎么会早早失去母后,又怎么会流落民间多年。
养心殿里,众多大臣以血肉之躯将萧然拦在门外,誓死捍卫皇家尊严。
萧然舅舅见状,大喝一声,让其他人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先皇最疼爱的皇子,太子萧然。
萧策既死,萧然又是先皇亲封的太子,登基无比顺利。
除了任命几位臣子外,其余大臣还是在原来的官位就职。
我的官职也没变,还是丞相。
每天下朝以后,萧然都会以商讨国家大事的名义,命我在书房久坐。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劝我放弃丞相一职,嫁给他当皇后。
在宫里待得越久,越觉得做皇帝的女人不容易。
她们没有自由,生死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满满,朕不会。你救了朕,朕这条命都是你的。
萧然放下笔,眼里满是渴求。
我推了他一把,让他少贫嘴,专心批奏折。
萧然提一次,我拒绝一次。
三个月后,拉锯战停止。
17
原因无他,我怀孕了。
和萧然没羞没臊地生活了一个多月,直到他登基,我搬进了丞相府,才有所收敛。
下朝后,萧然照例将我留下,甚至不忘遣散太监和侍女。
没了旁人,萧然换了一副面孔,说上朝时,我多看了大理寺少卿两眼。
委屈巴巴的模样,跟五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解释新来的同事,只是好奇才多看了两眼。
萧然不听,非要我安慰他受伤的心。
我胃里突然一阵翻腾,侧头躲过萧然凑上来的薄唇,哇地吐到了萧然身上。
来不及擦去污秽,萧然立马派人传太医。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没什么大碍,我只是怀孕了。
太医走后,萧然高兴地在书房内踱来踱去。
说要和我成亲,我不嫁也得嫁,他不想让未来的皇太子顶着来路不明的污名。
又命人将丞相府的东西搬进宫内,让我待在眼皮子底下,不准乱跑。
萧然还想再说什么,被我打断。
我说不用大动干戈,只要他少作妖就行。
18
萧然一听,喜不自胜。
婚礼办得仓促,但萧然一早准备,足够盛大。
十里红妆蔓延,染红了半边天。
萧然牵着我的手缓缓向大殿走去。大殿下面,跪了一众大臣和亲眷,朝贺声震耳欲聋。
仪式结束,萧然替我脱去繁重的衣服和头饰,有些不太高兴。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都被这个小家伙毁了。萧然愤愤地说。
恨不能隔着肚皮,将小家伙拎起来暴打一顿。
我揉揉他的头发：要不是他,我才不会嫁给你呢。我当丞相挺开心的。
那你还答应。
我没说话,兀自吻上萧然的唇角。
长夜漫漫,灯火摇晃。未来很长,我可以慢慢讲给萧然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