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若云化雨,落地怀阳 > 第一章

01
我是被薛家收养八年的罪犯之女。
却不知薛员外才是陷害我父亲的罪魁祸首。
他的妻子出于嫉妒逼死了我母亲。
薛员外想利用我攀高枝,却被一心护女的薛夫人在我大婚当日买通官府将我流放。
他们的女儿直接雇杀手,在途中对我痛下杀手。
被皮鞭抽醒来后,我又到了流放的路上。
和夫君共谋复仇大计。
02
六岁前,我姓许。
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商人,母亲则出身书香世家。
受母亲影响,父亲每次出门谈生意总会结交些文人书生,再捣鼓些古玩字画回家。
当然,也绝不会忘记给我带些新鲜稀奇的玩意儿。
我不同于其他的女孩子,非女工与礼仪为伴。
而是与成日诗词为伍。
可惜这样平静安宁的日子,却在我八岁那年秋天发生骤变。
一日晚,父亲匆忙赶回家。
我被外面的声响吵醒,好奇起身看了看。
他只带了一个随身的仆从,一进门就奔向母亲所在的房间。
我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房里的亮了好久。
最后实在熬不住,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我立马起身准备问个究竟。
娘亲,爹爹昨夜来过了。怎不见他人呢
母亲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愁眉不展、一副甚是担忧的样子。
小孩子莫操大人的心,师傅明天要考的诗词背得如何
娘亲,别这样。我恳求道。
但母亲态度异常坚决,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我嘟囔着极不情愿地走向书房。
毕竟老夫子那人可彪悍了。
迁怒他,下次的任务只会更重。
03
就在我边背诗词边走神的空隙。
门外突然有人喧哗。
像是来了客人。
薛员外光临寒舍,妾身有失远迎。母亲朝着来人重重行礼。
只见那人连忙笑着迎向母亲。弟妹何需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管家这时眼疾手快,连忙指挥仆人们端茶倒水收拾打扫忙活了起来。
于是,母亲和那员外寒暄着往厅堂走去。
我连忙跟着上去想看个热闹。
就在他们即将进门的那一刻,母亲转头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不要进去。
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往常可未如此古怪过。
我嘟囔着走向书房,拿了本书后又折了回来。
过了许久,门再次被打开。
那员外一看到我:没想到敬山的掌上明珠已经这般出落了,眉宇间,与弟妹甚是相像。
他说罢还转头看向母亲。
母亲立马岔开话题:小女年幼无知,员外见笑了。
无妨,该说的我已说与弟妹。这就告辞。
母亲随即送他离开。
当日晚,有人送来一封信。
母亲读罢立即出门,临行前吩咐管家照顾好我。
次日早晨我才得知这个消息。
到了正午,母亲的身影却迟迟不见。
倒是管家进来提醒我该用午膳了。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小姐莫要担心,夫人出门办事,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
娘亲说她去哪里了吗何时才能回来
我毫无胃口,拿着筷子在一盘肉里戳来戳去。
管家看我一桌子菜都没怎么动:
小姐安心吃饭,等下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咱们还是等夫人回来了再问吧。
也是,他一个老伯只会勤勤恳恳奉命办事。
其余的一概不知,问也是白问。
可是谁承想,我的爹娘竟再也回不来了。
04
两日后,官府的人带兵来抄家。
起初,我以为是他们终于回来了,兴冲冲跑出去准备迎接。
结果,进来的都是些手持武器的壮汉。
我等奉旨前来。若有反抗者,休怪刀剑无情!
家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下人们有打算准备包袱趁乱逃跑的,也有吓得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的。
角落里还有人小声哭泣。
好多官兵在门口把守着。
看这阵仗,我们已经插翅难逃。
很快,所有值钱的东西被从四处搜刮过来堆放到庭院中间。
带头的看着眼前丰硕的成果,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就在我作为罪犯之女要被带走时,那日的薛员外也来了。
在他与为首的官兵一番交谈中,我才得知父母均已不在人世。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我的世界刹那间天崩地裂。
正午的阳光甚是毒辣,我的天空却布满了乌云。
等我醒过来时,人已在薛员外的家。
对外,他声称顾及兄弟之情收留我,会拿我当亲生女儿抚养。
对内,则是一切由他的妻女说了算。
我明白薛兰心对我的不满。
倘若要来一个外人跟我平分爹爹的爱,我也会将她视作竞争对手甚至敌人。
可是薛夫人对我的恨意,几年来貌似有增不减。
她称呼我为妖艳贱货的女儿。
只要我跟薛员外私下接触,她必如临大敌般警惕。
寄人篱下的
日子,就如同海上浮萍般飘摇。
时间,仿佛驾着马车一般,飞快地前进。
很快,
薛兰心就到了及笄之年。
薛夫人对这亭亭玉立的女儿甚是满意,早早地物色着各家公子哥。
而我小她两岁,也正是豆蔻年华。
只是没想到,最先开始张罗的,竟是我的婚事。
05
听说那张公子品行端正,一表人才。定会是个好夫婿。
趁着有客人在的时候,薛夫人毫无征兆地宣布了这一消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满屋子一片祝贺和恭维声。
薛兄果然好眼力,那张公子文采十分出众,是不可多得的贤才。
夫人有心了,二小姐真是好运气啊。
……
有人问问我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如今无依无靠,也无从抵抗。
大婚前一晚,我早早就收拾完了需要准备的东西。
有个好心的老妈妈嘱咐我婚礼当日要注意些什么。
毕竟我代表的,是薛家的脸面。
我谢过她的好意,打算出门再看一眼生活了几年的地方。
路过员外和夫人的房间时,我正犹豫要不要进去。
你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却非要偏袒个外人!
这是薛夫人的声音。
若不是你平日里过分娇纵惯养,她也不至于如此任性跋扈,不成体统。
呸!你是总算等到机会给那狐媚子的女儿。这几年来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听得我一头雾水,这是在吵什么呢。
薛若云,你都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大半夜不在自己闺房,躲在这里做什么
薛兰心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着实吓了我一跳。
想着临行前跟爹娘拜别,感谢他们多年的养育之恩。
躲不过去,随便编个藉口吧。
算了,你的心意我帮你带到就好了,安心准备出嫁吧。
她说罢便径直走了进去,丝毫没有让我让我一同前去的意思。
也好,不然半夜听人墙角,待会被她当着二老面拆穿多尴尬。
06
次日婚礼如期举行。
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十足。
新人下轿,吉祥福到!喜婆扯着嗓门喊道。
到张家门口了。
来人刚准备掀起帘子扶我下轿时。
我等奉命拿人,闲人退避!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群差役团团围住了张家。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又把我拉回了六岁那年。
一阵混乱结束后,我已成为狼狈的阶下囚。
刚才喜庆红火的场面,像是梦一般。
眼前阴暗潮湿的地牢,才是真实的场景。
纵使我真的毫不知情,案情也进展得异常顺利。
每天都有新的供词等我签字画押。
我多次恳求判官允许我联系薛家为我伸冤,可得到的却都是冷嘲热讽。
终于有一天,他正面回答了我的问题:
薛家亲手送你进来的,找他们也无济于事。安心上路吧,都谈妥了。
于是当晚,我亲手签字画押的供状被呈了上去。
流放岭南,次日立刻启程。
纵使我一路小心谨慎,拼尽全力想要努力到达终点。
却还是逃不过他们专门派来的杀手。
于是,我在抵达前一夜身中七刀,自杀身亡。
07
少装死,起来继续走!
我虚弱地躺在地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醒。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背后就冷不丁飞来一鞭子。
啊!疼得我一下子满头大汗。
能叫这么大声,还有脸给爷装没力气走路
押送的差役语气甚是不耐烦。
我眼看着他要抬脚,连忙挣扎着起来继续走。
环顾四周,却是似曾相识的场景映入眼帘。
我好像,又活过来了。
山高皇帝远,越往前走越危险。
算算行程,意外很快就要来了。
我必须想办法脱身!
差爷救我,他对我动手动脚。前面一位女囚哭诉道。
不成想,听到这声的差役过去先给了她一脚。
不要脸的荡妇,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他怎么专找你!
说罢又给了那登徒子一鞭子。
都半截入土了还不老实,让你手痒!
于是打骂声、哭声、求饶声,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这时有个样貌文静的男子似乎打算上去求情,我见状立马拦住他。
那差役只是借着由头发泄,你插手了事情会更复杂。
他诧异地盯了我一会,同意地点了点头作罢。
一番折腾下来那差役也乏了,于是让大家原地休息一番再继续前行。
我趁着空隙跟那男子攀谈起来。
公子看着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不知因何缘故沦落至此
男子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慢慢说道:
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告知此事再者,男女有别,姑娘还是慎重的好。
我心想这老学究看着年轻,
一开口跟我当年那老夫子一个模样。
可放眼望去,其余那些粗人面目可憎,还不如他。
再试试吧!
我被父母陷害,大婚当日锒铛入狱。那判官与薛家……
他听罢立马来了兴致,瞪大眼睛回头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薛若云。公子是
张怀阳。在下不巧也是新婚当日被捕,新娘是薛员外家的二女儿——薛若云。
这下轮到我瞪着他看了。
四目相望,氛围顿时戏剧化起来。
好在又要继续赶路了,带头的差役过来催我们抓紧起身。
都利索点!你们还聊起来了。
这一路上被盯得紧再没机会讲话。
我则不断酝酿着怎么才能回去。
08
傍晚时分,下一个驿站就到了。
此地荒凉,房舍数量有限,一时容不下这么多犯人。
于是差役们临时用木栅将我们男女分隔开。
眼下,先解决怎么称呼他的问题。
毕竟礼未完成,还算不上夫妻。
以你我相称便可,此地人多嘴杂,不宜暴露。
他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
我趁着这机会,跟他讲述我在牢里的经历。
当日事发突然,我们还隔着轿子就被分开带入大牢,随后的审判更是荒唐无比。
原来,我认罪后,他也被牵连。
那知府却屡屡暗示他,只要心意足,判决随时可更改。
只是他为人正派且清高,不愿为这等人多掏一分钱。
可我还是满脑子的疑惑。
薛家为何送我入狱
何人又企图置我于死地
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
多年来,我只是薛家的边角料,无人在意。
唯一常起冲突的,也只有那母女二人。
可是眼见我出嫁离开薛家,那张家也非达官显贵。
看来,很多未解之谜,只有活着回去才能有答案。
流放途中满是腐败、血腥与苦难。
逃脱的、病死的,到目前已经少了四人了。
上一世,我临到达前惨遭意外。
他的结局尚无从知晓。
倘若我终将死于非命,那何不放手一搏呢!
与其被动地等着,不如提前自己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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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提前法以身涉险,此等行为不可取。
他被我的想法震惊到,随即否决。
这荒野之地,山沟里不知有多少无名尸骨。多我一个不多,你也可以试试。
到了薛员外家里之后,往日的功课就不再继续了。
我却因此多了读杂书的机会。
那些民间小说里,多的是出其不意的路子。
净信书,不如无书。此等胡言乱语之作也可轻信简直荒唐!
张老夫子立马训斥我这邪方简直不可思议。
这人未免有些扫兴。
那你有法子倒是说来听听我斜视着他问道。
世风日下,人心险恶。对方事先伙同官差做局,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且先想办法活着到岭南吧。
可是,静观其变无异于等死。
09
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回去!
可我们如今孤立无援,如何逃脱
流放途中的贪污腐败,已经人尽皆知。
病死私放只要不过分,都属于合理范围。
先容我考虑考虑。
放饭了!
只听有人吆喝了一声,门口便进来几个抬着饭食的差役。
这些残羹剩饭明显已经发馊,远远便闻到了一股味道。
行路遥远,有人实在饿得受不了前去领饭。
大多数人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都抓紧点儿!吃了明天还要赶早启程,到这儿了还挑三拣四!
随着差役的呵斥,其余的人也开始排起了队。
我实在咽不下去,装做吃了几口就偷偷倒在了身后的茅草下面。
饭后,差役们锁好门就离开了。
我则在脑海里面继续搜刮其他的方子。
哎哟!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之后,整个屋子的人都开始呻唤起来。
原来是馊饭的作用,一屋子人开始腹痛难忍,想要解手。
门口的差役听到声响立马进来查探。
不一会儿,茅房外就排起了哀嚎的长队。
一下子折腾到半夜,明天一早是走不了了。
就在差役们为请郎中争执时,张怀阳站了出来。
在下略懂些医术,附近或许有解药。
不行。深更半夜的,你借着采药的由头跑了怎么办!一个差役听了立马回绝。
我立马说道:差爷,明日一大早就叫他去,你们派人盯紧!
那几个差役看着一屋子东倒西歪的犯人们,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会便同意了我的提议。
机会来了,别忘了我说的法子!
我提醒完他也开始跟着哎哟起来。
10
天微亮,
他就被押着出去采药了。
我饿得两眼发昏。
即使侥幸躲过严重腹泻,也浑身无力地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飘来一股刺鼻的草药味。
喝下去就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他将碗递给我后走向其他人。
我犹豫了片刻便抬头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所有人就都分到了汤药。
没想到他这方子甚是管用。
到了晌午,一屋子人明显好转了许多。
我趁他检查的时候问:那你呢
我会见机行事的,等我就好。
没一会儿,门口的差役等得不耐烦了进来催促。
行了行了,一个个看着比我精神多了,马上准备启程赶路!
就在众人起身出门时,我突然开始毒发。
胃顿时针扎般刺痛,喝下去的草药也变成了红色,翻江倒海般涌上来。
加上饿的缘故,吐了没一会儿我就昏了过去。
那一刻我在想,是不是这次的机会也要再次失去了。
11
薛小姐,醒醒。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他怀里。
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嘴里塞满了叶子。
呜~
看你一直未醒,我去找了些解药。他解释道。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他们的目标只有你,在多次确认你断气后,负责监视的差役就回去复命了。
那不是还有当地的差役
采药时我就买通了其中的一个,是他和我抬你过来的。
我不太信他这么容易得手,于是用质疑的眼光盯着他。
如你所说,这荒野之地,再加上集体中毒,两个人没了岂非很正常。
我思考了一下开口:所以,我没了监视我的人去找薛家领赏。这边的差役未曾捞到油水,因而你才有机会。
你比薛兰心聪明,一点就通。他很难得地笑了一下。
我再次诧异地望着他:我们此前尚未见过面,你如何知晓她聪慧与否
他起身,拂去尘土缓缓说道:等回去,再同你的未解之谜一起找谜底吧。
张怀阳当了随身的传家之宝雇了辆马车,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路。
走了很久,我身体撑不住,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朋来客栈到了!马夫喊了一声我随即清醒过来。
天色已晚,你先在此处歇息。我去看看家里的情况,明日再来接你。
他说的不无道理。
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冒昧闯过去未必是好事。
于是我用他剩余的银两在客栈留宿。
次日,等我饿醒时,店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窗外吵吵闹闹的。
于是起身出去叫小二拿些吃的。
客官您醒了,有位张公子等候多时了。门一开便有个脑袋蹿了出来。
他就在附近的桌上,听见声音便走了过来。
我让店家给你准备了菜,等会趁热吃。
就在小二去端菜的空隙,他拿出一个包袱来。
家里人为你买了几件衣裳,待会试试合不合身。
这里还有些胭脂水粉,用用看。
首饰金钗也是那揽香阁老板娘推荐的,听说时下正兴。
我看着这一堆东西不知从何处下手。
放心,都是现买的,不是你之前的嫁妆。
他倒是多解释了一句。
可是……
我爹娘说了:礼虽未成,但在他们心里,你已是张家的准儿媳。
我一时愣着不知说什么。
菜来了,两位慢用!这时小二端着饭菜进来了。
一起吃吧。我一大早过来,刚好也饿了。他说罢便坐了下来。
吃就吃,说这么多我快饿死了。
吃完后他去外面等我。
蓬头垢面许久,我梳妆的技艺都生疏了许多,花好大功夫才收拾完。
12
等到他家,已是过晌。
这途中发生的一切,张怀阳已经提前交代清楚,我都不必再多说。
原来,他家竟是我父亲早年挚交。
张父向来精于翰墨,尤长山水。
这倒是让我想起,父母还在时,家中确有不少山水画。
那你们可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只见张父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只听闻你爹牵扯进了大案,你娘为他殉情而死。其余一概由薛员外操办。
看到我失望的表情,张怀阳解释道:我爹当时也打听过你的下落,后来听说你被薛家收养,因此才作罢。
父母出事前的异常,我在薛家多年的境遇以及在大牢里的一切。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张母这时开口:若云,你们好不容易脱险。先好生休养,别为这些事情烦心。
张父也赶忙应和。
因此我们拜过二老,然后各自回房。
我躺在床上,一心想着该从何处下手。
这时突然吱一声门开了,张怀阳走了进来。
是我唐突了。方才敲门许久未见你答应,因此才擅自开门。
我连忙起身解释。
对了,我刚才听琴儿说薛兰心为爱和父母闹决裂,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那人风流成性,行事乖张,非可托付终身之人。
果然坏事容易传千里。
这等风流韵事,在富家公子之间必定也是饭后闲聊的话题

只是我惊讶于他竟也知晓此事。你倒是对那薛兰心关注颇多。
薛夫人早就趁着各种机遇挑选贤婿,张怀阳的好友唐允便是她的首选。
因此他们便有了接触的机会。
她恃宠而骄,凡事以自我为中心。且肚里无半点墨水,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说罢便拿起茶杯再次狂喝。
我多次从中作梗,助我那好友脱离苦海。她因此恨我入骨。
有意思。
我还想就着话题深挖下去。突然反应过来差点忘记正事。
想了片刻,我心中便有了主意。我要亲自去找薛兰心。
可有把握
十成不敢保证,八九成还是有的。我挺直腰板朝他说道。
张怀阳看着我嘴角微扬,像是对这答案还比较满意似的。
路上小心,有异常随时差人找我。
13
我以阮公子的名义,约薛兰心在一家茶楼见面。
等我到时,她已经眼巴巴地在窗边望着。
估计是想等他一到就下楼迎接。
兰心姐,别来无恙。
薛兰心好奇地转头,发现来人竟是我时,惊讶地拿手捂住嘴。
你,你不是已经……
没错,我是死了。可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又活了过来。今天专程来找姐要个说法。
我走过去扶她到座位上。
她反应过来后一把将我甩开。
我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要怪去怪张怀阳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一肚子坏水,沾上他准没好事。
这评价,倒是蛮差。
我坐她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姐若是帮我。你与那阮公子的事,我定会鼎力相助。
薛兰心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我。
但是整个薛家,或许只有我支持她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爹娘为何草草将我嫁与张家我们大婚之日锒铛入狱,这究竟是谁的意思你又如何得知我死于非命
她只看了我一眼便低头捣鼓起茶具来。
张怀阳是我说给爹娘的。他为人固执不懂变通,看着一本正经却诡计多端,专让我不痛快。跟你一样!
她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继续说道:
那日的事情我也很意外,可后来爹娘一提起你就争吵不断。你身亡的消息,我也是偶然偷听到的!
我们姐妹多年,得知这样的消息你不去问个究竟
她起身走向窗户:有什么可问的,又不是亲姐妹。你死了我爹娘的关系还能缓和一点。
你的意思是,他们因为我不和睦
薛兰心不想承认她的父母在为我的事情争执。
在她看来,这是对她独宠地位的挑战。
我不清楚,你亲自去问好了。说好的帮我呢却只顾你自己,再说你这不是好好的。
她说得不无道理。我现在要做的,是先取得她的信任。
当然帮!
她一听这话立马开朗了起来,坐回对面等我继续讲。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事成之前你务必要遵守,否则功亏一篑。
只见她刚才还开心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
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帮个忙还规矩多。说吧!
【第一,
保守我还活着的秘密,下楼买点东西带回去。
【第二,
今天起跟他少来往,姑娘家的名声至关重要,莫叫人传成笑柄。
薛兰心听罢立马跳了起来。
第一可以第二不行。不盯着他去找别人怎么办
自己选的人都这么不信任我盯着她反问道。
她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我随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她听。
薛兰心的眼中虽有迟疑,但是一想到已经在二老那边多次碰壁。
与其这样僵持着,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那就这么说定了!半晌后我们同时开口。
姐妹多年,很难得有一次意见达成一致。
我满意得离开茶楼,想着后续的计划。
殊不知,真正被耍的人是我。
14
一回张家,琴儿告诉我张怀阳已经来过,我一到就去通知了他。
果不其然,他后脚就到。
如何他进门便直奔主题。
我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顺便问他那边的进展。
他考虑了一会缓缓开口:你爹娘的案子另有隐情。真正贿赂重臣的,是薛员外。他利用你父亲的信任祸水东引,才导致伯父被牵连枉死。
我的脑子一下嗡嗡的。
既如此,那他为何还收养我
,让我认贼作父八年。
张怀阳看我目光涣散,整个人失去了精神气。
马上倒了杯茶递到我手中。
我记得你说过,当年薛员外亲自去找过你母亲。
确有此事,只是我对细节一无所知。
他想乘人之危,纳你母亲为妾。因此我猜想,伯母宁死不从,以死明志。
这无耻之徒!
我丢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想喘口气。
是我的错,不该说这么多。
他这才意识到这消息给我的震撼和打击。
无妨,是我没想象中的坚强。
我看了他一眼又坐回去,心中难掩愤怒。
半晌,我先开口:那为何到如今才对我下手呢
原来,薛夫人看重了蒋侍郎如今的地位,想撮合两家联姻。
但蒋夫人多次以我的出身为由拒绝,暗示薛家配不上蒋家。
可薛夫人没明白蒋家真正的意思。
于是在薛兰心的撺掇下,她们决定先让我出嫁离开薛家。
张怀阳除了在薛兰心口中十恶不赦,其余人倒是评价不错,于是薛员外也无二话。
毕竟,昔日的靠山即将告老还乡,该攀个新的高枝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开口:
我的身份众人皆知,这只不过是蒋家的托辞而已。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少奶奶是我,琴儿。
不知她这时为何要进来。
我让厨房给你煮了粥,吃点东西补补吧!
张怀阳起身准备离开。
我看看满满的一锅粥有点发愁:你要一起吃吗
他看了看我,随即转头问琴儿:怎么只有一副汤勺
琴儿听罢立马跑出去拿。
这粥很好喝,多谢。
是吗我也觉得不错。琴儿手艺最近有所见长。
琴儿惶恐,有生之年竟然也能得到张大少爷夸奖。
15
薛兰心还在等我的消息。
而她思念的阮公子,已另有新欢。成日里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怪不得能让薛兰心如此死心塌地,感情是满世界学来的花招。
昨日晚膳时,张父也说了不少听来的消息。
薛家背后的大人物要归隐,不再插手官场上的纷争。
成天想着为女儿谋个好夫家的薛夫人,也不得不为丈夫多操一份心。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城南蒋家甚是合她心意。
只是那蒋侍郎自视甚高,丝毫不将薛家放在眼里。
唯有薛夫人一心想着攀高枝,拿人家的托辞当了真。
即便除去了我,两家的关系也还是在原地踏步。
想着许久未见张怀阳,我打发琴儿去看他是否在书房。
过了一会,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我便起身去开门。
来人正是他。
听说你找我
确实需要你的帮忙,只是不知你是否得空。
我侧身请他进门。
乐意至极,愿闻其详。
既然那蒋侍郎志在青云。若我们给他提供薛员外勾结贪官,残害忠良的证据。岂不是有助他一臂之力。
张怀阳只是看着我,但一言不发。
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上下打量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他这才开口:想借刀杀人
我一下无话可说。
倒是不用如此直白。
以我们的实力,无法直接跟薛家抗衡。所以......
所以他似乎在等我的大招。
所以你还得继续努力。
被倒打一耙,他笑而不语。
联络蒋家的事情,我会找爹帮忙。以他的人脉,传话送信倒不是难事。
多谢。说罢我起身面向窗外。
他也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需要尽管开口。
如此甚好。送走张怀阳,我立马写信给薛兰心。
照她的性子,很快就要按耐不住了。
蒋夫人对薛家的冷淡,反而是我的机会。
至于薛员外。
若我们能得到蒋家信任,以他侍郎的身份查案就顺利得多了。
毕竟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
要辞官回乡的老臣不会再轻易趟浑水。
都说树倒猢狲散,连薛员外自身都在想办法另攀高枝。
以往巴结他的人,选边的时候站他的还有几个呢
数风流人物,还得看今朝啊。
16
少奶奶,有人给您的信。琴儿敲门走了进来。
我心想,许是薛兰心的回信。
拆开来看,信上却写着:
廿四岭南,伪作汝殁。欲知究竟,明辰独至柳记。
我拿着信立马去找张怀阳。
他看了许久才问道:你可知这信是何义
第一世,我确在流放途中被人制造自杀身亡的假象。
重生后我提前借中毒身亡逃脱,想来是那人扑了个空。
只是写这信人的身份,我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那就按他所说,明日辰时去柳记赴约。
张怀阳放下信封,用肯定的眼神看着我。
万一我错了呢
放心吧,我会安排人护你周全。
于是,第二日我便按照信上所说到达柳记酒楼。
果然如他所说。
一进门,角落里时不时有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辰时刚过,有个黑影准时来到我的桌前。
来人带着斗篷,行踪有些神秘。
他开门见山,直接道出找我的原因。
原来指示他去暗杀我的人,竟是薛兰心!
只不过第二世我提前假死逃脱,他因而未能完成任务。
薛兰心之前允诺过大笔酬劳,他不甘心到嘴边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我们假死逃流,贿赂差役。他以借此去报官来威胁我们。
那阁下的诉求是我假装镇定反问他。
那薛家小姐给的价格是二两黄金,你们两人的要翻倍!
原来如此。
没拿到钱就出卖幕后指使。
没有职业操守,口气倒是不小。
看来只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我想了一会便开口:
我二人能平安归来,背后定是有大人物相助。你若现在去告官,岂非自投罗网!
那人假装镇定:我一没真正杀你,二没真正收到一个子儿。有何罪之说
行凶未遂、敲诈勒索。这可都是响当当的罪名。轻则流放,重则是要被杀头的。我故意放低声音靠近他说道。
他愣着半晌不开口。
看来成功把他唬住了。
我继续趁热打铁:阁下若弃暗投明,出庭为我作证。等我二人沉冤昭雪,彼时自有重谢。
我如何信你
三日之内,蒋侍郎的人便会来找你。阁下若不信我,大可去查这位大人物的来头。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等他如何答复。
半响:一言为定!
慢走不送!我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17
出了酒楼,我一路催促着车夫飞奔回家。
进门后,就看到张怀阳在我房门口站着。
之前只说你爹娘待我如准儿媳,那你呢关上门我立马问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当然是我已过门的妻子。
我一头冲向他的怀抱,开始狂掉眼泪。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一手搂着我的腰靠近他,一手轻轻拍着我的肩膀。
过了好一会,我才感觉心脏终于回到了胸膛。
我擦了下眼泪推开他,开始说明事情原委。
蒋侍郎那边如何
张怀阳扶我坐下来说道:薛员外这几年拉帮结派,不满他的人也颇多。这几日,检举他的信一直在往蒋家送。
我不明白。这是要私了吗
不会的,快则这几日。因为牵扯众多,必定要开堂审理,然后方能定罪。
希望如此吧。
张怀阳陪我坐了好久。直到下人传话说有人找他,才起身离开。
他走后,我开始梳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我自恃聪明,却被那薛兰心耍得团团转!
她假意附和我,只是想借我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想了片刻,我决心开始谋划一出好戏。
薛兰心,我一向信守承诺。
答应了你的忙,必然会帮到底!
18
三日后,我正与蒋夫人以及婆婆在茶楼相谈甚欢。
隔壁突然又哭又闹,有一妇人骂得甚是难听。
我心想,好戏已经开始了。
隔壁是不是薛夫人蒋夫人这时也听出来了。
我一边假装不知情,
一边起身去开门。
还是看看吧。我相信以薛夫人的为人,必不会做这种事情。
门一开,她的骂声便似潮水般涌了过来。
蒋夫人也跟着我的脚步走了出来。
只见薛兰心和那阮公子衣冠不整地躲在角落。
凌乱的房间里,只剩薛夫人失去理智般疯狂地砸东西。
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
薛兰心越是哭着求饶,她越是骂得起劲。
薛夫人,家丑不可外扬。事已至此,不如另寻他法。
一旁观战的蒋夫人终于还是听不下去开口了。
看清来人的薛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倒在地上开始哭喊。
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种女儿呀!
至此,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只是当下,没人细究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预谋。
19
三日前,我差人分别模仿薛兰心与阮公子的笔迹,互邀对方去茶楼会面。
多日未见,必定是思君如渴。
而后我又以蒋夫人的名义,约薛夫人同天晚半个时辰去那家茶楼。
薛夫人被冷落了这么久,看到她的邀请必是十分欢喜。
不过既然是戏,观众够多才热闹。
我最后请张母出面,邀蒋夫人届时也去茶楼一叙。
那被药浸泡过的茶杯,是功不可没的催化剂。
我的观众都齐了,只等她们母女登台。
不得不说,这出戏,唱得令人拍案叫绝。
薛员外那边。
他自知过往东窗事发,于是连日来自处奔走。
结果墙倒众人推,不满他的人趁机火上浇油。
昔日所谓好友,各个称病闭门谢客。
往日因利而来的众人,如今也纷纷倒向新的高枝。
几日后,朝廷特派蒋侍郎为钦差大臣,亲审薛家一案。
我和张怀阳则作为告人与他们对质公堂。
薛兰心派去刺杀我的人,也作为证人到场。
当年,李王两家斗得你死我活。
薛员外表面上站队李家,背地里却与王家利益输送不断。
他利用我父亲的信任,通过阴阳账本,将自己与王家的钱财往来,扣在了我父亲和李家的头上。
李家在斗争中惨败,我父亲也因此被牵连。
薛夫人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就再没动静,她变得渐渐善妒且警惕。
薛员外早就觊觎我母亲,那日他来我家,就是为了说服我母亲当他二房。
不知为何,消息走漏了风声。
薛夫人以我为要挟,逼死了我母亲。
得知消息后的薛员外虽然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多年来,
我错将薛员外的好意理解成他对我父亲的愧疚。
也低估了我在薛家母女心目中的威胁程度。
至于我和张怀阳的遭遇:
急寻良主的薛员外在夫人的助力下选中了蒋侍郎。
联姻,无疑是当下最快的捷径。
但他觉得薛兰心过于娇纵难当大任,便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可薛夫人眼里只有自己的亲女儿,怎么可能让这样的机会落在我头上。
因而才想方设法,提前把我许配给跟薛兰心有过节的张怀阳。
即便如此,薛员外多年来对我的关注已让她甚是不痛快。
让我嫁给蒋家的提议更是突破了她最后的底线。
于是,她以薛员外的名义提前买通当地知府。
在我们大婚之日假传谕令,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二人逮捕。
等薛员外弄清楚来龙去脉时,我们已经罪名坐实,被押去流放了。
为此,夫妻二人自然免不了口角之争。
薛兰心的所作所为至此才逐渐明了:
在薛夫人多年来的悉心教导下,薛兰心对我的恨意与日俱增。
她虽已心有所属,但是亲爹的诸多举动让她心里越来越不安。
于是,在薛员外还想着如何挽救局面的时候。
她已经先下手为强,找人在途中伪造我自杀身亡的假象。
至少第一次,她成功了。
20
经过漫长的审理,案情终于厘清。
蒋侍郎拍案,堂上全员肃静。
薛某,贿赂朝臣心术不正。其设局谋害许李两家,致其家破人亡,实属天理难容。故依法处以极刑,斩立决。
其妻吕氏,心狠手辣,胁迫他人自尽。且胆大妄为伪传府令,致使张氏夫妇无罪流放。今数罪并罚,判其绞刑。
其女薛兰心,虽雇凶害人未遂,但其心恶毒,亦为大罪。念其年幼且为初犯,故杖刑八十,枷号示众。
旁边的司吏将抄好的认罪书交与三人画押。
判决已定,次日行刑。
一个月后。
蒋侍郎断案有功,因此如愿升迁。
其余的涉案官员,均一一受到应有的惩罚。
蒋夫人念及旧情,在她一番劝说下,薛兰心的刑罚才有所减免。
我与张怀阳,则另挑吉日,补行六礼。
自此,我以许若云的身份嫁入张家。
一日,阮公子被杀的消息传来,众人惊愕。
刑罚结束出狱后的薛兰心,想尽办法都见不到阮公子。
还被他家下人数次羞辱。
伤心痛绝的薛兰心,去了他常光顾的酒楼,当起了小娘。
于是在他花天酒地,喝得不省人事时,出手将其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