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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又一次被沈砚池困在了他身边。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比想象中残酷,每天都有成群的伤兵被从前线抬回来。
草席上躺满了呻吟的士兵,有些人伤口已经化脓腐烂,有些人断了手脚,残缺的肢体血肉模糊,还有些人因连日征战染了热病,躺在草堆上浑身发抖。
他们都很年轻,若是在我那个时代,他们不过是无忧无虑的中学生。
我很想帮他们做些什么,穿越前,我是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虽然没什么临床经验,但好歹能帮上忙。
但沈砚池根本不同意,「军营里有军医,这些事不用你做。」
「现在每天有多少伤兵!他们根本忙不过来了!」
「那也轮不到你!」他的语气坚定不容反驳,「那些人赤身裸体地躺着,你一个姑娘家......」
我懒得跟他争论,摔帘出去了。
直到那个雨夜......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整个营地,我披上外衣起身出去。
几个士兵抬着个血淋淋的人冲进中军大帐,「快来人,军师受伤了!」
这位军师叫徐骋,精通兵法,是沈砚池在军中最仰仗的人。
「箭伤感染,高烧不退!」随行的军医满头大汗地汇报,「伤口已经化脓,怕是......」
我挤进人群查看,徐骋面色灰白,右腹的伤口肿胀发黑,边缘泛着青紫色。
「需要立即清创引流。」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准备热水,烧酒和干净的布条。」
老军医瞪大眼睛:「姑娘,这......」
「没时间了。」我直接撸起袖子,「他中的是带倒钩的箭,伤口里有残留物。再不处理,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指挥士兵按住徐骋,用烧酒冲洗刀具。
刀刃划开化脓的伤口时,恶臭的脓血喷涌而出。
我强忍呕吐的冲动,用镊子在伤口深处仔细寻找,果然在肌肉更深处发现了一块生锈的箭簇碎片。
「找到了,它就是罪魁祸首。」我夹出碎片,继续清理周围坏死的组织。
这是我学医以来救治的第一个人,一切都结束后,我紧张地守在他身边。
三个时辰后,徐骋的烧终于退了。
我累得眼前发黑,一转身,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沈砚池双目通红,还带着一身的血腥,一定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我抱起,大步走向他的寝帐。
「别这样......」我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他声音沙哑,「让我抱一会。」
他抱了我许久,才缓缓将我放下。
「絮儿。」他抚着我的头:「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故意逗他:「因为我是穿越来的呀,我上辈子可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呢。」
沈砚池皱了皱眉,疑惑地说:「穿越什么意思」
我继续说了下去:「意思就是,我其实来自几百年后的那个时代,在那里,像徐军师这样的伤,处理起来很简单的......」
「喂!喂!世子你在听吗」
沈砚池终于回过神来,松开了在我腕上越攥越紧的手。
「你说的当真」
他紧紧盯着我,眼神真诚地问。
没想到他信了我的话。
「当真。」我平静地回望着他,「在我们那里,女子可以读书可以从事任何职业,平民百姓也能吃饱穿暖......」
话未说完,他突然单膝跪在我面前,死死拉住我的手:「那你......还会回去吗」
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是不是,什么时候你就突然消失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心头突然一软:「我不知道。」
「絮儿。」他猛地将我拉入怀中,「别走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我感到脖颈间一片温热,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