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八载试药寄情深,痴心终化疯魔泪。
我爱陈池清八年,他却让我忍痛为白月光试药八年。
我因试药遍体鳞伤,陈池清的白月光却痊愈了。
他柔声喊着白月光的小名,我却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编号,37。
后来白月光自己摔下楼冤枉我,他却让怀着他孩子的我给她陪葬!
我死了,他却开始发了疯地爱我。
1.
八年了,试验体都死多少个了,这药总算试出来了。
那位醒了,陈所忙前忙后多久没出现了
观察室内,两位身着防护服的研究员看着手里的报告。
我不住颤抖,冷汗很快布满全身。
经历多场试药研究,这点麻药渐渐对我已不起作用,几乎是刚被推出来,我就有了意识。
身体最先苏醒,全身经络像是有几万几亿的虫蚁噬咬着,每一寸痛苦像要刻入我的脑海,循环播放,逐渐的我分不清现实还是虚拟。
极敏感的听力也让我听清他们每一句话。
两位研究员还在自顾自地聊,看完报告上的数据,震惊得对视一眼。
真难杀啊编号37,三成剂量够死一头牛了,都没死她a说完还摇摇头啧啧称奇羡慕。
另一个研究员b看着手上编号37的检查报告,异常悚然,不自觉念了出口实验体编号37,超忆症,痛感阈值极低,可显明显药性,血清有麻醉抵抗,麻药建议剂量普通三倍以上...
说完鸡皮都要起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哎别别别....
我皱眉。
别叫我编号37。
我有名字,叫尤牧,是陈池清给我起的。
我呼吸骤然急促,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很想把他们拦下问清楚,可只眼皮微动,怎么都抬不起来。
等我满头大汗挣扎着起身,四周早没了人。
手痛得没有知觉,坐着缓过神,我拔下手上的留置针,往外冲。
走廊外空无一人。
离开无菌环境,我过于敏感的皮肤开始泛红。管不了这么多了,刚刚听到的话像巨石压心口,我要见陈池清。
我们有三个月没见面了。
这三个月里,我找遍这里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我想像从前一样,扑入他的怀里寻求他的安慰,告诉他我好痛好痛。
踉踉跄跄走到陈池清办公室门口,却见里面灯火通明,传来嘈杂的人声。
我放慢脚步,悄悄靠近。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而在他们面前,站着我心心念念的人,而他旁边——
我震惊得瞪大双眼,
是一个几乎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看见陈池清轻轻牵起那个女人的手,听见他柔声对面前众人说道:
容我对大家介绍一下,在我身边的这位,是研究所里的前负责人尤牧。马上复职,未来很快也要跟我们共事。
尤牧....
我愣住,脸一瞬煞白。
那我是什么
我心口痛得让我无法言语,思绪不自主渐飘向远方。
被强制唤醒时,这副躯体18岁。
在我有意识的那刻起,我的世界就只有陈池清

只有他会对我不一样,他对我好。
像早被编好的程序一样,我无可救药地爱上陈池清。
在一次实验结束后,他疲惫扶额,恍惚间看到不远处的我,念出一个名字。
....尤牧
我心神一振,剧烈的兴奋在心底炸开。
我以为我有名字了。
我开心得和所有人分享,现在我好像终于看懂了那些人眼里的不可置信与嘲笑。
可我这刻才明白,
原来,原来他从前恍惚间念出的名字,不是在叫我。
我不是尤牧,我是编号37。
一个失去价值即将被抛弃的实验体,
仅此而已。
2.
那个女人看过来,猝不及防的跟我对上了视线,我慌忙躲开,转身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逃走了。
我不敢停,心好痛好痛。
突然得我没了方向,不知该到哪里去。
察觉到后面有脚步声,我慌乱得躲进陈迟清的寝室。
房间里很昏暗,几乎没有什么置物,简单的一张床,一个书桌,桌上还摆放着一台笔电。
房主人几月未归,本就冷清的房间几乎没有活人气息。
我慢慢挪到床边昏暗的墙角,痛苦而疲惫的抱膝蹲下,渴望获得哪怕一丝的安全感。
尤牧看到门口跟自己极为相像的面孔,愣了一下,下一秒就不见那人踪影。
她有些嫌恶的挑眉,心里默念,
小偷,劣质的试验体。
她迅速收敛神色,移开视线,开始温吞的对大家自我介绍着。
言语谦卑。
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高高在上,本就是这所里原来得劲的一把手,八年前身患绝症,为了延缓身体衰败程度,陈池清提出先将她的身体科学冻藏,待药物研究出来再解冻治疗。
而此前以她为母本培育的近半百具克隆体被派上用场,她们跟她有着相同身体情况特征,是用来试药的不二人选。
都是下贱又便宜的东西呢。
要不是她的允许,这些有违人伦的怪物本来就不配存在。
如今她身体的病在逐渐痊愈,那种东西就失去了价值。她此番回来,势必要好好整顿。
想到这她不由真心而恶劣的发笑。
如此好的日子,尤牧提出请大家一起聚餐,放开了吃喝,并且给了他们三天假期。
在场的人无一不在欢呼,喊着尤所万岁!
连陈池清也忍不住心情大好,多喝了几杯。
入夜,陈池清喝的昏醉,拒绝了同事们的好意自己跌跌撞撞回到寝室。
我敏捷地捕捉到了那丝腥甜的的酒味,慌乱扶着床站起。
陈池清并没有开灯,好似对我的出现并不意外。
很安静。
似进入无人境,即刻间整个房间情调幽暗似地下城。
不敢有风,不敢有声。
他见到我,突然冲上来将我紧紧拥入怀,力度大的像是要把我揉入骨肉之中。
小牧...我好想你
我艰难地回抱他。
我非常清醒,
我忍着心痛仔细得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永远不会忘记。
他醉了,他...认错了。
我本就来自于尤牧的基因,有着八分像的面孔。
可我做不到将他推开。
我控制不住我的心跳,即使我知道这是我偷来的。
我闭眼掩去眼里的难堪,心中无限悲哀,接着被陈池清倾身逼吻了上来。
我与他顺势躺倒在床,衣服被一点一点褪下,我清楚得记得陈池清温厚的掌心游走在我身上的每一寸。
两道喘息逐渐交融,我们分不清彼此。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陈池清,我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诉说着爱意,哪怕他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第一次真的很痛很痛,痛得我快要死掉。
那夜,他念着尤牧的名字,要了我一晚上。
我睡觉向来不安稳,哪怕是在他身边。
我起身,陈池清还在沉睡,我看了好一会他的睡颜,然后俯身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良久,紧赶慢赶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不舍得看着床上的男人,揉开他微皱的眉头,
我走了。
哪怕他听不见。
3.
我没想过会撞上尤牧。
我难堪又惧怕,不自然的拢了拢衣服。
尤牧眼尖得看到我脖颈鲜红的吻痕,上来揪起我的衣领,又掐上我的脖子,逼迫我抬头,另一只手带着极其侮辱得意味连着轻拍了左侧脸颊几下。
下等的贱货,娼妇。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了
我急于否认不是...不话音未落便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手里还紧紧控着我不让我躲开,又一耳光甩了上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一下子痛出了眼泪,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牙齿磕到脸颊内侧的肉,生生给磕出了血,慢慢地自嘴角边渗出。
她附身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后松开了手,我连忙逃似的跑走,不敢回头。
尤牧看着我远去的身影,肆意地笑着,眼里闪烁着恶毒的算计。
我不顾身体的疼痛跑回我从前待着的实验舱里,迅速钻进雪白的被子捂住耳朵,却好像始终隔绝不开那道声音:
你以为他喜欢你你不过是个劣质的复制品,现在我醒了,你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
你放心,往后啊,我会好好‘款待’你的。
尤牧进房看着还在熟睡的陈池清,嘴角勾起诡异的笑,缓慢褪下身上的衣服,躺了上去。
陈池清宿醉清醒的时候,尤牧还在他身边睡着。
他看到她身下有一朵殷红,扶额苦笑。
他到底没忍住。
我脚上的追踪环不知何时丢失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就没再在意。
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面生根发芽。
我刚完成了人类的繁衍,这意味着属于池清与我的新生果实会在我体内成熟。
我喜极而泣,觉得好幸福,我将会做我和池清孩子的妈妈。
此时我已然忘记尤牧对我的恶意。
我开始极力躲开他们对我的监测。
怀孕使我精神更加萎靡,寄生在母体的胚胎想尽一切办法从我圣体汲取养分。日常的进食量已经不足以支持胎儿与我共生。
我开始偷藏食物和营养剂。
他们气得要死,但没怀疑到我身上。
我在暗处悄悄道歉,但我别无他法。
不能,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但还是被抓了。
陈池清到的时候,我背对着门缩在床角在为自己注射偷拿的营养剂。
敏锐地听到声响我猛回头,慌乱地把空针塞到床后面的缝隙。
他从来没这么冷冷的看着我,突然上来掐我的脖子,将我扯出下床,质问我居然敢那这张脸,这副身体怀上野种。
我一时无法呼吸,濒死的感觉围绕着我。
我极度恐惧地告诉他不是的,不是野种。
我抓着他手抚上我的肚子,扯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笑是...是你的
陈池清突然笑了,掀起眼皮却是极冷漠地看着我还敢撒谎
他扼住我喉咙你以为我这么好骗么
之后将我狠狠甩到墙上,我痛得无力靠墙渐渐瘫坐下来,手还捂着肚子。
眼里的痛得被激起的水雾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池清就这么居高临下得看着地上痛苦的人,
你最好能藏好他,肚子里的野种我会让人拿掉——
你好自为之。
4.
肚子里的野种我会让人拿掉。
我怕的想死,一闭眼就是陈池清冰冷刺骨的眼神。
我畏惧着每一个前来的研究员,发疯嘶吼不让他们接近,尤如困兽之斗。
他们在我眼里变成了可怕的刽子手。
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我的反抗逐渐激烈,变得癫狂。
研究员们无法,只好在室内排放大量的麻醉气体。整整半个小时后,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面具进来,却没想到我不仅没晕,躲在门口背后偷袭了他们,冲了出去。
尤牧就站在实验室门外,我像见了鬼一样疯跑开。
足半小时的迷药到底对我有些影响,我方向感全失,四处碰壁,跌跌撞撞往前冲去。
尤牧手上拿着一支针剂不紧不慢的跟上,妖冶的诡笑着,像恶鬼。
我力竭摔倒在地,仍在不停往前爬。
尤牧慢悠悠走到我身后,轻佻地提起脚又重重落下,我惊慌得捂着肚子转过身,手撑着地还在努力往后面躲去,直到摸到后面的楼梯,我开始绝望。
我无处可躲了。
她越来越近
我抖得不成样子,跪着向前抓住尤牧的裙脚求她放过我。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我狠狠得摇头,无助得哭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尤牧从来没这么畅快过,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地的我。
突然俯身轻抚过我的脖颈,感受着我在她手下的战栗,下一秒却将针剂狠狠扎了上来。
疼痛瞬间将我淹没,周遭一切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痛得恍惚间,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睫毛颤动时与空气摩擦的细微响动,意识却难以聚拢。
求啊,接着求我啊尤牧抓起我的头发逼迫我抬起头来呵呵呵,怎么不说话啦
我张嘴却无法说出任何话,喉咙只能发出赫赫气声
我甚至难以呼吸上来,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也无法将她推开。
针剂被清空,全部注射入我体内。
我说过,会好好‘款待’你的。好好二字被她重音。
三天后,你将成为我实验的病毒培养皿,呵呵呵...
远处一阵脚步声,一道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
小牧....
是陈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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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牧猛地将针收起来,惊慌间跟我对视上,眼底突然冒出狠毒的精光。
此时的我尚不知情,未来有多少灾难在等候着我。
只见尤牧抓起我的手往她身上摁去,之后她顺势朝楼梯下跌落,我下意识要去拉她,却被她把手打开。
再反应过来,尤牧已在最底端,痛苦得捂着肚子不断痛吟,我看见大片大片的鲜血在素裙上绽放。
我呆滞的定在原地,手还维持伸出的动作。
好像在别人看来,尤牧是被我推下楼的。
尤牧!!
陈池清没再看我一眼,三步并两步冲到尤牧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尤牧死死抓着他衣袖池清....我们的孩子...好痛啊……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你别怪她....她不是故意的....接着倒在了陈池清怀中,像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陈池清惊恐地喘着粗气,摸到怀中人下体的血液,心情霎时跌至谷底,一丝眼神都没分予给我,只边喊着来人,边连忙抱起尤牧跑去。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我任由着颈间针口不停有血珠落下,无力地瘫坐在地,失神的盯着楼梯底下的那抹殷红,良久。
我要完了。
5.
就连陈池清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我也恍忽不知。
一直到他抓起我的衣领,轻易将我从地上提起来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被摔到一旁,胃被顶到扶手,不住痛苦地干呕,脸上迅速红肿起来,终于回过神来。
陈池清想起刚刚那一幕,眼神变得暴戾,就算是被伤害了,尤牧还在为这个东西求情。他居高临下得看着我,怒火攻心,直至将理智燃烧殆尽。
我又惊又怕,全身不停地颤抖着,想要开口解释却怕陈池清打我。
我要,我要保护好我的孩子。
陈池清看着我捂着肚子惊恐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扯开嘴角,附身抓起我头发迫使我抬头看他小牧要是出事...
你跟你的野种给她陪葬。说完将我头狠狠摁在楼梯锋利的齿边上。
我再承受不住痛苦,尖叫出声。
撕心裂肺的尖叫不能叫陈池清动容,大概是气疯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下手会这么狠辣。
嘶吼声渐渐弱了下去,陈池清终于冷漠松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喉头涌起一抹腥甜,咬紧牙关也止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陈池清抱着我们的孩子对我笑眼盈盈。
我的内心好像暂得一片安宁。
孩子突然大哭,他紧张地手忙脚乱,我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切是多么真实啊。
如果不是有道声音响起:
那不是你的,是属于尤牧的。
你只是个,编号为37的实验品。
在你之前,有36次的失败。
你只是侥幸存活下来的第37只小白鼠,低贱而可怜。
再次惊醒,是在手术进行至一半的过程中。
我眼皮微微颤动,浅褐色的瞳孔在聚焦。
多次的实验里我早已对麻药有了抗性,即使再大的药量在我身上都会药效减半。
只这次,我先是有了意识。
编号37子宫已摘出,马上植入患者尤牧体内。
这句话清晰的进入我脑子里,被转码,我难以置信他们在做什么。
我感受到我的肚子好像被人划开,被人掏着什么东西,我模糊得想。
肚子,肚子……
我的孩子!
我眼睛突然睁大了,突破药性开始挣扎起来。
我不停地嘶吼挣扎,将这一切捣乱,妄想阻止这一切,眼泪糊满一脸,好不狼狈。
正在手术的医生和护士们吓了一大跳,忙摁住我的面罩。
快!加大药量!
一直到我再次晕过去时,我的心里最后的希望轰然崩塌。
湮灭我最后一丝光亮。
像死一样平静
我抚摸过肚子,那里已变得平坦。
我失去了....
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我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我在不能够控制自己,委屈得大哭起来,我宁愿我不再清醒。
此后不再说话,也不进食,他们只好定时为我输入营养液。
就这么活着吧。
好像人生已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是呢,一个实验品何谈人生。
6.
我被送回我从前待的实验舱里,
没有再见到任何人。
我意识到我可能被彻底放弃。
没人来过,我也无从知道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躯体化,因为实在太饿,我产生要逃走的想法。
几乎没有任何障碍,我逃离了这里,
逃离了这个自我有意识起就一直生活着的地方。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在失去理想与希望,甚至是存在的欲望,我仍在奔跑着。
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天地,我顾不上自己的饥肠辘辘,及脱去无菌环境的敏感皮肤。
自由的风先于视线抵达,某种温热的青草香撞进鼻腔,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没有鞋,空脚踩在湿软的草上,我发疯的去享受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
我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一时忘却了曾经的极端痛苦,周遭一切像是一大束颜料,泼进了我曾经只有灰暗的世界里,我的世界不再只有陈池清。
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竭力倒在了一片草坪上。
某种温热湿润的触感正侵犯着我的脸颊,我痒得忍不住要推开它,紧接着听到一道慈祥的声音在呼唤着什么。
姑娘...姑娘....
我努力睁眼看见一头黑白相间的活物在舔舐着我,吓得我连连往后挪了两下,那道声音越发靠近,我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她见我醒来,放下手里的菜篮,过来要扶我。
地上凉,快起来。她替我拂去脸上的泥土,我卸下防备,跟随她进屋。
她替我端来一壶姜茶与食物,我小心翼翼的道谢,眼睛不停往四周瞟,我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新奇。
起初她温柔得问我打哪来,见我支支吾吾便不再过问。
她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以及一份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工作——打理牧场。
我第一次这么期待醒来,早早地跑到外面看晨雾在铁丝网上凝结成银色蛛网,绿草也在草甸上苏醒,羊儿和牛被放出来吃着草,我感觉到我破碎的心在一点一点愈合。
可老天也是个瞎的。
锋利的石头划破我的手,血止不住滴落下来染在草上。一头牛儿过来舔舐着我的手,我轻抚过它的头,试图告诉它我没关系。
第二天,那头牛莫名倒下了。
再往后,牧场的牲畜接连出事,老人突然一病不起,我却不知所措。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我想起尤牧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三天后,你将成为我实验的病毒培养皿
不是的,或许不是这样的。
我对着空气苦苦哀求,难以面对这一切的灾难有一丝可能是我带来的。
老人再没醒过来。
我眼里好不容易复燃的火光终于被彻底湮灭。
牧场的事很快惊动了政府,那边紧急派人下来调查。
源头真的是我。
我再次见到研究所里的人。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他们合力将我压倒在地,将带电的金属颈圈扣在我脖子上。
我被电麻不能动作,只能趴在地上。
我艰难抬头认出了打手的那人居然是陈池清,跪地苦苦地哀求他救人。
他置之不理,居高临下眼神像是不化的冰山,寒冷刺骨。
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
编号37,你还不知罪。
7.
我被押送回研究所,关进最高禁戒的隔离仓,一举一动将被人监视着。
那日后,我心口时常痛到无法在感知任何事物,我被确诊为失语症,无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拒绝进食,他们就为我注射营养剂。
体内的病毒无限繁衍,开始攻击我的身体,曾经因为试药试到百毒不侵的身体也开始被瓦解,机能激素下降,我终于还是没撑住,发起了烧来,痛不欲生。
我开始求死。
他们却连让我死都不允许。
尤牧擅自滥用职权给我注射过量的强心剂与兴奋剂。
我在极度痛苦的边界徘徊,无法入睡,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被我深刻在我身体的每一处。
在我独自一人时,痛苦的过程便会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记忆也是会痛的,我的身体被回忆激的幻痛,生不如死。
恍惚间,我看见尤牧站在了面前。
尤牧轻佻的眼神狠狠刺痛着我。
那明明是撒旦,是恶魔,是让我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
我发狂冲破界限,疯了一般冲过去要跟她同归于尽。
尤牧并没有动作,就这么冷笑地看着我。这时,她身旁出现了一个人把她护在身后。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曾经在他身上交付了我全部的爱,
被他狠狠践踏。
陈池清一脚把我踹远,见我吐血倒地也无动于衷。
我意识恍惚了一瞬,病痛与高烧将我折磨得不成人样,内心深处防线坍塌,委屈到了极限。
陈...池..清....
话音断断续续,连不成一句话。
我想要喊那天晚上是我,真的是我。
是...是...我啊用尽力气却只能发出不明的声音,喉咙像是被扼住。
神明看不到低微的人造生命,那么,
到底为什么我要存在啊!
我捂着心口,脑子里那根摇摇欲坠的弦终于断掉,我疯了。
我死死盯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
神呐,享受着我的卑微吧——
陈池清看着我癫狂的样子,心底有些不受控制得发痛,有一瞬间动容,但转念又只觉得我只是一个疯子。
他扭头不再看我,满不在乎。
陈池清转身担忧地看着尤牧,着急仔细地关心她有没有事。忍住不再回头。
我石化在场,一言不发,被蜂拥而至的研究员合力压倒,绑住,压进这暗无天日的隔离室。
闹剧之后,陈池清逼迫自己陪同尤牧检查身体。
那场手术她没能保住子宫,医生叫他进去,尤牧意识清醒,她哀求着自己,她说她还想要做妈妈。
鬼使神差的,陈池清答应了她。
他让人把编号37带过来,手术堕胎,摘除了她子宫,移植到了尤牧体内。
陈池清内心不安过,他尽力安慰自己,一个实验品而已。
一个背着主人乱搞怀上了野种的实验品。
是了,一个实验品而已。
他真正爱的是尤牧。
只能是尤牧。
没有人会爱上一个人造的,有违人伦,随时失去价值的实验品。
陈池清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一群医护前前后后为尤牧检查着身体。
可是为什么,
心会痛呢
8.
陈池清心神不宁,再回到寝室已经夜深。
掩上房门,好像被吸入了虫洞。
旋黑得让人不适。有太多繁杂的东西在脑子里拉扯。
陈池清没有开灯,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眼神放空。
他不由得想起今天编号37那副模样,还有她那句是…我……
什么是我
到底什么意思
他头痛扶额,呼吸乱了,像是再也受不了地单膝跪蹲在地。
突然地,陈池清看到床底有闪烁的红光,他皱眉向前。
好像是…一个追踪环。
借着那点微光他看清上面的字──
编号37
编号37!!!
陈池清目眦欲裂,呼吸急促起来,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极力冷静下来,发软的腿根出卖了他。
几乎是跪着爬到桌边,颤抖地取出追踪环里的芯片,插入电脑,点开那天的录音文件。
进度条走到尽头,又开始自动重新播放。
他到底,
都做了什么
陈池清的头越垂越低,脊背彻底弯下,喉咙哽咽到无法发出一个字。
电脑散发出微弱荧光,打到他面前跪地掩面的男人身上。
陈池清一夜白头。
身后的舱门被打开,我恍若未闻。
我全身开始斑驳,病毒全面爆发,我被一级戒备。
高烧让我全身骨头都叫嚣着疼痛,肋骨被踹断了两根,再没法直起身,只好蜷缩在一块,一动不动。
陈池清强撑着身体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副全身上下瘦的剩副骨头,毫无生命力的模样狠狠刺痛了陈池清的眼。
研究所对这病毒研究已有近百年,陈池清这批要近距离接触的的人,早就接种相应疫苗。
尽管如此,每次实验还是要尽可能做好防护,毕竟有效药物还未出世。
陈池清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他只想快些见到。
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我,每一步都如千斤重,极度的心痛让他还有点眩晕。
陈池清想要叫我,却张口发出不明字音。
……
连名字都没有啊。陈池清心快痛的无法呼吸,到头来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编号。
仿佛再也控制不住,陈池清捂着心脏哽咽地哭了出来。
我好像听见了。
但我不想,也没有力气转身。
肉体与精神都已崩溃过数次,越深刻细节的痛苦如浓墨一般毁掉曾经拥有过色彩。
有只手缓缓放在我的手臂,动作很轻很轻。
就好像,好像会怕我一触即散。
....对不起陈池清呢喃,
幻听,我迷糊地想。
有温热的呼吸洒在我后颈,陈池清头跟着轻轻靠了上来。
不是幻觉。
但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陈池清感受着额头传来的体温,很烫很烫,好像他也快被烧起来。
他将唇印上我后颈,轻轻摩挲着我瘦到外凸的骨头。
我耳朵动了一下。
我保证...你会没事的这句话更像他是对自己说的。
陈池清突然变得偏执,他突然想起那次在牧场找到我的时候,颤抖着唇,急色等你好了,我们就走....我们离开这里
他阖眼你不是喜欢动物吗,我们一起好不好....
听到离开,我终于有些反应。
陈池清感受到我动静,猛地抬头着急地探身过来。
我蜷缩地更紧,眼泪自眼角滑落,极委屈地哽咽:
骗...骗..我
陈池清慌乱地有些手忙脚乱不骗...我不会骗你,别哭....
他看我只哭却不再开口,怎么都拭不干我的眼泪。
他心疼欲裂,近乎是哀求着说对不起。
我爱你太早,你爱我太迟。
于是,
遍体鳞伤。
9.
尤牧震惊得看着来人。
陈池清头发全白,异常憔悴。
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迅速反应过来后佯装虚弱地苦笑。
池清...你怎么搞成这样。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病毒是你泄露的。
尤牧愣住我那是..
这里除了我,只有你有权限。
陈池清声音嘶哑。
尤牧笑得有些难看我只不过,在她身上试了一下又佯装镇定地眨了眨眼你放心,既然她已经被抓回来,就不会造成大范围伤害。
我已经向上面请求启动自毁程序,到时....
谁准你这么做!!!陈池清嘶吼出声,身形不控制晃了一下。
尤牧被吼得倒退一步,难以置信你..你要为她跟我吵
陈池清自顾自地说药我会想办法弄出来,上面我也会说,等她好了我带她离开。
尤牧受了不小刺激,忍不住瞪大眼睛指着陈池清。
你疯了陈池清!你魔怔了你!!尤牧撕心裂肺你居然为了一个贱人,你…
陈池清目若寒霜,一下子让尤牧噤声,他不再理睬,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后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留下尤牧在原地颤抖抓狂,心里顿时慌得快要崩溃,恨透了那个贱人。
她歇斯底里地朝着陈池清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你休想,你!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活像个疯子。
陈池清不敢耽搁,一刻不停地翻阅前辈留下的资料。
他已经足三天没有吃喝,更不敢睡觉。
一次又一次的实验让他无暇收拾自己,唇边长出乌青,眼底布满血丝。
他不能停下。
这批药曾因为尤牧的病被搁置八年,如今再次捡起不是易事,但陈池清没有退路。
更没有办法规避太多风险,她快等不起了。
最后一批观测的小白鼠一阵抽搐后有痊愈的迹象,陈池清颤抖着拿试纸检测──
阴性。
陈池清脱力跪地,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赶紧抄起药奔向隔离仓。
快了,快了──
陈池清心都快要跳出来。
尤牧拿着批下的密件正向隔离仓的终端输入进程序。
她决定先斩后奏。
等马上,马上这个贱人就会被烧死──
届时,不会再有人碍她的眼。
陈池清也还是她并肩的爱人,
她就还是被世人艳羡的女人!
即使她没有多爱陈池清,
那,又如何
密件代码还在被识别中,陈池清就拿着试剂喘着粗气到了。
住手!!
听见动静,尤牧猛的回头,只见陈池清手里拿着针剂来不及平缓气息步步逼近。
接近隔离仓听见代码输入声,陈池清一刻不敢耽搁,看到尤牧在决绝的输入什么,他膝盖都刺激的发软。
他歇斯底里地叫她住手。
差点,就差一点──
药有了,我给他们说过只要药被研究出来,就不准动她快速说完后陈池清才缓和一点气息。
尤牧被坏了好事,这人还是陈池清。她简直快要疯了,开始歇斯底里。
一个垃圾、贱人!你到底看出她哪分有我好,你不过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喜欢她那张脸而已──
这个贱人名字都没一个就妄想做正常人她永远是一个不能翻身的垃圾!废物!尤牧突然指着陈池清撕心裂肺你也有病!你居然喜欢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陈池清着急我的情况,更怕歇斯底里的尤牧会做出什么事。
尤牧!你不要一错再错,你要什么我都给──
陈池清声音发紧,选择谈判,他强装镇定,尽量不刺激到那个疯子。
你别伤害她…
陈池清握紧试剂,手心出汗忍不住有些打滑。
却不想说完尤牧更疯了,她发狂地抓乱头发,眼底有却浓厚的偏执,像个流浪疯子呵之后盯着陈池清大笑,突然的,收敛笑容,活像个地狱索命的阿修罗。
10.
……
时间仿佛安静了一瞬,之后尤牧不等人反应猛地推动启动拉杆。
陈池清心脏骤停,扑上去阻止,程序自动锁死无法再撼动,着急愣怔一瞬,就被尤牧夺过手中试剂狠狠摔落在地,顷刻碎成渣。
嗡──
陈池清脑子有根弦断了,
他扑到地上用手去捞,然而于事无补。
他快要窒息,隔离仓内却开始启动自毁程序。
不要…不要!!!
陈池清跌撞起身想要过去手动开仓门,身后一群人蜂拥而至。
尤牧笑得癫狂,目光狠毒给我摁住他!
陈池清被摁倒在地,拼尽全力不断挣扎着,目眦欲裂地盯着隔离仓。
我被高温闷得惊醒,摔下床被地表烫的想要尖叫,我弓着腰往仓门爬去,却看到外面那一幕。
陈池清被一群人摁倒在地,我着急的要出声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拍着仓门。
尤牧在一旁死死盯着她,那副癫狂的模样我从没见过。
温度升腾的很快,我已经要呼吸不上来。
我以为他要来接我走了,
我以为──
好痛啊,好痛!!
我全身开始干燥,变得很渴。
我难受得抓喉咙,再没法顾暇其他。
不要啊…
不要──
陈池清撑着手肘还要往前,却被人一针安定刺入脖子。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恍惚间他看见火舌开始爬上我的身体,我终于一动不再动。
每一帧都好像被放慢,他的爱人活生生被大火吞噬。
陈池清额头青筋暴起,手在向前想抓住什么,却发不出声。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没了意识。
陈池清做了一个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尤牧被查出一种复杂的系统疾病,没有对症药物,只能把她先科学冰冻。
病况复杂,常规小白鼠已无法满足试药条件。
他想起尤牧曾经留下的无数具克隆体,便动了心思。
克隆体已经被催熟成青少年阶段。
36次的失败后,他注入了自己的血液。
自此,编号37诞生。
起初,编号37的模样与尤牧一模一样。
渐渐的,开始跟陈池清有些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基于对尤牧的喜欢,他开始放下界限。
他会在编号37痛苦呢喃的时候出现安抚;
他会在编号37初潮来临无比慌乱时给她引导与安慰;
种种数次,同事们都开玩笑说他把编号37当作自己的小孩了吧。
他自己也以为是。
一直到编号37成年,他才开始回避。
午夜梦回,无数次出现编号37的身影。
陈池清一直催眠自己那是尤牧,你一直以来喜欢的只有尤牧。
那个曾经并肩研究出许多成果的,引以为傲的恋人。
曾经他就决定,等尤牧清醒,他就表白心意。
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可惜,他发觉的太晚。
他早就爱上了别人,却始终不肯承认。
陈池清心悸,粗糙的呼吸间他想要抓住什么
他回头得太晚,晚到爱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晚到她失去生的欲望,晚到没办法阻止她的惨死。
余生都不得安稳。
11.(血腥、吞骨灰)
陈池清疯了。
所里的研究员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的两个负责人。
陈池清醒过来后他把那有关那场病毒的一手资料全部烧毁,把尤牧囚禁在一个人鬼不知的地方。
尤牧四肢被绑,不可置信的瞪着陈池清,全身不住发抖,看到陈池清手上拿着的刀片更是失禁得尿了出来。
她嘴被堵,只能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尤牧恐惧到了极致,发疯得挣扎。
陈池清像具没有人气的木偶,面无表情的剖开尤牧的肚子。
人的眼睛原来能睁这么大,陈池清毫无波澜的想。
鲜血溅满他一身,他嫌恶地皱紧眉头。
他取出子宫,粗糙的开始缝合,拿掉了尤牧嘴里的布。
我从来没碰过你,你居然敢用着她的子宫跟别人乱搞!
取出子宫的胚胎,他突然发疯地塞进尤牧嘴里,带着硅胶手套的手紧捂着她的嘴逼她咽下。
尤牧疯了。
满嘴血腥咽下肚,她开始抽搐着尖叫呕吐,满身血污。腹部的伤口没有打麻药,动作扯着刀口又痛得她即刻噤声。
快要痛晕过去时,陈池清给她注射强心剂与兴奋剂,她只能越来越清醒得感受那波毁天灭地的剧痛──这是她曾经用在编号37身上的手段。
两针空管被随意扔到地上,拿出高密锦盒,取出里面的针剂,这东西尤牧再熟悉不过!
是她注射到编号37身上的病毒!
她又开始挣扎要逃,满口血气,声音尖的刺耳……陈池清!!!
这个锦盒里面装的则是最高危的病毒种子,毒性是编号37身上的十倍不止,传染力更甚,即使是接种过疫苗也不再起作用。
陈池清这是要跟她同归于尽!
病毒针剂被毫不犹豫的刺入尤牧脖颈,她不住痉挛翻白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会被腐蚀,慢慢腐烂掉──
尤牧恨不得马上去死。
她挣扎太过,陈池清毫不留情得挑了尤牧的手筋和脚筋,血溅进他的眼眶他也不眨眼。
直到尤牧奄奄一息,陈池清拿着子宫麻木不仁般头也不回离开了。
他每一步如千斤重,走到我最后被烧成灰的隔离仓,好像走过万年。
陈池清把自己锁进去,在地板上的人形灰烬旁躺了下来,手环绕过去将骨灰拢进自己的怀里,直到现在他才得以喘息一口气。
他死死盯着那滩骨灰,突然疯狂抓紧塞到嘴里咽下,泪水源源不断从眼角滑落。
到最后一头白发,满嘴青灰,满脸涕泪。
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永生永世不会分离。
陈池清什么都不想了。
编号37最后被埋藏在某人内心深处,没有名字,只余一个编号。
……
然后呢他死了
我又不是他,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年迈的老人正在跟朋友吹嘘着他年轻时曾经在当时盛名一时的研究所里的所见所闻。
那场意外的研究人员全部被调离,研究所进行了一番人员的大换血。
而今数年过去,当时知道此事的人老的老,死的死。
编号37的痕迹几乎被彻底抹除,无人再记得一个编号为37的实验体她曾经存在过。
跟他交谈的好友觉得没趣就要转头,他又起了话头不过啊,好像听说有人在时监局的事故报告里看见了他名字……
时监局全称时间监管局。它的诞生意味着人类终于破解了时间溯流这一难题,人们开始怀疑那几场意外失踪的研究者或许并非死亡,而是去到了某个时空。
两位老人相视齐叹了口气,默契地都不再开口。
时间虽不能倒流,但或许某天,有人得以回到了过去,与爱人再次相见。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