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番外-陆思婷
初三转学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许安平。
周一国旗下讲话,他站在讲台上,声音清脆,眉眼弯弯。
夏日阳光耀眼,他站在阳光之下,像一朵娇气又热烈的向日葵。
当时我觉得,好学生的光芒,实在灼人。
第二次见面,是在体育课。
有女生拿着情书和精美的巧克力向他告白。
他躲在我的身后,悄声说：「同学,江湖救急,大恩不言谢！」
第三次见面,是在新家外的巷口。
他穿着白色的卫衣,抱着几个精美的小礼盒,一家一家的敲响邻居的门。
书包上的灰色兔子挂件一跳一跳。
巷子里的落日的光影拉的很长,男生明眸皓齿,满目霞光。
目送他蹦蹦跳跳的跑远,我驻足在巷口的便利店,鬼使神差的,买了双灰兔子拖鞋。
初三的陆思婷为初三的许安平准备了一双灰兔子拖鞋。
怀着隐秘的心思,鞋柜里,还有一双小号的白色兔子拖鞋。
我的父母常年在国外,空荡无趣的人生里,我竟无比期待许安平的到来。
只是我忘了,新家与许安平家隔了两条巷子,不远,但也称不上邻居。
那天到了夜里,敲门声也没有响起。
后来,我压线和许安平考了同一所高中。
很惊险。
再然后,我报了物理化学的补习班。
可惜,他是快班,我是慢班。
许安平是上午上课,我是下午上课。
物化老师很喜欢他,说有许安平在,他可以少讲半节课。
于是下午的补习课上,永远都能从老师嘴里,听到许安平的名字。
我突然觉得,好学生的光也没有那么灼眼。
我也想试试,站到光明中去。
许安平在全国青少年物理化学竞赛中取得头筹的那天,我终于被老师调到了快班。
快班的学习内容对我来说绰绰有余,我想,就算当着许安平的面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我应该也不会出洋相。
然而那几天,许安平都没有来上课。
老师说,许安平得到了某高等学府的保送资格,如今正跟着导师进行科研。
整整一个月,关于他的信息,我只能于报纸上窥见。
老师说,许安平会回来的。
他热爱这个学科,也同样热爱这群老师同学。
只可惜,后来父亲身体不佳,我出国了。
直到出国的前一天,我都没有等到许安平。
再见他,是高三。
确切的说,是在高考志愿上,我看到了他的字。
许安平的字迹和他一样秀气,可惜的是,他的志愿与他曾经的梦想截然不同。
他似乎放弃了保送的名额,选择了新的学校。
这不像他。
但我还是跟着填下了志愿。
焓变为熵,负变为正。
如果说陆思婷的世界是绝对零度,那么许安平就是我平淡无奇的人生里,唯一透过狭缝照进来的光。
陆思婷对许安平的爱,依然自发。
大学初。
那一年的网课,我与他唯一的相见,是班级群跳动的文字。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专业也要学物化啊,靠北！
他似乎不开心,可我不明白。
其实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加过许安平的微信。
他估计也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大二的那天夜里,置顶的头像突然跳出红点。
我措手不及,嗫嚅的说了一句,我有三条白裙子。
毕竟我不能给他留下邋里邋遢的第一印象。
回完这条消息,我就下床打了沈乐乐一顿。
出的什么馊主意,叫我在朋友圈勾引许安平,还说白裙子别有风情。
风你大爷。
从线下上课的伊始,我就觉得许安平变得很奇怪。
很,陌生。
他上课心不在焉,他考试意图作弊,他有很多不会的物化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可明明,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一眼就知道答案的东西。
我甚至分不清,他是真的不会还是假的不会。
沈乐乐抱着百度在我身边神神叨叨,说有一招,叫欲拒还迎。
有没有可能,许安平看上你了,故意装不懂啊物化大神不懂物化,这不是扯淡吗
他给我支了个招,让我不要傻傻的直接告诉他物化答案。
你看,他对你别有所图,你也对他心怀不轨,你不如也来一招欲拒还迎。
他冲我挤挤眼：不要不解风情啊婷神。
说实话,我心动了。
但,许安平越来越陌生了。
少年还是很爱笑,可他眸中的笑意,是漫天星辰破碎的星光。
他害怕物理化学。
给他补课,或许是我错了。
那通电话,是我在遇到许安平后的人生里,第一次失格。
记忆里,他是天之骄子,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仍然不骄不躁的天才。
是阳光又灿烂的向日葵。
我想,他的成长环境定然与我冰冷的家不同。
许安平的父母是财团有名的模范夫妻,他的人生应是幸福美满的。
我又错了。
那混乱又肮脏的许宅,配不上我阳光的少年。
他们折断了他的翅膀,揉碎了向日葵的花瓣,耗尽他的生机,踩进泥地里,践踏。
雨夜的小巷。
只有橱窗微弱的光,映着他发白的面颊。
屋檐落下的雨滴连成线,压断青石板路的泥缝中,挣扎而生的脆弱枝芽。
许安平是很爱干净的。
可此刻,他身上有泥,发丝凌乱,瓷白的肌肤沾了血,爱笑的双目失了焦。
他像橱窗里的洋娃娃,脆弱、无神、又不堪一击。
他们否定他、辱骂他,把阳光的向日葵,变成了菟丝花。
我不敢出声。
怕......惊扰他。
少年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知道,于许安平的人生,陆思婷来的还不算太晚。
他的气息洒在我的唇齿间,含糊不清的问我：「一直只喜欢我,好不好」
如果生活是化学平衡,许安平的一言一行,都在移动着我的平衡。
这一刻,我的心跳的很快。
许安平曾经无数次于梦中向我走来,第一次,如此真实,触手可及。
——
许安平同学,我们终将会回到万丈光芒中去。
这一次,换我站在你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