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魏鸣十六年的童养媳,我终于如愿成了魏家主母。
日子过得平淡安逸,直到魏鸣经商时带回来一个满口胡话的女子,一切就都变了。
那女子嚷嚷着要什么一夫一妻制,魏鸣便想尽了办法休妻。
幸得老夫人偏护,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可那女子就此恨上了我,说什么不被爱的才是小三,逼着魏鸣亲手打掉了我腹中的胎儿。
又说我愿意做童养媳,思想封建,逼着魏鸣将我送进了矿场改造,我不从,几番逃跑,被生生折断了手脚扔回了魏府。
伤还未好全,她又拿我的出身说事,说我一个流民,与魏鸣门不当户不对,不会有好结果。
魏鸣嫌弃上了我,给我下了药绑到了马奴的房间。
我彻底寒了心,药性过后,我勾住马奴的脖子问:【将来,你护着我好不好】
1.
皮肤黝黑的马奴憨厚地问我:【当将军能不能护得了你】
我肯定地点点头。
马奴连夜收拾东西从了军。
临走时他替我系好衣带,红着脸结结巴巴道:【那你等我一年,哦不,半年。】
【不不,三个月,我一定回来接你,替你赎身。】
看着马奴坚定的眼神,我心里第一次有了期盼。
可惜,他走得匆忙,我竟忘了问他姓名。
从马奴房里出来时,孟晚心已经挽着魏鸣等在了门口。
看着我脖子上青红相接的痕迹,孟晚心得意地笑道:【阿鸣,这次打赌是我赢了。】
【你还非说这田微微是贞节烈女,死都不会从了马奴。】
【这下知道谁才是真的爱你了吧!】
魏鸣脸涨得通红,怒气已然呼之欲出。
他反扭住我的手腕,声音冷冽。
【田微微,你真让我失望。】
【我魏家从小将你养大,为的是让你做个贤妻良母。】
【没想到你竟这般不知廉耻。】
贤妻良母我不是没做过。
魏家百年商贾世家,魏鸣十六岁接替过世的父亲撑起这个家,常年在外奔走。
是我独自一人打理内务,侍奉卧病在床的老夫人。
常常一忙就是一整天,子时入睡,寅时起身。
肚子里的孩子才刚三个月,我便手抄了许多书籍,备好了琴棋弓剑,只为将来能教导好孩子为魏家争光。
魏鸣有句话说错了,我不是做不了贤妻良母。
而是他没给我机会。
想到这里,我强忍着疼痛,从魏鸣手里抽出曾经折断过的手腕。
平静有礼地欠了欠身:【家主,妾有负魏家教诲,不配再为魏家妇。】
【今日妾自请下堂,将来绝不会再出现在家主面前,污了家主眼睛。】
我没有告诉魏鸣,孟晚心为了能让他对我彻底失望,偷偷给我和马奴下了春药。
我知道,以魏鸣对孟晚心的宠爱程度,说多了只会让他觉得我是在狡辩。
我又何苦自讨没趣
可魏鸣却不像我想象中那般开心,他无意识地皱起眉头,不悦道:【田微微,要不是魏家收留你,你早已饿死街头了。】
【如此大的恩情,你还没报完,怎能说走就走】
一旁的孟晚心原本正为能赶走我而得意,听到魏鸣的话,立马撅嘴撒娇道:【阿鸣,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魏鸣为难道:【晚心,微微她一岁就来了我们家,我和她从小就有婚约。】
【再说了,母亲那边,也绝不会答应让我休妻的。】
说着,魏鸣还不忘指天发誓:【不过你放心,我保证,等你做了平妻后,我只宠你一人。】
孟晚心扭过头,眼泪说来就来,委屈道:【我不要!】
【爱情本来就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她来得早又怎么样不被爱的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
魏鸣心虚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哄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说服母亲,让微微做妾。】
我身世凄苦,从来不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别说魏家这种大门大户,就算是寻常百姓的妾,我也做得。
可如今不一样,我无法接受在被所爱之人伤身伤心后,又被贬妻为妾。
于是我挺直了脊背,一字一顿道:【家主,妾自请下堂。】
【若是家主觉得恩情未偿,妾愿意留在魏府做婢。】
【只要不跟家主再有牵扯,再苦再累,妾都能接受……】
2.
魏鸣打死不同意我的请求。
我也犯了倔,在病重的老夫人榻前守了整整一个半月。
老夫人心疼我,叫来魏鸣狠狠训斥了一顿。
逼他将孟晚心赶出府。
魏鸣说干了嘴也没用,便拿了孟晚心教他的话堵老夫人的嘴。
【娘,真心相爱的人是会得到老天爷祝福的。】
【您若再这样苦苦相逼,只怕魏家会遭天谴的!】
老夫人狠狠地扇了魏鸣一巴掌,却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转头劝我:【乖孩子,你的身契在那畜生手里,娘实在帮不了你。】
【要不你先委屈一段时间,等娘找个机会把你的身契拿到。】
【到时如果你还想离开,娘绝不留你。】
我知道老夫人说得有理。
这世道,对女子向来不公。
拿不到身契,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魏鸣都有正当的理由要我性命。
我只能忍辱负重,期待着有朝一日马奴能救我出水火。
开宗祠贬妻为妾的那天,距离马奴离开已经快两个月了。
魏鸣匆匆完成了纳妾礼,随后便带着十抬聘礼,兴冲冲地去给孟晚心提亲了。
本以为一切都可以顺顺利利,谁知孟晚心却将他堵在了门外。
当着无数围观百姓又说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
【我是新时代高知女性,绝不会像你们这些古人一样,两女侍一夫!】
【你想娶我,必须先解决掉你家里的黄脸婆!】
吃了瘪,丢尽了颜面的魏鸣大醉了一场,直到深夜才醉醺醺地回了府。
彼时我正在缝着包袱,为离开提前做着准备。
谁知房门却猛地被人踢开,我还来不及放下针线,就被魏鸣从身后紧紧抱住。
他不顾我的挣扎,自顾自地抱怨道:【微微,今日晚心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她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的脸踩在地上。】
【我有点后悔去提亲了。】
【还是你好,从小到大事事都为我着想……】
说完,唇便贴了上来,手脚也不安分地钻进了我的衣裳。
我慌了神,顾不得他的身份,用手中的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小臂。
魏鸣吃痛,下意识地推开了我。
我暗中松了口气。
魏鸣却瞬间红了眼眶,不可思议地质问:【微微,我是你夫君!】
【行房事是你该尽的责任,你怎能拒绝!】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针,满脸警惕。
【家主,我是马奴碰过的人,不干净。】
【配不上家主。】
【家主身份尊贵,还请自重。】
我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魏鸣头上,让他瞬间酒醒了大半。
他恨得咬牙切齿:【晚心说过,女人只会跟自己爱的人行房事。】
【你如今如此抗拒我,是心里有了别人吗!】
我坚定地点头:【是!】
魏鸣气得浑身发抖:【那个马奴!】
【一身骚臭味,到底哪里比我强!】
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反驳:【他是哪里都不如你。】
【但至少不会将我送给别的男人!】
魏鸣解开腰带握在手里,步步朝我逼近。
【他扔下你独自逃跑,不也是变相将你送还给我】
【田微微,今日我非让你认清现实不可。】
看着急红眼的魏鸣,我下了决心。
若是他敢强来,我便拉着他一起去死。
千钧一发之际,下人匆匆闯了进来。
【家主,孟姑娘来了。】
【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3.
魏鸣原本打算冷落孟晚心一段时间。
所以故意搂着我去见了她。
孟晚心看见我披头散发的模样,瞬间红了眼眶。
眼泪也是说来就来。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魏鸣没有反驳,故作冷漠道:【不必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白日里你不是已经当众拒绝我了吗】
孟晚心擦着眼泪,抽泣道:【我哪里是拒绝你】
【我只是想追求独一无二的爱情,这也有错吗!】
魏鸣哪里说得过这个所谓的新时代女性。
被她一句话就堵得哑口无言。
孟晚心见状,继续火上添油道:【田微微婚内出轨,给你戴绿帽,你还这般护着她。】
【我那么爱你,还没结婚就把身子给了你,你却连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我。】
【魏鸣,我真是看错你了。】
【既然你更爱她,那我这就带着腹中的孩子离开!】
这句话如同杀手锏,彻底击溃了魏鸣的伪装。
他推开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紧紧地抱住孟晚心。
【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不然我怎么可能故意气你】
孟晚心哭哭啼啼地指着我问:【那她呢你刚刚跟她做什么了】
魏鸣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口不择言地解释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她被那个下贱的马奴碰过,我嫌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她发生什么!】
虽说早已寒了心,可突然听见魏鸣的诋毁,还是忍不住觉得酸楚。
在遇到孟晚心之前,魏鸣对我是极好的。
总是变着法儿逗我开心。
小时候的他会亲手给我打木马,做秋千。
长大后生意忙,他没空再为我亲手做东西,但每次出门经商,都会给我带许多稀奇物件。
我曾劝他,不必为我劳神费心。
他却总是摸着我的头发,认真地解释:【你是我自己一手养大的妻子。】
【我不疼你,谁疼你】
那时我以为,我和魏鸣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会携手并肩,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
青梅最终还是敌不过天降……
思绪因为孟晚心的一句话戛然而止。
她缩在魏鸣怀里,娇嗔道:【你们发没发生过关系,我哪里知道】
【你得给我证明。】
魏鸣羞红了脸,低声道:【这……这怎么证明啊……】
孟晚心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主意。
【你让下人准备一碗避子汤,亲手喂她喝下,我就信!】
见魏鸣还不明白,孟晚心气得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如果你们没有发生关系,那喝一碗避子汤又不会影响什么。】
【如果,如果当真发生了,我也认了,但绝对不能让田微微生下孩子。】
魏鸣愧疚地瞟了我一眼,无奈地解释:【我俩真没发生关系,避子汤就不用了吧】
孟晚心误会了魏鸣的眼神,气得又开始掉眼泪:【你们果然发生了关系。】
【魏鸣,你当真要让她替你生孩子吗】
【你知不知道,父母不相爱,生下的孩子是不会被祝福的……】
魏鸣无奈地叹了口气,松了口。
【好好好,都听你的。】
【来人,去准备避子汤。】
我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魏鸣和孟晚心。
【避子汤我是不会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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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若敢逼我,我就跟你们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4.
是的,我怀孕了。
是那马奴的孩子。
本想安安分分地守着这个秘密,等着马奴回来。
却不想阴差阳错的被这俩人缠上。
同为女人,孟晚心看见我的动作,立刻就明白了。
【田微微,你怀孕了!】
魏鸣愣了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竟然怀了马奴的孩子!】
魏鸣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自从半年前遇到了孟晚心后,他就不曾再碰过我。
我紧紧地握着簪子,语气坚决:【是,妾怀了马奴的孩子。】
【家主可以休了我,也可以将我赶出府。】
【但若是敢像上一次那般伤我孩儿,我定跟你们拼命。】
【到时候一尸两命,看你们如何跟官府解释!】
魏鸣顿住了脚步。
他很清楚,堕胎顶多算家事。
但如果我死了,那就是命案了。
见他犹疑不定,孟晚心又跳出来提议道:【阿鸣,田微微这个孩子是魏府的耻辱。】
【不如趁着没显怀,赶紧休了她,将她发卖出去。】
魏鸣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沉默了许久,才咬牙点头。
【好,照你说的做。】
【我这就去找买家。】
孟晚心一把拉住魏鸣,不怀好意地笑道:【不用了。】
【我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
【城西有一个瞎眼瘸腿的老鳏夫,跟田微微这种不守妇道的下贱坯子正相配。】
孟晚心口中所说的人,我和魏鸣都知道。
他姓周,年轻时曾虐杀过四任妻子和六个孩子。
吃牢饭吃到了两年前,出来时已经六十有五了。
大概是因为还有一丝残存的良知,魏鸣低声劝孟晚心道:【不好吧】
【那周瘸子是出了名的残暴,微微若是卖过去,只怕凶多吉少。】
孟晚心愤怒地甩开魏鸣,不悦道:【她肚子里的野种又不是你的,你操什么心!】
【你若是舍不得,那我带着孩子嫁好了!】
魏鸣虽知道孟晚心说的是气话,但为了自己的亲骨肉,还是拉下脸哄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不该心软。】
【都听你的,你怀着孕呢,别气坏了身子。】
我寒心至极,却也清楚周瘸子的德性。
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哀魏鸣。
【家主,念在我曾为魏家掏心掏肺的份上,您要发卖便将我卖给那马奴可好】
【你放心,我一定让他将这些年魏家为我花费的银钱都补清。】
【绝不会让魏家吃亏。】
魏鸣拿不定主意,看向孟晚心。
孟晚心得意地笑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魏家怎么说也是这一郡首富,不缺这点银子。】
【我就是要让你这思想迂腐的女人吃吃苦头,好长点教训。】
我见孟晚心心意已绝,忍不住苦笑道:【原来你口中新时代的女性就是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他人生死之人。】
孟晚心丝毫不觉得惭愧,反而强词夺理道:【不不不,你错了,勇敢追求真爱才是我们新时代的大女主思维。】
【不过像你这种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懂。】
说完,她不再给我挣扎的机会,强迫魏鸣押着我往城西去。
刚到周瘸子家门口,一队身着铠甲,策马狂奔的人与我们擦肩而过。
魏鸣拍了拍溅在身上的土,不悦地问:【谁呀这么猖狂!】
下人急忙回禀。
【听说是新上任的平北将军霍延。】
魏鸣疑惑道:【如今边境战事正盛,这平北将军不去抗敌,来我们安阳郡做什么】
下人也不太清楚,只把自己听说的如实相告。
【传闻这平北将军的妻子在咱们安阳郡。】
【他此番受封之后,便跟主帅告了三天假,说是来安阳接妻子呢……】
5.
我心底几乎快消散的期盼又重新燃了起来。
我拉住魏鸣,哀求道:【平北将军一定是来接我的。】
【家主,他就是那马奴。】
【如今他成了将军,银钱绝不会亏了魏府。】
魏鸣被我说动,有些半信半疑。
孟晚心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一个低贱的马奴,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成将军】
【笑死人了,田微微,你还真会异想天开。】
看着摇摆不定的魏鸣,我急切地解释道:【家主,是真的。】
【他答应过我的……】
孟晚心将魏鸣拉到自己身后,抬脚将我踹倒在地。
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着我:【画饼谁不会啊】
【在我们家乡,想要在三个月之内快速升职,除非有关系,否则想都别想。】
【怎么你田微微有关系还是那马奴有关系啊】
我不能完全听懂孟晚心的话,却也明白她大概的意思。
虽不愿承认,但我知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朝堂之上,三品以上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有靠山。
就连布衣出身的状元探花,殿试前也会有高官提前拉拢。
可我跟马奴,却是连世面都不曾见过的穷苦百姓。
认识的最有权势地位的人,大概也就是魏家了。
再说那马奴,字都认不全,除了养马,什么也不会。
凭什么能在短时间内位极人臣呢
我心底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冷水浇灭。
也许,平北将军寻妻真的只是个巧合吧。
看着我眼底逐渐黯去的光芒,孟晚心伸出脚尖,嫌弃地点了点我的肚子。
【要我说啊,你就乖乖从了周瘸子。】
【他如今年纪大了,有个年轻的娇妻伺候,估计就转了心性。】
【说不定啊,还真能对你好呢。】
魏鸣担心惹孟晚心生气,无奈地抓起我的手腕,叹气道:【走吧微微。】
【我会交代好周瘸子,绝不让她伤害你的。】
不顾我的苦苦挣扎,魏鸣推开了周家的大门。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周瘸子背对着大门,裤子褪到了膝盖,正对着墙上一幅泛黄陈旧的女子画像飘飘欲仙。
我急忙捂住了眼睛,心里更加惊恐。
听到动静,周瘸子赶紧穿好衣服,眼神直勾勾地向我走来。
【乖乖,还以为你们要贱卖给我什么烂货,没想到竟是个小美人啊……】
说着,那双带着腥臭味儿的手便伸向了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倒退,却被孟晚心抵着后背,往前送了送。
眼看胸口就要碰到那脏手,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再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被魏鸣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他不悦地盯着周瘸子,怒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周瘸子阴恻恻地指着孟晚心笑道:【这位夫人之前就跟我说过,等时机成熟,要给我送个女人来。】
【我这不先练练嘛。】
【在牢里呆久了,好久没碰女人,不太行了。】
【怕将来委屈了我的小美人啊……】
说完还不忘盯着我咂了咂嘴。
魏鸣怒火中烧,抬腿踢在周瘸子胸口,警告道:【再用这种眼神看她,信不信我挖了你另一只眼睛!】
周瘸子求助般地看了一眼孟晚心。
孟晚心回瞪了他一眼,挽着魏鸣的胳膊劝道:【阿鸣,既然都决定了,微微就是人家的人了。】
【自己的媳妇儿,看看怎么了】
【别管了,咱们回去吧,让他们自己培养培养感情……】
孟晚心话音未落,便被魏鸣一声怒喝打断。
【你也闭嘴!】
【我还以为你只是一时气愤,为我魏家鸣不平,没想到竟是早有预谋!】
【孟晚心,你心肠真黑啊!】
说完,魏鸣一把将我扛起。
边往外走,边扔下一句话。
【收了别人多少钱,加倍退回去!】
【我绝不会让微微嫁给这种人……】
6.
魏鸣一向是个端方有礼的君子。
从未有过如此粗鲁的举动。
任凭我拳打脚踢,他都一声不吭地扛着我往回走。
直到我放柔了语气,哀求道:【家主,你的肩膀磕着我肚子了。】
【再不放我下来,真要一尸两命了。】
魏鸣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了下来。
愧疚地道歉道:【对不起微微,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太生气了。】
我微微怔了怔神,一头雾水。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为了孟晚心,做尽了伤害我的事。
如今终于要如愿赶走我,迎娶孟晚心了,为何又要后悔
魏鸣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内疚地低着头,没有底气地开口道:【微微,你我一同长大,形影不离,算算已是快二十年的情分了。】
【就算我再喜欢晚心,也舍不得将你推入火坑。】
我并没有被他的话感动。
因为如今的我,比谁都明白,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把孟晚心带回来的第一个月,大夫诊出我已有两月的身孕。
可仅仅因为孟晚心一句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小三的孩子不会有好结果。
魏鸣便灌了我整整三大碗避子汤。
他的脑子里只记得孟晚心的话,却忘了曾经我们有多么期待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刚出生半年,家里遭了山匪洗劫,一家六口全部命丧黄泉。
好心的老乡为了让襁褓里的我有口饭吃,将我偷偷放在了魏府门口。
那时的魏鸣三岁,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陪着我,看我哇哇大哭,看我扯着没牙的嘴对他傻笑。
我四岁那年,老夫人看见魏鸣盯着我发呆的模样,笑着问:【鸣儿,等你长大了,就让微微做你媳妇可好】
魏鸣眼底放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等我长大了就娶微微,再生一个跟她一样可爱的女儿。】
那时我还不懂事,也在一旁傻傻地拍手附和:【好,我要嫁给阿鸣哥哥。】
【生一个跟阿鸣哥哥一样好看的儿子。】
后来懂事了,我和魏鸣开始为了生儿子还是女儿吵架。
老夫人总是宠溺地责备我们:【知不知羞还没成亲呢,就讨论生孩子的事……】
魏鸣坚决地拍着胸脯跟老夫人保证:【娘,没什么好羞的,反正我这辈子只会娶微微一个。】
【也只会跟她生孩子。】
这句话是我克服一切困难和流言蜚语,也要嫁给他的决心。
可惜,铿锵有力的誓言禁不住岁月的打磨,终有一日也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而那个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少年,也成了抓不住的梦中人。
回过神来的我,理智地避开了魏鸣晦涩难懂的目光,平静地说道:【谢谢家主相救。】
【日后若有微微能效劳的地方,家主尽管开口。】
魏鸣看着我疏离淡漠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沉思了半晌,他才重新开口道:【我不要你效劳,也不要你报恩。】
【我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平妻,让我能够保护你余生安稳就够了。】
【至于晚心那边,我会去说服她,让她与你和平共处的……】
7.
本以为魏鸣已然看清了孟晚心的真面目。
却没想到他竟还是将她放在第一位。
虽说我早已没了跟魏鸣复合的念头,但看见从小陪伴我长大的亲人如此执迷不悟,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魏鸣看穿了我的心思,急切地解释道:【微微,晚心她现在毕竟怀着我的孩子。】
【我必须得给她个名分。】
【不过你放心,她从前的所作所为我都看明白了。】
【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秉性。】
【我不会再被她左右,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至于你肚里的孩子,我也会当成自己的骨肉疼爱……】
我突然想起孟晚心说过的一句话。
三个人的爱情里,总有一个是多余的。
她说了那么多颠覆我认知的话,唯独这一句,还算是有理。
于是我借用了她的话,对魏鸣道:【我不想做那个多余的人。】
【孩子我自己会照顾,就不劳家主费心了。】
孟晚心将我发卖给周瘸子的主意,也算变相将我救出了火坑。
因为人在被发卖之前,是要与原来的主家断绝掉所有关系的。
所以如今的我,已经不是魏鸣的妾了。
只要说服他把身契还给我,我便自由了。
可魏鸣不知发哪门子疯,硬是拽着我不肯松手。
【微微,你这是还在气头上。】
【跟我回家,等你气消了,咱俩再聊。】
【至于身契,你不必再想。】
【你生是魏家妇,死也只能是魏家鬼。】
刚追上来的孟晚心正巧听到这句话。
虽心有不甘,但她知道魏鸣正恼着她,便也软了口气,讨好道:【微微,你就听阿鸣的话吧。】
【离开了魏家,你一个女人拖着个孩子,谁还会要你】
我倔强地梗着脖子,强忍着眼泪,嘴硬道:【他会回来接我的。】
【我相信他不会食言的。】
孟晚心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唇角勾起一个鄙夷的弧度。
【你说那个马奴】
【他玷污了主家的夫人,恐怕早已逃命去了。】
【还能不要命地回来找你】
【微微,你太看得起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孟晚心明里暗里的嘲讽我不是听不出来,但马奴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不想因为别人几句话,打碎自己心里的希望。
见我还是站在原地不动,魏鸣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
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愤怒。
【够了!】
【微微,跟我回去。】
【你若是执意不肯相信,我明日就派人去寻那逃奴。】
【也好让你看清他的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魏鸣和孟晚心便一齐上手,过来拽我。
我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就要被他们带回那个囚笼,却突然听到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家主不必派人去寻。】
【我自己来了……】
8.
我转身对上那张黝黑却轮廓分明的脸,激动得热泪盈眶。
我用尽全力挣脱了束缚,跌跌撞撞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按着我的头,满是胡茬的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
温柔地安抚我:【别怕,我来了。】
【我可以护着你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铠甲,和腰间那把长长的官刀。
正抬头想要询问,却在看见他脸上那道蜈蚣一样的疤痕时,哑然失声。
抬手轻轻抚上那道伤疤,我心疼地问:【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挠挠头,傻傻地笑道:【没事,一点小伤。】
【就怕你嫌弃……】
一旁的副将闻言,插嘴道:【什么小伤】
【嫂子我跟你说,延哥从上战场的第一天就跟不要命似的。】
【只要主帅一声令下,他永远都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那一次他被敌军将领划伤了脸,我们都劝他先退回去。】
【他呀,死活不肯,眼睛都被血模糊了,还拼了命的往敌人堆里扎。】
【他这平北将军的头衔,没有靠任何人,全是自己厮杀出来的……】
副将的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竟有些哽咽。
我虽没经历过战争,却知道,能让一个军人哽咽,那得是多惨烈的场面。
面对魏鸣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都能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决了堤。
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伤疤,强颜欢笑道:【不嫌弃,一点也不嫌弃。】
【只是苦了你了……】
霍延摇了摇头,憨笑道:【不苦。】
【只要没让你失望,就值了。】
一直沉浸在震惊中的魏鸣,在看到我当众亲吻霍延时,清醒了过来。
他没有多想,冲上前将我拉到了身后,愤怒地指责我道:【微微,你如今是未嫁之身,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陌生男人卿卿我我!】
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反驳道:【他不是陌生男人。】
【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霍延猛地抬起头来,半是震惊半是惊喜地问我:【微微,我们有孩子了!】
我羞涩地点点头:【恩,快三个月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想给魏家留些颜面的霍延顿时变得异常坚定。
他推开魏鸣,紧紧握着我的腰,摊开手道:【魏家主,现在就把微微的身契交给我吧。】
魏鸣虽然知道民不跟官斗的道理,但却不想轻易妥协。
他仰着头,毫不畏惧地跟霍延对视:【微微是我魏家养大的媳妇儿,岂是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霍延也是个念情的人。
他从小就被卖进魏家,虽只是马奴,却也因为魏家,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所以面对魏鸣的不依不饶,他强忍着没有动怒。
而是取下马背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这是封将时,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还有我这几个月的俸禄,全都给你,权当魏家这些年养育微微的酬金了。】
见魏鸣一动不动,霍延以为是不够。
他转身对随他来的士兵们道:【兄弟们,身上有多少银子,先给我凑凑。】
【等将来发了俸禄,我再还你们。】
副将当先掏出钱袋子,扔给了霍延:【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先给嫂子赎身才是正事儿!】
其他士兵也毫不犹豫,纷纷将钱袋子交给了霍延。
魏鸣看着递到眼前的金银珠宝,愈发不悦。
【霍延,我魏家不缺钱!】
【我不放微微离开是因为……因为……】
面对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魏鸣涨红了脸。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我舍不得……】
9.
我和霍延听到魏鸣的话,当场惊掉了下巴。
但受刺激最大的还属孟晚心。
自己苦苦争取来的真爱,心里竟记挂着别人。
她怎么会甘心
也许是被魏鸣宠坏了,也许是她的大女主思想作怪,此时的她一点也没考虑魏鸣的颜面。
冲上去就给了他一嘴巴。
【你这个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渣男!】
【我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魏鸣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待回过神来,不顾君子风度,恼羞成怒地揪住了孟晚心的头发。
将她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贱人,你敢打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打着什么穿越女的名头,让我觉得新鲜,对你刮目相看。】
【利用我的爱,清除对你有威胁的人。】
【我才是瞎了眼,鬼迷了心窍,竟然为了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还把微微拱手送给了别人!】
【我真是后悔!】
孟晚心还想反驳,却在看见被染红的裙子后,惊恐得哭出了声。
【阿鸣,救我。】
【我错了,是我太冲动了。】
【可我也是因为太爱你啊。】
此时的魏鸣已经彻底清醒。
他冷眼看着缩成一团的孟晚心,声音里毫无感情。
【爱我】
【我看你爱的一直都是自己!】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正被流氓欺负,那也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对吧!】
孟晚心瞳孔放大,震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魏鸣脸色更加阴沉,黑得像是风雨欲来时的乌云。
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道:【猜的!】
【看来猜对了!】
随后,魏鸣没有再给孟晚心打感情牌的机会,吩咐下人道:【将她扔去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
【她不是喜欢跟流氓演戏吗】
【那就让她演个够!】
下人看着血淋淋的孟晚心,一时无从下手。
【家主,孟姑娘这个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吧】
魏鸣冷笑道:【撑不到也没关系。】
【就算是具尸体,也给我扔过去!】
下人不敢违命,苦着脸将孟晚心背了起来。
正要离开,远处却出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魏家主,扔去流氓堆多费事啊。】
【卖给我老周成不成】
来的人竟是一脸淫相的周瘸子。
魏鸣看向我,问:【微微,你觉得怎么样】
我缩进霍延的怀里,摇头道:【家主不要问我。】
【孟晚心是你的人,要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为了博取我的谅解,魏鸣最终还是将孟晚心交到了周瘸子手里。
随后将周瘸子给的四两银子递给了我。
【微微,孟晚心发卖你时,收了二两银子。】
【这次我替你加倍讨回来了。】
我没有接,而是越过魏鸣,径直走向披头散发,嚎啕大哭的孟晚心。
【看清楚了吧】
【这就是你勇敢追求的真爱。】
【如今,我也想送你一句话。】
【以伤害别人为前提得来的爱,不可能长久。】
【还有,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大女主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猜,能成为大女主的人,首要条件便是心地善良吧。】
【而你,真真配不上这个词……】
看着周瘸子将孟晚心扛在肩上,手不安分地伸进她的衣裳里,我可悲地叹了口气。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
人作孽,不可活啊。
想必孟晚心未来的日子,只会生不如死……
10.
解决了孟晚心,一转头却发现魏鸣还在巴巴地望着我。
那模样像是在等我原谅,然后乖乖跟他回去。
霍延早就蠢蠢欲动了。
但却一直强忍着,直到得了我的眼神肯定,他才拔出刀打算威胁魏鸣交出身契。
这时,身后又响起一个虚弱却凌厉的声音。
【魏鸣,把微微的身契给她!】
魏鸣闻言,急忙冲过去,扶住了老夫人。
【娘,你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
老夫人甩开魏鸣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你这个不孝子逼的!】
【我早就提醒过你,孟晚心不是个好人。】
【你非不听,还背着我做了那么多伤害微微的事!】
【如今还想扣着她的身契,让她一辈子郁郁寡欢地留在你身边吗!】
魏鸣想解释。
可刚喊出一声娘,就被老夫人厉声打断。
【给她!】
【不然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我倒要看看,逼死母亲的罪,你魏鸣担不担得起!】
在老夫人的帮助下,魏鸣最终将身契还给了我。
虽然老夫人竭力制止,霍延却还是将那一堆金银珠宝放在了魏家门口。
他说他不想让我欠着魏家。
想让我余生能够坦坦荡荡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老夫人拿他没办法,只能叮嘱道:【霍将军,好好照顾微微。】
【她是个好姑娘。】
【将来若是有需要,随时开口。】
【我魏家定当鼎力相助。】
我最后拥抱了一下老夫人,嘱咐道:【虽然我跟家主已经没有关系,但微微一直把您当做亲娘。】
【娘,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有空了,我和霍延会回来看你的……】
看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魏鸣没忍住,追了上来。
【微微,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背对着他,平静道:【家主保重。】
我没有看见魏鸣的表情,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
离开安阳郡后,霍延带着我一路往北,直奔边关。
路上,他抚摸着我的肚子,愧疚道:【微微,对不起。】
【我把钱都给了魏家,这段日子,你可能要受点委屈了,等我攒够了钱,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我故作生气道:【霍延,你这是想赖账吗】
【我肚子眼看着就要显怀了,你不娶我,是要让我被人笑话吗】
霍延紧张得直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微微,我,我是怕委,委屈了你……】
见他真急了,我赶紧打住。
反搂住他的腰,笑道:【逗你呢。】
【我不怕委屈,也不要什么十里红妆。】
【只要简单拜个堂,能跟你做一对光明正大的夫妻就够了……】
霍延这才松了口气,坚定道:【好。】
【微微你放心,这辈子我绝不负你!】
那一刻,我只觉得心安无比。
也庆幸自己能够因祸得福……
11.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已是一年后。
战事仍旧无休无止,我抱着尚在襁褓的女儿,担忧地站在城楼上,望着大漠深处。
等着霍延平安归来。
这段日子,大越天灾不断,军饷已是捉襟见肘。
霍延的仗一日比一日难打。
不过二十五的年纪,他却已经愁得两鬓斑白。
我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女儿和自己,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镇守边城的副将见我满脸担忧,安慰道:【嫂子别担心,将军会平安归来的。】
我仍旧忧心忡忡:【也不知这战争何时是个头。】
【如今粮草越来越少,霍延他再是厉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正说话间,城楼下传来士兵的声音。
【陈副将,有人送粮来了!】
陈副将满头雾水,疑惑地嘟哝道:【朝廷昨天才来了急报,说粮草正在筹措,得七日后才能送来。】
【怎么会提前了】
实在想不通,便伸出头大声问:【是朝廷送的吗】
士兵拢着嘴,回道:【不是!】
【来人说是安阳魏家送的……】
我和副将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他小心翼翼地问:【嫂子,你跟他联系了】
我摇摇头,笑道:【没有。】
【大概是他良心发现吧……】
【那我收是不收】
【收啊!能解燃眉之急,能保家国平安,为什么不收!】
是啊,不管前尘如何,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人生在世,与其痴迷于儿女情长,倒不如扬自身所长。
为天下,为百姓多做些实事。
这个道理,魏鸣终于懂了。
我欣慰地看向城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笑着挥手表达了谢意。
看着铺满一地的粮草,烈烈生风的战旗,和所有人坚定的表情,我仿佛听到了胜利的号角。
会好的。
我相信,霍延和将士们都会平安归来。
大越的百姓也一定会过上平稳安乐的生活。
我的余生,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