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让我救赎反派公主,但由于我极度社恐,穿书第一天我就躲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哪哪都好,也不用和活人交谈。
半年后,系统哭唧唧的请求我:宿主,求你了,反派我已经送到门口了,你开门娶一下好吗
几年时间,我光荣的把反派养歪了。
系统绝望的一直掉眼泪:谁家反派公主是做红白喜事的啊!
她才6岁啊!
1.
系统让我救赎反派公主,但由于极度我社恐,穿书第一天我就躲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哪哪都好,也不用和活人交谈。
并且系统还贴心的发放一日三餐。
对于系统发布的任务,我选择性看不见,毕竟系统说了它是正规系统,不能克扣伙食和惩罚绑定的宿主。
偶尔有新尸体运来的时候,我就趁着天黑偷摸帮忙挖个坑埋一下。
半年后,系统哭唧唧的请求我:宿主,求你了,反派我已经送到门口了,你开门取一下好吗
没穿越前,我的工作是陵园守墓人。
每天也没有复杂人际关系,早九晚四,月薪一万五,对于社恐的我来说简直是天堂。
我的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这半年来,我盖了简易版的小木屋,制作了一些小木件打发时间,换洗衣物什么的都是穿的系统免费发放的。
衣物是春夏秋冬各两件。
实在无聊时,还能借阅系统私藏的话本小说。
总体来说,系统对我还是不错的,我不做任务,它也只会躲起来偷偷哭。
想了许久,我默默点头:好。
天知道这半年来我和系统说的话不超过五十句,感觉说话浪费了很多气力。
放下手里雕刻了一半的小木船,而后在心里酝酿了半晌,这才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
出门对我来说是一件没有安全感的事,没有必要做的事情我一般很少出门的。
推开木门,垂下眼便能看到门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约摸五六岁,瘦瘦弱弱的一小只。
此时她昏迷着,脸颊双侧很红。
系统见到站在那好半天不动,它小心翼翼的开口:宿主,对不起,我们好像来早了几年……
行吧,没差别的。
我知道的,她是裴樱,荣安公主。
也是那个几年后传言经常虐待鞭打下人,杀害皇姐皇兄,最终死无全尸的残暴反派公主。
而今她也才是几岁小孩,一切都没发生。
蹲下身戳了戳她的脸颊,有些烫手。
收回手,我微微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发抖,整个人的重量很轻很轻。
她太瘦了,穿着也不华丽,完全不像系统说的后来那个贪图享受,骄奢淫逸的公主。
小木屋简陋,我只能在床上多铺一层被子,她身上的衣物已经很破了,还沾了泥土和暗色的血迹,身上也是新伤夹杂着旧伤。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过得很不好。
为她擦拭干净身体后,我把我的衣服剪裁了一下给她穿上,照顾小孩什么的最麻烦了,系统也是抬举我了。
值得庆幸的是,小反派还没醒,不用和她交谈。
搬着板凳,我默默找个一个角落的位置,雕刻之前未完成的小木船。
直到听到细微的响动,我这才抬眸去看。
原来是裴樱这小孩扒拉着半边柜子。
她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眼睛大而无神,阴沉着一张脸,跟鬼似的。
她估计是醒了好一会了,光着的脚被冻得通红。
系统鬼鬼祟祟的开口:宿主,你看别人的时候和她一模一样,都怪吓人的。
我:……
难怪以前上学时候,他们都不爱和我玩,还总问我他们是不是和我有仇。
是有那么一丝丝渗人的。
2.
裴樱不主动开口,我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
主动交谈对我来说有些艰难。
瞧了她两眼,我收回目光,继续拿着刻刀一点点刻着小木船的窗户和船身的花纹。
这个小木船我雕刻了好几天了,就快要完工了。
乱葬岗的阳光不算多,大部分阳光都被周围的树木遮挡住了,再加上我的小木屋盖的隐蔽,木屋不算阴暗,只阳光最鼎盛时会亮堂堂的。
而且平常也没几个人会在乱葬岗闲逛。
所以这大半年还真没人发现我,他们都是把尸体丢下就走了,通常都嫌这里晦气。
好在裴樱她也不闹腾,喜欢看我就随她看了。
直到日落西山,远处的天空泛起薄薄的一片橙色,屋子里渐渐变得昏暗模糊。
裴樱就这样观察了我许久,发现我对她并没有恶意后,这才一点一点向我挪动。
小木船已经完工了,我是在给它上第二遍特制的漆色,是核桃一般的颜色,整个差不多巴掌大小,很是精巧。
所以她一直以来看得也不是我,是它啊。
她停在我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木船。
我可以学吗她眉眼低垂,拳头握得紧紧的,声若蚊呐,嗓音略微发颤:我……我也想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可以和你交换的,不白学的。
她神色有些慌乱不安,瘦弱的小手胡乱绞着。
我的手停顿一瞬,其实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她相处,对于不太喜欢交流的我来说,身边突然多个人让我有点不自在。
可把她扔出去我又做不到,荒郊野外的,一个小孩子肯定活的很难。
系统让我来救赎反派,真真是难为我了。
养就养着吧,不然系统绝对会哭闹,扰人得紧。
至于以后养成什么样子我保证不了。
正当想点头同意时,手里突兀的多出些许重量,侧目而视,裴樱她眼神希冀的望向我,目光带着恳求:这是我母妃给我绣的荷包,我可以用它交换吗
浅绿色的荷包有些破损,丝线也有些褪色。
只简单的绣了平安二字,但保管的很干净,裴樱一定很珍重这个荷包。
现在小木船是你的了。我把小木船放到她面前,尽量柔和脸色。
而后荷包被我塞进怀里,我还郑重的拍了一下。
象征着双方同意交换。
与此同时,裴樱紧紧的抱着小木船,嘴角止不住上扬,眼睛里都是艳羡与满足。
她得到过的很少很少。
现在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她撒谎了,那个荷包根本就不是母妃绣给她的,是她捡的别人不要的,她根本就没见过母妃。
裴樱是个坏孩子。
3.
现在临近初冬,又是乱葬岗,比较阴凉。
虽说有一日三餐,但还需要自己动手做,系统发的不是做好的食物,而是米面油粮和蔬菜,现在多了一个人,系统又多发了一份。
于是我便做了两碗素面,烫了几颗小青菜。
我一碗,裴樱一碗。
裴樱的那碗我给她多加了一个煎蛋,热腾腾的面也能让她暖暖身子。
衬着摇曳的烛火,可以清楚的看到裴樱的表情,她看到眼前的素面,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也不嫌烫,开始狼吞虎咽的咀嚼吞咽。
像是好久没吃饱饭的样子。
吃着吃着她就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她哭的没有声响,眼泪砸进碗里也被她囫囵吞吃了,若不是我一直注视她还真发现不了。
我眨巴着眼,把自己的那一碗推到她面前,道:不够吃还有呢,不着急。
这可怜孩子。
让我今天一天多说了好几句话了。
裴樱望了望面前的两碗面,她抬头凝视我许久,稚嫩的嗓音有些哽咽:面很香。
原来没有小石子和沙土的饭很香。
听到她的话,我的呼吸猛然一滞。
没事的,以后裴樱再也不会吃到带石子的饭了。
我也没什么特殊能力,也不会说些动听的安慰话语,能做的只能让她吃饱饭。
这是裴樱第一次感受到没有恶意,是很温暖的感觉,她越发觉得自己卑劣不堪,还欺骗对唯一自己好的人。
面前的人和皇宫的那些人不一样。
以往也有人戏弄她,表面上的饭菜看起来是好好的,扒开最上面一层会发现都是石子,沙土和小虫子,那是皇宫里最简显的一种害人手段。
就连裴樱的这个樱字,也只是刚出生那会儿,是樱花凋零衰败的季节,父皇随意选的。
没有美好的寓意和祝愿。
她到现在都没见到过所谓的父皇一面,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早逝,无依无靠,任人欺凌。
才五六岁便体会到了人间冷暖和无数的恶意。
她显然是饿狠了。
裴樱一连吃了三碗素面才停下。
我也给自己煮了半碗面,这半年系统发放的粮食我还存有不少,自己吃的也不多,系统也不克扣,就算吃不完,下一顿依旧会发。
等我吃完,她迈着小短腿主动过来要求洗碗:我来洗,我能做的。
真的,我很有用的。
我发现裴樱似乎不会笑。
即便行为举动透露着讨好,但她的表情始终阴郁,最为高兴时也只是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不知道以往她吃了多少的苦才变成这样的。
等等,把鞋袜穿上,地上凉。我把裴樱捞在怀里给她把鞋袜穿好,她脚上也有冻伤,是积年累月造成的。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很久没有穿过鞋子了。
难怪光着脚那么久也不吭声喊冷。
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啊。
穿鞋袜好后,裴樱瞬间离我远远的,似乎是不喜欢别人触碰她,她眼神慌乱,动作扭捏:我,我可以自己穿的。
裴樱洗碗的动作很麻利,也很熟练。
裴樱在努力表现的自己很有用。
洗碗也是表现一种,因为没有用的都会被丢掉,就像贵妃娘娘宫里的小翠一样,被骂了一句没用,第二天就发现溺毙在了水井里了。
不是不喜欢旁人抱她,而是会贪恋怀抱的温度。
她想留住这份久违的善意,尽管不知道为何一睁眼就到了这里,或许上天垂怜,又或是仙术。
她会努力做一个不被丢掉的乖孩子的。
4.
暮色西沉,困意涌上心头。
我早早便烧了热水,把裴樱也洗漱干净,伤口也上了药,头发也涂了好闻的发油,洗干净的裴樱看上去倒有几分可爱。
小木屋里只有一张床榻,足够睡的下两个人。
我坐在床沿拍了拍被子示意她过来里侧睡。
裴樱站在原地有些踌躇不安,她努力扯出一抹乖觉的笑容:我想睡在外侧可以吗
我可以保护你的,里侧安全。
叹息一声,我半抱起裴樱直接把她塞进里侧的被子里,按的紧紧的。
破小孩,那么懂事做什么呢。
做雕刻的有的是力气,裴樱起初还挣扎,慢慢的她似乎接受了现在的处境,她睁着一双虎零零的眼睛愣愣的看我,也不反抗。
掀开被子,我躺在了外侧。
我双手放在腹部,闭上眼却没有丝毫睡意,动了动唇,还是不知道如何交谈比较好,又或许我应该安慰一下裴樱。
或许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但到了嘴边的话又被被我咽了下去,主动讲话真的对社恐很不友好。
裴樱试探着我靠近我,伸出小手贴了贴我的被角,她瓮声瓮气的小声开口:阿姐,我可以叫你阿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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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裴樱,樱花的樱。
我睁开眼望向她,静默片刻,道:樱花那一定很美了。
裴樱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有些笨拙的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内心升起陌生的喜悦感。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我的呼吸越发匀称,她确保我睡着了,才露出脑袋观察我,她想:才不是很美的那个樱花,是那个没人在意凋零的樱花。
皇宫里难捱的几年生活,让裴樱的心理防线变高,所以她对任何人都做最恶意的揣测和保持警惕心。
她的心性必须成长的很快,尽管她才六岁,可皇宫里的人不会因为她年纪小,就善待她。
可现在是不是也有人在意她了呢。
拥着香软的被窝,裴樱蜷缩着身子渐渐闭上眼睛,难得睡着很沉。
约摸半个时辰后,我缓缓睁开眼,小幅度侧了侧脸,其实我没睡着,裴樱这孩子是个倔性子,若是我没睡,她一定不会睡得。
摸了摸怀里的荷包,我把它动作轻柔的放在了裴樱的枕头下面。
珍重的物品还是自己保管比较好。
绣了平安的荷包,以后就保佑裴樱一生平安顺遂吧。
5.
接下来的日子,裴樱似乎是认定了我。
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寸步不离的。
她像是宝贝一般的抱着小木船,小短腿倒腾的也快,干活也是抢着做。
就是有一点挺难办的。
裴樱在雕刻上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一个乖巧灵动的小木马,她都能刻成缺胳膊少腿的样子。
四不像,丑的没边,拿到外面都能吓哭小孩。
没事的,重新再刻一只吧。我缓缓呼出一口气,短短三个月,不管是多么可爱,活泼的木件都能被裴樱雕刻成阴森森的风格。
我知道她每次都很认真的在雕刻了,可是每次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与想的天差地别。
裴樱的模样有些局促不安,她也不想这样的,她自己被自己气的都快哭了:如烟姐,我下次一定好好雕刻。
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我雕刻的物件都被刻上自己的名字:顾如烟。
那天裴樱叫了阿姐,我没纠正她,算是默许了,后面她就改成了如烟姐。
她说这样显得亲切。
裴樱真的很怕很怕我会丢弃她。
俯身上前,我揉了揉她的发丝,嗓音放轻:不会丢弃你的。
裴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偏爱与肯定才会自信。
盯着地上的小丑木马,我突然灵光一闪,也许裴樱可以试试那个事情,也许有转机。
算算时间,今天是乱葬岗扔尸体的日子。
扔尸体的人通常是十几天扔一次,时间不固定。而我是两个月来一次,怕埋得勤了他们发现我。
拎了两把小铁锹,我和裴樱一前一后走向乱葬岗,裴樱的脾气秉性有一点很难得,带她去哪她从来不问,也不抱怨。
她很乖。
两个月没来,放眼望去,树林里落满了枯叶。
鼻翼间还能闻到树叶的腐朽和泥土的潮湿,不算好闻,还好现到冬天了,天气比较凉,若是在夏天会更刺鼻些。
回头望了裴樱一眼,她面不改色,拎着铁锹好奇的左右乱看。
不害怕不说,还能察觉到她有一丝丝的兴奋。
圈了一块隐秘的地方,我指了指:那块地是你的了,随意发挥。
裴樱点头,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乱晃。
头发是裴樱自己绑的,怪可爱的。
小孩子的思想还没有局限性,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束缚,有无限发挥的可能。
过了小半个时辰,我再来看时,裴樱倒是让我有一点小小的震撼与意外。
给她圈的那块地方,裴樱她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坑,挖的又快又好,比雕刻不知强了多少倍。
旁边堆叠着一小堆枯枝树叶。
还有一棵小小的桑树幼苗。
我痛心沉思:或许裴樱点亮的天赋技能是挖坑
她根本就不适合那些明艳活泼的小玩意,她是反着来的。
6.
裴樱站在土坑里,只能看到半个身子。
看到我在低头看她,她蹦高了些,兴冲冲的向我招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她也没理会。
反而双眼亮的惊人,一脸兴奋的憧憬:如烟姐,我想把桑树幼苗栽到最上方。
等下一年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
之前贵妃娘娘种的蔷薇花就是这样做的,蔷薇花盛开时,开的可鲜艳了!
我:…
挺好的,你开心就好。我两眼一黑,看不见裴樱的未来。
我发誓真的什么都没教啊。
别说救赎了,裴樱的性格大抵是扭不过来了,只能尽量让她不和书中那个残暴公主重合。
别慌,顾如烟。
不就是喜欢挖坑种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自己还喜欢守墓埋尸体呢。
好在埋尸体时,裴樱的表现还算正常。
她人小小的,力气还挺大,好几次都自告奋勇要求自己独自埋土。
那天回来后,我深思熟虑了将近一个月。
才决定带她去集市上玩耍一下。
我怀疑是小木屋太压抑了,对小孩子的健康成长起了反作用。
有时我也想像别人那样侃侃而谈,可是我做不到,现在一天和裴樱说几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太社恐了,这已经是我想了好久,在心里酝酿排练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说服自己出门的。
抬头仰望了一下上方的天空,阳光很明媚。
今天是个顶好的天气。
戴好帷帽遮住整个身体,帷帽上有一圈薄纱,薄纱很长,直至脚踝,帷帽也就幕篱。别人看不清我,我还能勉强不那么害怕。
给裴樱也准备了一只,是我自己用竹子编的,裴樱的这只小巧一些,不重,适合她戴。
吱呀一声,右侧的门便被裴樱打开了。
右侧是裴樱的房间,挨着我的房间,我给她也盖一间小木屋,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凳子。
几岁的小孩子也是需要隐私的,和我住一起,裴樱多多少少有些拘束。
是简陋了些,但裴樱很满足。
要是真说起来,除了表情依旧阴郁之外,裴樱的精力真的很足,每天都会打扫的很干净,偶尔也会在周围寻一些花花草草装饰一下屋子。
裴樱身上很矛盾,一点也不像几岁的孩子。
有时候我就很怀疑是皇宫里的人把她逼疯了。
裴樱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小布包,她眼巴巴的瞅着我:如烟姐,我可以把这些卖掉换钱吗
我做了好久呢。
她想给买礼物哄如烟姐开心。
对于裴樱的要求,我想都没想直接就同意了。
裴樱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这些天裴樱就喜欢蹲在屋子里捣鼓,还藏的严严实实的,有自己的喜好也好,至少比第一天见她好了许多。
裴樱这几个月脸上也有肉了,手感还不错。
不像刚开始见到那么消瘦,身高倒是没什么变化,估计是要调养一阵才行。
虽然她和别人不同,但也算是往好的发展了。
7.
可惜我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当裴樱在街道上摊开小布包的那一刻,我后悔为何不早早看一下里面装的是什么。
几只陶泥做的白色人偶,她还贴心的在脸颊两旁画了红色的颜料,另外的是一些木头雕刻的骷髅头,就连嘴巴上也画了红色颜料。
还有几只纸折的很像马车的物件。
她一点点做好的,承载着她满满的心意。
裴樱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经过的路人,眼睛里充满期盼,期待有人会喜欢这些。
可是时间一点点流逝,没有一个人过来看。
天空的太阳也从东方偏移至了西方。
大半天了,一个都没卖出去。
裴樱的喜悦逐渐消失,她垂着脑袋,语气都是失落:如烟姐,是我雕刻的不好吗,他们都不喜欢,都没人来看一眼。
对不起,我没有赚到钱……
她都知晓的,自己很另类。
皇宫里的人也都不喜欢自己,嫌弃她阴森。
只有如烟姐不嫌弃自己,可却被自己搞砸了,没有赚到钱,就不能买礼物了。
最初使用刻刀时不熟练,一不小心就划得她满手的血,看着都疼,她也没哭。直到现在还能清楚的看到她手背上细小的刀痕。
她真的没有偷懒,很认真用心的去学了。
不等我回答,裴樱还倔强的背过身不看我,背影都透着几分萧条。
她用小手胡乱抹了抹脸。
还在小声嘀嘀咕咕:可是红色的颜料明明很鲜艳啊,像凤仙花一样漂亮,怎么会没人喜欢呢,如烟姐就很喜欢啊,真奇怪……
一番话被藏在巷子转弯处的我听的清清楚楚。
说实话,裴樱做的那些,我都挺喜欢的,几乎都符合我的审美。
要是搁在现代,估计是丑萌邪恶的代表。
但是我不敢说,怕她走上一条不归路。
掀开幕篱的一角,我透过薄纱眺望远方,一一越过众多商铺,眸光流转间,挂了一截白布的铺子骤然闯入我的视线中。
阴阳铺子!
活生生的招牌啊,裴樱有救了。
轻咳两声,我挪到裴樱身边,抿了抿唇,道:裴樱,一个地方不适合自己,我们就换一个地方,总有适合自己的地方,对不对
总有人会发现你的闪光点的。
裴樱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她双眼闪过光亮,眉眼舒展,三两下就整理好失落的情绪。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重重点头:嗯!
她一定可以赚到钱的!
裴樱自然而然地把手递到我的手心,握紧之后,她微微仰头叮嘱我跟紧她别走丢。
真是人小鬼大。
据我观察,裴樱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除了性格有些怪异,其他都很好,不娇气还很容易满足。
夸一夸果然没错。
8.
阴阳铺子在整条街的末尾处。
铺子门口摆放着两个纸折的童男童女,一左一右,旁边还竖着白色的幡旗。
裴樱望着铺子门口的摆设陷入了片刻沉思。
回神后,她拉着我进门,让我在一边等着她,她选择自己上前问。
掌柜的是一个中年人,一身灰色的布衫,头上戴了深蓝色的软巾,留了短短的胡须,看起来倒也不算和蔼和亲。
周身萦绕着奇异的气质,觉得令人不好相与。
他趴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
裴樱定了定神,也不胆怯。
柜台有些高,从门口往里看还能看到,走得近些,裴樱只能蹦高了看。
她踮着脚把小布包打开放到了柜台上,道:掌柜伯伯,这些需要吗
原本她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乖巧的微笑,可等反复尝试后,她放弃了。
掌柜的瞄了一眼小布包里的物品,稍稍坐直了身体,像是有了些许兴趣,他挑眉问:是自己做的
对,是我做的。裴樱的声音闷闷的,她看不到掌柜的神色,不知晓他会不会收这些。
谁知,掌柜的爽朗的低声笑了两声。
他直接从柜台里面出来了,而后半弯着腰打量着裴樱。
越看他越得意,不停的捋着短胡须。
小鬼头还挺有天分。掌柜的看了半晌,又重新回到柜台,拨弄几下算盘后,他翘了翘嘴角,道,就算你一两银子吧。
以后再做这些,还可以来我这,到时给你另算价钱。
一两银子,换算到现代,大约一千块。
掌柜的是真真多给了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掌柜的看着凶狠,内心却是柔软的。
临走时,裴樱为了表达感谢,冲着掌柜的扯着嘴角笑的很甜。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礼貌的小孩。
掌柜的捋着胡须的手抖了抖,心道:果真是好苗子啊,看看这笑容多渗人啊。
有了这一两银子,裴樱整个人都透着雀跃。
尽管我不言语,但我的举动是不落下的,我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的。
任由她牵着我的手甩开甩去,这个时候她到有点像几岁的小孩了,走路也是一蹦一跳的。
路过卖麦芽糖和甜糕的摊贩时,我明显的感觉到裴樱的视线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她又移开了视线,转身去了另一处卖簪子的摊位。
趁她看的认真,我悄悄松开她的手。
我去买麦芽糖和甜糕了,白嫩软糯的甜糕,上面还淋了蜂蜜和桂花。
归来时,裴樱还在认真挑选发簪,捏了一块麦芽糖,我出其不意的直接送到她口中:甜吗会喜欢吃吗
裴樱捂紧嘴巴,表情懵懵的:喜欢的。
麦芽糖很甜,陌生的甜味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很喜欢很喜欢。
其实她吃到糖的机会屈指可数,只有过年吃年夜饭,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分到了一大包各种糕点和赏银,她才有幸分到一小块。
尽管如此,她也分外珍惜。
9.
最后裴樱挑了一只桃花簪子,通体莹绿。
是一只和田玉材质的。
大抵是有些害羞,她付完账直接把簪子塞我手里,自己则是快速走到最前面,还不好意思的跺了跺脚:送,送……给你的。
我挽了挽发丝,直接把簪子插在发间。
快步追上她,牵起她温热的小手,和她面对面时,我才发现裴樱脸红了诶。
害羞了。
裴樱这傲娇小孩。
我最最最喜欢这只簪子了~
我耐不住逗弄的心思,夸张的左右扭动,夹着嗓子说话:让我猜猜看,是谁家的小孩送的啊。
听此,裴樱的脸涨得更加红了。
哼,不理你了!她挡着脸哼哼唧唧,而后噔噔噔几下跑的飞快。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嘛。
该害羞就害羞,该生气就生气,偶尔任由一下。
这才对嘛。
现在的裴樱多好啊,生动活泼了许多。
我发现我也变了一些,最起码和裴樱在一块时,没有那么社恐了,竟然也会主动。
……
之后的几年时间,裴樱像枝丫抽条一般。
身高个子窜的很快。
而我也不住在乱葬岗了,乱葬岗不适合久居,就在镇子上安家了,新家离阴阳铺子很近,只相隔了两道街。
裴樱也经常去阴阳铺子讨教。
性格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喜欢自己捣鼓些阴森物件,也不喜欢交朋友。
她最得意之作是一口巴掌大小的红色小棺材。
周身镶嵌了银丝,放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每天跟个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新家的窗子很大,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青红柳绿,我最喜欢坐在二楼的窗边往下看,静静的坐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
湛蓝色的天空偶尔有飞鸟掠过,响起几声鸣叫。
托着下巴,我远远的就看到一道身影向这边奔来,而后依次听到的是裴樱清脆甜腻的嗓音:如烟姐,我带了荷叶鸡回来哦~
我新学了一种新菜,等会儿做给你吃~
嘻嘻,如烟姐,掌柜伯伯今天又夸我笑的吓人,是活招牌!
说实话,自从裴樱的身高比我高之后。
她把我照顾的很好,我不喜出门,她会制作一些精巧解闷的小玩意哄我开心。
也会收集一些鲜花的种子栽在小院子里。
花开时,姹紫嫣红的一小片。
不经意回眸望,整个院子和屋内都有裴樱的痕迹,是她亲手一点点赋予的盎然生机。
搓了搓手指,我脸上划过一丝心虚,好几年了,我觉得自己也没怎么教裴樱什么,救赎也没就明白,反而是裴樱在努力赚钱养我。
一晃眼七年过去了,裴樱今年十三岁了。
今日的裴樱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装扮也很利落大方,发丝上绑着长长的红绳,红绳末尾处坠着几只小铜钱。
可以看得出以后是如何的风姿卓越。
10.
裴樱眨眼间便跑到了我面前。
她微微弯身眼巴巴的等我夸耀她自己,与此同时,手里还耍宝似的变出一盒糕点。
是七芳斋的玫瑰酥饼,可难买了。
不用猜都知道荷叶鸡被她放厨房了,并且还用薄荷水洗了手,衣衫上还熏了一遍艾草。
近一年,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不好的谗言,认为自身整日和阴阳铺子待一起,怕我染了霉气。
任凭我怎么说我不在乎这些,裴樱依旧不改。
依旧日日如此。
我正色些许,唇角微微翘起,眉眼清润柔和:生辰礼物在桌子上,还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素面,加了两个煎蛋哦~
今日的裴樱最棒了,像耀眼的星星一般。
裴樱对素面情有独钟,生辰这一天最为喜爱。
每次都要吃上几碗。
仿若吃不腻一般。
我不知道裴樱的真正生辰是几月几日。
每当问她起时,她都说自己没有生辰,她也不需要过生辰。我猜想应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导致她有了阴影,从而惧怕过生辰。
后来,裴樱把我们初遇之日当作自己的生辰。
她说那天是最最美好的一天。
所以每年我都会给她准备生辰礼物,希望她以后扶摇直上,自由美满。
如烟姐,我是星星,那你就是月亮~裴樱熟练的坐在桌子旁,却是不着急查看礼物,而是转动眸子把目光注视在我身上,星星就是要陪伴在月亮身边呀~
裴樱真的很会讲话。
特别是哄人开心的时候。
我低笑出声,道:对也不对,裴樱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
月亮星辰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没了星星,月亮形单影只,是单调了些。
裴樱咬了一口煎蛋,幸福的迷了迷眼:嗯!
裴樱不动声色的瞧了瞧我,心中晦暗不明:只要如烟姐不离开她,一切都会好的。
她会和如烟姐一起生活很久很久的。
但我并没有看到裴樱的小动作。
我的目光在放空回忆以前,裴樱的做饭手艺很好,特别是羹汤,甜的咸的都很好喝,就是卖相不是很好看,看着有点像黑暗料理。
还记得她第一次做了一锅绿油油的咸汤。
以为见到什么毒药。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压榨小孩,是裴樱主动承包我的衣食住行的,明明才十几岁,正是没心没肺玩闹的年纪,她却少年老成。
荷叶鸡是我喜欢吃的,摸了摸圆润的脸庞,心虚的我连续啃了两只鸡腿。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救赎谁
自从上次系统把裴樱送到我面前,它就消失了。
我严重怀疑系统是弄反了角色。
但是没关系,裴樱现在绝不是书中那个会死无全尸的反派公主了。
虽不怎么明媚,也算肆意潇洒。
11.
去乱葬岗埋尸体的习惯我还保留着,裴樱也会一起,她还无师自通了给无名尸体做白事。
可天不遂人愿。
去时,裴樱还束着高高的马尾,铁锹耍的虎虎生威,满满都是少年气。
以往裴樱来这里都会开心的,今天回去的这一路上却格外的反常,她嘴唇紧紧抿着,眼睛里黯淡无光,手指也胡乱绞着。
到了家门口,她直愣愣的站在门槛前,时不时往里瞅一眼,也不进门,瞧着莫名的有些胆怯。
鲜亮的红衣都蒙上一层暗淡的颜色。
这是看到了什么,那么恐慌
我回头,一步一步走向她,牵起她的手一起跨过门槛:别怕,遇到阻碍跨过去就可以了。
我会与你一起。
裴樱垂着眼,视线聚焦在我们相握的手上,随着走动,眼睛里渐渐有雾气凝聚。
如烟姐……
喝杯热茶压压惊,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到了屋内,我连忙煮了热茶,还加了一块蔗糖。
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裴樱也没打算开口。
热茶一杯接着一杯。
如烟姐,天色晚了,你去睡吧~裴樱忽然按住我欲要给她续热茶水的手腕,嗓音哑哑的,我坐一会就好了,明天就没事了。
我暗自叹息,还好裴樱不喜喝酒,若不然还是个酒蒙子呢。
这事急躁不得,估计问是问不出什么的。
裴樱的性格在有些事情上很固执,自己想通了才可以,不然非要撞了那南墙,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才会罢休。
心结宜结不宜解。
我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的,可裴樱望着我的目光是带着乞求悲伤的。
回到房间,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盯着床幔上的流苏,我阵阵恍惚,脑子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久违的系统音:宿主!我打黑工回来啦!
我:…
差点忘了,以前系统养不起我和裴樱两个人,所以去打黑工赚取一日三餐了。
本该是系统和宿主大团圆的喜事。
但当它查看我和裴樱的事迹时,系统绝望的一直掉眼泪:谁家反派公主是做红白喜事的啊!
我小声纠正它:没有喜事,是阴阳铺子!
气的系统哇哇大哭。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它好好的一个反派公主,就那么养歪了,以后它在零零七面前咋说得出口啊,系统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系统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过了一会儿,它又把自己哄好了。
那……那你给我道歉。
哦,好吧,对不起。
还能咋办,只能原谅她了!
以后它在绑定宿主之前一定要调查清楚,社恐是万万不能要的。
静默片刻,系统决定撤回上一句话,它傲娇道:算了,其实宿主把反派公主养的很好。
12.
听着系统嘀嘀咕咕的念叨,我竟有些不习惯。
好几年没那么吵闹了。
慕地一声,窗外骤然炸响一声惊雷。
现在是梅雨季节,有了雷声,雨水也会接连而至。若是不关窗户会有雨水飘到屋子里。
瞧着窗外摇曳的树叶,我起身准备把窗户关上。
趿着鞋子,我随手披了一件外衣。
刚触碰到窗棂边边,窗棂外却站着一个人。
是裴樱,是有点子吓人的,好在我我不害怕。
她翻过窗户直接扑到我怀里,头发散乱着,嗓音闷闷的:如烟姐,对不起,让你担忧了。
我是遇到张顺了,是幼时皇宫里带头欺负我的宫人,就是他冬天不让我用碳火,让我吃有虫子石头的冷饭,还会趁我不注意把我推倒,还有好多好多……
他今天突然出现在乱葬岗里,是被乱棍打死的,脸也被划烂了,模样可惨了。
我不大度,我是个坏孩子。
我不该瞒着你的,我是怕我们的现在的生活被打破,我记恨他,恨极了。
我回抱着裴樱,轻轻的拍着脊背安慰她。
我是社恐,不是自以为是的好心人。
也不会强行劝裴樱原谅对方。
若是我遭遇了裴樱所遇到的一切,未必有裴樱做的更好。
未尝他人苦,不劝人向善。
裴樱能主动向我解释已经是很好的进步了。
理了理裴樱凌乱的发丝,我斟酌着用词,道:裴樱,你有选择遗忘那些不美好,或是复仇的权利,你若是选择复仇,我会陪你一起的。
想回皇宫吗
其实裴樱也才十三四岁,在现代还是喜欢看动画的年纪,她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
不想回去,皇宫的冬天太冷了。裴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越出水面。
只有勇敢的面对它,然后解决掉它!
在我眼里,不论裴樱长多高,都是小孩,裴樱不想回去就不回去罢。
皇家的公主无顾消失了好几年都不见人来寻找,可见是有多么的不重视啊。
临睡着前,裴樱有些忐忑的问询:如烟姐,你会一直陪我一起吗。
会的。
现在的裴樱,与书中那个残暴公主越来越远了,就像两条平行的线,永不相交。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才会这样的。
远离皇宫那个是非之地,以后那些个皇兄皇姐再出了什么事,与裴樱毫无瓜葛,算是阴差阳错的远离书中的剧情了。
不会再死无全尸了。
如今她恩怨分明,脾气秉性也属上乘,虽说喜好有点与众不同,但裴樱是好孩子,她才没有什么坏心思呢。
之后裴樱的结局由她自己掌控。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那个残暴的反派公主,她只是裴樱。
若是再长大些,她改变想法了,我也会一直陪着她的。
不论她做何选择,我都是站在裴樱这一方的。
会陪她共渡风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