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像被揉皱的金箔,边缘泛着焦脆的褐,方雨抱着《现代文学理论》穿过走廊时,后颈突然撞上硬邦邦的篮球。
白色帆布包摔在地上,蓝黑墨水瓶滚出三道蜿蜒的痕迹。
她听见运动鞋摩擦地面的刺啦声,抬头时看见古铜色手臂正在收拾散落的书本,指腹擦过她手腕内侧的痣,带着薄汗的温度,像片掠过湖面的羽毛。
同学,我、我不是故意的!男生抬起头,发梢沾着碎金般的阳光,在她睫毛投下颤动的光斑。
顾辰的眼睛像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干净得能照见她错愕的表情,瞳孔里映着她微张的嘴唇,像朵刚要绽放的花。
她注意到他膝盖上沾着草屑,校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皮肤上有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是他们的初遇。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总在篮球场挥汗的男生,会在图书馆闭馆后往她书包侧袋塞温热的奶茶,奶茶瓶上总贴着便利贴,写着少冰多糖,暖胃;
会在她痛经时跑遍三条街,敲开已经打烊的药店,买下最后一盒姜茶,手指被寒风吹得通红;
会在情人节用粉笔在女生宿舍楼下画巨大的爱心,却在她出现时躲到树后,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草莓。
平安夜那天,雪落在他发梢,他举着包装简陋的巧克力,盒子边角被捏得皱巴巴的,呵出的白雾里藏着忐忑:方雨,做我女朋友吧。
她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倒影,像初春解冻的溪水中游弋的锦鲤,鳞片上闪着细碎的光,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恋爱三年,他们把校园酿成了蜜糖罐。
樱花大道的长椅记得,每个周末下午,他都会给她讲题,阳光穿过樱花,在他们书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的声音带着温柔的沙哑,讲到她懂了时,会轻轻刮她的鼻子;
操场的看台记得,每次他打篮球,她都会坐在看台上为他加油,喉咙喊得沙哑,手里挥舞着他的外套,他每次进球都会抬头看她,眼里闪着明亮的光;
甚至食堂的窗口都记得,他们互相投喂时的傻笑,他会把她不喜欢吃的胡萝卜挑出来,放进自己碗里,说胡萝卜维生素多,我帮你吃。
毕业那年,顾辰在礼堂外的梧桐树下给她戴上戒指,誓词混着蝉鸣落在她发烫的耳垂: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那时她没注意到,远处台阶上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手里的相机突然垂下,镜头盖滚落在草丛里,男生弯腰去捡,阳光洒在他后颈,那是萧景。
女儿月月的啼哭打破产房外的寂静时,顾辰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喜得千金发呆,指腹摩挲着屏幕,像在触摸某个虚幻的东西。
月嫂说他抱孩子的姿势太僵硬,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他的手臂紧绷,手指微微发抖。
方雨虚弱地伸出手,却看见丈夫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像乌云掠过湖面,很快被他掩饰住,他抬头对她笑,说女儿像你,真漂亮,但那笑容没到达眼底。
再生个儿子吧。月子里的某个深夜,窗外下着小雨,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
顾辰把汤碗重重搁在床头柜上,陶瓷与木质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汤溅出来,在床头柜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方雨正给女儿换尿布,指尖顿在粉嫩嫩的小脚上,尿布上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想生了,月月已经很好。
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里,她看见丈夫突然绷紧的下颌线,像被按响的琴弦,他的鼻孔微微张大,呼吸变得粗重。
争吵像夏日暴雨般突如其来。顾辰摔了奶瓶,玻璃碴在月光里闪着冷光,像散落一地的星星碎片。
我顾家不能断后!你知道我爸妈盼孙子盼了多久吗他们每天都在问,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方雨抱着受惊的女儿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衣柜,衣柜上贴着月月的满月照,照片里的婴儿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在笑。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那个会为她系鞋带的少年,那时他蹲在她面前,阳光穿过他的发丝,落在她脚上,他抬头对她笑,说我的公主,请穿鞋。
可现在,那个少年去了哪里月月的哭声里,她闻到床头柜上的乌鸡汤散发出腥气,像极了产房里的消毒水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月月三岁生日那天,顾辰说要参加公司聚会,出门前他亲了亲月月的额头,说爸爸晚上回来给你切蛋糕。
方雨在玄关等到凌晨三点,墙上的时钟发出Tick-Tock的声响,像某种昆虫的振翅,每一声都敲在她心上。
她给女儿盖好毛毯,小女孩脸上还沾着奶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甜甜的梦。
她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心跳突然加速,可进来的男人带着浓烈的酒气,踉跄着进门,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翼而飞。
锁骨处隐约有抹淡红,像被掐灭的烟头,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公司......喝多了......他含混地解释,舌头像是打了结,脚步不稳地走向浴室,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暴雨冲刷着屋顶。
方雨鬼使神差地拿起他的手机,锁屏壁纸还是去年全家游迪士尼时拍的,照片里他们站在城堡前。
顾辰抱着月月,她站在旁边,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那时顾辰的笑容还没被阴影侵蚀。
消息提示灯在黑暗里跳动,像颗不安的心脏,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到家了吗
她感到一阵眩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机从指间滑落时,她听见浴室门下渗出的水渍,在地板上蔓延,像极了那年他在她笔记本上洇开的墨水痕迹。
那时他们在图书馆,他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连忙道歉,说我赔你一本新的,可现在,他赔的是什么
把月月送去父母家时,方雨特意选了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阳光洒在街道上,树叶的影子在地上摇曳。
母亲摸着外孙女的小辫子唠叨:小辰最近很忙怎么没一起送月月来
她笑笑,指尖捏紧了包带里的跟踪器,塑料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像藏着一把小刀。
父亲在一旁看报纸,突然说了句:夫妻间要多沟通。
他的眼镜滑到鼻尖,报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像群蚂蚁在爬。
她望着老人斑爬上父亲的手背,想起顾辰上次陪父亲下棋还是半年前,那天父亲笑得很开心,说小辰棋艺见长。
凌晨两点的酒店走廊像一条阴暗的隧道,地毯上的花纹扭曲成某种神秘符号,像是魔鬼的脚印。
方雨贴着墙根移动,耳麦里传来顾辰略显沙哑的笑声:宝贝儿,今天那个提案......
他的声音里带着讨好和温柔,让她想起他曾经对她说的情话。
门把转动的瞬间,她看见陆瑶穿着红色吊带裙扑进丈夫怀里,烈焰般的唇印在他喉结上绽开,像滴在白纸上的血,那么鲜艳,那么刺眼。
陆瑶的指甲划过顾辰的后背,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声音让方雨浑身发冷。
她转身跑向安全通道,高跟鞋在楼梯间敲出慌乱的节奏,像是有人在追赶她。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眼角跳动,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注视着她的狼狈。
手机里传来令人作呕的喘息声,她蹲在消防栓旁捂住耳朵,却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鼓。
墙壁上不知谁喷了句LOVE,字母O像个空洞的瞳孔,凝视着她发抖的肩膀,她突然觉得这个单词无比讽刺。
酒吧的霓虹刺痛眼球时,她已经灌下第三杯龙舌兰,酒精在胃里燃烧,像团小火苗。
冰块在玻璃杯里浮沉,像极了记忆里顾辰陪她看的第一场电影——《泰坦尼克号》,那时他说会做她永远的杰克,会保护她不让她沉下去,可现在,他却亲手把她推进了海里。
怎么喝这么多熟悉的声音穿过喧嚣,像阵清凉的风。
萧景的西装外套落在她肩头,带着雪松的冷香,那味道让她想起大学图书馆,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带着这种淡淡的香。
这个从大学起就沉默寡言的男生,此刻正皱眉看着她面前的空酒杯,袖口露出的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表盘上的指针滴答走着,像是在倒计时。
她抬头,看见他领口别着枚精致的袖扣,是她大二时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枚镶着碎钻的枫叶,那时她说秋天到了,送你片枫叶,他接过时耳尖微微发红。
萧景的公寓弥漫着的清冽气息,像被雪水冲刷过的森林,干净得有些冷清。
方雨被他安置在沙发上,突然看见玄关处摆放的相框——那是大学毕业照,她站在中间笑得灿烂,顾辰勾着她肩膀,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萧景则在后排偏头看她,目光里藏着未说出口的秘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一丝苦涩。她注意到相框边角有道细微的裂痕,像一道凝固的泪痕,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为什么......她仰头看他,酒精让世界变得模糊,眼前的他像是隔了层薄雾,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男人的喉结滚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指腹的茧擦过皮肤时有点痒,像是蝴蝶的翅膀掠过。你值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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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她闻到他身上混合的烟草味,想起某个考前复习的夜晚,她在图书馆熬夜,他坐在角落抽烟,被管理员追着跑过整条走廊,最后他们躲在楼梯间
他说抽烟提神,你要不要试试,她笑着摇头,那时的时光多么单纯。
后来的事像被揉皱的胶片,在记忆里断断续续。她记得自己扯住他的领带,闻到他领口残留的清香;
记得他突然收紧的手臂,西装袖扣刮过她锁骨,有点疼,却又带着某种让人上瘾的感觉;
记得他在她耳边近乎破碎的呢喃:小雨,看清楚,是我......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彼此交缠的皮肤上织出银色的网,她看见他后颈有颗淡褐色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松子,她伸手去摸,他却颤抖了一下。
清晨的阳光刺痛眼皮时,方雨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床单是深蓝色的,像深夜的大海。
鹅绒被柔软得像云端,床头摆着一本《瓦尔登湖》,书签夹在第52页,上面写着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
身旁的男人还在沉睡,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胡茬已经冒出青色,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她想起昨夜他掌心的温度,想起昨夜的疯狂,拿起掉落在一旁的衣服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
要逃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景撑着胳膊支起上身,晨光为他的侧脸镀上金边,他额角有道淡淡的疤痕,是大二打篮球时被撞的。
那时她帮他涂药水,他说疼,你轻点。
昨晚是你主动。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像绷到极致的琴弦,随时可能断裂。
方雨抓过散落的衣服往身上套,指尖颤抖得厉害,纽扣怎么都扣不上,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就当......没发生过。
她落荒而逃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像碎在晨雾里的玻璃,又像那年他在图书馆替她捡起掉落的钢笔时,轻轻说的小心,可这次,谁来替她小心
离婚协议书摊开在餐桌上时,阳光穿过纱窗,在桌面上织出细密的网格,像某种刑具,笼罩着坐在桌前的两个人。
顾辰的脸色比纸还白,嘴唇毫无血色,他盯着协议书上的字,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因为一个陌生号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甘,指节敲打着纸面,发出咚咚的声响,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方雨把跟踪器的录音文件推过去,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录音的时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
带着雨夜的潮湿和颤抖:陆瑶......别这样......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像是溺水者的呼救。
男人的拳头砸在桌面上,震得水杯里的水溅出,水珠落在协议书上,晕开小小的痕迹,像是眼泪。
我只是一时糊涂!你以为你就干净他突然凑近,眼里闪过阴鸷,像头被激怒的野兽,那天你从萧景公寓出来,当我瞎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
方雨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涌起恶心——原来他早就知道,却一直装聋作哑,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的痛苦。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太阳穴,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签字吧。她把笔塞进他手里,笔尖在他掌心留下红点,像是颗小小的血珠,月月我带走,其他的......我不想争。
顾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她感到一阵刺痛,却没有挣扎。除非我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像是受伤的困兽在嘶吼。
这时,月月抱着玩偶从房间出来,眼里蓄着泪水,玩偶的耳朵被她攥得皱巴巴的:爸爸妈妈别吵了......
小女孩的声音像碎玻璃,扎进方雨心口,她看见月月眼里的恐惧,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吵架时她也是这样害怕,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方雨在洗手间吐得翻天覆地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睛周围有深深的黑眼圈,像被人打了一拳。
验孕棒的两条红线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像两道交叉的审判书,宣判着她的命运。
她想起萧景公寓里的那张床,想起他吻她时颤抖的睫毛,突然笑了——命运真是可笑的编剧,总是在伤口上撒糖,让她分不清是甜还是痛。
陆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时,方雨正在给月月系围巾,围巾是她亲手织的,上面有可爱的小熊图案。
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蹲下来,声音甜得发腻,像是涂了蜂蜜:月月还记得阿姨吗爸爸让我来接你哦。
小女孩往她身后躲,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角,围巾上的小熊挂件晃来晃去,像是在摇头。
以后不用麻烦陆小姐了。方雨挡在女儿身前,看见陆瑶无名指上的卡地亚戒指闪了闪,那是顾辰上个月刚买的新款。
她记得那天顾辰回家时,手上戴着这个戒指,说同事买了,我看着好看,就买了,她当时没多想,现在才明白,原来早就有了预兆。
那女人站起身,凑近她耳边:顾哥说,你生不出儿子,就该让位子。
方雨闻到她身上的祖马龙蓝风铃香水味,和顾辰衬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胃里又开始翻涌,她强忍着恶心,说谢谢陆小姐关心,不过我的家事,不劳你操心。
当晚的争吵以顾辰摔门而去告终,门被摔得震天响,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方雨心上。
她看着定位里那个跳动的红点,知道他又去了陆瑶那里,那个红点像是根刺,扎在她的心脏上。
她摸出抽屉里的B超单,胎儿已经有了心跳,像落在湖面的雨滴,轻轻叩击着她的心脏,她能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坚定。
月月在客厅看动画片,笑声透过门缝飘进来,像把生锈的刀,一下下割着她的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女儿,爸爸妈妈要分开了。
警察局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让人头晕脑胀。
顾辰的眼角肿得老高,乌青一片,看见她时突然冲过来,像是头失控的公牛:你居然跟萧景上床你贱不贱!
萧景站在一旁,西装袖口沾着血迹,却仍保持着优雅的姿势,领带歪了却没去扶,他的眼神冷静,像是在看一场闹剧。是我错,你要怪就怪我。
他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尾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方雨把离婚协议书拍在桌上,纸角刮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撕裂什么。签字,我让萧景撤诉。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顾辰盯着她小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疯狂,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你早就想跟他勾搭上了吧!你们是不是在大学时就有一腿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见月月在玻璃窗外张望,手里还攥着幼儿园发的糖果,糖纸在风里轻轻颤动,小女孩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为了月月。她轻声说,喉咙像塞着团棉花,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割肉,别让她看见爸爸坐牢的样子。
男人的肩膀突然垮下来,像被抽走了脊梁的木偶,他的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他抓起笔时,笔尖在纸上晕开墨团,像极了那年洒在她课本上的墨水,那时他们还在讨论《呼啸山庄》里的爱情,觉得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的爱那么热烈,那么疯狂,可现在,他们的爱却成了一场悲剧。
走出警局时,夕阳把萧景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黑色的河流,延伸向远方。
他递来一束香槟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像是刚下过雨,花朵娇艳欲滴。
我亲爱的萧太太,请上车。他的语气轻柔,像是在说一个美好的承诺。
方雨接过花,闻到混杂其中的雪松香气,突然想起大学时他总是坐在她后排。
每次她回头借橡皮,都能看见他耳尖微微发红,像熟透的草莓,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会成为她生命里的光。
谁说我要嫁给你她别过脸,却看见他眼里的光,像极了那年平安夜落在他发梢的雪,又像图书馆停电时,他用手机光照着她课本的光,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花瓣,指尖掠过她耳垂,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划过:我们的孩子,总不能没有爸爸吧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告诉她,他不会再错过她了。
方雨抬头,看见天边的晚霞像被揉碎的水彩,染透了半边天,云朵被染成了粉色和紫色,像是幅美丽的油画。
她想起萧景番外里的故事——大学时他总默默帮她占座,在她生日时送匿名礼物,礼物总是她喜欢的书或者文具,包装纸上总是画着小小的枫叶;
知道顾辰先表白后,只是笑着说恭喜,然后独自在天台坐了整夜,望着星空发呆。
原来有些爱,早就埋在时光的深处,像地底的岩浆,终有一天会冲破地壳,喷发而出。
先说好,她看着他眼里的自己,这次不再是溪水中的锦鲤,而是被月光照亮的玫瑰,那么自信,那么美丽,我要先谈恋爱,再结婚。
萧景挑眉,嘴角扬起弧度,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松和愉悦:听你的,萧太太。
他伸手招来泊车小弟,黑色宾利缓缓驶来,车灯照亮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她送的枫叶袖扣改制的,戒指上刻着小小的字母F和X,代表着方雨和萧景。
夜风带来些许凉意,方雨裹紧萧景的外套,闻到熟悉的蓝月亮清香,那是家的味道。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像撒在夜空中的星星,那么清脆,那么欢快。
她知道,有些伤口会愈合,有些故事会重新开始,而月光下的背叛与救赎,终将成为岁月里的标本,提醒着她:真正的爱,不该是枷锁,而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就像萧景对她的爱,默默守护,不离不弃。
萧景替她拉开车门,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那么温暖,那么可靠。
她坐进车内,看见中控台上摆着个小相框,里面是大学三人合照,那时他们都还年轻,笑容里没有阴霾,顾辰站在中间,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搭着萧景的肩,三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
萧景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前忽然转头,目光温柔:知道吗你大二时在图书馆睡着,头靠在我肩上,我僵了整整一小时没敢动,怕吵醒你。
方雨看着他耳尖又泛起的淡红,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感动,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车窗外,月光正温柔地漫过城市,像撒了一把碎钻在人间,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她知道,这一次,她抓住的不是易碎的泡沫,而是真实的星光,是值得托付一生的爱。
萧景番外:未拆封的情书
2012年的春天,樱花落在萧景的微积分课本上时,方雨正趴在教室后排睡觉。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发梢扫过他手腕的脉搏,像蝴蝶的触角。
萧景不敢呼吸,视线凝固在黑板上的洛必达法则公式,耳朵却清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在他胸腔里激起细密的涟漪。
这是他们三人成为固定同桌的第三个月。顾辰去参加篮球训练了,方雨说昨晚赶论文没睡好,于是他挺直脊背,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樱花从敞开的窗飘进来,落在她发间,他很想伸手替她拂去,却怕惊动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瞬间。
萧景,帮我递下笔记本。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头却没有移开。
他闻到她洗发水的清香,是樱花味的,和窗外的花树融为一体。
指尖触到她笔记本的瞬间,他看见扉页上贴着片干枯的枫叶——那是去年秋天他陪她捡的,她说要夹在书里做标本。
从那天起,萧景养成了早到教室的习惯。他会在方雨常坐的位置上放一盒牛奶,在她课本里夹匿名便签,内容从今天有雨到微积分重点在第三章不等。
顾辰总笑他比女生还细心,他只是笑笑,把刚买的草莓蛋糕推到方雨面前:你说过喜欢这家的奶油。
2014年平安夜,萧景在天台抽完第三支烟时,终于听见楼梯间传来顾辰的脚步声。好友的脸上带着罕见的紧张,羽绒服口袋里鼓囊囊的,显然装着礼物。
我打算今晚表白。顾辰搓了搓冻红的鼻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说小雨会喜欢吗
萧景看着他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正是方雨提过的有星星图案的那款。
风卷起天台的雪粒子,打在他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
会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她一直很喜欢你。
顾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羽绒服上的雪花落在他围巾上:好兄弟,等我好消息!
看着好友跑下楼梯的背影,萧景想起三个月前,方雨问他顾辰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时,眼里闪过的期待。
那天晚上,萧景在天台待到凌晨。雪越下越大,他的睫毛上凝着冰晶,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最后定格在方雨的朋友圈:一张巧克力的照片,配文平安夜快乐。
他摸出藏在口袋里的枫叶书签,那是他准备了三个月的礼物,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我喜欢你。
此刻,枫叶边缘的金箔在雪夜里黯然失色,像他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心事。
2018年深秋,萧景站在教堂后排,看着方雨穿着婚纱走向顾辰。
她的头纱上缀着枫叶形状的珠片,是他偷偷托人从巴黎定制的,最终以顾辰朋友送的名义送到她手中。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她脸上织出斑斓的光,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管风琴的旋律。
你怎么还单着婚宴上,顾辰勾着他的脖子灌酒,眼光别太高了,差不多就行。
萧景笑笑,目光越过好友的肩膀,落在远处和宾客交谈的方雨身上。
她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着光,正是他陪顾辰挑的款式。
威士忌滑过喉咙,带着灼烧感,他想起七年前那个樱花飘落的午后,她靠在他肩头的温度。
深夜的酒吧里,萧景对着空酒瓶苦笑。手机里不断跳出婚礼现场的照片,方雨的笑容那么灿烂,像极了大学时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信封,里面装着写了十年的情书,纸页已经泛黄,却始终没有勇气递出。祝你幸福。
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被音乐声吞没,如同他终将被岁月掩埋的暗恋。
2023年冬,萧景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雪景。
办公桌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上百片枫叶标本,每片背面都写着日期——从2012年第一次遇见方雨开始。
秘书敲门进来,又一次提起相亲的事,他摇摇头:我有喜欢的人了,等她离婚。
这话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直到那天在酒吧看见方雨喝醉的样子,他才意识到,有些等待早已深入骨髓。
当她冲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他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混着樱花香,突然想起大学时她靠在他肩头的那个春天。
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他对着玻璃罐里的枫叶低语,指尖抚过最近的一片,上面写着2023.12.25,她终于离婚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披上外套,准备去接方雨下班——这次,他的副驾驶座,终于等到了那个对的人。
方雨整理萧景的书房时,意外发现了那个装满枫叶的玻璃罐。
每片叶子背面的字迹里,她看见自己的青春:2013.3.12,她穿了蓝色毛衣,像天空的颜色
2015.7.7,她说毕业想去上海,我偷偷在那里买了公寓
2018.10.5,她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最后一片枫叶上写着:2024.3.14,我终于牵到了她的手。
方雨转身,看见萧景倚在门口,耳尖微微发红。她举起那片枫叶,眼里泛着泪光:原来你早就……
嗯,早就喜欢你了。他走过来,轻轻抱住她,从樱花落在你发间的那天起。
窗外的樱花正盛,一片花瓣落在玻璃罐上,与里面的枫叶标本遥相呼应,像极了命运的书签,终于翻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