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丞相府尊贵的嫡长女,却为寻兄弁装潜入一品楼。
酒酣耳热之际,她提笔挥毫,一首反诗惊艳四座。
不料微服出巡的天子就坐席间,目睹这惊世之举。
拖下去,斩了!皇帝一声怒喝,她的命运就此转折。
1
再来一壶花雕!
京城最负盛名的一品楼上,一位俊美的少年郎官举杯畅饮,锦袍上已沾了几处酒渍,一双凤眼微醺,却仍不减其风华。席间众人纷纷劝酒,气氛热烈。
宁公子诗才惊人,今日赏月良辰,何不赐教一首?一旁的书生捻着山羊胡须,笑着发出邀请。
被唤作宁公子的人摆了摆手,刚要推辞,却似乎想起什么,眼神一暗。她——确切地说,是女扮男装的丞相府嫡长女宁欢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忽然道:好!既是诸位相邀,欢萱便献丑了。
是的,这位在一众文人墨客间纵酒高歌的宁公子,实则是朝中一品丞相宁怀远的嫡长女,闺名欢萱。自幼聪慧过人的她,十岁能诗,十二通史,十五精通音律,只可惜生在了女儿身。更令人感叹的是,她那绝世的容颜反倒成了累赘,引得多少王孙公子竞相求娶,却无一人看重她的才情。
今夜她女扮男装来到这一品楼,原是为了寻找已失踪三月的胞弟宁远澈。作为丞相幼子,远澈行事向来低调,不爱交际,与姐姐欢萱最为亲近。三个月前的一个夜晚,远澈神秘地告诉欢萱,他发现了一个关系国家安危的重大秘密,随后便不告而别。
最近坊间传言,有人在一品楼看到了宁家幼子的身影。欢萱心急如焚,又不便以女儿身四处打探,便女扮男装混入这平日里只有男子才能出入的场所。哪知连续打探数日,不见弟弟踪影,今夜的她郁结难消,竟借酒消愁,不知不觉已是酩酊大醉。
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何饮得如此痛快?一位身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问道。
欢萱闻言,凄然一笑: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有谁无心事呢?她执起纸笔,脑中浮现弟弟提及的国家秘密——东境将军勾结北狄,欲反朝纲——挥毫泼墨,片刻后便写下一首七绝:
金瓯已缺不复全,奸臣当道蔽皇天。 东将虎狼心未改,多少忠魂葬青山!
一首诗成,欢萱掷笔而起,将诗扔在桌上,又仰头饮尽杯中酒。未曾注意,隔壁雅间的屏风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缝隙,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席间众人读过此诗,无不变色。这分明是在指责朝廷无能,东境将军通敌叛国,直指当今圣上昏庸无能啊!
宁公子,这诗...不妥,当真不妥啊!那位山羊胡书生声音颤抖地说道。
就在此时,雅间的屏风轰然倒塌,六名金衣侍卫一跃而入,刀剑出鞘,寒光逼人。众人惊呼四散,而欢萱醉意朦胧间,只见一个身着便服的男子缓步走来,气势磅礴,龙行虎步。
拖下去,斩了!男子冷酷的声音如寒冰一般刺骨。
欢萱这才看清男子的面容,顿时酒意全消——那张威严的脸庞,不是当今天子萧晏又是谁!传闻圣上常微服出巡,体察民情,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撞见。
陛...陛下?欢萱顿时面如土色,她知道自己犯了欺君大罪。一首反诗,足以诛九族。
萧晏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张扬放肆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哦?你认得朕?
欢萱急忙跪地行礼:微臣...不,草民该死!
萧晏走近一步,抬起欢萱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俊美的脸庞,忽然眼神一凝:宁家的人?
欢萱心头一震,不知陛下如何一眼认出自己的身份。萧晏松开手,冷笑道:带回宫中,朕要亲自审问!
金衣侍卫如狼似虎般冲上前,钳制住欢萱的双臂。就在此时,欢萱发髻松散,一缕青丝垂落,露出颈间的女儿红玉佩。
萧晏眼神一凝,上前一步,用力扯下了欢萱的发冠。顿时,如瀑青丝倾泻而下,欢萱的真实身份暴露无遗。
哦?女子?萧晏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变为深深的兴趣,有趣,当真有趣。带回宫中,好生看管,别让她死了。
金衣侍卫应声而动,欢萱知道抵抗无用,只得任由他们带走。她心知此行九死一生,却担心更多的是——若自己被识破身份,丞相府必将受到牵连,而弟弟远澈的下落也将永远成为谜团。
黑暗中,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欢萱靠着车壁,苦笑一声。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名声,竟会在这一夜之间彻底毁于一旦。
宁欢萱啊宁欢萱,你这一生,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她自嘲道,闭上了眼睛。
2
昏暗的大牢中,欢萱被铁链锁住双手,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距离被带入宫中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她的双腿早已跪得麻木,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牢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夹杂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欢萱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当今天子萧晏驾到了。
抬起头来。威严的声音响起。
欢萱缓缓抬头,对上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萧晏身着明黄龙袍,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笼罩着她全身。
宁大人的嫡长女,宁欢萱?萧晏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是的,陛下。欢萱声音平静,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再无隐瞒的必要。
好一个宁府千金,女扮男装,出入风月场所,还题反诗讽刺朝廷。萧晏冷笑一声,你知罪吗?
欢萱深吸一口气:回陛下,臣女知罪。
那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萧晏突然话锋一转,是你父亲丞相大人,还是朝中其他人?
欢萱一惊,没想到皇帝竟认为自己是受人指使。她急忙道:陛下明鉴,此事与家父和朝中任何人无关,全是臣女个人行为!
哦?萧晏显然不信,宁爱卿一向谨慎,他的女儿却如此胆大妄为,你觉得朕会相信吗?
欢萱知道自己若不解释清楚,丞相府上下必将受到牵连。她咬了咬唇,决定说出部分实情:陛下,臣女是为寻找失踪的胞弟宁远澈,才女扮男装来到一品楼的。至于那首诗...确是臣女酒后失言,与任何人无关。
宁远澈?萧晏目光一凝,朕记得这个名字。宁爱卿的幼子,据说才华横溢,却甚少露面。
是的,陛下。家弟已失踪三月有余,臣女心急如焚,这才...
所以你口中的'东将'指的是谁?萧晏突然打断她,眼神如刀般锋利,你那首诗里暗示东境将军有反意,这等大事,你一个闺阁女子又如何得知?
欢萱心中一紧,知道事情触及核心。若说出东境将军李铭勾结北狄一事,没有确凿证据,不仅无人相信,反而会让人认为丞相府有意构陷朝廷重臣。
陛下,那只是...只是臣女酒后胡言,并无实指。欢萱低下头,装作惭愧的样子。
萧晏冷笑一声:宁欢萱,你当朕是三岁孩童?那首诗字字珠玑,分明是有所指。你若不说实话,朕不介意让宁府上下都来大牢走一遭!
欢萱心头一颤,知道皇帝动了真怒。就在此时,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陛下!老臣请求面见!
是父亲的声音!欢萱心中既惊又忧。萧晏转身,看向牢门外,沉吟片刻后道:让他进来。
牢门再次打开,丞相宁怀远匆匆走入,见到欢萱的狼狈模样,神色一震,但很快镇定下来,对着萧晏深深下拜:臣参见陛下。
宁爱卿,深夜来此,所为何事?萧晏明知故问。
陛下,臣闻知家女冒犯圣颜,特来请罪。宁怀远声音沉稳,家女年幼无知,言行失当,全因老臣管教不严。还请陛下看在老臣多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
欢萱惊讶地看着父亲。平日里严厉刻板的丞相大人,此刻竟为自己低头求情?更令她不解的是,父亲是如何这么快得知自己被捕的消息?
萧晏眯起眼睛:宁爱卿,你女儿可不仅仅是'言行失当'那么简单。女扮男装已是有失体统,题反诗更是大不敬。更重要的是,她口中的'东将'暗指东境将军李铭勾结外族,此乃大逆不道之言,你觉得朕能轻易饶恕吗?
宁怀远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女儿竟然卷入如此敏感的政治风波中。他艰难地开口:陛下,家女向来喜好诗文,但从不关心朝政。想必是酒后胡言,并无深意。如有冒犯,请陛下责罚老臣,不要为难一个无知女子。
萧晏冷笑一声:是吗?那朕倒想问问令爱,她口中所谓的'东将虎狼心未改',究竟是何意?
欢萱知道此刻容不得半点闪烁其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以半真半假的话应对:回陛下,臣女近日读史书,见东汉末年董卓作乱,凉州诸将如虎狼一般祸乱朝纲,心有感慨,才有此句。并非指当朝任何将领。
萧晏冷哼一声:巧舌如簧!若真如你所说,为何选在今日出口?为何用'东将'而非'凉将'?
欢萱哑口无言,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萧晏眉头一皱:她来做什么?虽然不悦,但仍道:让她进来。
片刻后,一位衣着华贵的美丽女子走入大牢。她先是向萧晏行礼,然后好奇地打量着锁链加身的欢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陛下,妾身听闻丞相之女冒犯圣颜,特来求情。淑妃柔声道,宁小姐才名在外,想必只是一时失言。况且女扮男装虽不合礼法,却也不是什么大罪。妾身斗胆,请陛下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从轻发落。
欢萱惊讶地看着这位素未谋面的淑妃娘娘,不明白她为何要为自己求情。萧晏也露出疑惑的神色:爱妃何时与宁家有了交情?
淑妃微微一笑:妾身虽与宁小姐不曾谋面,但久闻其才名。况且,妾身见丞相大人如此焦急,不忍见一家人因小事遭受波及。若是宁小姐真有不敬之罪,理当由妾身代为管教,不劳圣上动怒。
萧晏沉默片刻,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思量什么。最终,他长叹一声:罢了,看在爱妃和宁爱卿的面子上,朕暂且饶过她这一次。
欢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准备道谢,却听萧晏话锋一转:
但此事绝非小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念在宁爱卿多年忠心,朕不追究宁欢萱的大不敬之罪,但她女扮男装,出入风月场所,有失大家闺秀体统,此事若传出去,对宁府和朝廷颜面皆有损害。
萧晏目光转向宁怀远:宁爱卿,依朕看,不如就将令爱留在宫中,交由淑妃管教一段时间,既能避人耳目,又能让她学学宫中礼仪。待风声过去,再做定夺。你意下如何?
宁怀远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眼中仍有忧虑。留在宫中虽然保全了性命,但等于是软禁,而且宫闱险恶,女儿在此处会有怎样的遭遇,实在难料。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宁怀远躬身道:臣遵旨。多谢陛下宽恕,多谢淑妃娘娘美意。
淑妃浅笑着点头,看向欢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欢萱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如此发展,但眼下保全性命已是万幸,不敢多言。
萧晏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欢萱:对了,你刚才说你是为寻找胞弟宁远澈才女扮男装。朕甚是好奇,一个丞相府的公子,为何会突然失踪?你又为何会在一品楼寻他?
欢萱心中一凛,小心回答:回陛下,家弟向来喜好四处游历,此次离家时曾提起要去江南访友。臣女有所耳闻,说是有人在一品楼见过与家弟相似的公子,这才前去探查。
萧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宁远澈...朕倒是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兴趣了。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一室沉寂。
待萧晏走后,淑妃上前,命侍卫解开欢萱的锁链,柔声道:宁小姐别怕,在宫中好好养伤,等风波过去,自然可以回家。
欢萱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到困惑,但还是恭敬地行礼:多谢娘娘。
宁怀远趁侍卫不注意,低声对女儿道:欢萱,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不要再提你弟弟的事,也不要再提东境将军。此事事关重大,为父自会处理。
欢萱心中一震,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紧张。原来父亲也知道东境将军勾结外敌之事,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难怪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大牢求情。
父亲,女儿明白。欢萱低声应道,但弟弟他...
闭嘴!宁怀远呵斥一声,随即压低声音,此事不要再提,为父自有安排。
欢萱不敢再言,只得跟随淑妃离开大牢。走出牢门前,她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看到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中满是担忧和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一夜注定无眠。欢萱被安置在淑妃宫中的偏殿,虽然环境优雅,但她知道自己已是笼中之鸟。更令她忧心的是,弟弟的下落仍是未知,而自己一时酒后失言,差点连累整个丞相府。
远澈,你到底在哪里...欢萱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声呢喃。
月光如水,洒在宫墙之上,却照不进她忧虑的心。欢萱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命运,从今夜起已经完全改变,而牵扯其中的,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和那个神秘莫测的淑妃娘娘。
3
接下来的日子,欢萱被安置在淑妃的栖梧宫中。表面上是接受管教,实际上更像是一种优雅的软禁。每日除了早晚向淑妃请安外,她大部分时间都被限制在自己的小院中,不得随意走动。
令人意外的是,淑妃李婉儿待她并不苛刻,甚至可以说是格外和善。宫中传言,淑妃出身名门,是前太师李家的嫡女,才貌双全,颇得皇帝宠爱,但性格淡泊,不争不抢,在后宫中素来以温柔贤淑著称。
这日清晨,欢萱刚做完晨课,便被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青桃传唤:宁小姐,娘娘请您过去说话呢。
欢萱整理好衣冠,随青桃来到淑妃的寝殿。殿内香气袅袅,淑妃正在临窗绣花,见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绣绷,示意她坐下。
欢萱,这些天在宫中可还习惯?淑妃问道,语气亲切,仿佛对待自家妹妹一般。
欢萱恭敬行礼:多谢娘娘关心,欢萱一切都好。
淑妃笑了笑:不必如此拘谨。你我年龄相仿,又都是官宦之家出身,理应亲近些。你在这宫中举目无亲,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欢萱不解淑妃为何对自己如此亲近,但还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娘娘厚爱,欢萱感激不尽。不知何时欢萱才能回府?家父年事已高,欢萱不在身边照料,实在放心不下。
淑妃的眼神一暗,随即又恢复平静:此事还需陛下首肯。你放心,我会在适当的时候为你求情。她顿了顿,语气一转,我听闻你才艺过人,尤其擅长诗词歌赋,不知可否一展才华,让我见识一二?
欢萱心中警觉,不知淑妃提出这要求是何用意。上次酒后题诗已经惹祸上身,她不愿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此刻身在宫中,又不便直接拒绝。
娘娘谬赞了,欢萱不过略通文墨,算不得什么才女。欢萱谦虚道。
淑妃却不接受这个推辞:你无须过谦。宫中生活寂寞,若能有你这样的才女相伴,是我的福分。来,这院中牡丹盛开,你不妨题诗一首,权当消遣。
欢萱见推脱不过,只得应承。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牡丹,思索片刻,执笔写下:
锦帏深处久藏香,花开无人识贵重。 一朝得见天颜喜,始知身价百倍彰。
表面上是咏牡丹,实则暗喻自己的处境——深闺中无人识得自己的才华,如今入宫反而因祸得福,得见天颜(皇帝),身价百倍。
淑妃读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莞尔一笑:好诗!真不愧是才女之名。她放下诗笺,意味深长地看着欢萱,你可知为何我要救你?
欢萱一愣,没想到淑妃会如此直接。她小心回答:欢萱愚钝,不知娘娘用意。
淑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的处境相似。她的眼神变得遥远,我也曾是家族中的嫡女,满腹才情却无处施展,最终只能入宫为妃。而你,比我更有才华,却可能面临同样的命运。
欢萱心头一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淑妃会有如此感慨。她谨慎地问:娘娘是说...我也会入宫?
这也许是你的宿命。淑妃神秘地笑了笑,你那日在一品楼虽然激怒了陛下,却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你可知道陛下为何会出现在一品楼?
欢萱摇头。
因为那里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陛下虽为天子,却也爱才如命。淑妃解释道,他微服出巡,本是为了寻访民间奇才。你的出现,虽然方式特殊,却恰恰展现了你的才华。
欢萱心中一惊,难道皇帝对自己有意?这个想法让她既惊恐又荒谬。
淑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道:不必惊慌。陛下对你的态度如何,时间会给出答案。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心在宫中住下,等待时机。
欢萱还想追问,却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太监高声宣布:陛下驾到!
欢萱心中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萧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门口。淑妃急忙起身迎接,欢萱也连忙跪地行礼。
免礼。萧晏挥了挥手,目光在欢萱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淑妃,爱妃近来可好?
托陛下洪福,妾身一切都好。淑妃柔声回答,不知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到栖梧宫来?
萧晏走到桌前,端起茶盏,目光落在那首咏牡丹的诗上,嘴角微微上扬:朕听说宁欢萱才情不凡,特地来看看她在宫中的表现如何。
欢萱心头一跳,不敢抬头,只低声道:臣女惶恐,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浅薄之技。
萧晏拿起那首诗,品味一番,轻笑道:如此才情,为何要藏在深闺?若是男儿身,早就该在朝中为朕效力了。
欢萱不知如何回应,只得保持沉默。萧晏却没有在意,转而对淑妃说:爱妃,明日是太后寿辰,后宫将举办诗会,不如让她也参加吧,也好让太后开心。
淑妃略显惊讶:陛下,宁小姐尚在领罚,恐怕不合规矩...
无妨。萧晏打断她,就当是她赎罪的机会。若能得太后欢心,朕或可考虑让她早日回府。
淑妃见状,只得应下:陛下圣明,妾身遵旨。
萧晏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欢萱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待他走后,殿内气氛才重归轻松。
欢萱抬头,困惑地看着淑妃:娘娘,太后寿诞的诗会是何等场合?欢萱恐怕...
淑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这是个展示才华的好机会,你若表现得好,或许真能早日回家。
欢萱虽然不安,但也明白这确实是个机会。只是,她隐隐感觉淑妃和皇帝似乎都另有用意,而自己就像一枚棋子,被摆弄于局中。
回到自己的小院,欢萱心绪不宁。太后寿诞诗会是何等重要的场合,皇帝为何会突然要求自己这个罪人参加?淑妃又为何对自己格外关照?种种疑问萦绕心头,却找不到答案。
正当她思索之际,一个小宫女悄悄走进院中,四下张望后,快步来到欢萱身边,低声道:宁小姐,有人让奴婢给您送个消息。
欢萱警觉地看着她:什么消息?谁让你来的?
小宫女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欢萱:奴婢也不知是谁,只是有人塞给奴婢一些碎银,让奴婢务必将这个亲手交给您。
欢萱接过纸条,小心地展开,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明日诗会,慎言慎行,性命攸关。
没有落款,没有印记,只有这简单的警告。欢萱心头一震,急忙问那宫女:这字条是谁给你的?
宫女摇头:奴婢真的不知道,只是一个蒙面的侍卫让奴婢送来的。
欢萱还想追问,宫女却已经害怕地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手握纸条,心中疑云更浓。
谁会给自己送来这样的警告?父亲?弟弟?还是宫中的其他人?明日的诗会,究竟暗藏着什么危机?
欢萱将纸条烧毁,望着飘散的灰烬,心中已有决断:无论明日面临何种局面,她都必须保持冷静,找到回家的路。因为只有回到丞相府,她才能继续寻找弟弟的下落,查明那个关系国家安危的重大秘密。
夕阳西下,宫墙上的影子越拉越长。欢萱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天际线,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不知远在何方的弟弟是否安好,也不知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怎样的风暴之中。
4
太后寿诞的清晨,整个皇宫都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宫女们早早地就来为欢萱梳妆打扮,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宫装——淡粉色的罗裙,腰间系着银丝绣兰花的绦带,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淑妃亲自来检查她的装扮,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今日诗会上会有不少贵人在场,你务必要沉稳大方,切莫再像在一品楼那般肆意妄为。
欢萱点头应是,心中却记着那张神秘纸条的警告。
抵达会场时,欢萱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盛大。长生殿内,金碧辉煌,百官家眷云集,后宫嫔妃尽数到场,气氛热烈而不失庄重。
太后端坐上首,虽已年近七旬,但精神矍铄,面带慈祥笑容。萧晏坐在太后身侧,一身明黄龙袍,威严尊贵。皇后坐于另一侧,雍容华贵,神情温婉。
欢萱跟随淑妃入场,向太后和皇帝行礼。出乎意料的是,萧晏竟主动介绍她:母后,这位是丞相宁大人的嫡长女宁欢萱,才情出众,今日特来为母后贺寿。
太后好奇地打量着欢萱:哦?宁家的女儿?听说你才学过人,是京城闻名的才女?
欢萱恭敬行礼:太后谬赞,欢萱不过略通文墨,不敢当才女之名。
太后温和地笑了笑:不必谦虚。今日是哀家的寿辰,众人皆要献诗,你也准备了吗?
还未等欢萱回答,萧晏已经开口:母后,宁欢萱的诗才确实不凡,不如就让她为今日的诗会开篇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依照惯例,寿诗应当由地位最尊的人先行献上,如皇后或者德高望重的老臣家眷。让一个丞相的女儿,而且是因犯错被留在宫中的人开篇,实在有违常理。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依然保持微笑:陛下,按礼制,寿诗应当由...
太后抬手打断了皇后的话:无妨,今日是哀家的寿辰,又不是朝堂上的大典,不必拘泥于这些规矩。就让宁小姐先来吧,哀家也想见识一下她的才情。
欢萱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皇帝会如此抬举自己,太后还会配合。这让她更加确信,今日的诗会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在众人或惊讶或妒忌的目光中,欢萱被请到殿中央。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思索着应该献上怎样的寿诗才能恰到好处——既不能太过浮夸,显得谄媚;也不能太过平淡,辜负这个机会;更不能有任何政治隐喻,避免再次惹祸上身。
最终,她决定作一首真挚动人的七言律诗,既颂太后恩德,又表达对长寿的祝愿,不涉政事,只谈亲情与美德。
欢萱拱手行礼,清了清嗓子,朗声诵道:
金殿春风拂翠帘,寿辰佳节喜连连。 慈心普济黎民福,德政长存史册篇。 玉露琼浆添寿算,兰熏沉水祝绵延。 愿随岁月增辉处,永伴乾坤共岁迁。
诗毕,殿内先是一片寂静,随后响起热烈的掌声。太后面露满意之色,点头赞许:好诗!字字珠玑,情真意切,令哀家十分欣慰。
欢萱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退下,却见萧晏突然开口:宁爱卿的女儿果然才华出众,不过朕听闻你更擅长即兴创作,不如再为太后即兴赋诗一首如何?
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欢萱心头一紧。即兴赋诗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言辞不当。她猜测这可能就是纸条中所警告的陷阱。
陛下,欢萱才疏学浅,恐怕难以担此重任...欢萱试图推辞。
萧晏却不容拒绝:朕相信你的才华。来人,拿纸笔来,让宁小姐现场作诗。
淑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陛下,宁小姐方才已经献上佳作,若再勉强恐怕...
无妨。萧晏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欢萱,朕就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
宫女已经奉上纸笔,欢萱别无选择,只得接过。殿内气氛突然变得紧张,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欢萱心中暗自警惕,知道这是一场考验,甚至可能是一个陷阱。
就在她思索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后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在太监总管耳边低语几句。总管面色一变,急忙走到萧晏身旁,附耳禀报。
萧晏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欢萱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站起身,宣布:诗会暂停,所有人退下!
满堂哗然,众人不解但不敢违抗,纷纷行礼告退。欢萱也准备离开,却被萧晏的声音拦住:宁欢萱留下!
殿内很快只剩下太后、皇帝、皇后、淑妃和欢萱几人。萧晏面色铁青,走到欢萱面前,冷冷道:宁欢萱,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朕你弟弟宁远澈的下落!
欢萱心头大震,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突然如此激动地询问弟弟的下落:陛下,欢萱确实不知家弟去向,这也是欢萱女扮男装去一品楼的原因啊。
放肆!萧晏怒喝一声,朕刚刚接到密报,宁远澈勾结北狄,叛国通敌!现在北境已经起兵,扬言要迎立宁远澈为帝!你还敢说不知情?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欢萱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弟弟勾结北狄?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东境将军李铭通敌,弟弟是去调查此事的啊!
陛下明鉴,这绝对是有人诬陷!家弟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欢萱急切地辩解。
萧晏冷笑一声:是吗?那你在一品楼所题的反诗又作何解释?'东将虎狼心未改',莫非指的就是你弟弟暗中勾结的北狄将领?你早就知情,只是借酒装疯,转移视线罢了!
欢萱顿时明白了——皇帝一直怀疑她知晓弟弟的叛国计划,而她的那首诗被解读为对北狄将领的暗示。这个误会太大了!
陛下,欢萱所言句句属实!弟弟绝非叛国之人!那首诗也并非指北狄将领,而是...欢萱急于辩解,却又不敢贸然揭发东境将军。
就在此时,大殿门再次被推开,宁怀远匆匆走入,面色凝重: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萧晏冷冷地看着他:宁爱卿,你来得正好。你可知你儿子宁远澈已经叛国投敌,勾结北狄起兵造反?
宁怀远震惊地看着皇帝:陛下,此事绝无可能!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小儿绝非叛国之人!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萧晏从内侍手中接过一封信函,掷在地上,这是北狄送来的密函,上面清楚地写着他们与宁远澈的密约!而且,据边关密报,宁远澈已经在北狄大军中现身!
欢萱和宁怀远同时面如土色。宁怀远颤抖着捡起信函,仔细查看后,声音嘶哑:陛下,此信有假!字迹与小儿相差甚远,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萧晏冷笑,那你说说,谁有这个胆量和能力陷害丞相之子?又有什么动机这么做?
就在此时,淑妃突然上前一步:陛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萧晏皱眉:爱妃此时有何事?
淑妃福身行礼:妾身请求陛下暂缓处置宁家父女,先彻查此事真相。宁大人一生忠心,若其子真有谋反之心,必有蛛丝马迹可寻。
太后也开口道:淑妃言之有理。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调查清楚为妥。
萧晏沉默片刻,最终点头:也好,朕给宁家三日时间。三日内,若查不出真相,或宁远澈不能自证清白,宁家上下,一个不留!
欢萱和宁怀远同时跪下:多谢陛下!
萧晏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淑妃则趁机向欢萱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似乎在传达某种信息,但欢萱一时难以理解。
走出长生殿,宁怀远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道:欢萱,情况紧急,为父必须立刻行动。你留在宫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等为父的消息。
欢萱点头,但忍不住问:父亲,您相信弟弟吗?
宁怀远坚定地看着她:我当然相信。你弟弟绝不是叛国之人。此事必有蹊跷,为父会查清楚的。
分别前,宁怀远又叮嘱道:记住,无论谁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特别是关于你弟弟可能去了哪里,或者他曾说过什么。任何信息,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可能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明白吗?
欢萱郑重点头:女儿明白。父亲也要小心。
回到栖梧宫,欢萱坐立不安。事情的发展远超她的预料——弟弟被指控叛国,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而那个曾经的警告似乎已经应验。她不断回想弟弟失踪前的种种异常,试图寻找线索。
夜深人静时,淑妃悄然来访。她谨慎地关上门,压低声音对欢萱说:事情比想象的严重得多。你必须告诉我,你弟弟临走前到底说了什么?他提到过东境将军李铭吗?
欢萱警觉地看着她:娘娘为何突然问这个?
淑妃叹了口气:因为我怀疑,陷害你弟弟的人,正是东境将军李铭。
欢萱震惊地看着淑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淑妃竟然也怀疑东境将军!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她知道些什么?
娘娘何出此言?欢萱谨慎地问。
淑妃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监听后,才低声道:你可知我为何对你格外关照?因为我与你弟弟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为人有所了解。他绝非叛国之人,反而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才会突然失踪。
欢萱心头一震,但仍保持警惕:娘娘与家弟相识?这是欢萱第一次听说。
去年冬日,你弟弟曾来宫中拜访一位老太监,恰好被我遇见。他言谈不俗,气度非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淑妃回忆道,后来我听说他在查一件事,关于边境的异常调动和一批秘密运送的军械。
这与欢萱所知的信息吻合。弟弟确实提到过,他怀疑东境将军暗中调集兵力,准备勾结北狄。
所以,我猜测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调查,故意栽赃他通敌,借北狄之手除掉他。淑妃分析道,如今又借机株连丞相府,一箭双雕。
欢萱心中已有了判断,但仍不敢轻易相信淑妃:娘娘为何要告诉欢萱这些?若此事真如娘娘所言严重,欢萱不过是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
淑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因为你不仅仅是个弱女子,你是宁家嫡女,是才女,更重要的是...你可能是唯一知道你弟弟去向的人。
欢萱心头一凛,没有立即否认,而是试探道:即便欢萱知道些什么,又该如何自证清白?如今北狄已有兵起,朝廷上下皆认定家弟谋反,谁会相信欢萱?
我相信,还有人会相信。淑妃坚定地说,关键是找到真正的证据,证明东境将军才是通敌叛国之人。
欢萱沉思良久,才慢慢道:其实...弟弟临走前确实提到过一批军械清单,说是李铭暗中调往边境的。那清单上的军械数量远超朝廷批准的额度,且都是攻城利器,不像是防守用的。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清单在哪里?
弟弟说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欢萱不要轻举妄动。欢萱叹息道,欢萱猜测,弟弟是去寻找更多证据了,可谁知...
淑妃握住她的手:明日就是陛下给的最后期限。若无确凿证据,恐怕宁家难逃厄运。你可有任何线索,能找到那份清单?
欢萱苦思冥想,突然眼前一亮:等等,弟弟临走时曾给了欢萱一枚玉佩,说是他心爱之物,托欢萱保管。那玉佩形状奇特,中间似乎有暗格...
在哪里?快拿出来看看!淑妃急切道。
欢萱面露难色:那玉佩欢萱一直随身携带,但被带入宫中时,被侍卫没收了。
淑妃思索片刻,果断道:我去找陛下要回玉佩。明日一早,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你必须亲自去找那份清单,这是唯一能救你家人的方法。
欢萱惊讶地看着她:娘娘为何要冒险帮欢萱?若事情败露,娘娘也会受牵连。
淑妃神色复杂:因为我也有家人在东境为官,若李铭真有反意,必会牵连他们。再者...我欣赏你的才情和勇气,不忍见你蒙冤。
欢萱深深行礼:无论结果如何,欢萱都铭记娘娘恩情。
淑妃点点头,匆匆离去,留下欢萱独自思索着明日的行动计划。夜已深,但她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明日一早,她将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不仅要为弟弟洗清冤屈,还要揭露真正的叛国者,挽救整个家族的命运。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芒。欢萱望着月色,无声祈祷:弟弟,无论你在何方,请一定要平安。我定会还你清白,揭露真相!
5
黎明时分,欢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淑妃快步走入,手中拿着一个熟悉的玉佩——那正是弟弟临走前交给她的心爱之物。
快,拿着这个。淑妃将玉佩递给欢萱,声音急切,我已经安排好了,午时会有人来带你出宫。你必须在日落前回来,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欢萱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这是一枚青白色的玉,做工精细,一面刻着远澈二字,另一面是一幅精巧的山水图。她试着按压玉佩的不同部位,突然,玉佩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小纸条。
欢萱屏住呼吸,小心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珠玑阁,藏书十三架,《洛阳伽蓝记》第三卷。
珠玑阁?淑妃惊讶道,那不是京城最大的书肆吗?
欢萱点点头:弟弟常去那里看书。看来他把证据藏在了一本书中。
时间紧迫,你必须尽快找到。淑妃叮嘱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在日落前回宫,否则陛下必会起疑。
欢萱郑重点头:欢萱明白。只是...娘娘冒这么大风险帮欢萱,若有闪失...
淑妃轻叹一声: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去找证据,其他的事不必担心。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来:娘娘,陛下驾到栖梧宫,正在前殿等您呢!
淑妃脸色一变:你在这里等着,午时自会有人来接你。记住,日落前必须回来!说完,她匆匆离去。
欢萱握紧玉佩,心中既紧张又期待。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果然,午时一刻,一位身着侍卫服饰的高大男子来到欢萱的小院,低声道:宁小姐,请随我来。
欢萱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宫女服饰,跟随侍卫穿过几道偏门,最终来到皇宫西侧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门前。侍卫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打开门锁:宁小姐,出去后沿着这条小路走,不要回头。门外有马车等候,会直接送你去珠玑阁。记住,日落前必须回来。
欢萱点头致谢,快步穿过小门。门外果然有一辆普通的马车等候,车夫见她出来,立刻挥鞭驱车。
京城的街道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欢萱透过车窗,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自从被带入宫中,她已有月余未见外面的世界。如今虽是为了寻找证据而出来,却也让她短暂地重获自由的感觉。
珠玑阁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是一座三层木质建筑,藏书数万卷,是文人墨客常去的地方。欢萱匆匆下车,快步走入书肆。
店内顾客不多,几位儒生正在翻阅书籍,一位老者坐在柜台后,慈眉善目。欢萱直接走向他,轻声问道:老先生,请问《洛阳伽蓝记》在哪个书架?
老者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姑娘好眼力,这本书很少有人问津。在三楼十三号书架,自己去找吧。
欢萱道谢,快步上楼。三楼比一二楼安静得多,几乎没有顾客。她很快找到了十三号书架,上面果然摆放着一套《洛阳伽蓝记》。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她取下第三卷,翻开书页。
出乎意料的是,书中并没有藏着什么清单或文件,只是一本普通的古籍。欢萱仔细翻看每一页,希望能找到线索,却一无所获。
奇怪,难道弟弟给的提示有误?欢萱自言自语,开始检查书的装订、封面和书脊,看是否有暗藏的机关。
就在此时,她发现书的封底略微隆起,似乎夹了什么东西。她小心地用指甲轻轻挑开一道缝隙,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从中滑出。
欢萱迅速展开纸张,发现这是一张详细的军械调拨清单,上面清楚地列明了大量攻城武器被秘密调往边境小城怀远。更重要的是,清单上还有东境将军李铭的亲笔签名和印章,以及一份密信的副本,信中李铭与北狄首领约定在特定日期开启边境城门,迎接北狄大军入关。
果然是李铭通敌叛国!欢萱心头一震,这份文件证明了弟弟的清白,也证实了东境将军的叛国行为。
她刚将文件仔细收好,准备离开,却听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几个身着便服但气势不凡的男子走上三楼,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其中一人的目光落在欢萱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欢萱心头一紧,立刻明白这些人很可能是来找她的。她不动声色地将书放回书架,假装随意翻阅其他书籍,同时寻找逃离的路线。
姑娘,请留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欢萱转身,强装镇定:公子有何指教?
那人上下打量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姑娘看起来面生啊,是外地来的吗?
是啊,小女子初来京城,慕珠玑阁大名,特来一观。欢萱故作天真地回答。
哦?那为何独独对《洛阳伽蓝记》感兴趣?男子追问,眼中的怀疑愈发明显。
欢萱心知不妙,但仍保持镇定:小女子爱好古迹,《洛阳伽蓝记》记载了许多古刹遗址,正合我意。公子为何对小女子的阅读习惯如此关心?
男子冷笑一声:因为我们正在追查一个叛国贼,他曾经常来这里,特别喜欢这本书。
欢萱佯装惊讶:叛国贼?这...这也太可怕了。小女子只是来看书的,与什么叛国贼无关啊。
就在僵持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后是打斗声和喊叫声。那几个男子警觉地转身,其中一人快步下楼查看情况。
欢萱抓住这个机会,假装惊慌失措:天啊,是不是有贼人闯入?小女子害怕,先行告退了!说完,她就要往楼梯方向跑去。
然而,那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急着走,宁小姐。
欢萱心头一震,对方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放开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欢萱抬头,看到一个身影飞身而上,一脚踢向那名男子。
男子不得不松开欢萱,转身应敌。两人交手数招,那身影明显技高一筹,很快将男子制服。
当那人转过身来,欢萱惊讶地瞪大眼睛:远澈?真的是你?
没错,站在眼前的正是她失踪三月的胞弟宁远澈!他比三个月前消瘦了许多,眼神却更加坚定锐利。
姐姐,快走!宁远澈拉起欢萱的手,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两人飞奔下楼,穿过一条小巷,钻入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马车飞驰而去,欢萱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阔别已久的弟弟。
远澈,你这三个月到底去了哪里?朝廷已经认定你勾结北狄谋反,全家都被牵连了!欢萱又惊又喜又急。
宁远澈苦笑一声: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李铭的叛国证据。没想到他先下手为强,反而栽赃于我。姐姐,你找到那份清单了吗?
欢萱点头,从怀中掏出文件:找到了。这份清单和密信足以证明李铭的叛国行为。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必须在日落前回宫,否则...
不必回宫了。宁远澈打断她,情况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李铭不是孤立行动,朝中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如果你带着这份证据回宫,很可能有去无回。
欢萱心头一震:朝中还有其他人?会是谁?
宁远澈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怀疑...可能涉及皇室成员。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欢萱几乎不敢相信:皇室成员?你是说...皇帝?还是...
不知道。宁远澈谨慎地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淑妃绝对不简单。她为什么要帮你出宫?为什么对你格外关照?这些都值得怀疑。
欢萱想起淑妃那些莫名的善意和关心,心中也开始起疑:但如果不回宫,父亲怎么办?他还在宫中等我的消息呢。
父亲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宁远澈解释道,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父亲让我务必保护好你和这份证据,等他想办法脱身。
马车在城郊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停下。宁远澈扶着欢萱下车,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后才带她进入院子。
院内早有几个人等候,都是宁远澈的亲信。他们见到欢萱,纷纷行礼问好。
姐姐,这里暂时安全。宁远澈说,我们必须尽快将证据呈送给能主持公道的人。
欢萱皱眉思索:太后?她似乎对我们家没有恶意,在诗会上也曾为我说话。
宁远澈摇头:太后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而且她的身边也可能有李铭的耳目。
那皇后呢?
皇后与李铭有姻亲关系,她的表妹嫁给了李铭的长子。宁远澈否定道。
正当两人商议对策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宁远澈立刻警觉起来,示意众人戒备。一个侍卫快步入内,低声道:少爷,城中传来消息,丞相大人被控与少爷同谋叛国,已被收押入大牢!皇帝震怒,下令全城搜捕少爷和小姐!
欢萱面色惨白:父亲被抓了?这...这怎么可能?
宁远澈脸色阴沉:一定是有人发现你逃出宫了。李铭他们害怕我们掌握了证据,所以加快了行动步伐。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欢萱急切地问。
宁远澈思索片刻,做出决断: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姐姐,你带着证据,连夜出城,去寻找镇守北境的周将军。他是父亲的至交,为人正直刚毅,必能主持公道。而我,会回京城制造声势,吸引追兵,为你争取时间。
欢萱坚决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我们一起去找周将军。
来不及了。宁远澈语气严肃,皇城四门已经加强戒备,我们一起行动只会增加风险。姐姐,这是唯一的办法。
眼看天色已晚,形势危急,欢萱不得不同意弟弟的计划。临行前,她紧紧抱住宁远澈:答应我,一定要平安无事。
宁远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们宁家人,没那么容易倒下。
兄妹分别,欢萱换上男装,在两名侍卫的护送下,骑马向北境进发。
而此时的皇宫内,萧晏正在长生殿中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淑妃跪在地上,神情凝重。
你可知罪?萧晏厉声问道。
淑妃低头不语。
朕本以为你是真心为朕分忧,没想到你竟勾结叛臣之女,放她出宫寻找叛党!萧晏怒斥,如今宁欢萱逃脱,宁远澈现身京城,你当如何解释?
淑妃终于抬头,眼中满是坚定:陛下,臣妾冒死救宁小姐出宫,正是为了查明真相。东境将军李铭才是真正的叛国者,宁家父子是被冤枉的!
萧晏冷笑一声:证据呢?
宁小姐应该已经找到了。淑妃答道,若非如此,李铭不会如此慌张,急于加害宁家。
够了!萧晏怒喝,朕不想再听你为叛贼开脱。来人,将淑妃幽禁寝宫,不得擅出!
侍卫领命,上前架起淑妃。淑妃没有反抗,只是在临走前对萧晏说了一句话:陛下,请记住臣妾今日所言。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希望到那时,陛下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萧晏挥手示意侍卫带走淑妃,转身望向窗外的夜色。长生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摇曳,投下不安的影子。
与此同时,欢萱已经骑马出了京城,向北境疾驰而去。她不知道前路如何,只知道手中紧握的证据关系到家族的存亡和国家的安危。
她在心中暗自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还弟弟一个清白,还父亲一个公道,更要让那些叛国之徒受到应有的惩罚!
皓月当空,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这是一场关乎忠奸、生死的赛跑,而她,已经别无选择。
6
北风呼啸,黑夜如墨。欢萱伏在马背上,不顾疲惫,向北疾驰。三日三夜,她几乎未曾合眼,只在必要时稍作休息,喂马饮水。与她同行的两名侍卫也是面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姐,前方就是北境重镇玄武城了,周将军的大营就在城外十里。一名侍卫指着远处模糊的灯火说道。
欢萱勒住缰绳,远眺城池轮廓,心中稍定。这几日来,她一直担心弟弟和父亲的安危,更怕追兵赶上。如今终于到达目的地,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前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侧面传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靠近军营!
我们是奉丞相之命前来求见周将军的!欢萱的侍卫急忙回答。
丞相?那将领冷笑一声,宁丞相已被判为谋逆之臣,你们是何人?
欢萱知道情况不妙,却也知道此时不是隐瞒身份的时候。她摘下帽子,露出女子面容:在下宁丞相之女宁欢萱,有重要军情要向周将军禀报!
将领一愣,随即警惕地打量她:宁小姐?皇城已经下了海捕文书,说你与你弟弟宁远澈勾结北狄,图谋不轨。我为何要信你?
将军,这是血口喷人之言!欢萱急道,真正勾结北狄的是东境将军李铭,我手中有确凿证据!请带我去见周将军,事关国家安危,刻不容缓!
将领犹豫片刻,最终点头:收了兵器,随我来。但须知,若有半点异动,休怪我不留情面!
一行人被带入军营,经过层层盘查后,终于来到主帐。帐内灯火通明,一位身着甲胄、面容刚毅的中年将军正在研究地图。见有人进来,他抬起头,目光如电般锐利。
末将参见将军!那领队跪地行礼,在城外截获三人,自称是丞相之女宁欢萱,说有要事求见将军。
周将军放下手中竹简,仔细打量欢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果然是宁家的女儿,与你母亲年轻时甚是相像。
欢萱急忙跪下:周将军,欢萱冒死前来,是为洗刷家父和弟弟的冤屈,更为揭发真正的国贼!
起来说话。周将军示意左右退下,只留亲信在帐中,我与你父亲交情深厚,闻听他被控谋逆,我心中亦有疑虑。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欢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从弟弟失踪,到她女扮男装进一品楼,再到入宫、出逃、寻找证据的过程。最后,她拿出那份关键的军械调拨清单和密信副本:这就是证据,证明东境将军李铭勾结北狄,准备叛国!
周将军接过文件,神色越来越凝重。看完后,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问道:你可知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铭罪证确凿,家父和弟弟是被冤枉的。欢萱坚定地回答。
不,意味着的远不止这些。周将军指着密信上的某个印记,看到这个印记了吗?这是皇室内库的私印,只有皇室核心成员才能使用。如果这份文件属实,那么李铭背后站着的,很可能是...
皇室成员!欢萱失声道,难怪弟弟说情况比我想象的复杂!那会是谁?皇帝?太子?还是...
慎言!周将军警告,现在还不是妄加揣测的时候。我必须立即派人核实这些信息,同时派遣快马前往京城,了解最新情况。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随后一名副将匆匆进入:将军,刚刚收到紧急军报!北狄大军已集结边境,声称要'迎回真龙天子',随时可能南下入侵!
果然如此!周将军神色一变,立即下令,全军戒备,派出斥候,监视北狄动向,同时加强城防!
副将领命而去,周将军转向欢萱:看来时间比我们想象的更紧迫。李铭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欢萱急切地问:将军打算如何做?
两条路:一是固守玄武城,抵御北狄入侵;二是率军南下,直捣京城,揭露李铭的阴谋。周将军沉思片刻,但无论哪条路,都需要确定一件事——皇帝是否参与其中。
欢萱回想着在宫中的种种,摇了摇头:我不确定。皇帝对我严厉却又手下留情,对我父亲和弟弟又似乎真的震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淑妃娘娘绝对站在我们这边。
淑妃?李家的女儿?周将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就说得通了。李家与东境李铭虽同姓,却是世仇。淑妃帮你,很可能是为了对付李铭。
正说话间,又一名斥候匆匆入帐:将军!刚刚截获一名来自京城的密使,自称是宁公子派来的!
欢萱一惊:是我弟弟?快带他进来!
很快,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子被带入帐中。欢萱仔细辨认,虽然他伪装得很好,但那双眼睛却是熟悉的——这正是她父亲的老仆张福。
张伯!欢萱惊呼,你怎么来了?我父亲和弟弟如何了?
张福见到欢萱,激动得几乎落泪:小姐!感谢老天爷,终于找到您了!他跪下行礼,老爷被关在大牢,生死未卜。少爷被围困在城南的一座废弃寺庙,情况万分危急!
什么?欢萱面色一变,那皇帝呢?朝中局势如何?
张福低声道:京城大乱!李铭派心腹入宫,诬告淑妃勾结叛党,淑妃被囚禁。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但就在三天前,宫中突然传出皇帝染病的消息,太子临朝听政,第一道命令就是处死宁丞相和少爷,并调集京畿兵马,准备迎战北狄。
太子!周将军目光一凝,原来如此。一切都是太子和李铭联手设下的局!他们栽赃宁家通敌,同时培植北狄势力,制造边境危机,逼皇帝让位,借机掌权!
欢萱脸色惨白:那我父亲和弟弟...
还有救!周将军果断道,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必须立即行动!张福,你可有少爷的手书?
张福从靴子里取出一张揉皱的纸条:这是少爷托我带给将军的。
周将军展开纸条,迅速浏览,随后郑重点头:好,我明白了。他转向亲信,立刻传令三军,准备南下勤王!同时派出精锐小队,先行潜入京城,营救宁丞相和宁公子!
欢萱惊讶地看着周将军:将军要起兵?这...这会不会被视为谋反?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周将军铿锵有力地说,皇帝很可能已经被软禁,太子和李铭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我周某一生忠于社稷,此举是为保国安民!
当夜,周将军秘密调集三万精兵,准备南下勤王。同时,派出一支由百名精锐组成的小队,由欢萱带路,连夜潜入京城,营救宁丞相和宁远澈。
三日后,黎明时分,欢萱随精锐小队悄然潜入京城。城中气氛紧张,处处可见巡逻的士兵。他们避开主要街道,穿过小巷和地下水道,终于来到城南的废弃寺庙附近。
这里已被李铭的军队团团围住,看起来情况不妙。就在欢萱担忧之际,寺庙内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随后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是弟弟!他在创造突围的机会!欢萱立刻判断,我们必须现在行动!
精锐小队当即分成两组,一组制造骚乱吸引注意力,另一组则趁乱突入寺庙。欢萱随后者冲入烟雾中,很快找到了身负轻伤的宁远澈和数名死忠。
姐姐!宁远澈惊喜地看着欢萱,你真的找到周将军了!
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欢萱扶起弟弟,父亲被关在哪里?
皇宫地牢。宁远澈咬牙道,但太子下令今日午时处决父亲,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救出他!
一行人突出重围,与另一组汇合后,立刻向皇宫方向进发。城中已是一片混乱,显然周将军派出的其他小队也在各处制造骚乱,分散李铭军队的注意力。
欢萱和宁远澈带领精锐潜入皇宫,却发现宫门守卫森严,正面突破几乎不可能。就在他们踌躇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暗处走来——是青桃,淑妃的贴身宫女!
宁小姐!宁公子!娘娘让我来接应你们!青桃低声道,跟我来,我知道秘密通道!
在青桃的带领下,他们通过一条隐蔽的地下通道进入皇宫。青桃解释道:太子软禁了皇帝,声称陛下染病。淑妃娘娘也被囚禁,但她贿赂了看守,让我出来寻找你们。现在宫中大乱,是救人的最佳时机!
他们先潜入地牢,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宁丞相。宁怀远看到儿女安然无恙,老泪纵横:好孩子...你们都没事...为父此生无悔矣...
父亲,我们还要救皇帝和淑妃娘娘!欢萱坚定地说,太子和李铭的阴谋已经败露,周将军率军南下勤王,很快就能抵达京城!
宁怀远虽然虚弱,但精神为之一振:好!那我们分头行动。远澈,你带人去救陛下;欢萱,你去救淑妃;我虽体力不支,但还能运用些计谋,会协助你们。
三人分头行动。欢萱在青桃的引导下,来到关押淑妃的寝宫。闯入后,她发现淑妃正被两名侍卫看守,但看守似乎已经收买,见她进来只是装模作样地反抗了一下就逃走了。
宁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淑妃见到欢萱,惊喜万分,证据找到了吗?
欢萱点头:找到了,而且周将军已经出兵勤王。淑妃娘娘,我们必须立刻找到皇帝,揭露太子和李铭的阴谋!
淑妃神色凝重:陛下被囚禁在养心殿,周围重兵把守。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就在此时,宫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这是皇宫遇袭的警报!紧接着,远处传来喊杀声和厮杀声,显然宁远澈那边已经与守卫交上火了。
时机已到,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欢萱坚定地说。
淑妃从秘匣中取出一枚玉玺:这是陛下的私印,可以调动御林军。陛下被软禁前将它交给我保管,就是防备今日之事。
两人带着玉玺,配合外面的混乱,成功潜入养心殿。果然,皇帝萧晏被囚禁在内室,周围有太子心腹把守。一番激战后,欢萱和淑妃成功救出了萧晏。
爱妃,宁小姐,多谢你们相救。萧晏虽然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好,太子和李铭的叛乱,朕早有察觉,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不忍轻易处置亲子。如今看来,朕的仁慈酿成大错。
欢萱立刻将那份军械调拨清单和密信呈上:陛下,这是弟弟冒死搜集的证据,证明李铭勾结北狄,而太子就是他们的内应!
萧晏仔细查看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完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罪证确凿,朕绝不姑息。来人,持朕的玉玺,召集御林军,镇压叛乱!
此时,宫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宁远澈带领精锐杀入大殿,与欢萱、淑妃和皇帝汇合。不久,宁丞相也在侍卫的搀扶下到达。
陛下!宁怀远虽然虚弱,但仍恭敬行礼,周将军已率军抵达城外,只等陛下诏令入城勤王!
萧晏点头:宣周将军入城,同时下旨捉拿太子和李铭!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子带领数十名侍卫冲入殿内,见到皇帝已获救,脸色大变:父皇!您怎么会...
逆子!萧晏怒喝,你勾结李铭,意图谋反,罪证确凿,还不速速认罪!
太子面如死灰,但很快冷笑一声:既然事已至此,也不必再装了。父皇,您老了,朝政日乱,正是需要新人接手的时候。李铭与我志同道合,共谋大业,北狄不过是我们的棋子。如今天下已是我的囊中之物,您还是乖乖退位吧!
大逆不道!萧晏大怒,来人,拿下这个逆子!
御林军涌入大殿,但太子早有准备,他的亲信也冲了进来。一时间,殿内厮杀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混战中,太子抽出佩剑,直取萧晏。欢萱见状,不顾一切扑上前去,用身体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欢萱!宁远澈和宁怀远同时惊呼。
欢萱倒在血泊中,但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这一刻,她想起了那个雨夜,她在一品楼醉酒题诗,引发了这一系列事件。如今,她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家族的清白,也挽救了国家的危局。
抓住逆子!萧晏怒吼,御林军一拥而上,终于制服了太子。
与此同时,周将军的大军已经进入京城,李铭的部下纷纷投降。这场叛乱,就此平息。
欢萱被紧急送往太医院救治。所幸剑伤虽重但未伤及要害,经过太医精心救治,终于脱离了危险。
一个月后,康复中的欢萱被召入皇宫。萧晏亲自接见了她和宁家父子。
宁爱卿一家忠义双全,朕深感欣慰。萧晏郑重地说,太子和李铭已伏诛,北狄使者也已递交降表。这一切,都有赖于你们的忠勇。
宁丞相恭敬回答:臣一家只是尽忠职守,不敢居功。
萧晏点头,目光落在欢萱身上:宁小姐才情出众,又有大义,朕甚是欣赏。他顿了顿,朕已立淑妃为皇后,她特意提议,想请宁小姐入宫为女官,辅佐新皇后。不知宁小姐意下如何?
欢萱深深行礼:多谢陛下厚爱,但欢萱一介女流,只愿回归家中,侍奉父亲,著书立说,不求闻达于世。
萧晏似乎早有预料,微微一笑:朕知你志不在此。也罢,朕另有封赏:即日起,开创女子科举,允许才女如你者参与朝政。你那首'金瓯已缺不复全'的诗,虽有不敬之嫌,但字字珠玑,直指时弊。朝廷正需要这样敢言直谏之士。
欢萱惊讶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此举,乃千古创举,欢萱虽不能入仕,也愿尽绵薄之力,为国家培养更多才女。
萧晏满意地点头:好,就依你所言。
此后,宁欢萱回到丞相府,创办了京城第一所女子学院,培养了无数才女。她的那首反诗也被后人传颂,被誉为救国之作。而她女扮男装,一首诗惊动金銮殿的故事,更是流传千古,成为一段佳话。
至于宁远澈,在平定叛乱后,他被封为镇北将军,驻守边关,保卫家国。宁丞相则在朝中德高望重,辅佐萧晏,使国家逐渐走向繁荣富强。
淑妃——如今的皇后李婉儿,也兑现了她的承诺,废除了诸多限制女子的陈规陋习,让更多女子能够展现才华,实现抱负。
多年后,年迈的欢萱回忆起那个雨夜,她在一品楼醉酒题诗的情景,不禁莞尔一笑。谁能想到,一个女子的一时意气,竟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正如她晚年所著《闺阁述怀》中所言:巾帼不让须眉,才情无分男女。若得天下重才而轻性别,则国之大幸,民之福也。
这一席话,成为了那个时代的醒世箴言,也为后世无数才女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
而当人们提起宁欢萱这个名字时,想到的不再是丞相府嫡女这个身份,而是那个敢于挑战权威、用才情和勇气改变时代的传奇女子。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