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寒烟,现在我已经死了。
我的灵魂在尸体旁飘了七天,这七天我看着我的躯体一点点腐烂,直到身体出现了巨人观,像被泡发的烂木头一样,周围流淌着恶心的液体,终于有人发现了我。
法医戴着口罩和手套靠近时,我听见自己胸腔发出令人作呕的咕隆声,那是腐败气体在身体里乱窜的声音。
死者指甲全部缺失,颅骨缺失,左肾不翼而飞,四肢呈开放性骨折……戴着金丝眼镜的法医柳智不停的翻动着我身体。
他动作很稳,乳胶手套下的手指骨节分明,我清楚的记得这双手曾把我从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拽走,也是这双手,上个月强行按着我躺在手术台上。
念念需要你的肾。柳智说这话时甚至都没有看我,无影灯在他眼镜上折射出冷光,你是妹妹,该懂事。
我的灵魂此时静静的看着,他的镊子夹出我胃里几片淡粉色的花瓣,喃喃自语:临江区的樱花……,记录下来这可能跟死者的死亡有关系。死者肾脏缺失一个,看到这里柳智突然感觉到有点丝丝不安。
还记得小时候他曾经蹲下来给我系鞋带时说过:烟烟别怕,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
可现在,他连亲妹妹的躯体都没有认出来,只是把花瓣装进证物袋,继续解剖我发黑的胃部。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实习警员举着手机跑进来:柳法医,学校来电话了,问你妹妹为什么没去答辩。我飘过去,听见母亲不耐烦的声音:别老拿她的事烦我,自从她回到就一直和念念不对付,这次不知道有出什么幺蛾子,玩失踪
虽然死亡了,但是此时我竟感觉到灵魂传来被无数钢针穿刺的疼痛。
柳智挂电话时脸颊浮起的红晕,那是他生气时的特征。
深夜,我看见闺蜜王雨晴举着柳寒烟失踪的寻人启事在警局门口徘徊,她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得可怕:求求你们再找找,她不会不接电话的......。
我的灵魂飘到了柳家别墅,别墅里,水晶吊灯下柳念烟正捧着生日蛋糕许愿,我看着柳然把限量版包包递给她,那是我兼职两个月都买不起的款式,柳念烟笑着说还是小然哥哥最疼我啦。
还记得,大二那年,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我缩在角落的座位上,啃着干硬的面包,盯着面前的专业书发呆。
助学贷款还有两个月到期,可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
同学,这里有人吗头顶传来清冽的男声,我抬头,撞进一双和我相似的桃花眼,柳然穿着定制西装,手腕上的表比我一年的学费还贵,正皱着眉打量我面前摊开的书。
我慌忙把面包塞进抽屉:没、没人。他在我对面坐下,身上的高档香水味扑面而来。
我低头做题,却总感觉有目光落在我脸上。直到他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我的胎记:你的和我妹妹的好像。
我猛地躲开,后颈的皮肤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他尴尬地收回手,掏出手机翻找:抱歉,只是太像了,我妹妹五岁走丢。
屏幕上弹出张全家福,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笑得灿烂,而我在照片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从那以后,柳然经常偶遇我,他请我喝热奶茶,送我回破旧的出租屋,却从不问我为什么总穿着洗褪色的卫衣。
直到那天暴雨,他执意要送我回家,在狭窄的楼道里,我的围巾突然滑落。
烟烟他声音发颤,手电筒的光直直照在我后颈,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
真的是你……他红着眼眶想抱我,却被我侧身躲开。
楼道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得他脸上的狂喜和我心底的恐惧一样刺眼。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场重逢不是救赎,而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回想起刚回家柳家那晚,柳然摸着我后颈的胎记哭到发抖,而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却像在看一团腐烂的垃圾。
原来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亲眼看着亲人把爱意全部倾注在别人身上。
在我死后第二十九天,警方终于在临江区找到了我的头颅,我的头颅紧接着被送到了法医解剖室。
解剖灯亮起的瞬间,柳智手中的手术刀当啷掉在托盘上,我脖子后方心形胎记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这正是之前他找了十二年的印记。
不可能……他扯掉口罩,脸色比我的头骨还要惨白。颤抖的手指抚过我凹陷的太阳穴砸出的伤口。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强迫我捐肾时的情景,以及第一次解剖尸体时看到尸体缺失肾脏时的不安。
柳智发疯般驱车回柳家老宅,我跟着他穿过熟悉的长廊,奔向父亲的书房,柳父正在翻看柳念烟的相册,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柳智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
爸……柳智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样子,我解剖的那具尸体……是烟烟。
柳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智儿你说什么解剖了一个死者……她是烟烟柳父愣住了手中的钢笔掉在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与此同时,柳家别墅里,柳然正盯着手机上的新闻推送发呆。
临江女尸身份待查,脖颈现心形胎记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二那年在图书馆与我的相遇,暴雨夜发现我真实身份时的狂喜,还有这两年来对我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柳智他们紧张的跑向我的房间,我紧跟其后,看着自己住过的房间虚掩着门。
柳智推开门的瞬间,喉结剧烈滚动,房间里简陋得可怜,一张硬板床,一个掉了漆的衣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墙角堆着的过期压缩饼干,是我在柳家常吃的东西,他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这就是她的全部柳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他蹲下身,从床底拖出我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几本写满字的笔记本和几件旧衣物。
为什么不告诉我柳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怒吼,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相框被震落在地,照片里是我和柳家三兄弟小时候的合照,那时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现在,照片上落满了灰尘,就像我被这个家遗忘的那些时光。
是,就是烟烟。柳智哽咽着,掏出我日记,您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
柳父颤抖着接过日记本,上面是我清秀的字迹:今天是我的生日,没有人记得。我躲在房间里吃着自己买的小蛋糕,看着柳念烟在客厅里收着大家送的礼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家……
不……柳父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对她很好吗,我给他的那张三千万卡,足够她生活了,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好仆人苦笑着,您知道她住的是什么样的房间吗吃的又是什么那张您给她的三千万银行卡,密码都没告诉她,你说让她先住在这里,后续再亲自安排,其他住处,可是后面您便没有过问大小姐了,下人们也不敢随意过问!
柳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脑海中闪过我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总是被他以各种理由打断。此刻,那些回忆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消息很快传遍了柳家,柳母尖叫着晕倒在楼梯口,柳然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而柳念烟躲在角落里,眼神闪烁,不时偷瞄着众人的反应。
柳然捡起箱子里的相框,用颤抖的手轻轻擦拭着照片:烟烟,对不起……对不起……他泣不成声,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过得这么苦
柳念烟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慌乱,但仍强装镇定:至于这么伤心吗
柳智猛地转身,眼神里充满了质疑和不相信的刀:柳念烟,你最好给我闭嘴。
柳念烟被他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嘴硬道: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不该回来,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柳然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柳念烟:念念,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是我们的亲妹妹啊!
亲妹妹柳念烟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在你们心里,什么时候把我当妹妹了自从她回来,你们的眼里就只有她!
自从她回来,你们看她的眼神就变了!柳智哥以前会给我辅导功课,现在连正眼都不瞧我。
柳龙哥休假回来,宁愿陪她去医院也不肯听我练琴!
柳念烟的话让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柳智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探究。
这些年,柳念烟一直是家里的小公主,乖巧懂事,可现在她的表现,却让他感到陌生。
念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
柳念烟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怨恨取代:我说什么意思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柳寒烟一回来,你们就把我当空气。柳然,你还记得吗我生病的时候,你连医院都不肯陪我去,却天天围着她转!
柳然一怔,记忆回到那个雨夜,柳念烟打电话说自己发烧,可当时寒烟在学校遇到了麻烦,他想都没想就去了我那里。念念,那只是意外……
意外柳念烟打断他,这两年来,这样的‘意外’还少吗柳智哥,你逼着柳寒烟捐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根本不需要
柳智的瞳孔猛地收缩:你说什么
柳念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乱地后退几步:我……我什么都没说。
你给我说清楚!柳智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的肾衰竭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念烟挣扎着,眼中满是恐惧: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念烟突然冲向柳智,被柳龙一把拦住。她挣扎着嘶吼:是!我就是想让她滚!你们把本该给我的爱都抢走了!
泪珠混着睫毛膏在脸上划出诡异的弧线,那天她跪在爸爸书房外求你们,我就站在楼梯拐角,看着你们把她当空气!
柳父的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住口!他颤抖着指向柳念烟,当年在孤儿院把你抱回来时,你才七岁岁......我们养了你十二年!
十二年柳念烟突然安静下来,慢慢从口袋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七岁的她穿着打补丁的裙子,蜷缩在孤儿院墙角,你们以为我真的忘了亲生父母把我丢在结冰的河里
她把照片撕得粉碎,是柳寒烟让我想起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柳然的膝盖重重磕在木地板上,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屏幕亮起他和柳念烟的聊天记录,一个月天前他还在问柳念烟烟烟最近情绪不好,你多陪陪她,而柳念烟的回复是她就是装可怜博同情。
所以那些匿名电话也是你打的柳智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说烟烟在学校勾引教授说她偷东西
他想起三个月前我哭着给他打电话,却被他以在陪念念看医生为由挂断。
柳念烟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地盯着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她穿着公主裙站在中间,而我穿着佣人服缩在角落,那是我刚回家时拍的。你们总说我是最懂事的孩子。
她轻声说,可懂事的孩子就活该被抛弃吗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柳母幽幽转醒,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突然尖叫着扑向柳念烟:你这个魔鬼!还我女儿!
柳龙及时拦住母亲,美妇瘫坐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地毯:我给你买最贵的钢琴,送你去最好的学校......你怎么能这么对烟烟!
柳念烟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钢琴我手指练到变形,你们谁关心过柳寒烟随便画张画,爸爸就裱起来挂在书房!她突然冲向楼梯,反正你们眼里早就没我这个女儿了!
站住!柳龙的怒吼震得吊灯摇晃,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段监控录像,是警察刚刚发过来的,画面里柳念烟穿着白色连衣裙,高跟鞋狠狠碾过我蜷缩的身体,柳念烟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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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烟的尖叫刺破了别墅的死寂。她扑向柳龙,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寒烟的死竟然和你有关,这是在你买凶杀人的仓库找到的监控。
他调出另一段视频,画面里我被两个壮汉拖进面包车。
柳智突然想起柳念烟在手术室外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当时他还安慰她别担心,烟烟身体好。
现在想来,她眼里分明是藏不住的兴奋。
不可能......柳然爬过去抓着柳龙的裤腿,念念不会的,她从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记忆闪回某个深夜他起夜时看见柳念烟站在寒烟房门口,手里攥着把水果刀。
柳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痰液里带着血丝,他颤抖着指向柳念烟:当年...当年就不该把你带回来......话音未落,柳母突然抓起桌上的花瓶砸过去,碎瓷片散落在地。
柳念烟突然安静下来,慢慢蹲下身捡起瓷片,她手腕翻转,瓷片在皮肤上划出浅浅血痕,你知道孤儿院的日子吗,那里的阿姨会把不听话的孩子关进小黑屋,让我们互相抢发霉的面包。
警察的手铐咔嗒扣上柳念烟的手腕时,她突然笑了:柳寒烟活该!她凭什么回来就抢走一切
她转向柳然,眼神里带着病态的偏执,小然哥,你说过最喜欢我弹的《小夜曲》,可她随便哼两句跑调的歌,你就盯着她傻笑......
深夜的柳家别墅像座坟场,柳智坐在解剖报告前,红笔在肾脏缺失的报告处反复勾画,他想起我被强行推进手术室那天。
柳然蜷缩在我房间的地板上,怀里抱着我没写完的日记本。
最新一页停在三个月前:今天柳然哥给念念买了演唱会门票,其实我也很想去听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柳龙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雨幕中闪烁的警灯,他想起小时候我走丢的那天,自己因为贪玩松开了我的手。
此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是部队战友发来的消息:柳队,那个黑市器官贩子有线索了
审讯室里柳念烟盯着桌上的监控截图,指甲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没错,那些人是我找的,柳寒烟的肾也是我卖的。
她突然笑起来,你们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给了他们五万块,让他们吓唬吓唬柳寒烟,结果这些蠢货以为我要她的命。
柳智的拳头重重砸在单向玻璃上,震得隔壁警员抬头张望,他想起解剖时在我胃里发现的樱花花瓣,突然冲向物证室。
密封袋里的花瓣已经发黑,却还能闻到淡淡清香和柳念烟房间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所以你故意让她吃下樱花柳智再次冲进审讯室,给了她一巴掌,你明知道她对樱花过敏!
他的眼前闪过我青紫的嘴唇,解剖时发现的喉头水肿,原来那些让他困惑的窒息迹象,从一开始就是柳念烟精心设计的。
柳念烟歪着头,眼神里带着病态的兴奋:看到她喘不过气的样子,我就想起在孤儿院被捂住口鼻的感觉。
她突然凑近柳智,呼吸喷在他脸上,哥,你知道吗她求救的时候,叫的越惨我就越兴奋兴。
柳家别墅的书房里,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柳父突然问柳然。少年正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是他和我所有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停在我失踪前:小然哥,我胃疼得厉害,能不能......消息显示已读,而他当时正在陪柳念烟试穿新裙子。
柳龙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法医科的加急消息。
他盯着屏幕上的DNA检测报告,感觉血液都凝固了,在我牙齿缝里提取的皮肤组织,和柳念烟的完全匹配,这意味着在被囚禁的最后时刻,我曾奋力反抗过。
当柳龙把报告甩在柳念烟面前时,她终于崩溃了。我只是想让她离开,可是她不听话,我也不想这样,真的,哈哈哈哈~真的~!她嚎啕大哭。
柳智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解剖时看到的颅骨骨折部位在眼前浮现。
深夜的柳家,柳母抱着我的骨灰盒喃喃自语:烟烟别怕,妈妈给你报仇......
你为什么不接她电话为什么!柳然脑海里的质问像把重锤,一锤一锤砸在自己心里。
柳龙独自开车来到案发现场,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角的血迹,在一块松动的地板下,他找到了我藏起来的手机。
开机的瞬间,屏保柳家全家人的照片,可唯独少了她。
柳龙握着布满裂痕的手机,屏幕冷光映得他眼眶发红,手机的相册里还藏着一段偷拍视频,画面剧烈晃动,能听见我急促的喘息。
他们又在给念念过生日……我的声音带着哽咽,镜头从门缝探入,柳念烟带着生日王冠,所有人陪着她切蛋糕,唯独没有柳寒烟。
我做了贺卡,我也想过去画面里我的手指捏着张皱巴巴的彩纸,可妹妹说不想看到我,柳龙把手机攥得咯咯作响。
柳队,有新发现!警员的声音打断回忆。他们在仓库暗格里找到个铁盒,里面装满柳念烟的日记。
照片发给了柳家,他们看到了柳念烟的日记,最新一页字清楚的写到:医生说她活不过半年,可柳然还是天天给她送早餐!凭什么!再往前翻,贴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正是当年报道柳家千金失踪的新闻。
柳智的心不由自主的突然抽搐起来,想起柳念烟确诊肾衰竭那天,她苍白着脸对自己笑:还好有哥哥在。而手术同意书签名栏,柳念烟偷偷在自愿捐赠旁边签了柳寒烟的名字。
柳家别墅里,柳母发疯似的砸着柳念烟的钢琴,你说喜欢音乐,我们给你请最好的老师!她抓起柳念烟的比赛奖杯,结果你用这双手,把亲妹妹推向死亡!
柳然跪在满地狼藉中,机械地捡拾着琴谱。某张琴谱夹层里掉出张纸条,是我用铅笔写的:小然哥今天夸我字进步了,开心得睡不着。
字迹被反复描了无数遍,纸页都快被戳破,他突然想起,每次给柳念烟辅导作业时,我都坐在楼梯拐角偷偷听讲。
深夜的拘留所,柳念烟蜷缩在铁床边。狱警送来件外套,她却突然尖叫着撕碎:别碰我!你们都和她一样!癫狂的笑声回荡在走廊。
而此刻柳智正盯着解剖报告上胃癌晚期的诊断,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总说吃饱了,其实是疼得根本吃不下。
柳父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再出来时头发全白了,他颤抖着铺开我所有的礼物:手工项链、写满祝福的贺卡、剃须刀。
每张贺卡角落都画着小小的爱心,而这些年来,它们都被锁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
老爷,这是小姐给您织的围巾。老管家捧着团歪歪扭扭的毛线,她说针法不好,等织好了再给您……柳父突然剧烈咳嗽,血丝溅在围巾上。
柳智开始重新梳理我的病历为什么告诉我柳智对着空气质问,眼泪砸在病历上。
他想起那天强行拉我去捐肾,我哭着说我生病了,而他却不耐烦地说:别拿这种借口逃避。
柳龙在柳念烟的手机里发现加密相册,全是偷拍我的照片:在厨房啃冷馒头的背影、躲在楼梯间哭泣的侧脸、深夜打工回家疲惫的模样。
每张照片都配着文字:装模作样的可怜虫抢走我人生的小偷,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我失踪前,画面里柳念烟举着花瓶,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病态的兴奋。
柳然开始整夜整夜地看我的日记,读到今天柳然哥给我补习功课,我开心得想告诉全世界时,终于崩溃大哭。
柳家的佣人们开始陆续说出真相:柳念烟故意在饭菜里放盐、把我的课本藏进垃圾桶、甚至伪造情书诬陷我早恋。
而这些年,柳家人始终选择相信乖巧懂事的养女,把亲生女儿的求救当作不懂事。
柳念烟的庭审现场,旁听席坐满了柳家亲友,当播放出仓库监控时,整个法庭陷入死寂画面里我被铁链锁住,柳念烟的高跟鞋碾过我的手指,她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知道为什么留着你这张嘴吗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柳家永远不会属于你!
柳智突然冲向被告席,被法警死死拦住。他的嘶吼声穿透整个法庭:你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忍心这样做的!柳念烟却只是冷笑,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看着她吐着血求饶,我就觉得痛快。
柳母突然晕倒在座位上,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匆匆穿过走廊。
柳龙在整理我的遗物时,发现个破旧的存钱罐,硬币底下压着张字条:等攒够钱,就去做手术。
旁边列着详细的计划表:家教、兼职、发传单,每样工作都标注着预计收入。而罐子里所有的钱加起来,手术费还是远远不够。
她明明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柳龙捏着字条的手不停颤抖。了,他想起上次回家,我偷偷塞给他一包润喉糖,说二哥当兵辛苦。
当时他随手扔进包里,直到现在才发现糖纸背面写着:二哥,我胃疼得厉害。
柳念烟的辩护律师试图以精神疾病脱罪,却被柳智甩出的证据驳得哑口无言。二本日记、一百多条威胁短信、还有伪造的二十余份医疗文件,每样证据都在控诉着这场谋杀计划。
当法官宣判无期徒刑时,柳念烟突然大笑起来,她指着旁听席上的柳家人:你们以为自己干净要不是你们,我怎么有机会,你们根本不爱她,你们只是在忏悔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所有人脸色惨白。
庭审结束后,柳父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柳智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反复研究着我的解剖报告,柳然开始疯狂寻找我所有的痕迹,连便利店收银条都小心翼翼地收藏。
而柳龙,踏上了追查黑市器官贩子的路,他说,这是他能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柳龙追查到了黑市器官贩子的踪迹,他蹲在城郊废弃工厂外,听着对讲机里同事传来的消息:柳队,目标人物已经进入仓库。雨水顺着帽檐滴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眼前不断闪过我没有头颅的尸体。
踹开铁门时,潮湿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仓库中央的手术台上躺着个昏迷的少女,身旁的铁盘里,手术刀泛着冷光。
都别动!警察!柳龙举枪的手青筋暴起,却在看清角落里的人影时瞳孔骤缩,那男人脖颈处的虎形纹身,和柳念烟手机里的转账备注虎哥的头像一模一样。
柳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浮现出妹妹的身影,强忍着没有扣动扳机,他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与此同时,柳智在实验室里对着显微镜发呆,上面是我胃部的组织切片,癌细胞扩散的纹路像张细密的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一次喃喃自语,想起我被推进手术室那天,他甚至没问过我一句疼不疼。
柳家别墅里,柳然正在整理我的笔记。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电影票根,日期是他和柳念烟去看首映的那天。
他突然想起那天散场后,我站在电影院外路灯下的身影,当时他只顾着给柳念烟披外套,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我。
柳念烟在监狱里收到了柳家的断绝关系声明,她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突然狂笑起来。
她对着铁栏杆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果当初你们没把我捡回来,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柳父开始整夜整夜地看家庭录像。画面里五岁的我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在游乐园旋转木马前玩的特别开心。
突然画面一转,柳念烟穿着同款裙子站在柳家客厅,周围堆满礼物。我是不是错了他对着空气发问,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柳母把自己关在衣帽间,翻出所有柳念烟送的礼物,翡翠镯子、名牌包包、进口香水,每样都价值不菲。
她颤抖着拿起那条我送的项链,五千块的价格标签还在,突然崩溃大哭:我为什么要嫌弃你……泪水滴在项链上,折射出微弱的光。
而我,就游荡在他们之间,看着这一切。
柳念烟在监狱里开始绝食,狱警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她只是盯着窗外的天空,眼神空洞。
我想见柳家人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当柳智出现在探视室时,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哥,你说如果烟烟没回来,我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
柳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觉得呢他柳念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病态的疯狂:她活着就是个错误!从她回来的那天,你们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柳龙的调查有了新进展,蛇形纹身男人交代,柳念烟曾要求处理得干净点,还特意提到我后颈的胎记不能留。
她说要让所有人都认不出那个野丫头。男人的话像把刀,剜着柳龙的心。
柳母开始频繁出入寺庙,每天为我抄经祈福。她跪在蒲团上,眼泪滴在佛经上:烟烟,妈妈错了,你回来骂妈妈好不好曾经嫌弃我礼物廉价的手,此刻虔诚地转动着佛珠。
柳父则把自己埋在公司事务里,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却总是在深夜看着我的照片发呆。
柳念烟的律师提出上诉,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这是柳念烟这些年的心理咨询记录,原来她早就病了。理由是受到原生家庭精神压迫。
然而,真相并没有让柳家人感到一丝解脱。柳然看着柳念烟的诊断书,喃喃自语:就算她病了,烟烟就该死吗
柳龙握紧拳头,决定继续追查,他说:我要让所有伤害过烟烟的人,都付出代价。
柳念烟上诉失败的消息传来时,柳家正在为我举办追思会,我的遗照上,笑容灿烂得让人心痛。柳智站在照片前,手里握着我生前最爱的手机挂件,那是他大学时随手送我的小礼物,我却视若珍宝。
追思会现场播放着我的生活片段,有我在图书馆学习的身影,有我打工时疲惫的笑容,还有我偷偷拍的柳家人的日常。
烟烟……柳父单膝跪地,老泪纵横声音颤抖:是爸爸对不起你,没保护好你。
柳念烟在监狱里终于崩溃了,她蜷缩在墙角,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她消失……狱警发现她时,她已经用床单勒住了脖子,好在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
柳母开始整理我的遗物,在行李箱夹层里,发现了我写的遗书上面字迹工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不要怪念念,她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们的爱。
看到这句话,柳母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你怎么这么傻明明是我们对不起你!
落葬那天,天空下着小雨,柳智把我的日记本放在骨灰盒旁,柳龙将找到的头颅轻轻放入棺木。柳父柳母跪在坟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烟烟,回家了……
柳念烟在精神病院的病房里蜷缩成一团,她时而疯狂大笑,时而惊恐尖叫,嘴里不停重复着:别过来……柳寒烟,你别过来……曾经精致的面容如今布满憔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医生的诊断书上写着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她的余生,都将在这方寸之地,被自己内心的魔鬼折磨。
柳智辞去了法医的工作,他无法再面对那些冰冷的尸体,每一次解剖,都会让他想起对我犯下的错。她他经常在屋里悔恨:烟烟,哥哥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柳然走遍了我曾经打工的每一个地方,在便利店帮忙收银,在餐厅端盘子,去发传单的街道徘徊,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感受我曾经经历的一切。
柳父柳母搬到了我曾经住过的破旧小区,他们接手了我曾经兼职过的小超市,每天起早贪黑地忙碌着。他们说,这里有我的气息,在这里,仿佛能离我更近一些。
看着柳家众人的忏悔与痛苦,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意。曾经渴望的亲情,如今即便他们都幡然醒悟,对我来说,也已经太晚了。
又是新的一年柳智、柳龙、柳然、柳父柳母,他们手捧着鲜花,来到我的坟墓。烟烟,我们来看你了。柳母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滴落在地上。
我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也许,他们真的后悔了,真的明白了我的重要性。但这份醒悟,来得太迟太迟。我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变得轻盈,我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再见了,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好好的。我在心中默默说道。随着一阵微风拂过,我的灵魂渐渐消散在雨中,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天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