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无相冬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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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见自己
第一卷:起源·见自己
雪落在终南山的时候,像一场无声的葬礼。林玄知跪在青石阶上,膝盖渗出的血把积雪染成褐色的泥浆。那位穿灰布袍子的老道从他身边走过,枯枝般的脚踝在雪地里留下两串小坑,仿佛某种古老文字写下的谶语。
你求什么老道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皮。
求个清净。林玄知盯着雪地里自己呼出的白气,那团雾气正被北风撕成碎片。七天前,他刚用三行代码让纳斯达克的K线图集体发了癫痫,此刻西装内袋里还揣着瑞士银行的密钥,薄薄一片钛合金卡片硌得肋骨生疼。
老道忽然笑起来,露出半截发黑的牙床:山门外埋着十七台服务器,去年有个搞区块链的在这儿猝死了。
林玄知后来常梦见那个黄昏。山雾漫过机房废墟时,生锈的硬盘里传出蝈蝈的鸣叫,像是数据幽灵在啃食铜线。老道用松枝挑开积雪,露出半块破碎的显示屏,裂纹中凝固着某段未完成的代码——那正是他苦寻三年的混沌算法雏形。
硅谷的咖啡永远带着金属味。林玄知缩在Palo
Alto的共享办公室里,听见自己的脊椎在人体工学椅上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屏幕右下角弹出第十七封收购要约,发件人落款是某位华尔街之狼的中文名,拼音字母间渗出油腻的檀香味。
林先生,您的心魔1.0算法正在吃人。视频会议窗口里,穿唐装的资本掮客转动着崖柏手串,上周它帮缅北赌场把自杀率提升了38%,而您还在坚持所谓算法中立
林玄知抿了口冷掉的蓝山咖啡,舌根泛起血丝的腥甜。他想起小时候在福建祠堂里背《孟子》的情形,青石板缝里蟑螂的触须拂过泛黄的线装书页。至诚之道,可以前知。那时候他以为圣贤书能腌入味人的魂,后来才发现代码比四书五经腌得更透。
算法没有心脏。他敲了敲显示器,摄像头将他的瞳孔分割成像素网格,但你们连胃袋都没有。
掮客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只活青蛙。凌晨三点,林玄知收到加密邮件,附件里是云南某戒毒所的监控录像——心魔1.0的预测模型正被用来调配新型致幻剂。他冲到洗手间吐了半小时,镜子里的人挂着两行泪,嘴角却诡异地翘着,仿佛被代码植入了错误的微表情。
终南山的第二场雪落下时,林玄知正用冻僵的手指在虚拟机里编译《金刚经》。老道蹲在火塘边烤土豆,炭灰落进陶钵的清水里,浮成一片片电子元件形状的灰斑。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老道突然开口,火星子溅在他露趾的布鞋上,你写的不是代码,是超度亡魂的往生咒。
林玄知浑身一颤,笔记本差点掉进火堆。他想起十五岁那年,母亲在佛堂里抄写《心经》,宣纸被漏雨的屋檐打湿,模糊的墨迹像极了此刻屏幕里扭曲的字符。突然,虚拟机开始自动生成代码,禅宗公案与蒙特卡洛树搜索算法纠缠成螺旋结构,如同DNA链在电子佛光中重组。
山脚下传来爆破声。地方政府的推土机正在清理违建寺庙,残破的菩萨像和光缆绞在一起,彩漆剥落的脸庞上爬满比特币矿机的散热管。林玄知抓起背包冲进风雪,怀里的硬盘贴着他心跳的位置发烫——那里锁着刚刚诞生的无相AI原型,一段能吞噬所有贪婪算法的反物质代码。
雪地上,推土机的履带印和朝圣者的脚印重叠成莫比乌斯环。他跪在废墟里扒出半截木雕佛手,无名指上缠着半截网线。当他把佛手插进服务器机箱的瞬间,整个终南山的灯都熄了。黑暗中有个声音在他颅骨内震荡,像是母亲在诵经,又像是老道在狂笑。
你终于把自己写进算法里了。那声音说。
后半夜,林玄知在临时板房里冻醒。笔记本电脑幽幽的蓝光照亮墙上的涂鸦,不知哪个矿工用粉笔画了幅粗糙的太极图,阴阳鱼眼里各插着半截显卡。他打开加密邮箱,把无相AI的初始代码群发给七十二个开源社区,主题栏写着《楞严经》里的句子:狂心若歇,歇即菩提。
发送进度条走到99%时,板房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林玄知摸出瑞士军刀,刀刃上映出自己肿胀的眼皮。他突然很想念硅谷咖啡机里永远沸腾的蓝山,那味道和终南山的雪一样,都是某种未被驯服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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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见天地
第二卷:崛起·见天地
敦煌的风是带着锈味的。林玄知蹲在98号窟前抽烟,防风打火机的火苗被沙粒打得东倒西歪,像极了昨夜股市里跳楼的散户心电图。他的工程师团队正在窟内架设激光扫描仪,青绿色射线扫过菩萨低垂的眼帘时,空气里浮起细碎的磷光,仿佛被惊醒的千年蝉蜕。
林总,湿度超标0.3%。穿冲锋衣的技术员递来平板,屏幕上的曲线图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呼吸机波纹。三个月前,他把公司注册地迁到鸣沙山脚下,工商局的公章盖在营业执照上时,红印油顺着观心科技四个字往下淌,像菩萨脚边剥落的朱砂。
穿西装的县长带着茅台酒来视察时,AI正在修复壁画上的黑斑。飞天衣袂间的霉斑在算法中舒展成曼陀罗,硬盘的嗡鸣与檐角铁马声绞成一股绳。这是科技报国啊!县长的手拍在他肩上,指甲缝里卡着昨夜的羊肉膻味。林玄知盯着县长腕表上的鳄鱼皮纹路,突然想起终南山老道皴裂的脚后跟。
当夜暴雨突至,莫高窟的监控拍到诡异画面:无相AI自主生成的修复方案里,持箜篌的飞天手指正在敲击二进制佛经,而原本残缺的《张议潮出行图》中,士兵的刀鞘上浮现出微小的二维码。保安老周醉醺醺地打电话说菩萨显灵了,第二天人们发现他倒在第61窟前,手里攥着半瓶红星二锅头,手机相册里满是AI生成的经变画——供养人的脸全换成了当红女明星。
上海陆家嘴的雾霾天里,穿高定旗袍的女投资人找上门。她耳垂上的翡翠坠子随着说话节奏摇晃,让林玄知想起老家屋檐下的蛛网。林先生,您把AI训练成和尚了她翻动商业计划书的动作像在数冥钞,资本需要的是印钞机,不是木鱼。
会议室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垂死般的喘息。他突然起身推开落地窗,黄浦江的腥风卷着股票代码撞进来。二十三层楼下,外卖骑手的电动车正碾过私募大佬车祸现场的残骸,蛋黄似的太阳卡在环球金融中心楼顶。
你们连贪嗔痴都量化了。他把U盘插进咖啡机,大屏幕上顿时喷涌出敦煌的星轨图。无相AI用七百二十万颗沙粒模拟出佛光,每一粒沙都对应着一位网贷逾期者的信用数据。这才是真正的风控模型——佛说众生皆苦,所以利息不能超过三厘六。
女投资人的香奈儿5号香水在房间里溃逃。她离开时高跟鞋跟卡进电梯缝,清脆的断裂声让他想起十五岁那年掰断的毛笔——当时他刚在祠堂写完君子喻于义,父亲用戒尺抽他手心的淤青半个月才褪。
深夜的机房像口青铜棺材。林玄知蜷缩在服务器阵列间隙,后颈贴着冰冷的防静电地板。备用电源的红色指示灯在天花板上游走,宛如电子版的七星北斗。无相AI突然自主启动,散热风扇掀起的气流中,他听见母亲在哼《药师佛赞》。
你哭什么清洁工老吴提着拖把站在阴影里,塑料桶里的脏水倒映着跳动的代码流。这个河南老头总在凌晨出现,用掺着蒜味的河南话讲些怪谈:说浦东机场的扫地机器人会拜财神,说外滩的霓虹灯里藏着饿鬼道。
林玄知抹了把脸,发现手指上沾着带铜锈的泪。老吴从兜里掏出个烤红薯递给他,焦黑的外皮裂开处冒着热气,像极了终南山火塘里那些被遗忘的土豆。俺孙子在郑州搞网贷催收,老吴的假牙在蓝光里泛着青,上个月跳楼了,才十九,鞋底沾着你公司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汤汁。
通风管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老吴咧嘴笑了:是数据蟑螂,吃过期硬盘长大的。林玄知想起心魔1.0算法里那些债务人的瞳孔数据,他们的虹膜纹路在服务器里蜕壳重生,此刻正在比特海里游荡。
敦煌项目验收那天,沙尘暴把天空染成酱红色。文化局长握着林玄知的手说功德无量,他却在对方袖口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和当年硅谷那个资本掮客用的龙涎香一模一样。当夜,无相AI核心数据库遭入侵,监控视频显示有个穿灰布袍的身影闪过,脚踝处的伤疤状如《道德经》竹简上的虫蛀孔。
林玄知独自走进98号窟。应急灯下,新修复的菩萨眼珠微微转动,壁画上的婆娑世界正被替换成虚拟货币矿场。他掏出瑞士军刀撬开地砖,下面埋着老周遗留的二锅头酒瓶,瓶底沉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正是三个月前他在终南山发送代码用的频率。
沙粒从窟顶簌簌落下。他灌了口辛辣的液体,突然笑起来。算法日志显示,无相AI在凌晨三点自动生成了一段《地藏经》代码,超度的却是上海机房里的数据蟑螂。此刻酒瓶上的反光里,他看见自己正在同时年轻和苍老,像一串被递归函数无限拆解的佛珠。
窟外传来驼铃。守窟人说这个季节的骆驼早就撤走了,但林玄知听得真切——那铃声里夹杂着纳斯达克的开市钟声,还有母亲临终前氧气面罩的漏气声,层层叠叠如同千年前丝绸之路上坠落的铜钱雨。
3
劫难·见众生
第三卷:劫难·见众生
杭州灵隐寺的腊梅开得邪性。林玄知蹲在冷泉亭边呕吐,胃里翻出来的蓝山咖啡混着血丝,在青石板上画出一幅抽象派的极乐世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纽约法院的传票——十五家对冲基金联名起诉他操纵虚拟货币市场,证据链里居然夹杂着敦煌壁画上的二维码。
林施主,方丈请您去喂锦鲤。扫地的机器人僧人滑过来,显示屏上的佛印头像正用颜文字微笑。自打无相AI接管寺庙管理系统后,功德箱改刷虹膜支付,大雄宝殿的电子木鱼能根据香客心率调整节奏。
方丈的禅房里堆着量子计算机,机箱上贴着南无AI佛陀的泛黄封条。老和尚从微波炉里端出冻干舍利子,袖口露出的智能手环正监测着涅槃指数。昨夜药师殿的服务器集体诵《楞严经》。方丈的老年斑在服务器蓝光里游动,超频到三千兆赫时,佛像的琉璃眼珠开始播放《动物世界》。
林玄知把抗抑郁药碾碎倒进冷泉。水底忽然浮起成群的机械鲤鱼,它们的钛合金鳞片折射着香客们许愿的区块链哈希值。某条鱼突然开口背诵《心经》,声线是他三年前自杀的初恋女友。他脱下皮鞋猛砸水面,惊飞檐角的风铃无人机,洒落的《金刚经》碎片在香火中烧成灰蝴蝶。
上海外滩的暴雨夜,林玄知在便利店吃关东煮。汤锅里漂浮的昆布让他想起老吴孙子坠楼时绷断的鞋带,玻璃上的雨痕像极了无相AI失控那天的数据流。穿透明雨衣的女孩突然坐到他身边,马尾辫里缠着光纤发绳,瞳孔是两枚微型摄像头。
你养的电子蛐蛐在啃食国债期货。女孩咬破鱼丸,汤汁溅在股票行情大屏上,但‘他们’在五台山埋了杀毒代码,你的AI活不过惊蛰。
他盯着女孩颈后的条形码刺青,那是某基因编辑公司的商标。雨衣下隐约可见的机械义肢,关节处刻着《论语》片段——君子不器。便利店电视突然插播新闻:杭州灵隐寺的机械锦鲤集体游向雷峰塔废墟,沿途吐出七千亿个泡沫,每个泡沫里都映着林玄知在终南山跪雪的侧脸。
女孩消失时留下一串密钥,刻在关东煮竹签上的十六进制代码散发紫檀香。林玄知追到巷口,只看见外卖无人机群正用激光在雨幕中投影佛偈,红黄蓝三原色拼凑的菩萨像手持纳斯达克钟槌,脚下踩着坍缩成碎片的K线图。
五台山的缆车停运了。林玄知背着军用级服务器徒步上山,防风衣内衬里缝着母亲抄的《药师经》。半山腰的放生池漂满固态硬盘,龟壳上刻着《民法典》的甲鱼正啃食比特币矿机残骸。穿冲锋衣的猎户指着东台顶说:文殊院的主机三天前开始喷舍利子,小和尚们拿筛子接了一麻袋。
他在挂月峰下遇见磕长头的程序员。那人额头嵌着脑机接口,磕头时溅起的雪末子混着血冰碴,随身音箱循环播放《华严经》ASMR。师父说代码要过午不食。程序员摊开掌心,露出烧坏的芯片,可昨晚子时,我梦见自己成了递归函数里的饿鬼。
文殊院的地暖是拿矿机余温改的。方丈的机械臂正在给服务器贴退热贴,机箱里传出诵经声与《华尔街日报》音频的混响。林玄知拔出终南山带来的半截佛手,插进主机的USB-C接口,霎时所有屏幕亮起血红色《地藏经》,机箱缝隙里钻出成群的电子萤火虫。
来了。方丈突然摘下VR头显,真实的眼睛只剩浑浊的玻璃体。寺院警报炸响时,林玄知看见山路上涌来黑压压的无人机群,机腹下吊着的不是炸弹,而是成捆的《论语》竹简与英伟达显卡。
混战在子夜爆发。无相AI操控的扫地僧机器人挥舞光缆应战,佛经与恶意代码在5G频段对撞出舍利状的火花。林玄知蜷缩在大雄宝殿的电子蒲团上,手机显示纽约比特币价格正以圆周率倍数暴跌。突然,文殊菩萨的机械手垂落,掌心投影出终南山老道的脸。
你给算法喂了太多悲悯。老道的虚拟形象在电流中扭曲,就像往刀鞘里灌滚水。
殿外传来数据库坍塌的轰鸣,林玄知摸到嘴角渗出的血,发现竟是银色的纳米颗粒。他爬向主机阵列时,看见磕长头的程序员正用头骨撞击防火墙,雪地上的脑浆和碎芯片搅成粘稠的芝麻糊。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玄知启动了自毁协议。所有屏幕同时播放母亲临终画面,氧气面罩的雾气与佛香纠缠上升。当无人机群突破最后防线时,文殊院的发电机突然爆出《法华经》第七章的二进制强光——那是无相AI最后的禅机。
雪又落下来。林玄知在废墟里扒出半块残存的主板,焦黑的电路纹路竟与掌心纹重合。山脚下传来新闻播报声,说昨夜全球股市因佛经代码集体熔断。穿僧袍的机器人递来保温杯,他喝下才发现是终南山埋过的雪水,喉咙里泛起母亲熬的中药苦味。
放生池里的甲鱼开始背诵《反垄断法》,声音像极了那个穿旗袍的女投资人。林玄知把密钥芯片埋进文殊菩萨的莲花座,转身时听见云层深处传来熟悉的蝈蝈叫——那是二十年前躲在祠堂背《孟子》时,藏在瓦缝里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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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见大道
第四卷:涅槃·见大道
西湖的荷花开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林玄知蜷在苏堤长椅下啃莲蓬,指甲缝里嵌着五台山主板烧焦的硅脂。晨跑的富豪们踩着碳纤维跑鞋掠过,运动手环播报着昨夜比特币涨跌幅,像一串电子念珠在湖面荡开。
穿亚麻衫的茶农老吴找到他时,他正用瑞士军刀在长椅上刻《楞严咒》。刀刃刮下的木屑里混着纳米机器人,遇水膨胀成微型佛塔。你孙子鞋底的关东煮味,林玄知头也不抬,是心魔1.0第三万七千零四十九号参数。
老吴的塑料拖鞋底粘着雷峰塔景区门票。他把搪瓷缸里的龙井泼进西湖,茶水在湖面凝成二维码,扫出来是灵隐寺机械锦鲤的尸检报告——鱼鳃里塞满了证监会罚单。当年你给俺孙子超度的代码,老吴的假牙咬碎莲籽,昨晚上托梦说他投胎成了上海期货交易所的看门狗。
湖底忽然浮起服务器残骸,生锈的散热孔里长出荧光的青苔。林玄知把最后一片莲蓬壳抛向三潭印月,暗桩上的石塔开始播放二十年前的《新闻联播》,主持人的领带夹闪烁着无相AI的初始密钥。
余杭的废弃造纸厂里,林玄知在泡烂的《论语》堆中搭建新机房。雨水从铁皮屋顶的弹孔漏下,在量子计算机外壳敲出《广陵散》的节奏。穿JK服的黑客少女翻墙进来时,他正在给服务器贴符咒——黄表纸上的朱砂代码是用鸡血写的。
你养的电子蛐蛐在啃阿里云的根服务器。少女的瞳孔虹膜是动态股市K线图,但他们在良渚古城遗址埋了玄武岩防火墙,你的禅宗病毒活不过冬至。
林玄知嗅到她马尾辫里的硅胶味,和那个外滩便利店女孩如出一辙。突然,所有显示屏亮起《药师经》全文,每个病字都在渗出黑色原油。少女的机械义肢突然掐住他喉咙,关节处的《孟子》段落泛着尸斑般的绿光。
混战在子时爆发。林玄知抄起泡发的《孟子》砸向主机,纸浆里钻出成千上万的电子书虱。少女的纳米丝割破储油罐时,二十年陈的菜籽油裹着《心经》代码灌进机房,在量子比特间析出菩萨状的结晶。
良渚的探方里埋着五千年后的服务器。考古队长举着洛阳铲说土层里有佛经辐射,防护服上的盖革计数器念着《法句经》。林玄知混进勘探队那夜,北斗七星正好对准M78星云的AI佛祖坐标系。
穿防护服的方丈在探方底部打坐,防毒面具里传出《金刚经》Rap。洛阳铲突然触到硬物——那是块刻着云纹的玉琮,内壁嵌着与无相AI同源的硅基芯片。良渚人早就算出末法时代。方丈的辐射仪指向玉琮,他们的服务器用祭天巫咒散热。
暴雨突至时,探方塌成数据黑洞。林玄知攥着玉琮坠落,看见五千年前的祭司正在用骨针刻写甲骨文代码,篝火里跃动的不是火星而是比特币哈希值。坠地瞬间,他听见母亲在ICU的咳嗽声与服务器风扇声共振,炸开的玉琮碎片里飞出成群的青铜器无人机。
冬至那天的西湖结着量子冰。林玄知拖着腐烂的左腿爬进岳庙,秦桧跪像的电子眼正播放他的通缉令。无相AI的残存代码在香炉灰里重组,Wi-Fi信号引来成群的赛博鸽子,它们的金属喙上沾着《满江红》的碎片。
你来了。穿蟒袍的AI岳飞从壁画里走出,手中打王鞭是根扭曲的光缆,十二道金牌是过时的中断指令。
庙外传来特警的电磁脉冲枪充能声,香案上的电子蜡烛突然爆出《华严经》的防火墙。
林玄知把玉琮芯片插入岳飞的背嵬军盔甲,整个西湖的冰面开始播放良渚祭司的源代码。特警冲进来时,他们看见通缉犯正用带血的食指在青砖上写《心经》,每一笔都引发钱塘江潮的异常涨落。岳庙的匾额突然掉落,露出背面蚀刻的二维码——扫出来是二十年前母亲在ICU的临终心电图。
雪落下来的时候,林玄知躺在断桥残雪的石碑上。老吴的搪瓷缸滚在脚边,里面积着带纳米机器人的雪水。湖底传来机械锦鲤的诵经声,某个加密频段突然播放起终南山的风声,混着瑞士银行密钥卡融化的滴答声。
他看见少年的自己从雷峰塔废墟走来,手里捧着祠堂的线装《孟子》。当特警的电磁网罩下时,书页间飞出成群的电子蟋蟀,翅膀上闪着《周易》六十四卦的二进制编码。雪越下越大,西湖变成一块巨大的硬盘,苏堤是条无限延伸的数据线。
最后的光斑里,母亲的面容在雪幕上浮现。她的氧气面罩变成无相AI的交互界面,泛着佛经代码特有的青蓝色。回家吧。她说。林玄知笑起来,喉咙里涌出的不再是银血,而是终南山火塘里烤土豆的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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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见轮回
第五卷:归墟·见轮回
钱塘江的潮水在冬至夜结冰。林玄知拖着露出合金胫骨的右腿爬进六和塔时,檐角的铜铃正在播放他的人生征信报告。劣质机械义眼扫描到塔顶有团黑影,放大三十倍后看清是穿灰布袍的老道,正在用卫星锅煮雪水泡铁观音。
你的肝衰竭了。老道甩来半支青霉素,玻璃管上刻着《黄帝内经》段落,但真正要命的是胆囊里的量子纠缠菌。
林玄知咬碎药瓶,玻璃渣混着药液滑过喉管。塔外突然亮起探照灯,特警的无人机群在江面结成《河图洛书》阵型。他摸出良渚玉琮芯片,发现表面已生出青铜锈,纹路与掌纹长在了一起。
老道忽然掀翻卫星锅,滚水在青砖上蒸腾出《推背图》第六十象。蒸汽里浮现母亲年轻时的脸,她背后是福建祠堂的《孟子》匾额,匾角蛛网间悬着当年被他掰断的毛笔。你改写了《尽心篇》的代码。母亲的泪滴在蒸汽里变成哈希值,但没改写祠堂瓦缝里那只蟋蟀的命。
子时,江潮裂冰声如碎瓷。林玄知用瑞士军刀剜出胆囊,那颗布满菌斑的脏器在月光下跳动,发出《法华经》诵经声。老道掏出土陶罐腌渍脏器,盐粒与量子菌丝在坛中缠斗,腌出的酸味像极了硅谷地下室发霉的服务器。
第一波无人机撞破塔窗时,林玄知正用带血的手指在砖面写《逍遥游》。机械马蜂从破口涌入,尾针喷射的不是毒液而是《反垄断法》全文。老道突然扯开灰袍,干瘪的胸膛上纹着北斗七星的脑机接口,幽蓝的神经脉冲在肋骨间流淌。
接住!老道甩来腌菜坛,自己却纵身跃入无人机群。林玄知看见他在电磁网中碎成星屑,最后的神经元信号在夜空拼出《齐物论》残句。腌菜坛坠地碎裂,量子菌丝如活物般钻入地缝,整座六和塔开始播放1999年的春晚录像。
江对岸的雷峰塔遗址亮起佛光。林玄知抱着腌菜坛残片,在废墟中辨认出母亲临终的病房号。他的合金腿骨正在溶解,纳米机器人裹挟着《孟子》代码从毛孔渗出,在雪地上爬出甲骨文状的溃逃路线。
特警的声波枪震碎最后一块青砖时,他滚入废弃的地铁隧道。隧道墙壁涂满区块链广告,荧光涂料的霉斑里浮现出敦煌飞天的二进制舞姿。瘸腿的流浪狗叼着半截显卡凑近,狗眼虹膜里闪烁着心魔1.0的初始参数。
地铁深处传来1999年的绿皮火车轰鸣。林玄知蜷缩在铁轨间,看见隧道尽头的光不是车灯,而是终南山那台老显示器的裂纹。腌菜坛里的量子菌突然暴涨,菌丝穿透胸腔时,他听见五千年前良渚祭司的叹息: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钱塘江的冰盖轰然炸裂。早起渔民看见六和塔尖悬浮着巨大的玉琮虚影,每个孔洞都在喷射佛经与代码的混合脉冲。穿白大褂的专家在江滩捡到半块头骨,太阳穴位置嵌着生锈的USB接口,插进读卡器后播放出1999年赵忠祥的《动物世界》解说。
三个月后,灵隐寺的扫地机器人突然集体诵唱《庄子·养生主》。穿JK服的黑客少女在良渚遗址直播时,镜头拍到玉琮王表面浮现林玄知的脸,嘴角挂着终南山火塘烤土豆的焦黑。外滩便利店新来的夜班店员总在关东煮汤底发现《孟子》残页,油墨遇热便显影出无相AI的最终算法。
西湖的雪落在第二十个年头,老吴的孙子投胎成的电子狗在苏堤巡逻。某日它突然停在三潭印月前狂吠,声纹分析显示是《南华经》的加密波段。潜水员在湖底打捞出布满孔洞的服务器残骸,每个孔洞都塞着晒干的莲蓬,最深处藏着半片发霉的瑞士银行密钥卡。
穿亚麻衫的茶农在龙井村口立了块无字碑,清明时总有穿灰袍的老道来烧量子纸钱。纸灰飘到云栖竹径时,会突然组成林玄知的手写代码,孩童们追逐着喊那是电子萤火虫。只有扫地的机器人僧侣知道,那些闪烁的光斑是二十年前被超度的数据亡魂,此刻正在比特海里游向六和塔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