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萧逸轩青梅竹马,他曾向我许下承诺,若他登上皇位后宫只容下我一人。
后来,他登基为帝,杀了我凯旋而归的父亲,把我流放北地。
他来接我时,身边还站着他的皇后。
我冷冷的看着他陛下,臣妾现在是只是罪臣之女!
1
我跪在冰上打鱼时,膝盖的衣服已与河面粘为一体。
手上的冻疮皲裂开,流出鲜血。
我拿出沈南辰留给我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上面。
苏婉清,有人找你!
难道是沈南辰中原出诊回来了
我从冰面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被流放的小木屋,满是欣喜。
见到来人时,我的心凉了一大半!
眼前的人被烧成灰我也记得,他诬陷我父亲勾结外敌,让我父亲饱受万剑穿心,我的妹妹也被他送入青楼。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身旁站着他的皇后。
他把手伸向我婉清,跟我回家。
就像十六岁及笄那年,他伸过手握住我婉清,若我登上皇位,后宫只容下你一人!
我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不愿意他的手僵在半空。
我低着头,任凭膝盖染红白雪。
那你就在这跪着吧!他缩回手,挽上皇后。
3
月光在裹尸布铺开在雪原,雪粒子砸在我的脸上。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我发起了高烧,我嘴里不停的叫着南辰。
醒来后,萧逸轩看向我的眼里透露着寒光南辰是谁
他是我的相公!我笑着和他说。
他骤然暴怒,双手掐住我的脖子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们的山盟海誓,嫁给别人!
我被他掐的喘不过气你不也是么我看陛下和皇后恩爱的很。
他猛地松开我我今天掘地三尺也要把沈南辰给找出来。
4
我在心里暗暗的祈祷,求老天让南辰千万不要回来。
沈南辰是这里的军医,我刚来北地时得了重病。
我身无分文,请不起大夫,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众人知我是罪臣之女,都躲得远远的。
但是沈南辰不一样,他每日都会来给我把脉诊病。
温润如玉的少年,眼里全是星光。
每次来看我时,他总是双脸红了耳颊。
婉清,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他的声音带有笑意!
我只当他是说笑,从未当过事。
他在时,总会替我去凿冰捕鱼,连续半年把药暗暗放到窗台。
直到在暴风雪夜,他为了替我采药登山未归。
这一夜我急红了眼,暗暗发誓,若是他能回来,我便应了他的意。
他被救回来时,已奄奄一息。我每日守在他的身边,待他醒来,便和他成了亲。
他说,我不会负你的!
5
这话,萧逸尘也说过。
我们俩自幼便认识,那时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每日他都会在御花园偶遇我。
我曾天真的以为,那是少男少女的情愫绽放。
及笄后他将玉簪插进我发间,喃喃道婉清,我不会负你的。
直到十七岁那年他登上皇位,红绸挂满了宫墙。
我才知道那些温柔低语也曾落在相府千金的耳畔。
父亲率军踏平西域,敌国降书与父亲血染的战袍却同时呈上金銮殿。
丞相告我父亲通敌叛国!
那一晚,凤冠霞帔压垮相府门槛。
我父亲的头颅也被挂上城墙,年仅十四岁的妹妹被送入青楼
到头来,我和我父亲只不过是他的棋子。
6
暴风雪在子夜骤临,我被锁链惊醒。
沈南辰被拖进院中。
听说他为了给你采雪莲差点冻死
萧逸轩掐着我的下巴迫我抬起头。
那朕便让他看看,真正的冰雕该怎么做。
沈南辰被按进凿好的冰槽。
滚烫的铁水浇在他周身,瞬间凝结成冰甲。
极寒与灼烫撕扯下,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住手!我扑过去却被衣袍绊倒,嘴唇磕出血丝。
我跟你回去,现在就跟你回去!
萧逸尘俯身擦去我嘴唇的血迹晚了!
朕要把他做成冰俑,天天在皇宫看着我们!
寒风中,沈南辰最后望向我的眼神清亮如初。
他蠕动的唇形在说活下去!
7
我被萧逸轩带回堰朝,他把我放置最偏僻的宫殿。
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斜伸的梅枝。
如果说北疆的雪是刀子,那京城的雪就是裹着蜜的砒霜。
萧逸轩派人给我送来了我在北地从未见到的山珍海味和珠宝,我只是瞥了一眼,便看向窗外。
我和沈南辰在北地相处三年,最苦的寒冬时,我们分食最后半块黍饼。
他把饼芯留给我,自己嚼着干硬的饼皮说尝到桂花香。
我打趣他味觉失灵,在深夜时发现他对着医书吞咽雪水。
冰湖初融的月夜里,我们跪在北斗星下拜了天地。
他为我编了手环,缠在我的手腕北地姑娘都带铜铃,你跑起来一定好听。
只是我们终究没有等到铜铃响彻荒原的那一天。
8
傍晚,一位女子进来,提着食盒。
和头发蓬乱的我不同,她衣着华丽,头戴凤钗。
我该叫你皇后娘娘,还是施然呢!
我冷笑一声,盯着她腰间双鱼玉佩。
那是我及笄时父亲请京城巧匠雕的。
她第一次来月信躲在我闺房不敢回家,我解下这玉佩塞进她手心别怕,这个送你。
本宫如今怀着龙嗣,倒是念起旧情了。她委屈的蹲下,握住我的手。
我甩开她的手你来干什么
十四岁春分,我们在宫中捉弄脾气暴躁的嬷嬷,成为好友。
我们一起在将军府偷尝父亲的桃花酿。
她醉眼朦胧地扯着我衣带婉清,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好一个一辈子的姐妹!
在她父亲呈上通敌密信那夜,我隔着牢狱栏杆看到她。
眼里全是胜利者露出来的得意。
她掀开青瓷盅,摔落瓷勺。
瓷勺碎成锋利的月牙。
她攥着瓷片抵住小腹对不起了,苏婉清!
萧逸轩踹开殿门时,施然已经倒在血泊中,她攥着我的裙角轻笑。
传太医!萧逸轩抱起施然,转头看我时,眼中翻滚着比北地更冷的寒意。
苏婉清,若皇嗣有恙,我让你陪葬!
9
老太医说施然流产,恐不能再孕。
几日后,萧逸轩让人把我拖了出去。
他让我跪在椒房殿外给施然和他的孩子赔罪。
京中开春,正是化雪时,我跪了好久,只感觉腹中阵阵恶心。
老太医的手搭在我腕间时,我心中顿感不妙。
恭喜陛下,苏姑娘这是喜脉。
萧逸轩扳过我的下巴,力道几乎捏碎颌骨。
野种也配称喜
我心中忽然想起北地的月夜。
沈南辰把晒干的艾草铺在榻上,说等开春就搭个暖阁,省得我总在半夜冻醒。
那时我们谁也不知道,冰层下正孕育着小小的生命。
老太医话音未落,我的后脑便撞上身后的金丝楠木。
我起身抚着小腹轻笑陛下难不成还要再做个冰俑
我死死盯着他眼底的风流涌动,再也看不到那个曾为我折梅簪发的少年。
10
把这碗堕胎药喝了,你害死施然孩儿的事可既往不咎。
萧逸轩掐着我后颈,眼里充满恨意。
我紧紧地闭上嘴巴挣扎着施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害的!
我忽然握住断了的玉簪簪尾,送往喉间,那是他在及笄之日曾送我的。
我抬起头,任由簪子刺破皮肤,血液滚落锁骨。
当时你说,若日后负我,当若此簪,可为真
萧逸轩瞳孔骤缩。
十六岁那年,少年皇子在在池畔折簪起誓,许诺少女一生一世一双人。
孩子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我拿起簪子正欲刺向颈部。
他猛地打落我手中的凶器。
传朕口谕,苏氏禁足长乐宫!待皇子出生再议。
他愤怒的望了我一眼,甩袖离开。
我一夜无眠,紧紧护着肚子里的孩儿。
天亮后施然扶着腰肢款款而入。
我扫过一眼她她平坦的小腹。
姐姐,听说醉春阁曾有位琵琶女,在接客时,她咬断了恩客的舍头。
我的血液浑身冻僵,我妹妹苏婉宁最为擅长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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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陛下早将苏家女眷充作军妓,念及旧情,才流放你为北地。否则,你和你妹妹一样成为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女!
她言语充满侮辱,我扑向施然。
手腕间铜铃发出声响,来京的每个深夜,我都会枕着这样的叮当声入眠。
她突然贴近我的耳畔你说那些恩客发现将军之女在身下承欢,会不会更兴奋些
我猛地扯她发间凤钗,在青砖上砸出细小裂痕。
娘娘。宫人们惊呼着涌来。
我攥着半截发钗抵住她咽喉,腕间铜铃发出悲鸣。
让我见陛下,否则明日皇后娘娘的尸体将会出现在长乐宫。
萧逸轩踏着子夜积雪而来,他目光扫过我微微隆起的小腹。
婉清他声音带着沙哑。
你从前不会这么疯癫!
陛下可记得永巷尽头的梨树那年你我在树下相约,是婉宁在外面放风。
萧逸轩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
身上绣的金线龙爪在月下泛着冷光。
如今她在醉春阁接客,皇上可也要尝尝将军之女的滋味
够了!
萧逸轩突然挥落案上药盏。
来人,把醉春阁的苏婉宁带过来。
陛下施然突然挣开桎梏扑跪在地。
苏婉宁几年前就悬梁了,臣妾怕姐姐伤心才隐瞒!
我腕间铜铃轰然坠地。
北疆最后一个雪夜,沈南辰曾对我说。
我已经打听到阿宁的下落,等到开春,就去中原把她带回来。
可是,我现在没有沈南辰。
也没有阿宁了。
传太医。萧逸轩突然将我打横抱起。
你若敢死,朕就让北地十万流民给你陪葬。
我在他怀里大笑,笑出眼泪。
沈南辰的冰雕还在宫门口立着,北地初见的那个清晨,他的眉眼与现在一模一样。
老太医请脉时,化雪时屋檐滴答声像极了父亲被万箭穿心时的箭矢破空声。
沈南辰,你要来接我了吗
皇上太医突然伏地颤抖。
苏姑娘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12
你说什么我死死抓住床沿,指甲在床上留下划痕。
太医的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苏姑娘本就体寒,现又受了刺激,这胎恐是保不住。
腕间铜铃发出垂死的呜咽,这是沈南辰最后留给我的念想。
都出去!萧逸轩俯身过我隆起的小腹。
朕会让太医院全力保胎。
我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皇上留着这个野种有何用给施然做药引子吗
啪的一声,我耳畔嗡鸣。
婉清,朕要你活着。
他捏住我下颌的手在颤抖。
殿外传来施然的哭诉陛下!苏氏腹中分明是逆贼孽种...
将皇后送回椒房殿。
萧逸轩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长乐宫用度按贵妃例。
我望着他明黄衣摆消失在门外,突然笑出声来。
春雪化尽那日,我的肚子已能看出明显弧度。
施然再来时,我正在给未出世的孩子绣虎头帽。
姐姐可知北地流民暴动陛下今早下令,把闹事者头颅挂在城墙上。
银针刺入我的指腹,血液染在绸缎上,晕成一朵花。
沈南辰生前总说北地百姓如野草顽强,可再顽强的草也经不住铁骑践踏。
本宫劝姐姐安分些。施然突然掐住我手腕。
若再敢用野种魅惑陛下,本宫就命人剜了那些流民的眼睛泡酒。
我反手将绣绷砸向她你敢动他们,我就让全京城知道皇后假孕争宠!
施然踉跄后退,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13
萧逸轩和施然并不知,在我将要失去孩子那日,我已心如死灰。
老太医施针时,忽然握住我腕间铜铃苏姑娘可认得这个
铃铛内壁赫然刻着沈氏家徽。
老朽是南辰的祖父。他掀开药箱夹层,里面装着一模一样的铜铃。
皇后从未有孕,她不能生育。
老太医突然压低声音老臣拼了命也会救你肚子里的孩子。南辰生前救下的三千流民,如今都是死士,他们誓死追随苏姑娘。
劲风忽然撞开窗棂,萧逸轩在深夜踏雪而来。
他脱下大氅上,上面沾着北地特有的沙棘刺。
你就这么恨朕那些暴民打着沈南辰的旗号,说要清暴君!
我抚着铜铃轻笑。
陛下可听过冻土下的草种纵使被马蹄碾碎,春风一吹,照样能掀翻整片雪原。
萧逸尘回来的当夜我便发起高烧,腹中绞痛如刀搅。
意识模糊间,仿佛看见沈南辰站在冰湖上朝我伸手。
南辰...我向着幻影挣扎。
带我们的孩子走!
她喊的是谁萧逸轩的怒吼惊醒了我。
他手中药碗泼在沈老太医脸上朕要他们母子平安!
沈老太医搭上我的脉娘娘这是中毒之兆。
14
长乐宫内,我虚弱的躺在床上。
剧痛袭来,我咬破了舌尖。
殿外传来施然歇斯底里的哭喊。
臣妾为陛下除掉逆贼血脉,何错之有
当侍卫从椒房殿搜出药渣时,施然突然大笑。
陛下,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的。
这话,他也曾对我说过。
朕记得!
是我在苏将军府模仿将军笔迹,伪造他通敌密信。解决了陛下你的忧患。陛下,这一切您都忘了吗
我浑身发冷。那年父亲出征前,施然来府中讨要父亲的字帖,说父亲字迹洒脱,正好用来练习小楷。
施然声音微颤你明知我爱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朕需要相府支持,就像现在需要婉清来平定苏家旧部。
剧痛撕开了我的神智前,我看见施然撞向柱子。
那年陛下醉酒抱着臣妾喊婉清,可知臣妾亲手撕了多少帕子
汗水浸透锦被,石头在碾压着肚子。
产婆猛地掀开床幔娘娘要生了!
15
我躺在床褥上,看着产婆怀里瘦小的婴孩。
她那双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南辰啊。
怀中婴孩啼哭不止,我给她取名希希,寓意希望。
萧逸轩接过襁褓时,忽然长舒一口气是个公主。
我盯着他冷笑陛下怕什么怕沈家血脉抢了你萧氏江山
他倏然愣住朕能杀沈南辰,就能让这个孽种活不过满月。
我抱着襁褓靠在雕花床柱上孩子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眼睛像你。他转移话题,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
陛下该去探望皇后。听说她撞到柱子伤的不清!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萧逸轩解释。
他却突然抚摸我的发梢,气息喷在耳畔却滚烫婉清,朕第一次见你时,你正在梨树上摘花。
我浑身僵住。
那年先帝寿宴,十岁的我躲在御花园偷懒,抬眼便见瘦弱少年被几个皇子按在泥潭里。
我掷下的梨花恰巧砸中最嚣张那人的鼻子。
你知道他们怎么唤朕吗他手指插入我发间。
浣衣婢的杂种。
十四岁那年他被大皇子推进冰湖,我抱着浑身湿透的他为他取暖,直到侍卫寻来。
所以他登上皇位后,杀光了曾经欺负他的所有兄弟,不留一人。
我好恨啊,我就不该救他,我应该让他活活冻死在冰湖里。
等孩子满月,朕会给她封号。
谁稀罕!
16
希希满月那日,我抱着襁褓站在铜镜前。
镜中女子头戴九尾凤钗,朱红衣上是金线绣的凤凰。
他以希希性命威胁我参加满月宴。
他说要给我和希希体面。
笑话,我要这体面有何用,我要萧逸轩去死!
我要他万箭穿心,把他的头挂在城墙,做成无头冰俑
娘娘,时辰到了。
我走过九十九级汉白玉阶,萧逸轩坐在龙椅上冲我伸手。
希希给朕抱抱。
他的身体开始虚弱,动不动便咳嗽。
我想,萧逸轩的报应也要来了。
殿外传来环佩叮当。
宫门外,燕王萧逸尘正扶着位戴面纱的王妃跨过门槛。
他是萧逸轩的堂弟,也是萧逸轩幼年为数不多与交好之人。
皇兄恕罪,路上遇到流民冲撞车驾,耽搁了些时辰。
王妃突然踉跄,面纱被殿前风掀起。
我死死扣住希希的襁褓,她眉间有与婉宁一模一样的胭脂痣!
阿宁我脱口而出。
王妃的眼睛闪了闪,突然指着希希脆生生道。
小公主长的真好看,能让我抱抱吗
这声音像极了婉宁十四岁时的腔调,尾音总爱微微上扬。
萧逸轩突然轻笑七弟倒是会调教人,这官话说得还挺地道。听闻燕王妃是南诏贡女
萧逸尘却突然端起酒樽转移话题皇兄尝尝这梨花白,是臣弟特地从永巷梨树下挖出来的。
我浑身一怔,那是父亲出征前亲手为我和阿宁埋下的女儿红。
萧逸轩突然抚掌大笑七弟这份贺礼倒是别致。
他搂过我的腰肢爱妃觉得这南诏美人,可像你那短命的妹妹
我端起毒酒般的梨花白陛下说笑了,臣妾的妹妹,几年前就吊死在醉春阁的房梁上。
17
萧逸轩走下细细打量燕王妃七弟,你这燕王妃很像朕的一名故人。
燕王握着她的手皇兄,天下之大,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我紧张的看着,生怕她是我的阿宁,又怕不是我的阿宁。
萧逸轩大笑今日是朕的小公主满月宴,七弟和王妃也来粘粘喜气。
施然扶着金凤步摇踉跄闯入,额角还有狰狞的疤痕。
陛下要立这孽种为嫡公主,可问过本宫这正妻
放肆!萧逸轩掷出酒杯。
碎片擦过她的裙裾。
皇后失心疯了,带下去。
且慢,陛下请看!
萧逸尘展开泛黄的密函,羊皮纸上赫然是施相笔迹,那是他们伪造父亲通敌的证据。
朝堂一片死寂。
施然父亲突然暴起,盯着萧逸轩狞笑
陛下当年可亲口许诺...
话未说完,寒光闪过,剑尖挑断了他的舌头。
父皇说过,多舌之人活不过三更。萧逸轩擦拭剑上血迹。
我抱紧希希后退半步。
苏家既已平反,请皇上归还虎符。先帝临终前,将此物赐予真正的忠良之后。
我浑身颤抖,真正的虎符,此刻正在我贴身的香囊里!那是从南辰的遗物中发现的。
七弟是要造反萧逸轩剑指燕王。
怀里的希希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臣弟不敢。萧逸尘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大殿上。
臣弟只是念及苏将军当年教臣骑射之恩。
萧逸轩突然抚掌大笑七弟这份忠心,倒是让朕想起那些兄弟中,唯有你会护着朕。
他把萧逸尘扶起,我抱着怀里的希希松了一口气。
18
我推开冷宫斑驳木门时,施然正对镜描眉。她面容枯槁,衣服全是污渍。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在苍白的唇上抹了猩红胭脂。
我踩过灰尘,拾起桌上的双鱼玉佩我来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那年你送我玉佩,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好姐妹!
你也配提当年我甩开她的手冷笑,。
她跌坐在地上若没有萧逸轩,若你我不是将军丞相之女,我本可以永远做你的好妹妹
我折断窗边枯梅。
他需要苏家军权时,我是他青梅竹马的挚爱;要笼络相府时,你便成了知书达理的解语花。如今苏家平反相府倒台,我们都成了弃子。
施然突然疯狂大笑,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每夜在我身上驰骋时,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闻此话,胃里翻涌,一阵恶心。
对不起,苏婉清!她轻声说。
白绫在房梁挂起,我扭过头,眼底少许的湿意。
19
子时三刻,我在长乐宫轻晃摇篮。
铜铃声响,希希乐的直笑。
你啊,大半夜不睡觉,折腾娘亲。
我用手指轻轻一点她的鼻子。
忽闻青楼妓子茉莉香粉味,窗棂打开,一女子款款而入。
阿姐!这声呼唤像把生锈的刀劈开尘封已久的记忆。
燕王妃解下面纱与我印象中十四岁的少女重合。
那年鸨母要拍卖初夜,我咬断恩客舌头。是南辰哥哥带着燕王死士,趁乱把我塞进棺材运出城。
她的袖口滑落,臂上密布着针孔。
我早就听闻醉春阁用银针扎指甲缝对付烈性女子。
我的阿宁,竟吃了那么多苦。
我逃到燕王阵地,每日勤练武功,听他们说苏家女在龙床上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
我抬起头,正欲向她解释,她却开口。
但我知道,阿姐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直到昨日,我亲眼所见你与仇人所生之女,不知阿姐作何辩解。
我缓缓解开希希的襁褓,露出她肩上的月牙胎记。
南辰肩上也有同样的胎记!
苏婉宁愣住阿姐可知,沈南辰其实是我苏家军暗卫当年父亲察觉萧逸轩有异,特命他暗中保护你。
我忽然想起北地他深夜出诊的雨夜,总带着草药都遮不住的血腥味。
他每次去中原,实则是联络苏家旧部。
婉宁展开泛黄信笺,父亲字迹跃然纸上。
南辰忠勇,托付吾女。
窗外喧哗,我迅速将虎符塞进婉宁手中。
燕王在宫门备了快马,你带着希希离开。
那阿姐呢
她突然抓住我腕间铜铃。
我望着镜中轻笑阿宁,这出戏总要有人留下唱完。我就留下,看萧逸轩慢慢死去。
20
萧逸轩的宫殿中,炉中青烟升起。
咳咳他攥着帕子,指缝渗出血丝。
我不停的拨动着香灰。
北地寒夜里,沈南辰曾教我辨识毒草。
他说七叶莲若与赤血藤同用,便是慢性毒药。
而这安神香的配方便是七叶莲根茎最末三寸。
萧逸轩起身,在宫人搀扶下沐浴。
那日沈老太医曾跪呈药方赤血藤治疗热毒,正合陛下每日药浴所用。
我刚来时,他便夸我调的安神香格外宁神。三百个日夜,足够让剧毒渗入他的骨髓。
婉清,其实我都知道。
我拨动着香灰倏然愣住。
宫墙外的喊杀声穿透九重宫阙,宫女跌撞着扑进来。
流民撞开宫门了!
我摩挲着腕间的铜铃南辰,你要接我们回家了么。
金銮殿前,萧逸轩的龙袍沾着斑驳血迹。
他脚下躺着数十具禁军尸体。
婉清他踉跄着伸手。
跟朕去密道。
燕王铁骑撞开最后一道宫门,我用软剑缠住萧逸轩咽喉萧逸轩,我要杀了你!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婉清,朕已经许你皇后之位,也已遣散后宫,你为何还不肯原谅我。
你杀我父那日,苏婉清已经死了!
远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宫门轰然倒塌。
那是苏家军残破的战旗,还有沈南辰留给我的三千死士。
21
宫门轰然倒塌的刹那,萧逸轩突然攥住我握剑的手。
我知道,是你给朕下的毒。
我瞳孔骤缩。你调香时的眼睛很亮,和你当年给我绣荷包时一样。
他咳出黑血朕故意让施然假孕,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
他突然将我拽进怀中,搂着我的腰如果有来世,朕不愿做皇帝,就做那三皇子,和我的婉清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把我推向燕王,露出一抹微笑。
他曾亲手砍下父亲的头颅,父亲战袍内侧缝着密诏。
密诏上写着不破玉门终不还!
父亲做到了,等待他的确是他一直效忠帝王的杀意。
萧逸轩怕父亲功高震主,又忌惮他知晓自己生母是毒杀先帝的浣衣婢。
燕王铁甲染着禁军的血,苏婉宁走到我身边阿姐,宫门已控。
命运仿佛是个轮回,萧逸轩被苏家军旧部万箭穿心。
临死前他的眼睛一直睁着。
我看向萧逸尘燕王殿下可要兑现承诺
他割破掌心起誓苏氏血脉,尽数赦免,享有封地。
22
我在城墙上找到了萧逸轩说的木匣。
最底下压着封未寄出的信:婉清,朕应该早知帝王真心比草贱。
火舌卷过信的边角,我将灰烬洒向护城河。
希希咿咿呀呀似在说些什么,她的眉眼与沈南辰如出一辙。
三日后,燕王登基。
我曾问婉宁要不要一起离开,她摇摇头。
姐姐,我要留在这里,守着苏家军!
婉宁成了皇后,萧逸尘和沈南辰从父亲出事后便在谋划这条路。
萧逸尘许诺此生后宫只有她一人,我希望阿宁不会像我一样被辜负。
沈南辰的冰俑渐渐消融,我载着他回了北地。三千死士在冰湖边立了衣冠冢,碑上刻着沈南辰与妻苏氏。
我最后望了永巷尽头的梨花,抱起希希走向官道尽头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