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现在是个倒霉圣体。
明明在朝廷拿着工资,小日子过的悠哉悠哉的。却被刚上任的尚书部大臣革职留察了,原因竟然是:
不好好工作,对上司图谋不轨!
我痛改前非,决定天天缠着顾清辰,烦他。直到.......他把工作还给我:
这一次,我势必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于是他逃我追,他插翅难飞.......
02
我,女扮男装,通过层层科举考试,成为一名在朝廷有编制的小官。
姐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天可怜见,作为一个小喽喽我尽职尽责,皇帝说往东我绝不往西,皇帝累了,我就给他捏肩捶背。
论当狗腿子,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结果狗皇帝这个老头,反手就把我开了。
我气势汹汹的找他讨说法:
尊敬的皇上,小官不才,不知道工作哪里做的不好,让您费心了,当然我肯定不是质疑您的决断,千错万错都是下官的错。但是........
咳咳,柳大臣啊,我知道被革职你难受,但是你先别难受。朕也不想让你走,是顾大臣点名要革你的职啊,朕也没办法......
不愧是老油条,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你要是不答应他能得逞
但我还是毕恭毕敬,露出了我的职业假笑:
下官知道了,下官和顾大人素昧平生,并不相识,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这就前去解释清楚,只望陛下到时.....
你放心,朕肯定复你的职。
03
为了我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我决定去找顾清辰好好算个账。
这人真恶毒,断人财路,天打雷劈!更何况我都不认识他。
于是我将人堵在了书院门口。
他身着白衣,陌上公子人如玉。我承认他确实挺一表人才的。但是做的事一点也不风度翩翩!
顾大人,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让你出此下策,把我吃饭的碗给砸了!
我故意说的很大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小子跟我职场老人斗还是嫩了点!姐打的就是舆论战。
其实若家中只有我一人也就罢了,可我还要抚养年幼的弟弟,和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你这等于是变相要灭我全家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声泪俱下,路人开始对顾清辰指指点点。
对,就是这样,群众一人吐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我洋洋得意,偷偷瞥顾清辰。
他竟然一点也不慌,挑了挑眉。
是吗,年幼的弟弟卧床在病的老母我记得朝廷背调的时候,你好像是个孤儿吧难不成柳兄会七十二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了他的话,路人们都开始疯狂嘲笑我。
喂,给我点面子。
他又开始笑了,笑的真贱。
04
我蹲在尚书府后厨的桂花树上,看着顾清辰在庭院里焚香抚琴,恨得差点咬碎后槽牙。三天前那场闹剧以我当街社死告终。
更可气的是这厮第二日就向吏部递了文书,说我品行不端需严加管教,将我调任尚书府当杂役。
呸,还不如革我的职呢,现在变成真牛马了,还不发工资的那种,顾清辰,你不得好死!
万恶的资本家。
柳如烟!琴声戛然而止,顾清辰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
再偷懒就把你上月伪造的户部文书送去御史台。
我手一抖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那是我帮户部侍郎做假账时留下的把柄,这混蛋居然连墨迹未干的证据都拓了副本。
眼见他要起身,我连忙扯开嗓子喊:
大人要喝茶还是研墨小的这就来!
跳下树时特意踩断几根枝条,纷纷扬扬的桂花落了他满身。
顾清辰抬袖拂去肩头金屑,阳光恰好穿过指缝,给睫毛镀了层金边。
我忽然觉得嗓子发痒,这厮长得确实......有点祸水。
琉璃似的眸子斜睨过来:听说你昨日去朱雀大街摆摊,代写讼状
为大人分忧嘛。我嬉皮笑脸地凑过去,
那些百姓夸您明察秋毫,我就说顾大人连蟑螂从哪条地缝钻出来都知道......
然后收了人家三文钱润笔费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指尖擦过虎口薄茧。
柳编修这双手既能写锦绣文章,又能仿百家字迹,真是屈才了。
我浑身僵直。三年前科举时替人捉刀的秘密,他难道知道了
05
暮色渐浓时,我抱着从六部偷渡出来的文书溜进书房。
顾清辰正倚在紫檀榻上看折子,月白中衣松垮垮地系着,烛火在他锁骨处投下晃动的光影。
大人,这是您要的刑部案卷。我把文书往案上一拍,
鄙人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伪造陈侍郎笔迹要加钱。
怎么,这钱是给你那还未出生的弟弟,还是不存在的母亲
他嘲讽道。
切,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男人,等着吧,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这么想着,我开口道。
我就不能是给自己攒钱,为了日后好娶妻生子吗
他愣了愣

你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现在没有。但是保不齐以后会有啊,我未雨绸缪。
听到这话,他如释重负,竟笑出了声。
那就更不可能给你加钱了,你这样的人要是成了婚,不知道要嚯嚯多少无辜百姓。
你清高!你厉害!
让人办事不给钱,真是有够小气的。我小声嘟囔着。
他头也不抬地抛来一锭银子。
别废话,戌时前抄完。
我咬牙切齿地研墨,狼毫蘸得墨汁飞溅。
这人简直有病。
白天让我去翰林院偷拓先帝朱批,傍晚指使我去太常寺顺祭祀日程,现在居然要仿写三品大员的奏折。
你就不怕东窗事发我故意把字写得龙飞凤舞,到时候御史台参您十条八条罪状......
咔嗒一声,顾清辰将鎏金手炉搁在案头。蒸腾的沉水香里,他忽然倾身扣住我后颈:
你以为,是谁在纵容这些把戏
难道......是狗皇帝
暴雨拍打窗棂时,趁着说话的空档,我摸到了顾清辰腰间硬物。
趁他俯身拾卷宗,我顺走那枚琉璃令牌,背面如朕亲临的刻痕还沾着朱砂。
不赚白不赚,这一看就能卖个好价格。
柳姑娘可知私盗御令该当何罪他忽然扣住我欲缩回的手,指尖划过虎口薄茧。
我脑中轰然炸响,不对,他知道我是女子了!
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他继续说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我声音颤抖着问道。
他知道拿住了我的把柄,嘴角微笑,眼神却变得晦暗。
不过本官更好奇,你如何仿得出他人的笔锋
烛芯爆开的火花里,我瞥见他案头镇纸下压着的字帖——竟是我十二岁临摹的《快雪时晴帖》。当年为混进书塾,我男装扮作小厮三月有余。
大人竟查得这般透彻。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夺过他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想让你说实话
你想得美!我绝不向你们这群邪恶势力低头。
你可知我往这雨前龙井里,加了什么能让你说实话的好东西
什么你竟然敢给我下药!你卑鄙无耻,小人做派,我!
他喉结滚动着轻笑,突然将我拽至身前。松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中衣裂口处渗着血,赫然是北戎弯刀留下的旧伤。
笔尖在宣纸上晕开大团墨迹。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松垮中衣下锁骨泛着玉色,喉结随低笑滚动:
咱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女扮男装犯欺君之罪,科举舞弊当斩立决,再加上这些日子伪造的公文......
尾音化作一声轻笑,你说咱们谁先掉脑袋
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不知是怕身份暴露,还是被这蛊人的沉香熏昏了头。
顾大人威胁我
对,就是威胁。
他倒是装也不装了。
窗外惊雷乍起,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我盯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朱砂痣,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醉酒夜。
等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三年前你替我包扎时,用的可是偷来的太医院的纱布他掌心贴着我后颈。
像是想到什么,他又幽幽的补充道。
柳编修那时在我背上画的王八,如今可要补色
你......你是,那个......
你才看出来,还真是个傻子啊。
他轻笑着,用手抚过我的头。
我没下药,诈你的。
靠!又被他骗了。
06
抓住那个小贼!
我拎着袍角在朱雀大街狂奔,身后追兵脚步声震天响。
都怪顾清辰非要查什么科举舞弊案,害得我被礼部的人当街围堵。拐进胭脂铺时迎面撞上个香软身子,各色绸缎劈头盖脸罩下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手忙脚乱扯开一段水红色鲛绡,正对上顾清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锦衣玉带混在脂粉堆里,指尖还勾着条鹅黄丝帕。
追兵呼喝声近在咫尺,我急中生智扑进他怀里:相公!不是说好给奴家买螺子黛吗边说边拧他腰间软肉。
顾清辰闷哼一声,顺势揽住我的腰:娘子怎么又乱跑转头对追兵笑道,诸位找内子何事
趁那群人发愣,他突然抄起妆台上的螺钿盒砸过去。
漫天香粉纷扬中,我被他拽着钻进暗巷。斑驳砖墙上爬满紫藤,他把我困在臂弯间,发间还沾着亮晶晶的珍珠粉。
柳编修打算怎么谢我他屈指弹落我肩头脂粉,不如说说三年前春闱,你是如何混进贡院的
顾清辰将我抵在紫藤架下时,我闻到了青州梅子酒的味道。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我在贡院后巷捡到个浑身酒气的书生,他腕间系着褪色的平安结,后颈有颗朱砂痣。
当年你答完策论就跑了。他指尖划过我束胸的绑带,知不知道我找了那个『瘸腿书生』整整三年
我猛地咬住他虎口: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现在知道了。他吃痛松手,我趁机钻进狗洞。瓦砾刮破官袍时,听见他在墙外轻笑:
柳编修跑慢些,明日还要替本官写弹劾太子的奏折呢!
08
自那天之后,我一直躲着顾清辰,一看见他我掉头就跑。
虽然我们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但是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他却阴魂不散。
我抱着官印缩在御膳房腌菜缸里时,终于参悟了人生真谛——顾清辰这厮绝对属狗。
柳编修是要把自己腌成酸黄瓜缸口突然探进张俊脸,顾清辰举着糖醋排骨轻笑,还是说在等本官效仿司马光砸缸
靠,这小子拿我当日本人整。
我抓起酸菜糊他一脸,踩着泡椒凤爪的罐子翻窗而逃。
这已经是本月第七次围追堵截,从翰林院茅房到太庙牌位后,连皇帝老儿的龙床底下都被他揪出来过。
中秋宫宴那日,顾清辰扔给我一套石榴裙。我攥着裙带冷笑:顾大人这是追人不成要送我上断头台
御史台查到春闱调包试卷的主谋。他将鎏金请柬拍在案上。
五日内若不能协助我抓到现行犯,就把你女扮男装的画像贴满朱雀门。
又威胁我
那又怎样。
09
我蹲在诏狱天窗外的梧桐树上,看顾清辰提着琉璃灯穿过长廊。玄色官袍被夜风掀起下摆,露出缀着银鳞的靴尖——那是北境进贡的鲛皮所制,整个大梁朝独此一双。
三日前他说要查春闱调包试卷的主谋还威胁我,转头又把我诓来这阴森地界。
我摸着怀中刚顺来的鱼符冷笑,鱼符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这厮定是又要拿我当枪使!真是个混蛋。
柳编修打算在上面孵蛋
清冽嗓音突然从树下传来。顾清辰不知何时折返,正仰头望着我藏身的枝桠。
琉璃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活像话本里勾魂的无常。
我摘了片梧桐叶掷他:顾大人不是说今夜要提审要犯
要犯在此。他突然甩出卷宗,雪浪纸哗啦啦展开在月光下。我定睛看去,竟是三年前春闱的誊录册,朱笔圈出的某个名字旁赫然画着只龇牙的王八。
那是我在贡院当誊录官时的手笔!
当年有人调换试卷,将寒门学子的文章安在权贵名下。他指尖轻叩卷宗,柳编修这手仿字绝技......
打住!我翻身跃下,绣鞋精准踩住他袍角,又想让我伪造证据
他忽然揽住我的腰旋身,将我抵在虬结的树干上。梧桐叶簌簌落在肩头,带着夜露的凉意:是请你帮忙偷个东西。
子时的更鼓惊飞栖鸦,我们蹲在刑部档案库的房梁上。
顾清辰往我掌心塞了枚蜡丸,触感温热:待会陈国公的人出来,我将他引走,你就把里面的文书偷走…
果不其然,顾清辰引走了陈国公和太子。
我顺势翻入墙中。
在一堆文书里翻箱倒海,终于找到了:
陈国公的印鉴!
我盯着请柬,突然想起老皇帝病重时,太子也曾命我伪造过陈家的书信。陷入了沉思。
我把请柬交给了顾清辰。
他见我若有所思,忽然将玉簪插进我发间:怕了
怕您被我连累。我拍开他的手,毕竟伪造太子手谕这种掉脑袋的活儿......
话未说完就被他拽上马车。宫灯摇曳中,他往我掌心塞了块温热的令牌:待会摔杯为号,拿着这个去东宫书房。请你看一出好戏。
这是什么
能让你官复原职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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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我蹲在御花园假山后,看着顾清辰与陈国公虚与委蛇。
那老狐狸突然掏出一卷泛黄的考卷,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分明是我模仿顾清辰的字答的策论!
当时我只觉得那小书生的字好看,便模仿下来,没想到竟成了他们冤枉他的证据!
顾大人文采斐然,可惜这字迹......陈国公故意拉长语调,怎么跟柳编修代写讼状的笔迹一模一样
席间哗然。太子摔盏而起:顾大人竟敢科举舞弊!
我正要冲出去,却见顾清辰抚掌大笑:巧了,本官这里也有份考卷。
他展开的宣纸上,赫然是我模仿太子字迹伪造的调包指令和偷的陈国公的印鉴!
狗皇帝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浑浊的眼睛盯着陈国公:太子,你竟然徇私舞弊,还倒打一耙!证据确凿,来人啊......
10
三更时分,我抱着官印蹲在刑部门口。顾清辰拎着食盒过来时,我抓起桂花砸他:狗皇帝早就知道我是女的
从你中举那日就知道。他笑着躲开,还记得殿试时皇上让你写『海晏河清』
我愣住。当年老皇帝盯着我临摹的碑帖看了半晌,最后笑着说:字有风骨,赏。
所以狗皇帝早就想废了太子,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他看中了我的本事,才将我招进朝廷来
顾清辰点点头。
我说怪不得,他出现的这么是时候,立刻定了他们二人的罪,可你们这不是冤枉太子吗
你以为他们清白,朝廷赈灾的粮食从来就发不到百姓身上,就是他们从中作梗。皇上早就想除掉他们,现在刚好有了时机。
帝王之争,向来如此。姜还是老的辣,在下佩服佩服。
等会!那你们革我的职,断我的后路,逼迫我为你们卖命,都是计划好的!!
我想到狗皇帝那天意味深长的笑。
额........算是吧。
滚!
11
我决定不理顾清辰了。
他和狗皇帝居然联手利用,欺骗我,织了一张好大的网,把我当蠢猪。
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柳如烟!被人当猪,这不能够啊!!
于是在我第103次碰到顾清辰并且无视他时,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拦住我问。
柳如烟,你当我是空气吗
可千万别这么说,这简直是侮辱空气,空气听了会伤心的。毕竟空气可不会骗人。
他自知理亏,低下声音:
都怪那老皇帝,我是冤枉的啊,要不是他威胁我......
你打住,我这人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那你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
怎么回事,他这声音竟然有些委屈。不行不能心软,女人心不狠地位不稳。
你自己看着办吧!撂下PUA经典话术,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12
他一连好几天都不敢来找我,直到那天......
我蹲在御膳房梁上啃第七块荷花酥时,瓦片突然被人掀开。顾清辰倒挂在飞檐下,手里晃着油纸包:刑部新进了批砒霜,柳编修要不要......
别犯贱。
啪!我精准地把枣核砸在他眉心。
他闷哼一声,却将油纸包抛进我怀里。打开竟是青州梅子糕,还冒着热气,酥皮上歪歪扭扭刻着王八图案。
顺路买的。他别过头,耳尖泛红,难吃就扔给御犬。
我咬开糕点,甜酸滋味在舌尖炸开——正是三年前贡院外小摊的味道。夹层里掉出张字条,狂草写着今夜子时,刑部地牢第三间见。
又想骗我替你伪造供词我把碎渣抹在房梁上。
他突然翻身跃下,发间粘着片桂花瓣:你就去吧,有惊喜哦
不去。
去吧~
你求我啊。
他耳朵泛红。
求求你了......
我承认我确实没出息,但他实在太可怜了吧!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会同意了。
13
子时的刑部地牢寒气森森,我踹开第三间铁门,却见玄铁镣铐锁着只雪白奶狗。顾清辰官袍沾满草屑,正板着脸给狗崽梳毛。
北境猎犬,凶得很。他把呜咽的狗崽塞给我,养肥了正好替你看管私房钱。
我摸着狗爪肉垫冷笑:顾大人深夜诱捕朝廷命官,就为送条看门狗
顾清辰突然拽下腰间鎏金鱼符,在我掌心拍得脆响:刑部大牢钥匙,从今日起归你管。
我颠着沉甸甸的钥匙串冷笑:顾大人这是要我当狱卒还给我配条狗
是要你当典狱长。他广袖一抖,哗啦啦掉出三卷文书:本官这些年贪墨的罪证,伪造你写的笔记写的公文,还有......耳尖倏地染上薄红,这些天私藏了某人十几根头发。
听到最后一句,我真受不了了,他居然薅我头发,士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抬脚要踹,却被他用玉带钩勾住小腿:柳编修现在手握本官九族性命,若还不解气——
话音未落,朱雀大街突然腾起万千孔明灯。每盏灯面皆绘着歪歪扭扭的小像:
戴乌纱的姑娘骑在尚书背上揪耳朵,穿囚服的男子蹲在墙角抄《男德》,最后那盏最大的灯上赫然写着——顾清辰与狗不得入内。
本官雇了三百画师,他咬牙切齿地扯开领口,露出心口朱砂痣上新刺的纹身,还差个擅仿字迹的,替我在诏狱墙上题『柳如烟天下第一』。
我捏着狼毫蘸满朱砂,笔尖悬在他锁骨上方:顾大人不怕遗臭万年
他忽然擒住我手腕,在朱雀门城墙上龙飞凤舞:与卿同臭,求之不得。
墨迹未干时,我瞥见城墙根新挖的狗洞,金砖砌成拱门状,旁立石碑刻着:柳氏专用,顾狗禁入。
聘礼。他往我掌心塞了把镶满东珠的铲子,以后生气就拆墙,本官自会带着糯米灰浆来砌。
你想得美!
我落荒而逃。心跳却鼓动如雷。
14
这厮开始出现在我生活的各个角落。
我写文章,他就给我递笔
,我唱歌他就伴舞。就连吃饭都要和我在一起。
那天我蹲在藏书阁的飞檐上喝酒,喝的酩酊大醉。
恍惚间竟看顾清辰提着宫灯穿过月洞门。七夕的银河横贯天际,他玄色官袍袖口竟用银线绣着并蒂莲,随着步履摇曳生辉,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三日前他递来密信,说在观星台备下关乎国运的要物,结果我踩着露水赴约,只等到个系着红绳的锦盒——里头躺着对歪歪扭扭的泥娃娃,男娃娃腰间还刻着顾狗二字。
柳编修打算在上面守到鹊桥散清冽嗓音混着酒香飘上来。
顾清辰不知何时倚在廊柱下,手中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梅子酿,正是我埋在后院第三棵桂树下的那坛。
我摘了片瓦当飞镖掷他:偷酒贼!
他广袖轻扬接住瓦片,袖中突然飞出道金线,缠着我手腕将人拽落屋檐。天旋地转间跌进个浸满沉水香的怀抱,他心口的朱砂痣隔着衣料发烫:夫人可知今夜乞巧,需对月穿针
谁是你夫人!我挣开他怀抱,却见观星台上摆满各色丝线。七孔针在月光下泛着冷芒,旁边还搁着碟荷花酥——酥皮裂开的形状活像他琴上的断弦。
顾清辰突然执起我的手,指尖沾着朱砂在我掌心画符:这是南疆的情蛊,中者会对画符之人......
顾清辰你幼不幼稚!我反手将朱砂抹在他鼻尖,三岁孩童都不信这个!
他闷笑着捉住我手腕,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抖出条红绳。绳上串着七枚玉玲珑,细看竟是按北斗七星排列:那这个呢我在大相国寺求的,住持说......
说绑住冤家跑不了我夺过红绳系在他脚踝,正好拴住你这祸害。
夜风忽然送来阵阵莲香,我转头望去,太液池上千盏荷灯顺流而下,每盏都绘着戴乌纱的小人揪狐狸耳朵。顾清辰趁机将红绳另一端系在我腕间:柳编修可知,北境有种说法......
说月老眼瞎才会把我们绑一块
说红绳每绕一圈,相思就深一寸。他突然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蹭到我耳垂,比如现在,柳编修的心跳......
我抬脚要踹,却被他用膝盖抵住。纠缠间双双跌进软垫堆,七孔针散落满地。他发间的檀木簪不知何时松脱,青丝扫过我颈侧,痒得人浑身发麻。
你输了。他指尖捏着根穿好线的银针,针尖还挑着我半截束发带,按规矩,要赔件信物。
我扯过他腰间鱼符:这个归我了!
拿去吧。他在身后轻笑。
反正心早赔给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我竟然有点感动,有点没出息的想哭。
姐向来是个遵从内心的人,于是,我抱住了他。
揪着他绣金线的衣襟,鼻尖蹭到衣料上残留的桂花香。
这厮定是算准我闻不得这个味道——三年前贡院后巷那个醉醺醺的雨夜,我正是闻着这缕香,鬼使神差把半块烧饼分给他。
柳编修睫毛沾了灰。他指尖抚过我眼尾,指节分明的手掌下压着三本房契,城东金玉坊的铺面,换你一滴眼泪
我抬脚要踹他膝弯,却被他顺势揽住腰肢。玄色官袍沾着秋露的凉意,心口处却烫得惊人,那粒朱砂痣隔着衣料灼我的掌心。
顾清辰你......
尾音被碾碎在唇齿间。这厮居然叼着片金叶子吻过来,冰凉的金属硌得我舌尖发麻,混着他唇间清冽的梅子酒香。
更可气的是我竟数清了金叶子的锯齿——整整十八个牙印,正是我咬他虎口留下的数目。
现在能承认了他喘着气抵住我额头,掌心展开捆扎整齐的地契。
也就七八九十个城池那么重的喜欢
我们在一起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啦,只有一(亿)点点吧。
这也不能怪我,主要是他有钱啊,
我反正是拒绝不了钱的诱惑的。
15
顾清辰打开食盒,露出我惦记半年的翡翠烧鹅:皇上让我问你,要不要去御书房当值月俸翻倍。
条件呢
每日批完奏折替他抄话本。他忽然凑近,
或者......温热的唇擦过我耳垂,
给我当尚书夫人,俸禄全归你管。
你想娶我
怎么,不行
我扯开他衣襟,
顾清辰,你搞威逼利诱这一套,又想算计我
是筹谋。他忽然打横抱起我,踏月而行。
我用十年光阴,钓一条叫柳如烟的傻鱼。
哼哼,还真让他小子给钓到了。
我无语的撇了撇嘴,转身从他怀里翻下,抢过烧鹅拔腿就跑。
夜风送来他的轻笑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红豆酥渗出蜜糖
,官道两侧的灯笼晃成一片星海,照见五年前的那个青州雨夜——两个傻子偷喝半壶梅子酒,却交换了一生的甜。
番外
一、
和一个偷窥狂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本人深有体会。
事情要从上元节说起。我本想趁顾清辰喝屠苏酒时偷回当年替考的卷宗,结果扒开书房暗格——
好家伙,满满三大箱!
我替别人写的文章,科举时作弊的小抄、甚至三年前钻狗洞卡掉的半截束胸带,全被这厮用金丝楠木盒供着!
顾尚书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连夜把证物摊在婚床上:
顾大人解释下
文章是柳夫人独创的狗爬法,小抄用的是前朝澄心堂纸,束胸带金线掺了西域孔雀绒——他慢悠悠系着寝衣,都是古董。
我掐着他脖子咆哮:重点是这个吗!
二、关于夫君是变态收藏家这件事
现在我合理怀疑顾清辰上辈子是仓鼠。
大理寺的卷宗显示,这厮从五年前就开始搜集我的罪证:
弘文馆打翻的砚台(被他黏成陨石坑造型)
朱雀街摆摊的顾清辰王八蛋灯谜(裱了鎏金框)
夫人再看这个。
他忽然掀开密室帘子,满墙都是我女装男装的画像。从十几岁扎冲天辫扮书童,窝在诏狱嗑瓜子到现在我吃烧饼,连嘴角芝麻粒都画得纤毫毕现。
顾清辰你跟踪狂啊!
本官这叫
他笑着躲开我砸去的砚台,为夫人记录风姿。
三、震惊!定情信物竟是它
事情发生在某个深夜。
我翻出压箱底的鸳鸯佩准备典当,突然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
丙申年腊月廿三,捡到炸毛野猫一只,特栓金丝软甲为记。
正是我们初遇那日!
我杀气腾腾踹开书房门时,顾清辰正给条褪色红绳串玉珠:
夫人来得正好,这是你那年爬树扯断的髮带。
顾!清!辰!
为夫在。他晃着红绳轻笑,要不要试试当年怎么捆的你
四、论如何反杀变态收藏家
现在我床头挂着《反收藏公约》:
第一条:私藏夫人耳环者,洗脚水加料
第二条:偷画夫人睡颜者,当众诵《男德》
第三条:敢留夫人钻洞记录,睡书房三个月!
然而今早我发现:
顾清辰这厮竟把公约刻在紫宸殿廊柱上,还怂恿老皇帝题了闺房之乐四个大字!
下朝时狗皇帝冲我挤眉弄眼:原来柳侍郎七岁还会尿……
我反手把顾清辰踹进太液池:今晚自己捞玉佩去吧!
五.顾清辰的日记
昨夜偷翻顾清辰的追妻手札
癸卯年八月初七,夫人发现密室。
慌张指数:三颗星(打翻茶盏时还惦记擦干画卷)
心动证据:耳垂红透两刻钟
后续计划:放风让她找到东厢房铁盒,内有她替人写文章时弄丢的毛笔——记得提前镶金箔。
我捏着镶金的毛笔,反手往他参汤里倒了半罐黄连。
窗外传来某人愉悦的哼唱:东厢房后槐树下,还有为夫攒的嫁妆……
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一套
知柳如烟者,非我顾某不可也
贱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