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想起每次出差回来,乔榆都会穿着他的衬衫在沙发上等他。
听到开门声就光着脚跑过来。
发梢还滴着沐浴后的水珠。
那些被他当作理所当然的温柔,如今都成了扎在心脏上的玻璃渣。
床头柜的抽屉半开着,露出绒布盒子。
江贺记得这是去年乔榆生日时他送的项链,当时她惊喜得眼眶发红,却从来舍不得戴。
说是要等特别的日子。
现在他终于明白,她一直在等的特别日子,就是他以为自己会娶她的那天。
书桌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信封,每个都写着日期。
江贺拆开最近的一封,信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
江贺,今天看到你和姐姐在试婚纱。你笑着帮她整理头纱的样子,好温柔...
他的视线模糊到看不清后面的字。
江贺恍惚看见她蜷在阳光里的样子,细瘦的脚踝从睡裙下露出来,听到他进门就仰起脸微笑。
江贺跪坐在地上,手里攥着这些遗物。
他想起分手那天乔榆异常平静的表情。
想起她最后那句我会让你满意的,当时他只当是认命的妥协。
现在才明白那是诀别的预告。
她用自己的死亡给了他最残忍的报复。
窗外暮色渐沉,照片里乔榆靠在他肩头,眼睛亮得像盛满星星。
江贺伸手想碰触那个笑容,却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他突然发疯似的拽下戒指。
在窗台上狠狠磨蹭,直到戒面刮花,乔茵的名字模糊不清。
可无论怎么破坏,金属的冰凉触感都在提醒他。
有些错误,永远无法弥补。
让他蜷缩在地上干呕,却吐不出堵在胸口的悔恨。
夜风掀起窗帘,吹散了书桌上的信纸。
在关上门的前一刻,他恍惚听见有人轻声说。
这次真的再见啦。
关上房门的他再也忍不住哭了。
为什么曾经,他偏偏不关注乔榆的心情。
还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他到底怎么忍心的。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感情那么好,却因为这一件事情毁掉了全部。
拍了拍脸,他清醒过来。
走到卫生间,机械地拧干毛巾。
水温刚好38度。
他弯腰去擦乔茵打着石膏的右腿时,对方突然一把打翻了水盆。
你擦得这么轻,是怕弄疼它吗
乔茵的声音尖锐,细长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腕。
江贺蹲下去捡毛巾,发现自己的倒影在水洼里碎成很多块。
他在发呆,回想起乔榆死前的最后那一个眼神,让他心里痛的发麻。
你说话啊!
乔茵抓起床头柜上的药瓶砸过来。
塑料瓶擦过他额角,药片撒了一地。
江贺看着满地白色药丸,想起在乔榆房间发现的那个空药板。
他慢慢跪下去一粒粒捡。
突然被乔茵揪住头发强迫抬头。
是不是很后悔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对吧
她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石膏腿撞到床栏发出闷响。
江贺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到脸颊上,可能是被药瓶划破的伤口在流血。
但他懒得去擦,只是继续捡药片。
乔茵的尖叫渐渐变成呜咽,最后蜷在床上抽泣。
你连吵架都不愿意了...你果然只想着她...
窗外在下雨。
江贺依旧是一言不发。
而现在乔茵因为护士扎针留下的小淤青,能闹得整个病区鸡犬不宁。
把止痛药吃了。
江贺递水杯时,乔茵突然抓住他手腕狠狠咬下去。
牙齿刺破皮肤的疼痛让他恍惚了一秒。
血珠从牙印里渗出来,乔茵舔着嘴唇冷笑。
终于有反应了我要是也去死,你会不会......
会。
江贺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
你们都会死。
疯子!
乔茵抓起枕头砸他。
护士敲门进来换药时,小声提醒。
病人需要静养。
江贺点点头,走了出去。
江贺站在走廊点燃一支烟,却忘了抽。
烟灰积了很长一截时。
他听见乔茵在病房里摔东西的声音,混合着叫江贺滚进来的尖叫。
烟头烫到手指的瞬间,他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乔榆说的满意,
像钝刀子割肉,永远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