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雨夹雪的傍晚,江贺的黑色奔驰缓缓驶入墓园。
乔榆的墓碑前放着新鲜的白玫瑰。
他蹲下身。
第七年了...
江贺用定制西装的袖口擦去墓碑上的污渍。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跪在雪地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只有在乔榆的墓前才能做回自己。
乔榆的照片在雨雪中微笑,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
而活着的人们,在锦衣玉食中品尝着比贫穷更苦涩的悔恨。
江贺站在酒店落地窗前。
手中的威士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他早已被乔茵抓破的手背上。
电视里播放着财经新闻,他麻木地看着。
直到屏幕突然切换到一个慈善晚会的画面。
舞台中央的女子一袭白舞裙。
在聚光灯下旋转时露出纤细脚踝上若隐若现的疤痕。
江贺的酒杯啪地摔碎。
乔......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镜头切到台下。
秦墨正专注地望着舞台,那个曾经在商场上让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眼里盛着能溺死人的温柔。
当舞者谢幕时,她朝秦墨的方向做了个俏皮的飞吻。
这个动作江贺太熟悉了。
七年前在大学话剧社的后台,乔榆每次演出结束都会这样对他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屏幕上乔茵两个字像催命符般闪烁。
江贺机械地接通,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死哪去了医生开的药怎么少了两片是不是你偷拿给那个小护士了!
背景音里还有岳母疲惫的劝解。
茵茵,你冷静点......
江贺的目光仍死死定在电视屏幕上。
他生怕错过乔榆的任何一个动作。
此刻根本顾不得别的了,
而乔茵的尖叫刺的他耳膜很痛。
江贺!你聋了吗!马上给我滚回来!我要查你酒店监控!
你又去哪里了,为什么晚上不陪我......你明明知道我晚上有一个人会害怕。
电视里的乔榆正被秦墨搂着腰带下舞台。
男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江贺!你说话啊!
乔茵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贱人她死了!烂在土里了!
江贺轻轻挂断电话,捡起地上锋利的玻璃碎片。
鲜血从他掌心涌出时,他竟感到一丝快意。
原来疼痛是这样的,那当初乔榆割开手腕时,是不是也......
手机又响了,是乔父发来的照片。
病床上的乔茵正在撕扯自己的头发,浮肿的脸上糊着眼泪和鼻涕,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安静可爱的影子。
照片下面附言。
她刚打了镇静剂,孩子没了之后一直这样。
电视播放了采访片段。
记者问舞者为什么选择复出。
乔榆对着话筒微笑。
因为有人让我相信,破碎的东西值得被好好修补。
她说这话时,镜头捕捉到秦墨正在帮她揉脚踝。
江贺摇摇晃晃站起来,额头抵在冰冷的电视屏幕上。恍惚间他看见十七岁的乔榆穿着校服朝他跑来,发梢沾着樱花花瓣。
江贺!我考上你的大学啦!
而二十八岁的自己只能隔着屏幕,眼睁睁看着她被另一个男人牵着手走进夜色里。
酒店房门突然被砸响,外面传来乔茵沙哑的嘶吼。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伴随着服务员惊慌的劝阻声。
江贺慢慢滑坐在地上,任凭鲜血染红地毯。
电视里开始回放乔榆的独舞
她每一次腾空跃起时,都不沾染曾经的片刻。
江贺麻木地站在浴室门口。
看着乔茵又一次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凌晨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明天又会被邻居投诉。
但江贺已经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了。